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逆旅第一卷第十二章不會迷路是現代人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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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二 2月 18, 2014 5:42 am

由 得了夜盲症的吸血鬼 » 週二 2月 18, 2014 5:42 am

第一卷第十二章不會迷路是現代人的優勢

馬里奧與奧薩瑪父女都應允了，但黃波卻遲遲不講話。謝屏森知道他剛剛提出的要求中有些涉及黃族之事，黃波是需要時間思考的，甚至他還無權全數承諾，所以謝屏森也不催他。只是謝屏森沉得住氣，有人卻沉不住，只聽躲在黃華背後的黃苙說：「阿爹，不能答應呀！他們又不是我們的親族，除非……」他邊說還邊盯著李映雪，那意思，嗯，成年人都明白。

黃苙這神情可又把李映雪惹惱了，眼看小龍女又要變身成李莫愁，謝屏森只得趕緊發話：「雪兒，妳不要生氣，他說的也有道理……」謝屏森這話倒不是在敷衍李映雪，要知宋代是一高度民間自治的宗法社會，在租購房地上的制度就體現了這種精神。在宗法自治精神下，宋代社會治安主要依賴街坊鄰居的守望相助，因而在律法與習俗上都有租購房地時必須遍問諸街坊的規定，也就是無論是租賃或買賣房地產，雙方都必須先拜訪街坊，取得所有鄰居的同意。同樣地，屋主要在自己住屋大興土木時也需比照辦理。在此情形下，謝屏森要求黃族出面購地建屋，黃族勢必得為謝屏森三人在泉州的行為負責。若謝屏森三人為黃族的親戚，自然是沒有問題；但當謝屏森三人非黃族親戚時，黃族是否願意承擔此責任，這顯然不是黃波一人可以決定的。

謝屏森安撫了李映雪後，轉頭對黃波說：「黃老丈，我知汝為難之處，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我們想在大宋辦書院，但我們在大宋並無相識之人，所以我們希望黃族能幫我們在大宋落腳，我們希望黃族能成為我們在大宋的依靠。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面，我們會以姻親的身份投靠黃族，但我們三人不會與黃族男女有嫁娶關係。」

宋人對於關係親近的異姓男性長者，常以「丈」稱呼之，一般是加上其在家族同輩中的排行。謝屏森稱黃波為黃老丈，是為拉近雙方的關係，但他又不知黃波在家族中的排行，所以以老丈稱之。而謝屏森這話是要替李映雪絕了黃苙的糾纏，而果然如他所料，他的話才說完，黃苙就嚷嚷著沒有婚嫁怎能算姻親？邊說著還邊瞇著眼瞧著李映雪，惹得李映雪又是柳眉直豎。而黃波與黃華兩人則皺著眉頭，顯然也覺得謝屏森此言不通。

此時，卻聽謝屏森微笑地又說：「其實，嚴格說起來，我算是黃族半個姻親……」

「呀？」黃波父子的眉頭都糾結在一起了，心想這人剛剛說他們三人不會與黃族有嫁娶關係，現在卻又說是黃族的姻親，這……這人說話怎麼顛三倒四地呀……

只聽謝屏森悠悠說道：「大約兩百多年前，有一位泉州黃族青年因海難被我福爾摩沙海船救起，他後來在我們那裡住下來，還娶了我祖父的堂姐。他因為船難時頭部受傷幾乎將往事全部忘卻，只記得自己來自泉州黃族。就是因為家族有此長輩，我曾特地查過泉州黃族的事情，這才知道泉州黃族的先祖是守恭公。」

雖然黃波無從查證謝屏森所言是否為真，但謝屏森這說法倒也合情合理，畢竟若非親族中有人出身泉州黃族，誰會特別去關心泉州黃族的祖先是誰？所以黃波當下點頭稱是：「原來是這樣，那的確是姻親了。」

其實謝屏森剛剛的話是在胡扯，真實的情況是，他自己本身就算是清溪黃族人。因為謝屏森的祖父姓黃，是清溪黃族在台的後裔，只是因為祖母家族無人繼承謝氏香火，他的父親就跟母姓姓謝了。但關於這一點，他當然不會告訴黃波。

見黃波認了兩人的姻親關係，謝屏森又說：「雖然是姻親，我也不能讓黃族白白幫我們。這樣好了，我們謝氏曾經花大力氣勘查過夷洲，那個島不小，嗯……大概有浯洲的三百倍大，島上土壤肥沃，礦產豐富，山川秀麗，氣候溫和，是個難得的寶島，離泉州也不遠。我瞭解那島的地理氣候，我來幫黃族開拓那個島，換取黃族對我們的庇護！」

夷洲是當時人對台灣島的稱呼，浯洲就是現在的金門。黃波父子不知道夷洲有多大，可是泉州人都知道浯洲有多大，所以黃波與黃華都被謝屏森提出的交換條件震驚的全身發抖，黃波甚至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要不是黃華趕緊扶著他，他大概就得腿軟坐在地上了。要知閩地多山少田，許多人為求生存不得不下海捕魚或經商。海上多風險不說，這海商一出海經年累月的，根本是連家小都顧不得了，若非如此，怎能讓黃苙養成如今的性格？就因為田地稀貴，各家族在經商獲利之後，仍是購田置產，以之為子孫百年基業。正因田地的珍貴，否則以他黃波為家族產業奔波二十年，又身為清溪黃族族老，怎會因小兒子荒唐導致家族損失七百畝良田，就得在年紀老大一把時還出海貿易？也正因為田地的稀珍，他這一聽到竟有三百個浯洲大的土地送上門，頓時被那突如其來的幸福感衝擊得快暈了過去。三百個浯洲大的島，那會有多少可開墾的田地呀，幾百萬畝？還是幾千萬畝？如果他真能替黃族取得這地方，那就是為家族立下奇功，不僅小兒子前過都可一筆勾消，他這一房更可從此在族中揚眉吐氣……

想到此處，黃波看了一下大兒子黃華，而黃華也正轉過頭來看著他，顯然父子倆想到同一處去了。於是兩人不再猶疑，當即向謝屏森深深一鞠躬，說道：「感謝大郎贈我黃族此一千年基業，雖然大郎所求干係甚大，非我父子可以決定的，但我想以大郎對我黃族的恩惠，族中眾兄弟沒有道理不應允的。」

唐宋時代的人習以郎這個字稱呼同輩男子，以示對其的尊重。通常也是要在郎之前加上家族排行，如黃華在家族同輩男性中排行第五，因此常被人稱為黃五郎。而若不知對方的家族排行，則通常稱其為大郎。在這裡黃波稱謝屏森為大郎，除顯示對謝屏森的尊重外，也有表示親近之意。謝屏森聽出了黃波話裡的意思，所以他微笑道：「那我三人先謝過老丈了。不過，還有件事也是需要黃族幫忙的……」

他隨即拉高聲音對眾人說：「我們想和各位談的第三件事，就是我剛剛說的關於開設學校所需的經費。我們的想法，是要與各位合夥貿易……」

謝屏森說到這裡，轉頭向李映雪打了個手勢，李映雪趕緊將望遠鏡、六分儀、羅盤以及一疊紙展示給眾人看。這一疊紙是謝屏森花了一天時間，從旅客遺物中的《世界礦產分佈分析報告》、《世界海圖》與《帆船圖鑑》上複製的資料，有菲律賓馬尼拉附近的金銀銅礦產位置圖、南海與印度洋海圖，還有從蓋倫船到飛剪船的數種帆船構造圖。

謝屏森解釋道：「這裡有幾種航海利器……」他指著望遠鏡、羅盤與六分儀說：「這是望遠鏡、羅盤及六分儀，望遠鏡可以讓我們將遠處的事物看得清清楚楚……嗯，如果以東方的說法，這個望遠鏡可以讓我們變成千里眼。另外這是在海上指引方向的羅盤與確定自身位置的六方儀……」

聽到這三個東西竟有如此妙用，眾人的眼都亮了，這時只聽謝屏森又說：「這是我們的展示品，嗯……我的意思是這三個東西只是讓你們看看，不打算給你們……」

聽到只是給他們看看，大家的心中不免失望，卻聽謝屏森又說：「不過，只要找到合適的材料，我們可以複製出來給各位。」

正在眾人被謝屏森的話弄得一驚一乍之時，謝屏森又指著那幾張帆船構造圖與海圖說：「這裡是幾份新式快船的圖紙，這些船的噸位……嗯，宋人是怎麼說的……對了，宋人是用料這個單位，可是料與噸位的概念完全不同……有了，嗯……這些船，最小的也比現在宋人能造出的最大的海船大將近一倍，最大的要大上近十倍！而且，我們的船是真正的快船，它的速度比最快的大食船還快三到五倍！還有，這是我福爾摩沙百年來耗費無窮人力繪製的海圖，有了這些海圖，再配合羅盤與六分儀，你們完全可以避開沿岸各國的水軍，以最短的航線穿梭大洋！」

宋代沒有噸位這種源自近代歐洲的計量單位，他們計算船大小的單位是「料」，而料可由船長、船寬及船深之乘積計算求得。一料等於十立方尺，而一宋尺約等於三十一點二公分，所以一料約等於零點三立方公尺。也就是說，料這個單位是把船當作一個盒子來計算它的體積，這和計算排水量、載重量的噸位是全然不同的概念，所以謝屏森無法將圖紙上的帆船大小用料這個單位來表示。好在他忽然想到前幾年中國出土了一艘宋代海船殘骸，經學者復原後，發現它的排水量近四百噸，這就給了謝屏森比較的標準。因為他所拿出的圖紙中，最原始的也是大航海時代晚期的蓋倫船，最先進的是十九世紀中期美國的大共和號飛剪船，那可是一艘三千四百噸的龐然大物，且可以只用十三天就橫渡大西洋！這些船每一艘都是中世紀的人無法想像的「高科技產物」，但也因為如此，在沒有實物可提供直觀的認識下，真正意識到這些圖紙可貴的大概只有辛巴達與馬里奧這兩個高級軍官。

然而謝屏森三人所展示的海圖，卻讓在場眾古人們都意識到這是一筆驚人的財富，這是因為這個時代的地理知識相當落後，以致於許多國家都將地圖列為國家機密，普通人甚至可能一生都沒看過地圖。而就算有了地圖，事實上除了極少數經過專業訓練的人之外，絕大多數古人是根本看不懂地圖的。所以古代地圖都很粗糙，這其中除了是因為探勘繪製能力的不足外，還因為太過精細的地圖沒人看得懂。而對地理知識的缺乏，使人們不敢輕易深入大海，縱然是習於遠洋航行的海船，也只敢沿著海岸線行駛。這一來不僅要受沿岸各國海軍的攔阻，航行路線也變得極長。但一旦有了現代海圖，只要有經過訓練看得懂這海圖的人引路，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有地理概念看得懂地圖出門不會迷路，這是現代人相對於古代人的絕對優勢，也是謝屏森三人要在這時代生存最大的資本。

一如謝屏森事先所料的，當尚美雪將謝屏森的話翻譯完後，馬里奧與辛巴達的臉色都變了。只是馬里奧心中想著上帝保佑讓我有此奇遇，看來不但阿馬爾菲復國有望，且復國後定能成為地中海……不，是整個歐洲最強盛的國家！而辛巴達則暗呼真主保佑，這三人說他們是阿拉的賓客一事看來不假，他們若是異教徒，那神秘而強大得令人無法想像的亞特蘭提斯定然早就侵入阿巴斯了。相較於他們，對新式帆船與海圖在軍事上的威力毫無認識的黃波父子，表現的就單純多了，他們只知這些新式帆船與海圖將為他們帶來無法想像的財富，並因此而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