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之詩‧虔誠【第四十章‧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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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第四十章‧下一個人】

內閣議會,是普羅扉斯的最高制憲機關。普羅扉斯的神法,相傳在數百年前創國時由首任教皇制定,神法可以說是全普羅扉斯人人皆得遵守的準則,皇族與望族也不得違反。長年以來,普羅扉斯神法安定了國內的基本制度,不曾有過廢弛跡象。
據說,普羅扉斯首任教皇閱讀了預言書星辰之日,並依據此書所傳遞的訊息訂立神法,至今該本預言書是否有這種神力,依然無法被人直接證實。預言書星辰之日鎮定了國家的繁榮,也創造出了內閣議會與皇宮,讓這兩個機關互相制衡;預言書星辰之日也創造了議殿宮、正殿宮與法殿宮,維持了前所未有三權獨立;預言書星辰之日更創造出了六大神殿,守護六大神器不落入惡人之手。在世人的眼中,這本書猶如神話,凌駕於神法之上,是超越世間萬物的存在,比神靈還要偉大。
內閣議會的內閣長,是九大望族排名第八沃廉多朗擔任,世人尊稱他為伯西奧茲尊爵。內閣長在普羅扉斯有個不成文規定,由九大望族的代表人輪流任職,由排名第一的賽德海姆尊爵到排名第九的瓦爾肯頓尊爵。內閣長任期不定,只要當任內閣長逝世,自動跳為到下個排名的九大望族。目前為止,九大望族究竟輪迴了幾圈,也沒有人仔細去了解,大家只知道九大望族是僅次於皇族的名流家族,他們在普羅扉斯的歷史上,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受人尊崇。
內閣議會裡包含內閣長,共有三十三個席位,內閣委員可由高級官員兼任,大家並以內閣長為主席。在內閣議會這個寬廣的空間中,沉悶的氣氛令人窒息,所有的內閣委員陸續走向席位,並且等待著內閣的到場。大家沒有言語,也沒有交談,因為他們知曉,大法祭瑞瑟里格森的去留將會影響普羅扉斯的未來。教皇隨同軍佐俄里丹格,兩人帶著幾名禁衛軍來到旁觀席見這人事評議會,直到他們坐下,內閣長才低調的闔上雙眼。
「人事評議會準備開始。」
內閣長沃廉多朗,緩慢地從右側的拱門走入。沃廉多朗是長相平凡的男子,一頭灰色頭髮、滿臉皺紋、鼻尖高挺,穿著白色長袍,模樣有點神似久遠之前的長老會衣著。
大家先是看向主席,隨後又將臉轉向後方石磚大道。藍色毛毯,是普羅扉斯皇國最尊貴的表徵,但是從那走來的人,卻是歷史上排名第三的九大望族,她的名字叫作瑞瑟里格森,世人尊稱波勒狄瓦尊爵,是國家最強大的女人,無人左右她的存亡,只有她可以決定別人的死活。
「波勒狄瓦尊爵,關於這次重大違紀而卸除大法祭職務的投票決議,是否要辯解?」
內閣長眼中的瑞瑟里格森氣色平靜,但他比誰都明白,暴風圈的中心點,一向都是如此。瑞瑟里格森與平常相同,不曾改變過的霸道與自負的姿態,整個天下沒人可以動搖她,視眾人為無物。瑞瑟里格森作風向來兇殘,斬人毫不手軟,可是她在普羅扉斯司法上的治理能力可謂頂尖,遠在十多年前,就是司法威信的代表者,審判決不偏頗,該死就殺、該活就放,她的威嚴連前任教皇都極為敬重,不願直呼她的名諱。
「我不需要辯解,也沒什麼好辯解的。」
普羅扉斯的歷史,從未有過九大皇族的首領在內閣議會內被卸除職位、褫奪權力。如果,今天有了首例,未來的百年,將會打破望族與皇族共同治國的先例,這種現象大家都不樂見。三十二位內閣委員,光是皇族出身的人就占據十四席次,如果配上親皇派的望族與貴族,通過的持票數絕對超過二十五票。
「真不辯解?」
普羅扉斯是一個集權政治,權能集中在皇族的血脈,但這個治國過程中卻少不了其他族系的力量,這現象造成了皇族一派重用歷史上大有聲望的望族,給予他們高等職位,一方讓他們效忠教皇,一方面讓他們治理國家,達到有效的政教統治。由於望族捍衛了國家安定,這些人的子孫往往會繼承首領的職位,或是擔任其他重要職務,至於其他中高位階的職務,就由貴族或著富商擔任。
「是的,真相自有公理,血仇一樣的代價遲早會降臨。」
這個貪婪的皇國,有著太多的追名逐力的偽善者,他們中飽私囊,皇族們為了讓他們繼續服從,百年來用了不下百種手法。皇族很聰明,向來都懂得滿足大官那張貪得無厭的嘴。
「好。」
讓官員服從教皇需要手段,讓他們吃盡好處,卻當作沒看到就是其中一種,更多的是享有特權與尊榮。普羅扉斯的大官,大都把國庫充己私用,高層明明知情也充耳不聞,甚至無條件辯護下屬的罪惡,引領國家走向黑暗時代。現任大法祭,也就是瑞瑟里格森,她並沒有濫用職權或著盜用國款,她那邊有的只是百年之前就留下了破空。歷代大法祭各個奢華靡爛,直到瑞瑟里格森擔任大法祭,她也沒有能力撫平以前就留下的爛攤子。
「靜待一分鐘,最後讀秒結束時,不同意者請起立。」
內閣委員當中,有幾人特別顯眼,這些人當中包括大祭司薩伊、卸任冰之神官烏利寧、皇佐克羅卡、高等法祭烏克納與刑司伊修尼奧、神殿視察官皮爾法拉。這些內閣委員,偏向瑞瑟里格森一脈的人,相當清楚自己立場,這種故意逼迫表態的戲碼,是教皇事先編好的劇本,大家不得不親下火坑。
黑夜過後,黎明升起,直到有一天,世界的太陽不再光耀。

水之神殿,暴露在暴雨的洗禮下。兇殘的暴打,動搖著神殿百年來的根基,像神柱頤養高聳的大殿,似乎隨時都會被砸斷,永世難眠。愛塞特邀請了羅德與雷爾,一起來到了聖堂。一樣的畫面,裏頭包著相同的記憶,三個人好像共用了同個身體,腳步莫名的契合,以同樣的速度走向高台的座椅。
「羅德,神殿是怎麼樣的世界,你現在已經很清楚。」
「是。」
愛塞特三人停在階梯面前,他們看了彼此的容顏,目光顯得有點奇怪。
「羅德,你到了神殿之後,至今終究在追求著什麼?」
「我以為,成為神官我就有能自力改變一切,創造一個清幽且安樂的國度。」
「聽起來很好。」
「不過卻很幼稚。」
雷爾站在一旁,全神傾聽他們的言語,他的安穩就好像慈母,擁有穩定人心的作用。羅德看了愛塞特,一個天生就與薩伊為敵的男人,他們矛盾的立場,究竟有著多少祕密?或許,羅德不曾追尋過那個解答,他只是想要更接近生父,那個多年前偷走闇之神器的父親。
「羅德。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經憧憬過一個沒有危害,充滿歡笑與道德的地方。」
「如果可以選擇相信,我會繼續深信那個地方確實存在。」
「我也與你相同。直到有一天,我爬到相同的位置後,我才緩然大悟,那樣的伊甸園根本不存在。」
「愛塞特是怎麼度過這段時間的呢?」
「我太自信,我咬牙切齒,為了讓自己強大,只好將自己武裝成冷酷的人。」
「我以後也會成為那樣的人嗎?」
愛塞特對於羅德的疑問,一時感到遲疑。人們沒有辦法現在仰望未來,也不能畏懼未來而活在過去,他知道羅德已經碰上了人生上的難題。羅德忘了初衷,找不到原先意志,當他看到越多的黑暗,體驗過最深沉的深淵,他才清楚地了解自己很無能,只能打著美好的口號,期盼著不切實際的理想。
「我不知道,有些事情應該由你自己來決定。或許,如果是你來領導國家,真的能夠將普羅扉斯帶向另一個不可知的未來。」
「我無法想像那是怎麼樣的未來。」
「世界就是如此,我們無法去改別人,但我們能夠改變自己。前提是,你必須更加堅強,成為那個引領風騷的賢者。」
「我想成為那樣的賢者。」
「當你有了夢,理想就有可能性。那天會來的,羅德。」
愛塞特轉頭看著雷爾,這時候雷爾有了動作,從自己口袋取出了一張羊皮紙。在羅德收下了羊皮紙後,攤開一看,裡面竟然藏著意外的訊息。羅德仔細地閱讀,這些上千字的內容,看得讓人頭暈目眩、頭皮發麻,這一連串的災難真叫人屏息。
「為什麼會這樣?雷之神殿……火之神殿都被滲透過了?」
「扣除早就被拆掉的風之神殿不算,地、冰神殿也曾出現過異常跡象。六大神殿,最近面臨了太多災厄,即使是我也不免懷疑有人在暗中做手。」
「有人在暗中做手?是誰,是誰有那種能力?」
「就我目前所想到的人選,唯獨三人。」
「薩伊就是其中一人嗎?」
羅德的敏銳並沒讓愛塞特感到訝異,因為羅德向來聰明,懂得去思考別人所不會考慮到的問題。很久以前羅德就察覺到了,薩伊一直以來都被皇室與權貴排擠,又因為薩伊推動羅德成為神官,這舉動等於羅德也不受教皇與望族信賴。很顯然,當初愛塞特這麼恨薩伊,又討厭羅德,並不是沒有理由。
「對的,除此之外還有大法祭瑞瑟里格森與教皇瑟里司。」
一聲教皇,羅德突然傻愣,他不了解為何愛塞特會說這種話。教皇應該沒有任何理由謀害自己的神官與監察官,更何況神殿與神器都是普羅扉斯最重要的資產,出身皇族的教皇根本沒理由對付自己人。
「我不明白……為什麼教皇會被你懷疑?你不是九大尊爵之一嗎?普羅扉斯近千年的歷史當中,賽德海姆望族不是對國家有著極大的奉獻嗎?」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跟你說的故事,這非常重要。」
重大議題,旁觀的雷爾退了一大步,愛塞特看到他的舉動立刻伸手捉住他。雷爾面不改色,用著堅定的面孔凝視愛塞特,在他確定自己不是外人後,才又向前走了回去。錯綜的目光交會,是複雜的信息交換,不過羅德根本不曉得賽賽特跟雷爾到底在談些什麼。
「懷疑教皇有問題的人,並非只有我一人。皇佐克羅卡,早在一個月前就有與我通信……克羅卡懷疑教皇不相信他,因為你身世的真相,教皇早就知情,但教皇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他。」
「我的身世,你是說?」
「正是你的親生父親,帕西諾。你生父是國家的一級逃犯,十年前他竊了取闇之神器,至今闇之神器依然行蹤不明。而你,卻是一級逃犯的親身生兒子。當初你的養父,也就是馬克藍,他費盡心力製造帕西諾親生男嬰被燒死的假訊息,為此還不惜犯法買了一個男嬰代替你去送死。在這之後,馬克藍自損聲譽,故意製造假象再娶妻子,並說你是未婚產下的男孩子,接著又把第二任妻子剃除,要求那女人永遠封口,離開普羅扉斯,不得說出他們之間的交易。正當大家都以為羅德你死的時候,你的生母也為了保護你而跳河自盡,從此真相只剩下馬克藍一人知情。」
顫抖的瞳孔,恐懼著真相大白的當下。雷爾對這個故事感到吃驚,雖然這是一個荒唐的家庭悲劇,也可能是宮廷內部的惡意栽贓,但他在怎麼樣都想不到水之神官羅德既然有這樣的秘密。如此一般的身世,教皇如果早就知情,照理來說教皇是不可能讓羅德上任的。
「不可能……既然教皇早就知情,為何又……」
「這就是問題所在──教皇不擇手段挖出你埋沒已久的身世,薩伊會找上你與馬克藍,肯定也有自己的管道。說到底,這兩個人都很危險。」
「大祭司薩伊也知道我的父親是誰?這……」
「我知道你心情現在很複雜,但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有責任守住這個國家。」
「既然你知道我的背景,為何又要告訴我這些?」
「有些真相,總有人要知道,你不該被蒙蔽。另外一點──你就是你,你不必為自己的父親背負罪惡。你現在是神官,你應該做好神官這個腳色,去領導更多的人。」
羅德的面容原本有些恐慌,直到愛塞特給予了鼓舞才稍微放下。在雷爾的目光中,他看到的是一個意志力堅強的男孩,雖然或多或少會有迷惘,需要有人將羅德引導到正確的方向,但這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來說,已屬不易。羅德現在所面臨的問題很多,他自己本身對自己的認同度不夠,活在父親所遺留下來的陰影,他像個在暗影中摸黑的前進的旅人,很容易一蹶不振。
「羅德,不論今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著得知多麼不堪的真相,你都要永遠地走下去。你先離開吧,我有事情要跟副聖戰長談談。」
「沒問題。」
愛塞特一口輕描淡寫,卻深植人心。他不曾想過,這麼年輕的少年居然能馬上接納教皇與薩伊可能有詭的事實,更何況薩伊還是羅德人生中最重要的貴人之一。不管羅德是不是教皇用來試探薩伊的棋子,還是薩伊用來挑戰教皇的工具,愛塞特已經決心幫助他度過這個難關。
雷爾遠望著羅德離開的背影,向來剛直的水之神官,至今越來越有神官的風範。雖然要這少年承擔守護神器的重責大任太過慘忍,還要承受著被他們欺騙的命運。
「愛塞特,你最近對教皇的態度好像有點改變。」
雷爾轉頭看著愛塞特,直到羅德離開聖堂才開始發問,他的口氣與平時一樣,沒有什麼情感,感覺硬梆梆的。
「沒錯,我是動搖了。克羅卡都已經是冰之神官退役下來的皇佐,多年來為教皇盡心盡力,若教皇這樣也不完全信任他,那麼還有誰值得教皇信賴的?」
「聽起來有幾分道理。」
「瑟里司,是三皇子,原本不該成為教皇。瑟里司之所以成為教皇,是因為第一皇子忽然重病過世,第二皇子自願成為皇室代表人,放棄接任教皇。」
雷爾聽完愛塞特的故事後,目光立即深沉。
「好一個厲害的三皇子瑟里司,聽在我耳裡相當聳動。」
「我是不知道教皇是不是那種人,可是就我身邊的人與最近的經驗,我不得不往這個方向聯想。對於最近打聽到的事情,我有必要轉告其他神殿的監察官,好讓他們有心理準備。」
「我不過是個副聖戰長,也跟你不是很熟,想不到堂堂的賽德海姆尊爵會跟我說這麼多秘辛。」
「不,從今以後你就是聖戰長了。前幾天我已經把人令傳回皇宮了,托爾頌離職後,由你接任。」
愛塞特瞇起眼睛,面容看起來有點狡猾,雷爾稍微張大瞳孔,但卻沒有多作表態。
「雷爾,你還是一樣的淡定。」
「現任聖戰長托爾頌,你如何處置?」
「送他回家,以德報怨。」
「真難相信那是你會做得事情,當代普羅扉斯最黑的前任神官,就是你跟火之神殿的利帝亞基斯。」
「不得已的,與其讓教皇來興師問罪,不如我自己私下解決問題。」
「確實,要是讓教皇知道水之神殿的聖戰長洩漏機密,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你了──賽德海姆尊爵。目前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懂,為何你要選擇我?」
「雷爾,你說得沒錯,我們確實不是很熟。還記得許多年前,當時的你還只是作戰長,而我是水之神官,我們在神殿內從未說過話,也不曾理睬過彼此。可是你知道嗎?這幾年來我看得很清楚,所有年輕人當中你最內斂,做事腳踏實地,從不重傷人,不暗箭偷襲,懂得留餘地,我相信以你的人格特質,能夠勝任聖戰長的職位,也能成為我最相信的心腹。」
雷爾聽完愛塞特的長篇大論後一語不發,表情有些呆版,顯然對愛塞特的視人眼光感到意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怎麼了,都不說話。」
「我本來以為是因為我好控制,好說話,服從度高,你才挑上我。如今看來,你也不全然是個人渣。」
「我活了這麼多年,結識了很多高官,可是那些人當中卻沒有一個人可以相信,可以談心,他們為了自利益可以欺騙、背叛、耍弄。平時見面馬上寒暄,情感好像很熱絡,事實上卻只是想要利用我,趁機打聽訊息,找機會陷害我。這種表裡不一的人,路上滿滿皆是,虛偽的令我想要嘔吐。」
一段傷感的心路歷程,十多年來不可說出的真心話,如今卻告知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雷爾不知道愛塞特經歷了多少事情,但他曉得,與高官交手若沒有一定身手,肯定無法全身而退,更甚者還施屍沉大海。在這個黑暗的世道,講究交際的手腕,也考驗認人的智慧,只要有一個小閃失,終身不得好死。
「我明白了,請務必讓我全力協助你與羅德。」
「很好,我們走吧。」

午間的赤陽曝曬著皇宮,逼人的熱流像在烤肉,將人曬得皮膚發紅。克羅卡坐在馬車上,沿路看著民生建築,眺望一個不可預知的未來與理想。街道上人潮洶湧,翻騰的人群往返穿插,架構出美麗的風景。克羅卡滿面笑容,非常珍惜這來自上天的恩惠,直到他抵達皇宮才收起笑容。
「是皇佐大人,敬禮。」
禁衛軍看到克羅卡一下車,就馬上前去迎賓,展示最莊嚴的劍禮,這是一個非常瑰麗的景象。在克羅卡與禁衛長握手後,立即引導他走向皇宮,這段期間克羅卡看著周圍的官員,每個人都繃緊雙唇,壓力好像很大。這這些人微妙的目光,像被下答過什麼封口令,只要違逆聖旨,就會被殺頭。
克羅卡覺得情狀很異常,自從水之神官羅德上任以後,這事情已經發生了第三次。由禁衛軍親自迎接皇佐,這現象完全是多餘,以往禁衛軍完全沒這麼主動,看到也只是打招呼罷了,與其說禁衛軍在禮遇他,不如說是在監控他,這情形不由自主讓克羅卡覺得可怕。
「來,您的辦公室到了。」
「多謝了。」
簡單的寒暄,沒有情感的聯絡,克羅卡永遠忘不了那對寒冷的眼神,像是被凍結的世界,沒有溫度。克羅卡有預感,教皇應該不在皇宮,而且要外出一段時間,短則三日、長則七天。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前兩次發生這事情,也同樣受到禁衛軍的積極禮遇。
──教皇到底在做什麼?又沒有事先通知,忽然就離開皇宮出遊?他到底要去哪裡?
教皇不在的期間,國家政務是由皇佐直接代理,若有重大決策或公文,則等待教皇回來批閱。在這個形式的包裝當中,乍看之下禁衛軍似乎把皇佐當成了教皇,事實上卻不然,克羅卡知道自己跟大祭司薩伊同樣,禁衛軍的刀柄已經對準了他們咽喉
「您終於來了,皇佐大人,我等您等了好久。」
戴著藍色禮帽的男子,坐在克羅卡辦公室的客椅上,這男人有點高,容貌還算英俊。當初與他見面時,自稱是教皇派來的補助官,協助克羅卡完成公事,是克羅卡詢問教皇此人的來歷時,居然也跟著默認。克羅卡是第三是看到這個傢伙,每當克羅卡與他見面,都覺得非常不快
「沒關係桑尼。話說,教皇外出了?」
「是的,昨天下午離開皇宮後,就到了西北去休息。我與您相同,也是臨時收到通知。」
「至少你還有教皇派人通知,我居然連教皇出去度假都不曉得。」
克羅卡字字刁鑽,顯然有暗諷之意。可是,不論他怎樣套話,桑尼嘴巴始終套不出像樣的內幕,都只是包裝過的語句,難以斷定他的內心。
「也許是教皇有自己的想法吧!大家都知道皇佐您政務繁重,相信教皇只是不想打擾您。」
「就算如此,也太過見外了。大家都是同條船上的人,有事情事前通知,那是很正常的程序,更何況教皇懂得告訴你,卻不願告知我,叫我實在難過。」
「皇佐不是會忌妒他人的,顯然您是對我的身分有所疑義。」
「當然,這是人之常情,況且我不太認識你。」
「沒關係,我會解除您的疑慮。今天我帶了一個故事,想與皇佐親自討論。」
「噢?什麼故事。」
克羅卡在門前來回踱步,遲遲沒有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不論桑尼的表情多麼友善,就是不釋出善意。桑尼的態度是使人訝異的,不疾不徐、悠閒自在、不亢不卑,這種乍看之下是接近傑作的人格特質,一般很少出現在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上,這種現象反而讓克羅卡覺得造作,極為不合理。
「聽說這個故事很長──在我印象中,他內容是這樣的。人心充滿了殘缺,小貓親眼見證了悲慘之後,他在最後一刻下定決心,拋棄了雙眼,不想再流淚。悲涼之後,小兔帶著恩人小貓離開心碎的國度,再度探索新的世界,企盼找到沒有痛苦的天堂。」
這是一個不曾聽聞的故事,克羅卡很好奇這故事的起源,以及背後動物所代表的意義。克羅卡繼續打量著桑尼,雙眼犀利了得,這兩人間的距離像是天上與地下,永遠不會有交會的那天。
「皇佐覺得傷感嗎?」
「聽起來很悲情,可是文字間並沒有交代背景,也沒明確告知貓與兔子代表誰,這樣很難讓我做出公正的評論。」
「我覺得小貓就像是一個革命家,心懷報復,試圖改變整個世界。」
「噢,很精采的假設。那麼,兔子又是誰?」
「那個兔子是誰,也許只有皇佐知道──」
一眨眼,時空瞬間停滯。時光的洪流中,對視的雙瞳看不出意圖,他們錯身而過,似乎是想在彼此的目光中找到遺失的答案。沉重的壓力糾纏著克羅卡,使他感到難受,現在的他要不是礙於桑尼語意不明,不然早就出面質問了。
──依照這說詞,他在懷疑我是小貓。如果我是小貓,這就代表了我是革命家,打算背離教皇。依據他的語意,這當中的兔子是指暗中協助我的同黨。故事後面又說到心碎的國度,假使他所說的是神器作亂的年代,那不就代表神官叛變?當然,這當中也可能是有人暗殺教皇,使得皇權大亂,除此之外,剩下的百多種可能也不能排除。小兔帶著小貓探索新的世界,意旨我無能為力改變現況,只能成為旁觀者,最後會有人與一同背離無救的普羅扉斯。最後一句是找到沒有痛苦的天堂,由此可知,當時的國家正在沉淪,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看來他所暗指的背景,與戰亂脫離不了關係。問題是,故事的背景並沒有任何明顯的陳述,完全是未知數,我根本沒辦法判斷桑尼是在暗喻哪件事情。
「真有意思,像是神話詩歌一樣的故事,充滿了想像力。只可惜,我也不知道貓是誰,更遑論誰是兔子。」
雙方正發動無形的戰鬥,看不見刀槍與拳腳,卻是最為真實的赤裸與血腥。兔子是誰?前任冰之神官烏利寧?前任皇佐阿薩朗?或著是利帝亞基斯、愛塞特與薩伊?這些人在普羅扉斯都有良好的功名,在國家定位上足具影響力,如果克羅卡真能與他們連成一氣,確實有可能改變普羅扉斯的未來。
「開個玩笑嘛,何必如此認真呢?」
「說得也是,不過這故事發人省思,倒是真的。」
「嗯,叨擾許多,我先離席了!」
「好,不送了,請慢走。」
桑尼興奮的跳下椅子,走向門前的毛毯,結果他卻因走得太快而摔跤。他的動作幅度很小,臉蛋直接貼住地毯,模樣相當囊廢。桑尼的意外,讓克羅卡感到非常爽快,心情一好就向前伸出援手。一會後,桑尼拒絕了克羅卡的善意,搖擺右手,示意要自己爬起來。
「抱歉,我出糗了。」
桑尼神色難堪的坐下,看著裂開的鞋底,神情非常傷心。克羅卡安靜的站著,覺得一股不尋常的氛圍正準備吞沒現場,特別是桑尼的難過,臉部輪廓的變化不太真實,有種說不出口的怪異。
「啊,鞋子壞了,也該換一雙了……」
桑尼拖著壞掉的鞋底離開房間,看起來像是拖著獵物屍體的野獸,他背影讓克羅卡感到無比顫抖。一句鞋子壞了,克羅卡的心臟也停了,他像是死去的人,肉驅沒有知覺,無法由自身的意志來驅使,就只能傻愣著,不得動彈。那是比恐懼還要深層的黑暗,只有當他親身經歷,才明白到每句話都充滿了暗諷與危機。
「是誰?」
克羅卡輕聲呢喃,將雙瞳投射到辦公桌上,像在痛恨嘲諷他的人,一個看不到的人。這邊的物體都被動過,公文書與文具,都不在原先的位置上,有很明顯的位移。在克羅卡仔細看清楚周圍的狀況後,他知道自己陷入了危機,因為他現在所看到的畫面,與之前用精靈術所儲存的畫面不同,雖然對方盡力保持原狀,還是瞞不過克羅卡的雙眼。是教皇派人搜查他的辦公室嗎?無數的問號,困擾著克羅卡的心神。
克羅卡只慶幸一件事情,他以往祕密的通信都是在私人底宅書寫,也就是說關於神殿被滲透、愛塞特被襲擊,以及許多不為人知的隱瞞,教皇現在都還不知情。如果今天的情,真的是教皇指使,難保有一天,教皇的爪牙會伸入克羅的的私宅。
「下個人,是誰呢?」
越接近核心
越是感受到空洞的寂寥
由裂縫即將爬出來的線索
引人陷入
普羅扉斯背後更為幽深的祕密
期待後續

問好
跳舞鯨魚
我電腦好像有語法問題,所以張貼會出現怪異碼,目前找到方法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