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1月 21, 2014 5:29 pm
【第四十五章‧閉鎖的世界】
火之神殿今晨收到了密旨，風之神殿全體人員取消移往雷之神殿，風之神官等人會繼續滯留在冰之神殿，直到皇宮發布命令。
「教皇派遣了假的風之神官進入雷之神殿，顯然是教皇懷疑神殿內有問題，可能有內奸，所以想引狼入洞。」
「他們這樣做不就等於拿雷之神殿的眾人生命開玩笑嗎？就算雷之神殿出了不少問題，也不應該這麼做。」
監察官利底亞基斯翻閱著桌上的公文，面色凝重，對教皇的舉動感到困惑，神官茉希菲妮待在他的身旁，雙眼注視著那張令人作噁的紙張。
「沒人知道教皇是惡意還是善意。」
巧合使人生疑，六大神殿一連串的災厄接連不止、永無終日。目前普羅扉斯依然駐地的巨塔只剩下五座神殿，雖然各神殿的監察官極力隱瞞，避免不利於神殿獨立的消息流竄到皇宮，但還是效果有限，顯然教皇對神殿陸續發生的問題早有不滿，所以才暗中介入。
數天以前，利底亞基斯早就收到了來自雷之神殿雨水之神殿的信件，各監察官都提及各家神官的事情，也提出了神殿內部的亂象。他黯然回信，告知了愛塞特與密妮芙妮關於火之神殿的不幸遭遇，這裡面包含了神殿被潛入，卻抓不到可疑罪犯的資訊。這長期的往來，大家雖然互相鼓舞彼此，但意志早已被消磨殆盡。
「普羅扉斯的五大神殿，不是被出賣就是被滲入；冰之神殿與地之神殿雖然沒有顯著的證據，但種種跡象卻顯示出異常──我們若再讓潛入者繼續逍遙，未來的普羅扉斯將會被帶入不幸的災禍當中。」
利底亞基斯偷偷從口袋取出一封信件，一封來自皇佐克羅卡親手書寫的信件──為了在這嚴峻的環境下存續，保護六大神器、守護六位神官，他們必須想盡辦法得到前任冰之神官的建議書，即使這舉動非常危險，也絕不能被教皇的人馬察覺。
「茉希菲妮，這是抓出間諜的計畫，只能成功，不能夠失敗。妳在旁邊看就夠了，即使為此要連累一些人──」
「我知道，這是為了大局。」
「很好，這才是神官該有的自覺。」
＊
火之神殿外的庭園，種植了滿滿綠茵，這是一塊生機盎然的大地，它雖然美好，卻禁不起折磨的考驗。剛成為聖戰長的克萊若，披上了聖騎士特有的戰袍與鎧甲，他手上握著白銀的劍，卻鋒芒不露，這個人是普羅扉斯的劍聖，號稱全國劍術最優秀的男人，縱使他年紀已過六十，身後依舊有大量的追隨者緊跟著步跋，期待他將火之神殿的人們帶往永恆。
「劍聖！為什麼你會被大家叫劍聖呢？你現在不是聖戰長嗎？」
亞莉安穿著小巧的女僕裝在克萊若身旁繞不繞去，對於眼前高壯的男人，她總是好滿滿的好奇心以及問不完的問題。
「這個嘛──」
任何威風的過往都是劍聖不願提起的往事，他深信人只有向前看才有未來，回首盼望往往會成為昂首前進的障礙。很多回憶在他的腦海中打轉，劍聖的威名並非依靠他自己一人所得來，而是由許多離他而去的戰友所換來的，如果放下威望與榮譽就可以拿回兄弟的生命，這個虛名他寧可不要。
「是什麼呢？」
「可能是因為我劍術比較好，運氣也比其他人好。」
「安傑爾跟劍聖一樣棒，這麼說他以後也會成為劍聖喔！」
「是的，他很棒，但能夠成為劍聖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人，只要有心修練劍術，任何人都能是劍聖。」
聖騎士馬克景仰克萊若的謙卑，那男人作為劍聖的風度，一直以來都是他追求的背影，也是他畢生的志願；可惜的是，因為安傑爾這個因子，害得自己無法成為劍聖的學生，不管他用什麼方法來獲得那男人的肯定，都是同樣。
「那我如此今天開始練劍，我也可以是劍聖囉？」
「亞莉安，當然可以了。如果妳願意從現在開始努力修練，過了幾十年，就有可能成真。」
明知亞莉安的問題本身沒有意義，克萊若依然看著她那雙欣喜的眼睛，有問有答，絲毫沒有敷衍之意。潔緹雅從後面的轉角走了過來，領著安傑爾、利提諾亞與堤爾瑟，當她一見到亞莉安不停地打擾克萊若思緒，便跑過去帶走了亞莉安，看起來非常緊張。
「亞莉安，他們等會有正事要說，跟我走。」
自從愛雯娜跟隨雷之神官移往雷之神殿後，亞莉安有了新姊姊，那個人就是潔緹雅。在茉希菲妮還沒成為神官之前，安傑爾、利提諾亞以及孤兒院的孩子，就已經把潔緹雅將成親姐姐看待，就連她來到神殿擔任聖歌指導，依然有許多年少的男女將她當成姊姊看待。
「潔緹雅，快來追我！」
亞莉安翹著腳尖，像在玩樂，直接跑給潔緹雅追逐。馬克全程觀望著走來的三人，等到他們越靠越近，安傑爾才發覺馬克所看的人是他，而且，那是一雙充滿鄙視的目光。
「馬克，我有事情跟他們談談，你沒事情的話，就先離席吧。」
「是的。」
自負的馬克心有不甘，他走得不快，凝視安傑爾的眼神卻像飛快的利矢，早就對準了目標，發誓將對手大卸八塊。馬克的舉動，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大家都當作沒看到，只有安傑爾與馬克交換了眼神，試圖解讀他的心思。
「馬克，告訴我好嗎？為何你這麼討厭我？」
「靠關係進入神殿當輔佐的傢伙，你少假惺惺了，你那自詡仁慈的偽善，令我感到厭惡。」
安傑爾刻意停在馬克面前，希望藉由這次的機會排解馬克對自己的偏見與不屑。可惜，馬克語氣中的冷峻，顯示他對安傑爾的無法接受，切割之意非常明顯。
「聽我說幾句好嗎？」
「沒什好說的──」
馬克繞開了安傑爾，臨走之前還不忘給予他致命一擊，用左肩朝向心口撞一下。安傑爾不明白，為何他如何努力展現誠意，都得不到他的正眼凝視，就連留住他的腳步好好說上一句話，都做不到。
「馬克？等等──」
安傑爾想要挽回馬克的私心從未削減，反而越挫越勇，可是堤爾瑟卻拒絕了他，一手將迷途的安傑爾拉回。回頭之後，他見到了三雙緊盯的目光；利提諾亞神情嚴肅，與平時的頑皮截然不同，堤爾瑟以往的和藹也不見跡象。
「向前看，你不需要回頭。你也不需要正視他那鄙夷的目光。」
克萊若炯炯有神，他的堅毅不拔讓人難以撼動，也讓安傑爾看得出神，忘了自己方才在做什麼事。
「可是──我跟他無冤無仇，我真心想要排解誤會，跟他當好朋友。」
「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即使窮盡一生，也無法挽回，那就是上天給予我們的考驗。如果哪一天你與我同樣，來到了這個高度，卻無法果斷的處理這些心理上的小事，你該如何去率領別人？」
安傑爾聽得啞口無言，等到他調解好自身的心情才跟著另外兩人繼續走。堤爾瑟拍打安傑爾的上肩，安傑爾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但每經歷過一次，他總有一種越來越清醒的感受，雙眼也跟著變得明朗。
「真誠的待人，不一定能獲得等價的回報，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更何況這裡是閉鎖的神殿，馬克這種人滿滿皆是。」
「堤爾瑟，以後我會自己處理這些問題，謝謝了。」
「你不用謝謝我，大家都是平等的，以後互相勉勵吧！」
「好的！」
安傑爾與堤爾瑟私下握手，一會後便來到了克萊若身邊找了椅子坐下。一張大圓桌配對了四張椅子，在場四人的位置個別佔據東南西北，從外人眼光看去，完全分辨不出誰是主事者。當利提諾亞注意到這現象，便自行取用紅茶，開始享用點心，好像來到這裡只是純粹談天。
「大家放輕鬆，自行用餐吧。」
「當然。」
堤爾瑟放鬆肌肉靠向椅背，看起相當的悠閒，克萊若就在他的正對面。
「是這樣的，利底亞基斯另有事要處理，所以他請求我幫他處理接下來的事情。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攸關是否能抓到神殿的滲入者。」
「怪不得沒有替我們安排僕人。」
大家依然繼續用餐，只有堤爾瑟稍微縮緊了瞳孔，散發出一股獨特的異彩。
「引出間諜的計策已經發了下來，另外還有一件事情關係到火之神官茉希菲妮。」
利提諾亞與安傑爾像是觸電一般，四肢莫名發麻。他們對克萊若那嚴峻的口氣感到不安，也被話中那麼的一絲冰寒所凍著。
＊
幽暗的道路，像是在訴說一個不可知的故事，逐漸撥開黑暗，直到再次見到光明。穿越走廊過後，希亞與特勞特重回了陽光的擁抱，來到了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天地。短短三分鐘的路程，他們到了一個被小山丘包圍的領域，這裡周圍寬敞，雜草叢生，完全是個與世隔絕的第二世界。
「眼前就是大先知的底宅，隨我來吧。」
眼前是一棟破舊民宅，屋頂沾染了灰塵，四處可見歷史洗刷的痕跡。艾维絲率領了四人進入房間，過程沒有敲門，也沒有任何言語告知，只有靜肅。
「仁慈必為善行，對不對？」
黑紅白綠黃的衣著那是一個高度絮亂的混色，這是希亞與特勞特地一次見到。大家眼前站個一位大約四十歲的男子，他面對大家閉上眼睛，留著清爽的深藍短髮，五官精緻、鼻尖高挺，一百七十幾的身高雖不壯碩，體質也與一般普羅扉斯人少有差異。總而言之，光從外貌觀察，完全看不出是異族，雖然與正統的普羅扉斯人還是有些差別。這個男子身旁，還有兩名身穿黑綠衣袍的男性，看起來似乎是大先知的護衛
「有時候殘酷不見得是惡行，有時候仁慈不見得是善行。」
特勞特曉得對方在試探他，但這問題的往往沒有正確答案，當大先知聽到後，稍微停頓的一會。
「若你有一個破敗的人生，你該怎麼面對自己？」
「繼續向前走，不要觀望，也不要回頭。」
特勞特謹記門前之人的告誡，回到過去是沒有意義的，只有向前看才有出路。
「回答我，為何我要閉著眼睛？」
「因為這樣你才能看到真相，而不是虛假的表象。」
大先知開始有了反應，將臉移往聲音的來源，接著才緩緩地睜開雙瞳。這男人有一對神聖且清明的目光，特勞特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雜質。
「想不到普羅扉斯人，也有像你這樣的賢者──」
「謝謝，我是來向您討取聖言。」
「我感受到一個與希望別離的國度，在一個意志的抉擇下，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決定國家的興亡。悲情歌詠了戰士的勇氣，以及仁者的堅強，將人群嚮往善良且和樂的所在。」
男子所言不知所云。
「普羅扉斯的子民，你們背負了前人遺留的原罪。」
「原罪？」
特勞特遲疑一聲後，大先知身邊的護衛便轉身離去，在他看到這現象後，特勞特又繼續追問。
「大人，您怎麼不留住您的護衛？」
「你對我沒有惡意，那就是我對你的信任。」
「我了解了。您剛剛說得原罪是什麼意思？」
「國家在“預言書”的導引下，開啟了嶄新扉頁，然而，等待著他們的，可能是明路，也可能是末路。」
「你知道預言書星辰之日？」
「是的，普羅扉斯要把國家的未來，交付在那本預言書手上。」
由裂縫即將爬出來的線索，伸出了爪子狠狠勾住特勞特的肩膀，準備將他與希亞拉向未知的未來。希亞對大先知感到困惑，完全不了解話中的語意，想了想，她立即追問。
「神靈編織了許多夢，讓國人有了依靠與明天。星辰之日是神靈所遺留的聖物，怎麼可能是邪書呢？」
「妳所說得夢，只是迷夢，猶如泡沫一般，最終只是枉然。這一切，就如這地方昨天所發生的事。」
「你是說魔物襲村，那麼你前面所說的原罪又是什麼？」
「普羅扉斯的立國根基，六大神器。」
過去曾言，預言書星辰之日是本黑暗聖經，不能相信裡面裡面的內文字。可是普羅扉斯歷代教皇皆會親自朝聖，來到長老會親自觀看內中浮現的詩詞。所謂的長老會，其實就是光之神殿的原身，自從擁有神器之後，長老會便走入歷史，光之神殿則承襲了絕大多數的制度，繼續保護預言書星辰之日。特勞特曉得，星辰之日是由光之神官塞德海姆所取回，從此他開創了星辰時代，然後又取得了九樣神器。由此可見，大先知所說的話具有高度關聯性，所言為真，並非虛假。
「大先知──普羅扉斯的未來，將何去何從？」
「所謂的預言，只有一個模糊的形象，它無法全然展現出原貌。我根本不算什麼大先知，何況你問題的答案是一個我所不能觸及的境界。但我可以給你一個忠告，未來你與某個人將會面臨一個抉擇，一留一存的抉擇。」
驚悚的話語，一時讓特勞特震驚，忽然吐不出任何話來。希亞仰望著特勞特，表情徬徨，好像身旁的家人就要離去似的，非常不願。
「我言盡於此，我已經沒辦法告訴你更多了，請回吧。」
當大先知作勢轉身離開之時，特勞特一口叫住了他前進的雙腳。
「稍等，我想問幾個與寓言無關的問題。」
「請說。」
大先知稍微將面容回轉，臉上掛著一抹淺笑。
「冒昧一問，您什麼名字？」
「大先知沒有名字，作為大先知必須拋棄原本的自己。」
「那麼，請問你們有聽過烏利寧這個人嗎？」
「不曾所聞，若你想知道我們烏克利族人，近年來有多少次族外通婚，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二十三年前、七十年前，我們分別出現過一名外族之子離開這裡，這兩人皆是男性；外族之子只要離開烏克利，便是外界凡人，與我族毫無瓜葛，想要移居與改名皆屬個人自由。希望這些話可以幫助你，別了，我敬愛的普羅扉斯人──」
當心靈被震撼，話語進入早已淡薄及迷惘意志，特勞特腦海中逐漸浮起的輪廓，還有背影，居然都完整呈現在眼前。烏利寧已經七十一歲，諸多巧合雷同。大先知所留下的謎語，已經告訴了一個渺茫的可能性，既使他並不相信。特勞特知道，離開的背景已經無法呼喊回來。
艾维絲領著四人往回走，一路上沒有任何對話，但是沉默並不讓他們感到尷尬。
「話說，艾维絲，妳到底幾歲呢？」
希亞不可思議地望著艾维絲，在那美麗女孩的肉軀之下，表現著不合常理的言行與舉止。
「希亞。如果我說，我肉體內居住著一個老邁的靈魂，妳相信嗎？」
「我相信。」
希亞中肯地點頭，艾维絲看到後也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大先知雖然已經給了你們忠告，但我也要給你們一個忠告。表象只是浮影，真理不可觸著。」
「的確，就像妳一樣。」
「希亞，妳挺有意思的。在我走到大門出口之前，妳可以問我任何問題。」
「太好了。話說，妳們家族明明就很封閉，但是我卻覺得你們與我差異不大，而且曉得很多外界的事情。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太過小看我們了。我們家族雖然體制封閉，但每天都還是會派遣族人到外面易物或採購，順便帶入外界的消息進來，好維持我族與普羅扉斯人微妙的情誼。在任何地方，絕對封閉的體制是不可能存在的，若有，必定走向滅亡。而外出探視，就能讓我們在外界獲得巧妙的平衡，補足生存上的一切需要。」
「抱歉，我原本以為你們是古怪且閉絕的社會，還會有一些異常的祭祀活動。」
「人們對於不熟悉的事物，總會以不公正的目光去審視，進而產生既定的偏見。就連最接近神的我們，也不例外。」
希亞對艾维絲所言是徹底的拜服，但對她的滿口神力仍是感冒。即使烏克利與普羅扉斯人肉體少有差別，可是在文化與傳統上仍然隔閡過大，要希亞馬上接受他們的語言，實在是困難萬分。
「我同意，話說什麼才是偏見？我想理解妳是怎麼想的。」
「偏見是一個普遍存在的現象，當這偏見逐漸被人所習慣後，它便是一個理所當然的錯誤，並被世人所接受。」
希亞最原先的認知是，這些烏克利之人都是怪力亂神，直到艾维絲解釋一般後，她才發現對方在暗示她，存有偏見的人就在眼前。
「我錯了，但我仍有疑問。之前妳曾說，長老以上神職在法治之外，這樣不覺得話中充滿奇怪的衝突嗎？」
「法治只能拘束，一個全然無情只有法的世界，若沒有意志與人道上的考量，是無法讓人奉行與遵守的，更遑論讓人長久信奉。你們普羅扉斯人不也是這樣？」
艾维絲的說明使希亞感到沉重，這寫照太過真實，正因為真實，她才無法馬上接受，必須給他時間去沉澱雜亂的心思。
「艾维絲，我國大官確實在法治之外，調查官可以不擇手段濫訴、帶頭違法，司法還可以劫貧濟富。我想妳的意思是……基於仁德的立場當出發點，才是治國的根基，並以法治為輔，作為根基延續手段。」
「妳可能把我看得太偉大了，希亞。我們老長以上神職與你們所謂的調查官雷同，有職權，難以被法治所監督，但都可以透過自律來要求自己。不管是我們烏克利，還是你們普羅扉斯人，都需要遵守某個準繩，竭盡心力去信守，這與個人的德行涵養有關，也與群體的共同意志有關。」
特勞特雖然沒有參與對話，這段話與卻為他帶來了極大的啟發。烏克利只是大型國家的縮影，他們除了制度與文化與眾不同外，不論是個人還是社會，大多與一般國家重疊。
外人因為不瞭解烏克利家族，所以做了最為錯誤的解讀，以至於今天的多數人都認為他們是陰陽怪氣的閉鎖族群，但事實上，這種認知只是人們自以為是的自私解讀；這就像貴族普遍認定遮民是貧賤且沒有知識的庸俗之人；市民認為上位權貴全部都是腐朽且勢利的愚蠢之徒。然而，能在迷霧中看破真實的人，往往在這世界狹縫中任人推擠。
不知不覺，他們與會合的聖騎士已經來到了大們前面。傑西卡與阿米法沒有說話，保持沉默，希亞也是相同，唯獨特勞特一聲別離，離開前不忘蹲下來，給了艾维絲特有的友善。
「這段期間短暫，但很感激你們的照顧。那麼，我們走了。」
「特勞特，如果你願意，我倒是可以收留你們這些迷途羔羊。不管是明年，還是五年之後，我都歡迎你的到來。」
「艾维絲，我與妳還會再見面。不然，妳自願跟隨我走也行。」
「依據我族規定，長老以上神職離開烏克利，條件嚴苛。」
「噢，說來聽聽看。」
「以十輛銀車交換，我便能卸下神職，不再具有神格。」
「哈，我終於知道你們的房子是怎麼蓋出來的了！你們的神職可真價廉，當我下次過來之時，妳便是自由之身了。」
「若有這天，我會永遠跟隨你的腳步，為你指引明燈。」
「記住妳的承諾，我倒是想知道是妳這吉祥物的庇祐厲害，還是你們大先知詛咒可怕。」
「至少我不會讓你死。」
「艾维絲，難得我對女性又感興趣了。期待我們的下次見面吧！」
特勞特帶著人群回到馬車，然後一嘯而過，不留下任何一點風采。
「主人……妳會帶我們一起跟他走嗎？」
潔菈漫步移向艾维絲左側竊竊私語，接著艾维絲閉上了眼睛，並點了頭。
火之神殿今晨收到了密旨，風之神殿全體人員取消移往雷之神殿，風之神官等人會繼續滯留在冰之神殿，直到皇宮發布命令。
「教皇派遣了假的風之神官進入雷之神殿，顯然是教皇懷疑神殿內有問題，可能有內奸，所以想引狼入洞。」
「他們這樣做不就等於拿雷之神殿的眾人生命開玩笑嗎？就算雷之神殿出了不少問題，也不應該這麼做。」
監察官利底亞基斯翻閱著桌上的公文，面色凝重，對教皇的舉動感到困惑，神官茉希菲妮待在他的身旁，雙眼注視著那張令人作噁的紙張。
「沒人知道教皇是惡意還是善意。」
巧合使人生疑，六大神殿一連串的災厄接連不止、永無終日。目前普羅扉斯依然駐地的巨塔只剩下五座神殿，雖然各神殿的監察官極力隱瞞，避免不利於神殿獨立的消息流竄到皇宮，但還是效果有限，顯然教皇對神殿陸續發生的問題早有不滿，所以才暗中介入。
數天以前，利底亞基斯早就收到了來自雷之神殿雨水之神殿的信件，各監察官都提及各家神官的事情，也提出了神殿內部的亂象。他黯然回信，告知了愛塞特與密妮芙妮關於火之神殿的不幸遭遇，這裡面包含了神殿被潛入，卻抓不到可疑罪犯的資訊。這長期的往來，大家雖然互相鼓舞彼此，但意志早已被消磨殆盡。
「普羅扉斯的五大神殿，不是被出賣就是被滲入；冰之神殿與地之神殿雖然沒有顯著的證據，但種種跡象卻顯示出異常──我們若再讓潛入者繼續逍遙，未來的普羅扉斯將會被帶入不幸的災禍當中。」
利底亞基斯偷偷從口袋取出一封信件，一封來自皇佐克羅卡親手書寫的信件──為了在這嚴峻的環境下存續，保護六大神器、守護六位神官，他們必須想盡辦法得到前任冰之神官的建議書，即使這舉動非常危險，也絕不能被教皇的人馬察覺。
「茉希菲妮，這是抓出間諜的計畫，只能成功，不能夠失敗。妳在旁邊看就夠了，即使為此要連累一些人──」
「我知道，這是為了大局。」
「很好，這才是神官該有的自覺。」
＊
火之神殿外的庭園，種植了滿滿綠茵，這是一塊生機盎然的大地，它雖然美好，卻禁不起折磨的考驗。剛成為聖戰長的克萊若，披上了聖騎士特有的戰袍與鎧甲，他手上握著白銀的劍，卻鋒芒不露，這個人是普羅扉斯的劍聖，號稱全國劍術最優秀的男人，縱使他年紀已過六十，身後依舊有大量的追隨者緊跟著步跋，期待他將火之神殿的人們帶往永恆。
「劍聖！為什麼你會被大家叫劍聖呢？你現在不是聖戰長嗎？」
亞莉安穿著小巧的女僕裝在克萊若身旁繞不繞去，對於眼前高壯的男人，她總是好滿滿的好奇心以及問不完的問題。
「這個嘛──」
任何威風的過往都是劍聖不願提起的往事，他深信人只有向前看才有未來，回首盼望往往會成為昂首前進的障礙。很多回憶在他的腦海中打轉，劍聖的威名並非依靠他自己一人所得來，而是由許多離他而去的戰友所換來的，如果放下威望與榮譽就可以拿回兄弟的生命，這個虛名他寧可不要。
「是什麼呢？」
「可能是因為我劍術比較好，運氣也比其他人好。」
「安傑爾跟劍聖一樣棒，這麼說他以後也會成為劍聖喔！」
「是的，他很棒，但能夠成為劍聖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人，只要有心修練劍術，任何人都能是劍聖。」
聖騎士馬克景仰克萊若的謙卑，那男人作為劍聖的風度，一直以來都是他追求的背影，也是他畢生的志願；可惜的是，因為安傑爾這個因子，害得自己無法成為劍聖的學生，不管他用什麼方法來獲得那男人的肯定，都是同樣。
「那我如此今天開始練劍，我也可以是劍聖囉？」
「亞莉安，當然可以了。如果妳願意從現在開始努力修練，過了幾十年，就有可能成真。」
明知亞莉安的問題本身沒有意義，克萊若依然看著她那雙欣喜的眼睛，有問有答，絲毫沒有敷衍之意。潔緹雅從後面的轉角走了過來，領著安傑爾、利提諾亞與堤爾瑟，當她一見到亞莉安不停地打擾克萊若思緒，便跑過去帶走了亞莉安，看起來非常緊張。
「亞莉安，他們等會有正事要說，跟我走。」
自從愛雯娜跟隨雷之神官移往雷之神殿後，亞莉安有了新姊姊，那個人就是潔緹雅。在茉希菲妮還沒成為神官之前，安傑爾、利提諾亞以及孤兒院的孩子，就已經把潔緹雅將成親姐姐看待，就連她來到神殿擔任聖歌指導，依然有許多年少的男女將她當成姊姊看待。
「潔緹雅，快來追我！」
亞莉安翹著腳尖，像在玩樂，直接跑給潔緹雅追逐。馬克全程觀望著走來的三人，等到他們越靠越近，安傑爾才發覺馬克所看的人是他，而且，那是一雙充滿鄙視的目光。
「馬克，我有事情跟他們談談，你沒事情的話，就先離席吧。」
「是的。」
自負的馬克心有不甘，他走得不快，凝視安傑爾的眼神卻像飛快的利矢，早就對準了目標，發誓將對手大卸八塊。馬克的舉動，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大家都當作沒看到，只有安傑爾與馬克交換了眼神，試圖解讀他的心思。
「馬克，告訴我好嗎？為何你這麼討厭我？」
「靠關係進入神殿當輔佐的傢伙，你少假惺惺了，你那自詡仁慈的偽善，令我感到厭惡。」
安傑爾刻意停在馬克面前，希望藉由這次的機會排解馬克對自己的偏見與不屑。可惜，馬克語氣中的冷峻，顯示他對安傑爾的無法接受，切割之意非常明顯。
「聽我說幾句好嗎？」
「沒什好說的──」
馬克繞開了安傑爾，臨走之前還不忘給予他致命一擊，用左肩朝向心口撞一下。安傑爾不明白，為何他如何努力展現誠意，都得不到他的正眼凝視，就連留住他的腳步好好說上一句話，都做不到。
「馬克？等等──」
安傑爾想要挽回馬克的私心從未削減，反而越挫越勇，可是堤爾瑟卻拒絕了他，一手將迷途的安傑爾拉回。回頭之後，他見到了三雙緊盯的目光；利提諾亞神情嚴肅，與平時的頑皮截然不同，堤爾瑟以往的和藹也不見跡象。
「向前看，你不需要回頭。你也不需要正視他那鄙夷的目光。」
克萊若炯炯有神，他的堅毅不拔讓人難以撼動，也讓安傑爾看得出神，忘了自己方才在做什麼事。
「可是──我跟他無冤無仇，我真心想要排解誤會，跟他當好朋友。」
「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即使窮盡一生，也無法挽回，那就是上天給予我們的考驗。如果哪一天你與我同樣，來到了這個高度，卻無法果斷的處理這些心理上的小事，你該如何去率領別人？」
安傑爾聽得啞口無言，等到他調解好自身的心情才跟著另外兩人繼續走。堤爾瑟拍打安傑爾的上肩，安傑爾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但每經歷過一次，他總有一種越來越清醒的感受，雙眼也跟著變得明朗。
「真誠的待人，不一定能獲得等價的回報，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更何況這裡是閉鎖的神殿，馬克這種人滿滿皆是。」
「堤爾瑟，以後我會自己處理這些問題，謝謝了。」
「你不用謝謝我，大家都是平等的，以後互相勉勵吧！」
「好的！」
安傑爾與堤爾瑟私下握手，一會後便來到了克萊若身邊找了椅子坐下。一張大圓桌配對了四張椅子，在場四人的位置個別佔據東南西北，從外人眼光看去，完全分辨不出誰是主事者。當利提諾亞注意到這現象，便自行取用紅茶，開始享用點心，好像來到這裡只是純粹談天。
「大家放輕鬆，自行用餐吧。」
「當然。」
堤爾瑟放鬆肌肉靠向椅背，看起相當的悠閒，克萊若就在他的正對面。
「是這樣的，利底亞基斯另有事要處理，所以他請求我幫他處理接下來的事情。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攸關是否能抓到神殿的滲入者。」
「怪不得沒有替我們安排僕人。」
大家依然繼續用餐，只有堤爾瑟稍微縮緊了瞳孔，散發出一股獨特的異彩。
「引出間諜的計策已經發了下來，另外還有一件事情關係到火之神官茉希菲妮。」
利提諾亞與安傑爾像是觸電一般，四肢莫名發麻。他們對克萊若那嚴峻的口氣感到不安，也被話中那麼的一絲冰寒所凍著。
＊
幽暗的道路，像是在訴說一個不可知的故事，逐漸撥開黑暗，直到再次見到光明。穿越走廊過後，希亞與特勞特重回了陽光的擁抱，來到了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天地。短短三分鐘的路程，他們到了一個被小山丘包圍的領域，這裡周圍寬敞，雜草叢生，完全是個與世隔絕的第二世界。
「眼前就是大先知的底宅，隨我來吧。」
眼前是一棟破舊民宅，屋頂沾染了灰塵，四處可見歷史洗刷的痕跡。艾维絲率領了四人進入房間，過程沒有敲門，也沒有任何言語告知，只有靜肅。
「仁慈必為善行，對不對？」
黑紅白綠黃的衣著那是一個高度絮亂的混色，這是希亞與特勞特地一次見到。大家眼前站個一位大約四十歲的男子，他面對大家閉上眼睛，留著清爽的深藍短髮，五官精緻、鼻尖高挺，一百七十幾的身高雖不壯碩，體質也與一般普羅扉斯人少有差異。總而言之，光從外貌觀察，完全看不出是異族，雖然與正統的普羅扉斯人還是有些差別。這個男子身旁，還有兩名身穿黑綠衣袍的男性，看起來似乎是大先知的護衛
「有時候殘酷不見得是惡行，有時候仁慈不見得是善行。」
特勞特曉得對方在試探他，但這問題的往往沒有正確答案，當大先知聽到後，稍微停頓的一會。
「若你有一個破敗的人生，你該怎麼面對自己？」
「繼續向前走，不要觀望，也不要回頭。」
特勞特謹記門前之人的告誡，回到過去是沒有意義的，只有向前看才有出路。
「回答我，為何我要閉著眼睛？」
「因為這樣你才能看到真相，而不是虛假的表象。」
大先知開始有了反應，將臉移往聲音的來源，接著才緩緩地睜開雙瞳。這男人有一對神聖且清明的目光，特勞特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雜質。
「想不到普羅扉斯人，也有像你這樣的賢者──」
「謝謝，我是來向您討取聖言。」
「我感受到一個與希望別離的國度，在一個意志的抉擇下，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決定國家的興亡。悲情歌詠了戰士的勇氣，以及仁者的堅強，將人群嚮往善良且和樂的所在。」
男子所言不知所云。
「普羅扉斯的子民，你們背負了前人遺留的原罪。」
「原罪？」
特勞特遲疑一聲後，大先知身邊的護衛便轉身離去，在他看到這現象後，特勞特又繼續追問。
「大人，您怎麼不留住您的護衛？」
「你對我沒有惡意，那就是我對你的信任。」
「我了解了。您剛剛說得原罪是什麼意思？」
「國家在“預言書”的導引下，開啟了嶄新扉頁，然而，等待著他們的，可能是明路，也可能是末路。」
「你知道預言書星辰之日？」
「是的，普羅扉斯要把國家的未來，交付在那本預言書手上。」
由裂縫即將爬出來的線索，伸出了爪子狠狠勾住特勞特的肩膀，準備將他與希亞拉向未知的未來。希亞對大先知感到困惑，完全不了解話中的語意，想了想，她立即追問。
「神靈編織了許多夢，讓國人有了依靠與明天。星辰之日是神靈所遺留的聖物，怎麼可能是邪書呢？」
「妳所說得夢，只是迷夢，猶如泡沫一般，最終只是枉然。這一切，就如這地方昨天所發生的事。」
「你是說魔物襲村，那麼你前面所說的原罪又是什麼？」
「普羅扉斯的立國根基，六大神器。」
過去曾言，預言書星辰之日是本黑暗聖經，不能相信裡面裡面的內文字。可是普羅扉斯歷代教皇皆會親自朝聖，來到長老會親自觀看內中浮現的詩詞。所謂的長老會，其實就是光之神殿的原身，自從擁有神器之後，長老會便走入歷史，光之神殿則承襲了絕大多數的制度，繼續保護預言書星辰之日。特勞特曉得，星辰之日是由光之神官塞德海姆所取回，從此他開創了星辰時代，然後又取得了九樣神器。由此可見，大先知所說的話具有高度關聯性，所言為真，並非虛假。
「大先知──普羅扉斯的未來，將何去何從？」
「所謂的預言，只有一個模糊的形象，它無法全然展現出原貌。我根本不算什麼大先知，何況你問題的答案是一個我所不能觸及的境界。但我可以給你一個忠告，未來你與某個人將會面臨一個抉擇，一留一存的抉擇。」
驚悚的話語，一時讓特勞特震驚，忽然吐不出任何話來。希亞仰望著特勞特，表情徬徨，好像身旁的家人就要離去似的，非常不願。
「我言盡於此，我已經沒辦法告訴你更多了，請回吧。」
當大先知作勢轉身離開之時，特勞特一口叫住了他前進的雙腳。
「稍等，我想問幾個與寓言無關的問題。」
「請說。」
大先知稍微將面容回轉，臉上掛著一抹淺笑。
「冒昧一問，您什麼名字？」
「大先知沒有名字，作為大先知必須拋棄原本的自己。」
「那麼，請問你們有聽過烏利寧這個人嗎？」
「不曾所聞，若你想知道我們烏克利族人，近年來有多少次族外通婚，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二十三年前、七十年前，我們分別出現過一名外族之子離開這裡，這兩人皆是男性；外族之子只要離開烏克利，便是外界凡人，與我族毫無瓜葛，想要移居與改名皆屬個人自由。希望這些話可以幫助你，別了，我敬愛的普羅扉斯人──」
當心靈被震撼，話語進入早已淡薄及迷惘意志，特勞特腦海中逐漸浮起的輪廓，還有背影，居然都完整呈現在眼前。烏利寧已經七十一歲，諸多巧合雷同。大先知所留下的謎語，已經告訴了一個渺茫的可能性，既使他並不相信。特勞特知道，離開的背景已經無法呼喊回來。
艾维絲領著四人往回走，一路上沒有任何對話，但是沉默並不讓他們感到尷尬。
「話說，艾维絲，妳到底幾歲呢？」
希亞不可思議地望著艾维絲，在那美麗女孩的肉軀之下，表現著不合常理的言行與舉止。
「希亞。如果我說，我肉體內居住著一個老邁的靈魂，妳相信嗎？」
「我相信。」
希亞中肯地點頭，艾维絲看到後也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大先知雖然已經給了你們忠告，但我也要給你們一個忠告。表象只是浮影，真理不可觸著。」
「的確，就像妳一樣。」
「希亞，妳挺有意思的。在我走到大門出口之前，妳可以問我任何問題。」
「太好了。話說，妳們家族明明就很封閉，但是我卻覺得你們與我差異不大，而且曉得很多外界的事情。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太過小看我們了。我們家族雖然體制封閉，但每天都還是會派遣族人到外面易物或採購，順便帶入外界的消息進來，好維持我族與普羅扉斯人微妙的情誼。在任何地方，絕對封閉的體制是不可能存在的，若有，必定走向滅亡。而外出探視，就能讓我們在外界獲得巧妙的平衡，補足生存上的一切需要。」
「抱歉，我原本以為你們是古怪且閉絕的社會，還會有一些異常的祭祀活動。」
「人們對於不熟悉的事物，總會以不公正的目光去審視，進而產生既定的偏見。就連最接近神的我們，也不例外。」
希亞對艾维絲所言是徹底的拜服，但對她的滿口神力仍是感冒。即使烏克利與普羅扉斯人肉體少有差別，可是在文化與傳統上仍然隔閡過大，要希亞馬上接受他們的語言，實在是困難萬分。
「我同意，話說什麼才是偏見？我想理解妳是怎麼想的。」
「偏見是一個普遍存在的現象，當這偏見逐漸被人所習慣後，它便是一個理所當然的錯誤，並被世人所接受。」
希亞最原先的認知是，這些烏克利之人都是怪力亂神，直到艾维絲解釋一般後，她才發現對方在暗示她，存有偏見的人就在眼前。
「我錯了，但我仍有疑問。之前妳曾說，長老以上神職在法治之外，這樣不覺得話中充滿奇怪的衝突嗎？」
「法治只能拘束，一個全然無情只有法的世界，若沒有意志與人道上的考量，是無法讓人奉行與遵守的，更遑論讓人長久信奉。你們普羅扉斯人不也是這樣？」
艾维絲的說明使希亞感到沉重，這寫照太過真實，正因為真實，她才無法馬上接受，必須給他時間去沉澱雜亂的心思。
「艾维絲，我國大官確實在法治之外，調查官可以不擇手段濫訴、帶頭違法，司法還可以劫貧濟富。我想妳的意思是……基於仁德的立場當出發點，才是治國的根基，並以法治為輔，作為根基延續手段。」
「妳可能把我看得太偉大了，希亞。我們老長以上神職與你們所謂的調查官雷同，有職權，難以被法治所監督，但都可以透過自律來要求自己。不管是我們烏克利，還是你們普羅扉斯人，都需要遵守某個準繩，竭盡心力去信守，這與個人的德行涵養有關，也與群體的共同意志有關。」
特勞特雖然沒有參與對話，這段話與卻為他帶來了極大的啟發。烏克利只是大型國家的縮影，他們除了制度與文化與眾不同外，不論是個人還是社會，大多與一般國家重疊。
外人因為不瞭解烏克利家族，所以做了最為錯誤的解讀，以至於今天的多數人都認為他們是陰陽怪氣的閉鎖族群，但事實上，這種認知只是人們自以為是的自私解讀；這就像貴族普遍認定遮民是貧賤且沒有知識的庸俗之人；市民認為上位權貴全部都是腐朽且勢利的愚蠢之徒。然而，能在迷霧中看破真實的人，往往在這世界狹縫中任人推擠。
不知不覺，他們與會合的聖騎士已經來到了大們前面。傑西卡與阿米法沒有說話，保持沉默，希亞也是相同，唯獨特勞特一聲別離，離開前不忘蹲下來，給了艾维絲特有的友善。
「這段期間短暫，但很感激你們的照顧。那麼，我們走了。」
「特勞特，如果你願意，我倒是可以收留你們這些迷途羔羊。不管是明年，還是五年之後，我都歡迎你的到來。」
「艾维絲，我與妳還會再見面。不然，妳自願跟隨我走也行。」
「依據我族規定，長老以上神職離開烏克利，條件嚴苛。」
「噢，說來聽聽看。」
「以十輛銀車交換，我便能卸下神職，不再具有神格。」
「哈，我終於知道你們的房子是怎麼蓋出來的了！你們的神職可真價廉，當我下次過來之時，妳便是自由之身了。」
「若有這天，我會永遠跟隨你的腳步，為你指引明燈。」
「記住妳的承諾，我倒是想知道是妳這吉祥物的庇祐厲害，還是你們大先知詛咒可怕。」
「至少我不會讓你死。」
「艾维絲，難得我對女性又感興趣了。期待我們的下次見面吧！」
特勞特帶著人群回到馬車，然後一嘯而過，不留下任何一點風采。
「主人……妳會帶我們一起跟他走嗎？」
潔菈漫步移向艾维絲左側竊竊私語，接著艾维絲閉上了眼睛，並點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