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衰老的殿堂】



世界被大雨淹沒,相連的兩座神殿消失在了視野之中。寬宏的神殿,崇高的聖堂,沒有人在讚揚詩篇,還有神話,只有氣流的竊竊私語。

哈其瓦帶著唯羅恩、特勞特來到聖堂,裡面空無一物,色彩黯淡。

「六大神殿應該都被人入侵過了,若這時候視察官又進來搗亂,後果將不堪設想。」

十多名聖騎士守在門前,在聽哈其瓦說的話的人只有唯羅恩根特勞特,他們面容都不是很好看。

特勞特以前根哈其瓦是舊識,不過那時候是在皇宮,當時他們都是高官。離別之後,他們究竟多久沒再相見,自己也無法算出切確時間。

「哈其瓦,真想不到愛塞特、利帝亞基斯都已經遇襲了,看來情勢相當悲觀。」

「我也是很意外,特勞特。至少我想不到我們是以這種形式重逢。」

風之神殿已經滅絕,新的神殿何時落成,無法評估。他們看著彼此,一同訴說著來自內心的傷痛、心酸,只期盼在彼此的眼神中找回認同,還有回憶。

「我們都老了呢,哈其瓦。」

「是呀,你個性還是老樣子,那樣溫柔,而我仍然是一樣嚴厲。」

一成不變的朋友,同樣都是監察官,他們都是來自普羅扉斯的英靈,背負著教育神官的重責大任。只可惜,他們已經沒有時間緬懷過去,必須抬頭向前看。

「風之神官,後續行程特勞特已經有了安排,你們暫且居住一段時間,望你別嫌棄。」

「請別這樣說,前輩有這心意,我是不會棄嫌的。」

唯羅恩大跨一步,抬頭挺胸,英挺的面容非常祥和,那如海洋一般宏大的心胸,似乎可以納入世界萬物,即使是罪惡,也會選擇包容。

「唯羅恩,你真有精神,請保持這樣的態度。」

特勞特目光稍微偏斜,挺直的腰桿有種威武的氣概。

「是您教育的好,我會繼續跟您學習。」

「哈,你這小夥子,說話可真好聽。」

哈其瓦露出微笑,並拍了唯羅恩一次肩膀。那道璀璨的目光,滿懷著對人格的無限讚美。他們彼此微笑,隨後領著聖騎士離開聖堂,帶走了這路上的所有煩囂。



清幽的大禮堂,伊修格爾坐坐在愛露締身旁指導公文。這片寬廣的區域只有十多人,除了他們兩人,只剩下一群堅守職位的聖騎士。站直的聖騎士面目嚴肅,動也不動,與監察官、神官呈現強烈的反比,一靜一動。

「妳休息一下吧。」

看到愛露締疲憊的揉眼,伊修格爾立即停下手邊的動作,並且拿起批閱完成的公文,每一個字都被他仔細檢查。

「字最好工整點,不然哈其瓦會親自教導妳。」

聽著伊修格爾的話,愛露締只是無辜的眨眼,希望嚴格的哈其瓦不要再出現。伊修格爾已經習慣了愛露締的裝可憐,如果她一直逃避現實,顯然再過一年還是無能神官,若更慘一點,連冰之神器還是沒碰過。

「瑪璐蓮明天就收假了,她很快就會回來陪你。」

瑪璐蓮放了一次長假,她利用了這段時間回去看望家人,並溫存了美好。超過七天的假期,非常漫長。在瑪璐蓮離開冰之神殿後,愛露締找不到人陪她看書,只有伊修格爾願意代行這責任。

「不要,姊姊她不要我了。」

「不能這樣說話,妳太任性了。」

伊修格爾有感覺到愛露締內心的孤單,但他不能容許愛露締這麼叛逆,還要毀損瑪璐蓮的善意。

「聽我說,愛露締──瑪璐蓮很喜歡妳,但是她也有家人。」

「姊姊不理我了,所以才要出去。」

性格向來溫和的伊修格爾開始不滿,他不曉得現在的愛露締是怎麼回事。雖然他可以包容愛露締的無知,還有單純,但他卻不能諒解愛露締的幼稚、嬌氣。

「妳明天要跟瑪璐蓮道歉。」

伊修格爾牽起愛露締的手,以嚴肅的神情注視她,這態度讓愛露締感到害怕,承受了龐大的壓力。愛露締低著頭,不敢抬頭仰望伊修格爾的表情,因為她恐懼每個則被自己的人,想要找個地方逃跑。

翌日清晨,瑪璐蓮穿上了聖戰長新式服裝,肩膀套了肩甲,胸前蓋上了戰鍇,兩腳穿上了鐵靴,背後披上了搖曳的披風,光看就絕得氣勢雄厚,剛強姿態不給任何男人。每個見到聖戰長回歸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要恭敬的鞠躬,迎接這位擁有聖潔才女稱號的戰神。

瑪璐蓮握著腰中的聖劍筆直前進,這路上不乏崇拜者跟追求者,連風之神官唯羅恩,監察官特勞特也刻意前來一賭戰神風采。

「她就是被騎士官校校長讚揚過的聖潔才女,真是有威嚴的女人。」

唯羅恩安靜的養望對方,同時聽著特勞特的解說,這時的他內心竟是無法澎湃,為他的視野帶來了衝擊。

普羅扉斯的女戰神,曾經與劍聖克萊若齊名,號稱全國最強的女人跟男人,但是這段輝煌史並沒有讓他們感到驕傲,只是泰然的走過這段時光,並且成為過去式。但是他們身為普羅扉斯英雄的事情,一直都留在國人的心內。

「愛露締,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從門關到了一樓高堂之後,瑪璐蓮馬上蹲在愛露締面前。這時的伊修格爾仍然站在愛露締身旁,哈其瓦則暗中在對面眺望,故意觀察愛露締的改變。

「姊姊為什麼走了?」

「愛露締,我離開了這麼久……我很對不起妳。」

聽到愛露締的質問,瑪璐蓮反射性的回話,她只能強迫自己露出笑容,嚐試著讓愛露締開心,直誰一切都反應都在預料之外,艾莉的眼神竟然是意外的嚴酷。

「不要,姊姊最討厭。」

意外的開端,挫折人心的對白。許多人都傻著呆滯,唯有哈其瓦已經怒火中燒,用著嚴峻眼神注意遠方的愛露締。只要她再繼續放肆,哈其瓦馬上就會前來責備愛露締。

「妳怎麼能欺負瑪璐蓮?快道歉,別讓哈其瓦生氣。」

伊修格爾察覺到哈其瓦的神色有異。心知不妙,伊修格爾立即半跪注視愛露締,口氣已經透露出不耐,還有氣憤,已經無法再壓抑內心的衝動。

「我才不要。」

一聲回絕,一次巴掌。

愛露締低著頭滾出眼淚,不敢凝望面前的伊修格爾,因為伊修格爾一直都對她很和善,從來不會罵她,也不會打她。哈其瓦原本打算走來大罵一翻,誰知伊修格爾居然搶先出手,還是直接一巴掌下去,那完全不像伊修格爾的作風

「哥哥打我……不要……」

愛露締直接抬著頭亂哭一通,伊修格爾看到後一樣無情,不予理會,不想再浪費自己的關心在小孩身上。瑪璐蓮不忍愛露締哭泣,所以伸出了手摸她頭,結果才剛碰到就被拋開。

「咦?妳要去哪……愛露締!」

瑪璐蓮呼喚著調頭跑人的冰之神官,滿臉錯愕,旁觀者無不是無奈跟尷尬。

讓人煩透心思的少女,看不到半點韌性,只有任性。她自小嬌生慣養,又是強姦犯的女兒,所以一路走來都看不到認同的點頭,連身為皇佐克羅卡的爺爺也是對她不理不采,只能流淚。

淌淚的心靈,只有接受冷漠的凝望,沒有一點熱流。

阿米法站在漫步關向下眺望,一堆的階梯集中在此處,小神官究竟跑去,他比誰都更要清楚。他看著愛露締背影觸摸下巴,然後露出冷笑。



長廊散落一地的黑影,落寞與悲涼侵蝕了心靈。孤苦無依的身影來到大禮堂,沒有人追上她。

愛露締眼前的世界一片淨潔,世界面前的女孩則陷入空虛。阿米法走到愛露締深厚凝望,雙眼注意著來自角落的聖騎士。他非常明白,這些暗中保護神官的聖騎士不會輕易放任自己,所以到現在只能觀望。

「沒事吧。」

阿米法的一聲呼喊引來了愛露締注意,她似乎不曉得眼前的人是誰,注視了許久才眨眨眼,神情茫然。

「他們欺負了妳,我能想像多傷心。」

期望得到觀照的女孩,只是不知事世的神官,她雙眼透明,擁有一張天真臉孔,卻得不到中理想的愛載,以及雙眼的肯定,只能遊走在神殿的角落。

阿米法話語彷彿勾起了愛露締心境,她容顏中透露出了來自心內的期盼,毫不掩飾。心知對白有點效果,阿米法繼續自言自語,希望能引起愛露締的直視跟關注。

「我們希望得到擁抱,可惜只能得到否定。說起來,我們很像不是嗎?」

愛露締似懂非懂的凝望阿米法,緊閉的嘴欲言又止,不曉得該說什麼。

「放心,我不會欺負妳。」

阿米法伸出右手遷住愛露締左手,表面看似關心,事實上卻是誘騙,還是最誠切的獻媚。

「乖,別傷心,別人都不理妳,可是我不會。」

阿米法動作處處留守,以防暗中保護的聖騎士產生動作。那雙注視愛露締的眼神藏匿著光輝,那是一抹來自深淵的微光,看似點亮了愛露締內心,事實上卻會將她引入深淵。

「瑪璐蓮不理妳了,伊修格爾也露出真面目欺負妳──妳真的很可憐。」

阿米法陪伴愛露締坐下,眼角剩光一直注意著每人動態,世界中的一切全部都納入眼簾。

「真的嗎?姊姊不理我了?」

愛露締驚訝的啟口,無辜的眼神參雜著複雜的情感,雙手握緊靠在大腿,內心似乎非常混亂。阿米法見到有機可趁,利用椅背的死角遮掩聖騎士視線,同時伸出右手觸摸愛露締手掌,隨後藉著軌跡下移,不停的撫摸她大腿。

「我不知道,但是妳們吵架是真的……」

「我該怎麼辦?」

愛露締緊張的抬頭仰望阿米法。他們一對上眼,阿米法內心滿上火熱,熊熊烈火瘋狂燃燒,眼神瞬間染成一片光亮。

「哈其瓦討厭妳,伊修格爾又欺負妳,現在沒人像陪妳了。」

阿米法隱密的移動右手,一直在愛露締的兩腿之間徘徊,這侵犯性的舉動被掩飾的非常好,暗中保護的聖騎士根本無法發現。

夜明,燈光亮潔,阿米法目光莫名的閃爍,顯示不出內心的狂熱。時間正在流逝,眼神正在接觸,他們的空白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填補。

「妳不可憐,這有我照顧妳。」

聽著阿米法的話,愛露締神情彷彿陷迷離,無法判斷事實跟真相。阿米法露出微笑,那雙瞳孔吸納了大氣,併吞了聖邪,只剩下狂亂的野望在不停膨脹。

「別擔心。」

阿米法觸摸愛露締腰旁,隨後又從胸口發展到腿間,行動相當迅速,幾乎摸不著痕跡。

一時躁急,謀劃功虧一潰。愛露締忽然被驚動,抬著頭凝望阿米法,眼神惶恐。阿米法愣住,遲疑的注視愛露締,只能眼睜睜的看獵物起身離去,根本不敢做出多餘的舉動。

阿米法氣憤的蹶嘴,目光隱約扭曲,瞳中的世界彷彿變形。



雷之神殿淪落黑夜,殿堂傳來了蹣跚的回聲。走來的人顏面憂容,內心不知道是喜,還是感傷。聖戰長葛利茲漫步進入大廳,凝望著那抹悲涼的身影──達德薩奇。達德薩奇在夜光點燃燭光看書,一直在無意義反覆閱讀,眼神的聚焦單純落在書後,那雙無神的目光顯得心寒,任誰看了都會認為他失去了靈魂。

「讓他安靜吧,每個人都需要時間。」

葛利茲移動到密妮芙妮的身旁低頭,誠敬的眸子感受不到銳利,流洩出一股溫暖。

「時間嗎?作為監察官的我沒盡到照顧大家的責任,也許我並不襯職。」

「別再自責了。在人性的黑暗面前,我們都有責任,不是嗎?」

聽著葛利茲的話語,密妮芙妮轉身凝望對方,隨後跟眼前的大前輩來個擁抱。作為神殿的監察官,身為女人的密妮芙妮不能露怯,只能露出堅忍容顏、強憾的眼神,不能有任何的猶豫跟徬徨,也不允許哭泣。唯有等到這時刻,她才有機會向輩分更大的前輩訴苦,宣洩內心的自責跟無助。

辦公室中,利狄姆看著手邊的人事公文,他眼神雖然專注在字面,腦海卻凝聚不住任何一字。利狄姆抬起了頭盼望窗口,然後回頭凝望發呆的艾歐,面孔毫無表情,彼此都是。

「不去安慰那個只會笑的白癡聖騎士嗎?」

「我幫不了他。」

「說的真好,但妳如果換件衣服給達德薩奇看──或許幫得了。」

「我只絕得你不懷好意。」

「妳太低估我了,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天氣越來越冷,枝葉總有一天會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