月亮靜靜佇在夜空凝望,風兒停在樹梢不敢拂動聲響,連平時吵慣的百蟲也靜默不語,彷彿宇宙萬物全都摒息觀看漆黑墳場裡的行動。

  雖然土壤鬆軟挖掘沒有太大困難,阿亨還是小心翼翼又心虛地進行,並不時停下手觀察四周,確定連條流浪狗,或異常燈光也沒有才繼續。關流浪狗什麼事?當然關流浪狗的事,因為黑夜墓地的晃動人影會引發動物本能,流浪狗很可能由一隻狂吠變成幾十隻狂吠,然後吸引墓場入口工寮裡的人前來一探究竟,異常燈光自然代表有人靠近,所以縱然不是盜取帝王陵寢,相關的基本原則阿亨還是非常謹慎。

  胡亂挖掘一個多小時,挖了將近一個人深,土壤已在墳墓周遭形成環山狀,圓撬終於觸到堅硬物質,阿亨知道已經挖到棺木,心情不禁激昂起來,甚至當棺蓋顯露月光下時,他更是緊張得心跳加快冷汗直竄。

  拿出鑿洞器後,阿亨依照書上所示度量距離,算準後開始用力鑽鑿。他的行為我不意外,而且是在預期當中,因為棺木通常被釘得很牢,他不可能用力敲擊發出巨大聲響,然後憑一人之力掀開棺蓋,冒著屍氣迎面撲上的風險,所以在頭部位置鑿個洞是最快速,也最能降低屍毒風險的方式,由此可見阿亨雖然是盜墓新手,懂得此法也不枉幾天的苦心鑽研。

  幾分鐘後,棺蓋就被鑿出一個碗口大的洞,鑿穿的剎那阿亨迅速縮到一旁,避免屍氣瞬間迎面撲上,躲了幾分鐘,估算屍氣已經洩得差不多,這才起身準備伸手往裡面掏,但當手指觸到洞口時,阿亨發現自己的手居然顫抖得不像話,因為手掌深入洞內後,將決定自己未來的人生變化,公司存亡,家庭是否能延續,所以怎不讓他緊張得猛烈發抖。

  「如有冒犯或不恰當舉動,請原諒我的粗心,我也保證若能順遂再起,必定連本帶利如數奉還。」

  誠心合十膜拜後,立刻彎腰把手伸進洞裡,然後開始小心翼翼探觸摸索。第一道順手指傳遞的觸感有點硬又有點爛,他完全不敢想像觸碰到什麼東西或部位,避免想太多頭皮發痲無法繼續。閉著眼睛沿突起部位往下摸,摸到條狀又堅硬物品,二話不說立刻用力拉扯掏了出來,果然拉出五六條純金項鍊,此時沒有時間掂量項鍊重量,塞入提包後又將手伸入洞裡,雖然陸續又掏出幾條金項鍊,但成果卻讓阿亨非常不滿意,因為非富即貴的陪葬品不應僅是如此,自己肯定漏了什麼,於是重新拿起鑿洞器往下鑽鑿,鑿穿後立刻伸手入洞,果然摸到屍身雙手穿戴許多手環,但或許是缺乏經驗,阿亨費了很多時間才把六七副手環掏出來,雖然曾想一不做二不休,卻沒有膽量毀壞屍體。

  經過一陣摸索掏取後,收穫已不能算少,但仍未達預定目標,使得阿亨有些失望,並開始責怪所謂非富即貴陪葬品竟然只是如此,然而就在嘀咕之際,他突然靈光一閃,想到富貴人家常會讓死者嘴裡含顆大珍珠或夜明珠,那才是盜墓者最主要目標,但想到這裡他卻有些猶豫,因為隨之而來的念頭是,他會不會咬人?如果伸手進死者嘴裡後被咬住怎麼辦?甚至會不會因為嚴重冒犯亡靈,導致屍體忽然從棺木裡蹦了出來?

  重重嚥下口水,直挺挺盯著洞口,心想事已至此已無猶豫餘地,如果手指被咬住大不了跟他拼鬥,如果從棺木裡蹦出來大不了拔腿狂奔,一星期後的生死交關比什麼都重要,所以再可怕也要奮力一搏。

  決定後阿亨隨即將手伸進洞裡,並很快摸到死者的頭顱,那瞬間卻讓他背脊竄起涼意,感覺汗毛全都豎了起來,因為他覺得死者的眼睛是睜開的,而且透過棺蓋睇著自己,想到死者可能的表情幾乎讓阿亨拔腿狂奔,所幸他立刻平定情緒,並不斷告訴自己,屍體不會睜大雙眼瞪人,絕對不可自己嚇自己。

  也許是心有未甘,或自然的物理反應,所以死者的嘴巴閉閡得很緊,怎樣都無法將之扳開,最後還是動用鑿子才撬開,雖然破壞屍身讓阿亨頗有愧疚,但當伸進嘴裡時,罪惡感頃刻煙消雲散,因為手指觸感傳來一粒諾大的圓球狀物體,那讓阿亨欣喜不已,立刻將它掏了出來,發現是一粒表面光滑像石頭的物體,雖然不確定珍珠還是夜明珠,可以知道的是價值肯定能挽救自己的人生。

  想到這裡阿亨終於鬆口氣,認為不枉今夜冒險,人生境遇確實在一念間,倘若幾天前猶豫不決,無法狠下心做出決定,此時必定坐在家裡與妻子愁眼相望,絕對不可能出現這種轉圜契機。

  但這顆東西到底是珍珠還是夜明珠呢?阿亨舉起手,就著月亮想看清它的透光度,不看還好,一看頓時毛骨悚然全身僵硬,呼吸也幾乎立即停止,因為當他仰頭時,竟然看到土堆上有顆人頭,而且正用詭譎表情望著自己,這個驚嚇非同小可,不但心臟差點從嘴巴跳出來,整個人也立刻陷入極度駭佈狀態,並下意識的將東西塞回背包,然後抓起一旁十字鎬緊緊握住。

  「真被你掏出稀世珍寶!」

  不要說正在盜墓的阿亨,任何人在漆黑墳場聽到這句話,肯定都會嚇到屁滾尿流。阿亨完全陷入六神無主魂飛魄散狀態,正常心智蕩然無存,只剩動物本能以及極度恐懼的反射行為,他一躍而起,使盡全身力氣將十字鎬擊去,並不停瘋狂敲擊,狂打一陣後才抓起背包拔腿狂奔,根本不知道自己打的是什麼東西,是真的人頭,還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