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7月 30, 2013 2:42 pm
第１４章：相信黎明
神主抬高雙手，一股力量改變了氣流，四周大氣的流動變得快速，令人備感壓力。哈利看著對方，對於神主的舉動不明所以，他不曉得該怎麼做，只能謹慎地提防對方。
「如果我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那個真相究竟在哪？」
神主忽然啟口，話來得突然，一時驚動了愛妮爾的注意，轉頭凝望她。
「妳說什麼？」
哈利看一下休葛後回頭瞪著神主，口氣有點不耐煩。
「你叫休葛吧？當你想留住越多東西，只會讓你失去越多東西。」
不曾相似面孔，不知為何一語點出休葛的名字。神主目光冷淡，毫無戰意，感受不到一點命流，彷彿早就死去，不曾存在。哈利轉頭看著休葛，有些不知所措，他幾乎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或著說──其實你早就一無所有了？所以不會再心痛了，休葛。」
「對不起，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休葛淡定的回應神主問題，眼珠連動都沒動過。
「隱瞞真相而不說，全部都由自己承受，你的欺騙是為了成為你自己為是的愛。」
「真相普遍存在缺陷，妳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麼？我真的不懂。」
愛妮爾跟哈利在一旁觀察，同時思考著，他們覺得疑問，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神主話中帶話，滿滿暗示，哈利一時困頓，只能安靜看著休葛的面孔。愛妮爾目光斜著，偷看了休葛一眼，隨後又低下頭閉上雙眼，彷彿察覺了什麼。
「我不想殺你。」
神主眼瞳帶著憂傷，這種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傷感，瞬間渲染了哈利的心靈，那是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感受。
「我是召喚出我魔裝域使的深層內心，我可以看到真心，一切的一切，可是卻無法違背主人的意念。」
「為什麼妳要告訴我們這些？」
「你們都是可憐的人，是因為立場不同才要互相對抗。請你們拯救我主人，好嗎？」
聽到神主的話後，休葛瞳孔瞬間緊縮，流露出深沉的黑暗，可是眼角餘光卻帶著一絲情感。休葛佯裝了自己的情緒，既使自己感到非常同情，依然隱藏心中最後的光明。
「待我殺了妳，我會成全妳的心願。如果，我真能感化你主人的話。」
休葛轉身看著愛妮爾，哈利也在一旁保持戒備。時空正被愛妮爾撕裂，縫隙越裂越大，影像呈現虛無的深色，不時參雜著白色，宛如雜訊一般，看起來有些惱人，很不舒服。
「小心。」
休葛他們知道，對方只要一出手，就是要他們消失，現在只是時間還沒到，所以才遲遲沒有發動攻擊。
「好奇怪，太奇怪了。」
不安的情緒吞噬著哈利心臟，他流了好多汗，眼珠四處轉動，一直警覺著潛伏在附近的敵人。休葛聽到哈利提問後，目光變得更加嚴肅。
「怎麼說？」
「你不覺得──他們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阻止我們去救卡爾吉斯嗎？」
忽然，一張戴著面具的纖細少年，他從視線的死角伸出雙手捉住休葛，背景出現了大量黑色線條捆住休葛，死命的纏住他。
「休葛！」
在哈利驚覺之後，立刻揮舞雙劍砍斷纏繞休葛的黑色線條，誰知道黑色線條又立即黏回去，甚至分散出更多的致命線條纏繞休葛。
「嘖！」
愛妮爾掉頭就消失，一刀揮去戴著面具少年，在對方逃開之後又截斷了大量黑線，可是她的救援卻沒有效果，再度重複了剛才的現象，休葛被越纏越緊！
「愛妮爾、哈利！別擔心我，這黑線的力量來自神主，應該沒有傷殺力！快去救卡爾吉斯！」
休葛被綑住脖子之後，依然神色自若，沒有感受到苦。他直視著愛妮爾，這瞬間時間像是暫停一般，一次眼神的接觸接換了許多信息。愛妮爾衝回被撕裂的空間，連捕兩刀打碎時空，時空破碎之後成為虛無的白洞，愛妮爾受到力量反噬，痛苦地閉上眼睛，咬緊牙關，隨後衝入白洞消失蹤影。
「你別想走……」
戴著面具的男子發出冷笑，聲音被嚴重扭曲，非常怪異，彷彿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妖魔。他出現在哈利的背後揮舞右手，哈利的快劍卻只是砍了幻象一刀。哈利周圍，出現一堆卡動遊樂設施，發出激烈的噪音，到處跑來跑去。
「幻覺的具結領域？」
「沒錯，你就在這好好陪我玩吧。」
戴著面具的男子變得越來越多，起初是十個，隨後變成上百個，並且一直騷擾著哈利。一個人衝過去捉住哈利，結果卻透了過去，另個人要捏他脖子，卻突然變成了一隻妖怪大笑，忽然消失。被困住的哈利內心驚惶，他看著對面的時空裂縫，休葛被成千上萬的黑線捆綁成一團黑球，事成之後哈利又莫名其妙的被放了出來，幻影全部憑空消散。
「可惡，你們對休葛做了什麼！」
哈利已經感受不到方才魔裝域使的氣息，此時他終於知道了答案。
「他只是要做一個夢而已。」
「混蛋，妳說什麼鬼話。」
憤怒的哈利情緒差點失空，在他雙腕顫抖了幾秒之後，很快就恢復理性，用著真誠的表情懇求神主。
「妳可以放開他嗎？我答應妳放棄拯救卡爾吉斯，我們會立刻離開這邊……」
「我無法幫助你，能救休葛的人只有他自己。」
「妳什麼意思，可以說明白點？」
「黑球，是個冰冷至極且永無天日的地方，那邊的一年也許只有這邊的一秒。結果出來後，黑球將會消散，若休葛無法戰勝自己的心魔，他就會永遠沉睡，永遠腦死。」
「是精神攻擊……可惡！」
哈利緊握雙拳，頭抬著對天空斥吼，眼角也跟著滾下眼淚。他心知，只要休葛無法戰勝這次的精神攻擊，他就會真正地死去。哈利只能成為一個觀眾，除了等待休葛、相信休葛，別無他法。
＊
在一片陰冷的樹林，光明神社前有一條河流，少女留著黑色長髮，她站著，不停站著。她雙目放在遙遠的前方，看著向前跑來的卡爾吉斯。
「把撤妮兒還給我！」
卡爾吉斯流著淚水，他的表情看不出是憤怒還是請求，那是一種鄰近崩潰的特殊情緒。
「啦啦啦──」
可爾莎白哼著歌，聽起來很純淨，像是一首童謠。優雅的弦律刺激了卡爾吉斯的每條神經，他好像看到了很多畫面，很多感傷的故事。大約過了十秒，歌曲結束了，原先看著天空的她終於與卡爾吉斯的眼神正式接觸。
「我可以把她還給你，但是我需要你回答我的問題，並且聽我說話。」
「好！」
卡爾吉斯心底明白，他的回答可能會影響對方的決定。在他所觀察到的儀態，對方很可能完全依靠心情做事的人，雖然保有理智，卻站在比任何人都還高的位置審判俗人。
「如果有人要傷害你的至親或至友，可是錯的人是卻你的至親與至友，你會怎麼辦？」
卡爾吉斯恨不得罵對方渾蛋，每次都遇到這種刁鑽的問題。經過一般深思熟慮後，卡爾吉斯想到了答案。
「我會要求朋友跟家人道歉，並且主動請求對方的原諒。」
「噢？」
時光靜止了，可爾莎白表情略帶訝異，卻看不出是因為什麼理由。卡爾吉斯沒有說話，還偷偷清喉嚨幾次，壓力好像很大。
「萬一你的親人跟朋友是罪不可赦的偽君子，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迫害對方，逼對方不得保護自己，這樣的話你會改變決定嗎？」
「這個……」
卡爾吉斯眼球不停地顫抖，他不懂對方在問什麼，但是他知道這個問題很危險，絕非就只是單純的疑問句，背後一定有很多隱含的意義。過來許多記憶流過卡爾吉斯的腦海，他不是沒遇過這類問題，這問題非但兩難，更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有人犧牲，我會要求我們的親友改變，並阻止他們加害別人。」
「阻止他們？不，你根本阻止不了……你滿口漂亮話，多麼可笑的思想，你這樣的人到最後肯定只會助紂為虐。」
一句話，點醒迷夢中的人，卡爾吉斯知道，眼前的人曾經遭遇無法治癒的傷害，那還是任何人都無法理解椎心之痛。體驗過絕望的人，是一個心早就死過無數次的人。
「像你這樣幼稚的人，居然會是魔裝域使，自以為是地說些不可能實現的承諾，正是因為有你這種人，才會錯放這麼多的壞人。」
「對，我是幼稚，但這種純粹的善意，不正是這個社會所需要的正面力量嗎！」
「這個被建構化暴力索包裝過的社會，能有什麼未來？」
「我不明白，妳這樣擄走我的朋友、否定這個社會、拒絕我的建議，究竟能夠為妳帶來什麼！」
卡爾吉斯看著落寞的可爾莎白，有那麼一瞬間，他感到無比的恐懼。在這個女子身上，他完全找不到正面的信仰與堅持，只剩一具體無完膚的軀殼。
「我要毀了這個腐敗的世界，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你能為我帶來這個理想。」
可爾莎白緊握右手，並且向前跨了一大步，她的怒吼聲震盪了卡爾吉斯原先的意志。卡爾吉斯居然感到難過，他並不是因為可爾莎白的偏執而難過，而是因為自己的無力跟懦弱而難過。他沒有堅持，沒有真正值得貫徹的信念，在但看到可爾莎白的堅決後，非但無法恨她，反而痛恨自己的怯弱。
「我就算幫助妳了，又能怎麼樣？」
「你能跟我一起改變世界。」
「妳意思是說，我擁有別人所沒有的強大力量。可是，妳真的太看得起我了，我根本沒那種東西。更何況，妳想要的世界別人不見得想要呀！」
「革命都是如此。」
「革命？好得真好聽，說到底妳不就是想要毀了這麼世界嗎？」
「這是為了重朔這個世界。」
一個無可動搖意志，像一把無堅不摧的寶劍，能夠突破所有的阻礙，超越所有的困難。卡爾吉斯覺得不可思議，這麼強韌且堅決的信念，居然會出現在這種人身上，而且還是為了這種荒唐理由。她是認真地，卡爾吉斯知道自己無法改變她，也拯救不了她。
「是怎麼樣的世界？」
「沒有神，也沒有暴力跟罪惡的世界。」
「有這樣的世界？妳能夠承受這樣的重責大任嗎？」
「不嘗試，怎麼會知道結果？」
「是什麼理由讓妳不惜一切違背整個社會。」
「謊言、背叛、貪婪。」
卡爾吉斯傷心地癱軟雙手，雙眼掉下了淚水。世界的所有一切，漂泊在時空的走廊，不停地迴盪，直到迷路，迷失了唯一的出口。
「也許妳說得是對的。只有在一切的黑暗真正中止，才是我們的救贖。」
可爾莎白聽到卡爾吉斯的贊同後，沒有感到快樂，也看不出有任何愉悅的情緒。她往神社的右方看望過去，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面色變得有點焦慮。
「我知道我說得都是歪理，都在鬼扯，但那就是我所想做的。」
「所以我反而佩服妳。不論外界怎樣評價妳，妳都能堅持自己的目標。」
「卡爾吉斯，你很有意思。」
「我承受不起妳的稱讚，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幫助妳……拜託妳，可以先把撤妮兒還給我嗎？」
「我等等自然會還給你，但在這之前，你還有很多問題要回覆我。卡爾吉斯，你是不是認識一位穿著披風且綠色瞳孔、棕色短髮的男人？」
可爾莎白目光瞬間黯淡，反應的轉變與先前相差過大，卡爾吉斯一時變得支支吾吾。
「呃，妳認識他嗎……妳竟就是什麼人？」
「這不重要。卡爾吉斯，我看你之前說話的反應，我想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吧？那個人恐怕什麼都沒告訴你吧。」
「我相信休葛，就算他真有隱瞞，他還是不會害我！」
「他是不會害你，可是他可以害別人。」
無比中肯的反駁，激起了卡爾吉斯內心的不滿，想都不想就立即為休葛澄清。卡爾吉斯幾乎忘了自己來這的目的，他只知道，在自己的心目中，救命恩人永遠是對的。
「不！休葛不是那種人，他不會輕易傷害別人！他跟英雄一樣，在這黑暗的社會主持著正義。」
「正義使者？多麼可笑的正義呀，你口中所謂的正義可是拿了許多的人命換來的啊。」
「妳什麼意思？」
「……何等的可悲呀，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說到底，你也只不過是被欺瞞的傻瓜。看來你所說的休葛，只不過就是一個假清高的傢伙。」
「妳根本不懂他，憑什麼批判他！」
「等到你知道一切之後，你就會知道我有資格了。」
可爾莎白伸出雙腕，化出薙刀，雙目瞪著從樹林右後方踏出的身影。卡爾吉斯感到迷惑，回首剎那，出現的竟是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愛妮爾？」
惶恐的眼神，來自卡爾吉斯面容。他欣喜，可是卻無法歡呼，因為他明白──這裡將會被戰場的怒火所燒灼。
「終於找到你了──」
＊
漂泊在空白的荒蕪世界，休葛緊閉著眼，身旁變成純粹的灰暗。
「還沒出生就喪父，這是不祥的徵兆，這孩子肯定人生走得悲哀。」
男孩抱著小熊玩偶，兩歲的他偶然經過客廳，親戚的話他聽不懂，但這句話卻從此烙入他的心臟。男孩變成了少年，他經過了學校旁邊的餐廳，門口佈滿了玫瑰。他記得，母親也很喜歡玫瑰，母親幾乎每年都會提起父親以前用花海戰術，得到了母親的心。
「先生，好看嗎？」
「很好看。」
少年回頭看著少女，她的回眸一笑擁有魔力，深刻的烙印在少年腦海中。
「你喜歡玫瑰嗎？」
「當然。」
他想著，接著睜開雙目。他記得自己屈服於軍隊的那四年，水深火熱的那些日子，為了生活，以前長遠的未來，半夜被人叫起來扭打，被打到鼻青臉腫的日子。一次的夜深，他躲在房間點著燈，桌面放著咖啡，這咖啡提供了續航的力量，讓他度過無數的日子
「你在做什麼？」
「瑪莉，我在軍隊中有看書，我希望明年初退伍，就能考上會計師。」
「之前會計業才爆發一個聯合舞弊案件，有一位會計師被判決五年有期徒刑……考上之後不會辛苦嗎？其實找個單純的工作不是也很好的。」
「有一天我會賺大錢，到時候我們就離開那，過一個無拘無束的生活。還有，這個是我的心意。」
他拉起了瑪莉的手背親吻，並從抽屜拿出了一枚用紙材製成的玫瑰戒指，悄悄地給了瑪莉。沒有言語，瑪莉眼角不停地滾下淚光，不停地泛著眼睛。
「我等你。」
官拜下士退伍的他，當年考上了會計師，他不停的工作，就是為了讓他們可以過更好的生活。
「搞什麼東西！這是什麼回事？為什麼會憑空跑出一億美元的呆帳！快把查帳領組叫過來，我們要討論一下怎麼處裡！」
休葛旁邊有三人，他站在最後左邊，當時他只是一個基層查帳員。該案件的公司總經理掏空公司大多資產，捲款而逃，就連會計師事務所的查帳領組都沒能發覺。最後，這件事情導致會計師事務所的一位簽證會計師被吊銷執照。
當信念與事實截然不同，當道德違背初衷，一時心灰意冷他，曾經想要逃離這個世界。男人走入了花園，拿著單眼相機拍下許多美景，並且與他的女人拍照，一同合影。只有這個女人，在他面臨艱難跟懼怕的時候，會安慰他，從始至終，不棄不離。
「休葛。」
「兄弟，你怎麼會在這？」
休葛在電梯中見到熟悉的朋友，這是他一起走過十年的死黨，他們幾乎每個月都會聊一下。這男人之前在醫院當醫務行政，不知道為何變成新來的大樓管理員。
「我被炒魷魚了，我沒有偷錢，但是主管不相信我，女同事也說是我偷的。」
男人滴下傷心且無辜的男兒淚。休葛每次經過一樓大堂，都會找老朋友聊天——他知道，他也明白，經過這麼多的事情，真正能相信的朋友屈指可數，而“曼哈頓”就是其中一個。
一次中午，休葛搭乘電梯下樓，卻看到最為不堪辱罵。
「你以為你是誰呀，你這隻看門狗！」
「抱歉，我們真的不能給“查爾律師事務所”所長的電話。」
曼哈頓不停地鞠躬，一直跟刁鑽的客戶賠不是。
「你這廢物，別浪費我時間，我很著急呀！」
「對別人尊重點，先生請自重。」
休葛捉住客戶的右手，且狠狠地拉起來，目光相當犀利。男人被休葛嚇得兩腿發抖，隨後就大步離開。胡亂取鬧的客人非常多，被為難的曼哈頓是否經歷過許多風霜？休葛捫心自問，也許曼哈頓真的是他今生唯一能完全相信的摯友。
「你不該幫我的，如果被檢舉，我可能會沒工作呀……」
「如果你真的沒了工作，我就給你一個工作。」
休葛伸出溫熱的手掌，曼哈頓看到後感動無比，回應了他的友善。
「我只是身無分文的傢伙，為什麼你要為我做這麼多？」
「大家都是十多年的好友了，我相信你的為人。」
曼哈頓感動的面孔忽然淡去，休葛身旁還出現炎熱的赤焰。黑煙非常嗆鼻，休葛難過的遮住鼻心，他的大腿很疼，翻了一圈的汽車不知道何時會爆炸。
「我要死了嗎？」
難過、不甘，還有許許多多的回憶，都將成為眼過雲煙。就在這時候，休葛閉上了雙眼，他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休葛醒了過來，他穿著奇怪的衣服，在郊外的他隨便彈指，就能夠扳開車子，腿上的撕裂傷也已經好上許多。
當黑煙褪去，休葛牽著瑪莉的手邁入禮堂。牧師看著這對新人微笑，正當他們要接受儀式的時候，連續兩聲槍響震撼了白色教堂，白色西裝與白色婚紗沾滿了血跡，休葛崩潰了，抱著胸口中兩槍的瑪莉哭泣。
「瑪莉，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我會救妳。」
「好……等我好了，在叫醒我好嗎？」
「嗯，嗯！」
休葛不停的奔跑，不停的點頭，他已經心碎到說不出任何話。他們看著彼此，直到瑪莉雙手鬆開雙手的那一秒，休葛才停了下來。他想起了一句話──只要你敢簽發無保留意見以外的意見，上蒼將會讓你痛不欲生。
「為什麼？」
畫面變得一片黑暗，然後，慢慢的透出白光。
「啊！好痛，好痛！」
「納瑟斯，你怎麼了！」
納瑟斯一身古墓裝束，手提紫色權杖，他是一個使用混頓力量的魔裝域使。曼哈頓跟在休葛背後，不知道納瑟斯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胸口好痛，好熱……」
納瑟斯不停地扭動，隨後全身的魔裝瞬間潰散，閃耀出刺眼的紫光，接著魔裝又衝回胸口。納瑟斯目光無神且面無表情，休葛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權杖重擊腹腔，這一下讓他痛得不得了！
「納瑟斯！你在做什麼，我是休葛呀！」
休葛掩護驚恐的曼哈頓退後，他一口鮮血，並且不停地呼喚著納瑟斯。休葛感應到納瑟斯魔裝非常微弱，可是卻以異常的速度在快速膨脹，時間不用一小時，恐怕十分鐘後就會死在納瑟斯的手上。
「是我啊，你為什麼要殺害我們？他是曼哈頓，我休葛呀！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保護這個社會嗎？難道你忘記了嗎！」
納瑟斯的攻擊不曾停歇，一杖打斷休葛的左手骨，讓他痛到差點昏過去。
「納瑟斯……是我對不起你……」
千呼萬喚，大家所祈求的奇蹟並沒有出現，直到最後一刻，遍體麟傷的休葛才領悟到真相。休葛以手成劍，在他刺破納瑟斯的心臟後，當場抱著消散的身軀哭泣。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日子，納瑟斯死前的兇殘，他們依然歷歷在目。
夜晚，休葛舉起白銀長弓，他與瘋狂的魔裝域使相殘。他不覺得痛，他也不需要任何東西──悲痛，撕裂身心的悲慟，心已死，只是一具活著的屍體。
「休葛，救我！」
「曼哈頓！」
休葛化出光劍，一劍砍斷惡魔的左臂，然後揹起右腿受傷的曼哈頓，試圖逃中這個具結領域。
「兄弟，對不起，是我把你捲進這件事情。」
休葛已經快筋疲力盡，他本來就打不過那個崩潰的惡魔。為了兄弟，休葛把自己弄得渾身是血。休葛知道自己色相逐漸混濁，如果再繼續使用魔裝，他也會跟著變成惡魔。
「休葛，你臉色不太好……你該不會？」
「不，我很好。撐住，我們都會好好的。」
不管最後的結果怎樣，休葛不希望再失去這個兄弟，縱使會變成六親不認的惡魔，他也要保全曼哈頓，他要讓兄弟活著回去見他妻子與兒子。
一股壓迫感忽然直逼休葛與曼哈頓，緊追在後的惡魔窮追不捨，恨不得馬上把這兩個獵物吞進肚子中，好讓自己飽餐一頓。
「曼哈頓，等下對面破碎後，你馬上進去！我很快就跟著出去！」
休葛射出銀矢打破具結領域的弱點，空間逐漸崩塌，破洞越裂越開。曼哈頓向前走了一步，當休葛回首，卻被曼哈頓兇狠的推向破碎的出口！
「你說謊！」
跌倒的休葛，看到腳受傷的曼哈頓被惡魔逼近，接著被一槍刺穿胸膛，高高拉起。
「休葛，快走！快走呀！」
曼哈頓回頭看著休葛，全身抽搐，目光呆滯，惡魔好像正從他身上吸取什麼一般。休葛早已無淚可流，馬上跳進時空破洞，離開了腥紅的沙場。
「對不起。」
他忘了笑，該怎麼去微笑。
夕陽照耀著休葛容顏，他表情非常詳和。休葛身旁跟著哈利及一位少女，她年紀不過十九歲，只是一個年輕的學生。少女鬆開自己的馬尾，在休葛的陪伴下來到北方的一處荒山野嶺，並且聽著她說話。哈利不發一語，全程看著他們最後的別離。
「休葛，謝謝你們陪伴我走過這三個月。」
「不客氣。」
「我會死對吧？而且還會帶著很多人陪葬……」
休葛在少女身上感受到無比強大的魔裝，並且在她身上不停壓縮，如果有一天到達臨界點，後果將不堪設想。
「我不想死。」
少女在哭泣，咬著牙齒，人生充滿了後悔與不願。
「救我好嗎？休葛，我不想變成像怪物一樣的炸彈。」
聽著少女虔誠的祈願，休葛只是露出微笑。他還記得當時的爆炸，雖然他不在現場，可是他在遙遠的地方也都感受到那可怕的魔裝，而爆發之後，新聞報導卻解釋成敵國軍事武器實驗。休葛知道他們這群人是異類，見不得人、見不得光，能夠包容他們的人，就只剩下不堪的彼此。
「我會救妳，不論有多少像你這樣的人。」
休葛化成魔裝域使，隨後展開領域，周邊的世界變成一片花花世界。這裡是他們最後的旅途，他們乘著風，追求著伊甸，想要找到遙不可及的夢想鄉。
「我不會讓妳一無所有。」
休葛緊緊抱著少女，隨後一劍透過她身體。少女流下清澈的眼淚，一臉安慰，她張開雙瞳親向休葛臉頰，幻化成爽眼的明光。時間過得很慢，休葛在哭泣，感受著身旁的最後一點餘溫。
「謝謝你。」
休葛看著逐漸消失的面容，他聽著這首終曲，隨後發誓──他要拯救所有的人，縱使要付出自己的人生。
「大家所希望的回歸的場所……究竟在哪裡呢？」
休葛被綑在黑暗之中，接著，意識逐漸迷離，漂泊在無邊的海洋，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留下了最後一點慰藉。
神主抬高雙手，一股力量改變了氣流，四周大氣的流動變得快速，令人備感壓力。哈利看著對方，對於神主的舉動不明所以，他不曉得該怎麼做，只能謹慎地提防對方。
「如果我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那個真相究竟在哪？」
神主忽然啟口，話來得突然，一時驚動了愛妮爾的注意，轉頭凝望她。
「妳說什麼？」
哈利看一下休葛後回頭瞪著神主，口氣有點不耐煩。
「你叫休葛吧？當你想留住越多東西，只會讓你失去越多東西。」
不曾相似面孔，不知為何一語點出休葛的名字。神主目光冷淡，毫無戰意，感受不到一點命流，彷彿早就死去，不曾存在。哈利轉頭看著休葛，有些不知所措，他幾乎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或著說──其實你早就一無所有了？所以不會再心痛了，休葛。」
「對不起，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休葛淡定的回應神主問題，眼珠連動都沒動過。
「隱瞞真相而不說，全部都由自己承受，你的欺騙是為了成為你自己為是的愛。」
「真相普遍存在缺陷，妳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麼？我真的不懂。」
愛妮爾跟哈利在一旁觀察，同時思考著，他們覺得疑問，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神主話中帶話，滿滿暗示，哈利一時困頓，只能安靜看著休葛的面孔。愛妮爾目光斜著，偷看了休葛一眼，隨後又低下頭閉上雙眼，彷彿察覺了什麼。
「我不想殺你。」
神主眼瞳帶著憂傷，這種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傷感，瞬間渲染了哈利的心靈，那是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感受。
「我是召喚出我魔裝域使的深層內心，我可以看到真心，一切的一切，可是卻無法違背主人的意念。」
「為什麼妳要告訴我們這些？」
「你們都是可憐的人，是因為立場不同才要互相對抗。請你們拯救我主人，好嗎？」
聽到神主的話後，休葛瞳孔瞬間緊縮，流露出深沉的黑暗，可是眼角餘光卻帶著一絲情感。休葛佯裝了自己的情緒，既使自己感到非常同情，依然隱藏心中最後的光明。
「待我殺了妳，我會成全妳的心願。如果，我真能感化你主人的話。」
休葛轉身看著愛妮爾，哈利也在一旁保持戒備。時空正被愛妮爾撕裂，縫隙越裂越大，影像呈現虛無的深色，不時參雜著白色，宛如雜訊一般，看起來有些惱人，很不舒服。
「小心。」
休葛他們知道，對方只要一出手，就是要他們消失，現在只是時間還沒到，所以才遲遲沒有發動攻擊。
「好奇怪，太奇怪了。」
不安的情緒吞噬著哈利心臟，他流了好多汗，眼珠四處轉動，一直警覺著潛伏在附近的敵人。休葛聽到哈利提問後，目光變得更加嚴肅。
「怎麼說？」
「你不覺得──他們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阻止我們去救卡爾吉斯嗎？」
忽然，一張戴著面具的纖細少年，他從視線的死角伸出雙手捉住休葛，背景出現了大量黑色線條捆住休葛，死命的纏住他。
「休葛！」
在哈利驚覺之後，立刻揮舞雙劍砍斷纏繞休葛的黑色線條，誰知道黑色線條又立即黏回去，甚至分散出更多的致命線條纏繞休葛。
「嘖！」
愛妮爾掉頭就消失，一刀揮去戴著面具少年，在對方逃開之後又截斷了大量黑線，可是她的救援卻沒有效果，再度重複了剛才的現象，休葛被越纏越緊！
「愛妮爾、哈利！別擔心我，這黑線的力量來自神主，應該沒有傷殺力！快去救卡爾吉斯！」
休葛被綑住脖子之後，依然神色自若，沒有感受到苦。他直視著愛妮爾，這瞬間時間像是暫停一般，一次眼神的接觸接換了許多信息。愛妮爾衝回被撕裂的空間，連捕兩刀打碎時空，時空破碎之後成為虛無的白洞，愛妮爾受到力量反噬，痛苦地閉上眼睛，咬緊牙關，隨後衝入白洞消失蹤影。
「你別想走……」
戴著面具的男子發出冷笑，聲音被嚴重扭曲，非常怪異，彷彿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妖魔。他出現在哈利的背後揮舞右手，哈利的快劍卻只是砍了幻象一刀。哈利周圍，出現一堆卡動遊樂設施，發出激烈的噪音，到處跑來跑去。
「幻覺的具結領域？」
「沒錯，你就在這好好陪我玩吧。」
戴著面具的男子變得越來越多，起初是十個，隨後變成上百個，並且一直騷擾著哈利。一個人衝過去捉住哈利，結果卻透了過去，另個人要捏他脖子，卻突然變成了一隻妖怪大笑，忽然消失。被困住的哈利內心驚惶，他看著對面的時空裂縫，休葛被成千上萬的黑線捆綁成一團黑球，事成之後哈利又莫名其妙的被放了出來，幻影全部憑空消散。
「可惡，你們對休葛做了什麼！」
哈利已經感受不到方才魔裝域使的氣息，此時他終於知道了答案。
「他只是要做一個夢而已。」
「混蛋，妳說什麼鬼話。」
憤怒的哈利情緒差點失空，在他雙腕顫抖了幾秒之後，很快就恢復理性，用著真誠的表情懇求神主。
「妳可以放開他嗎？我答應妳放棄拯救卡爾吉斯，我們會立刻離開這邊……」
「我無法幫助你，能救休葛的人只有他自己。」
「妳什麼意思，可以說明白點？」
「黑球，是個冰冷至極且永無天日的地方，那邊的一年也許只有這邊的一秒。結果出來後，黑球將會消散，若休葛無法戰勝自己的心魔，他就會永遠沉睡，永遠腦死。」
「是精神攻擊……可惡！」
哈利緊握雙拳，頭抬著對天空斥吼，眼角也跟著滾下眼淚。他心知，只要休葛無法戰勝這次的精神攻擊，他就會真正地死去。哈利只能成為一個觀眾，除了等待休葛、相信休葛，別無他法。
＊
在一片陰冷的樹林，光明神社前有一條河流，少女留著黑色長髮，她站著，不停站著。她雙目放在遙遠的前方，看著向前跑來的卡爾吉斯。
「把撤妮兒還給我！」
卡爾吉斯流著淚水，他的表情看不出是憤怒還是請求，那是一種鄰近崩潰的特殊情緒。
「啦啦啦──」
可爾莎白哼著歌，聽起來很純淨，像是一首童謠。優雅的弦律刺激了卡爾吉斯的每條神經，他好像看到了很多畫面，很多感傷的故事。大約過了十秒，歌曲結束了，原先看著天空的她終於與卡爾吉斯的眼神正式接觸。
「我可以把她還給你，但是我需要你回答我的問題，並且聽我說話。」
「好！」
卡爾吉斯心底明白，他的回答可能會影響對方的決定。在他所觀察到的儀態，對方很可能完全依靠心情做事的人，雖然保有理智，卻站在比任何人都還高的位置審判俗人。
「如果有人要傷害你的至親或至友，可是錯的人是卻你的至親與至友，你會怎麼辦？」
卡爾吉斯恨不得罵對方渾蛋，每次都遇到這種刁鑽的問題。經過一般深思熟慮後，卡爾吉斯想到了答案。
「我會要求朋友跟家人道歉，並且主動請求對方的原諒。」
「噢？」
時光靜止了，可爾莎白表情略帶訝異，卻看不出是因為什麼理由。卡爾吉斯沒有說話，還偷偷清喉嚨幾次，壓力好像很大。
「萬一你的親人跟朋友是罪不可赦的偽君子，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迫害對方，逼對方不得保護自己，這樣的話你會改變決定嗎？」
「這個……」
卡爾吉斯眼球不停地顫抖，他不懂對方在問什麼，但是他知道這個問題很危險，絕非就只是單純的疑問句，背後一定有很多隱含的意義。過來許多記憶流過卡爾吉斯的腦海，他不是沒遇過這類問題，這問題非但兩難，更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有人犧牲，我會要求我們的親友改變，並阻止他們加害別人。」
「阻止他們？不，你根本阻止不了……你滿口漂亮話，多麼可笑的思想，你這樣的人到最後肯定只會助紂為虐。」
一句話，點醒迷夢中的人，卡爾吉斯知道，眼前的人曾經遭遇無法治癒的傷害，那還是任何人都無法理解椎心之痛。體驗過絕望的人，是一個心早就死過無數次的人。
「像你這樣幼稚的人，居然會是魔裝域使，自以為是地說些不可能實現的承諾，正是因為有你這種人，才會錯放這麼多的壞人。」
「對，我是幼稚，但這種純粹的善意，不正是這個社會所需要的正面力量嗎！」
「這個被建構化暴力索包裝過的社會，能有什麼未來？」
「我不明白，妳這樣擄走我的朋友、否定這個社會、拒絕我的建議，究竟能夠為妳帶來什麼！」
卡爾吉斯看著落寞的可爾莎白，有那麼一瞬間，他感到無比的恐懼。在這個女子身上，他完全找不到正面的信仰與堅持，只剩一具體無完膚的軀殼。
「我要毀了這個腐敗的世界，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你能為我帶來這個理想。」
可爾莎白緊握右手，並且向前跨了一大步，她的怒吼聲震盪了卡爾吉斯原先的意志。卡爾吉斯居然感到難過，他並不是因為可爾莎白的偏執而難過，而是因為自己的無力跟懦弱而難過。他沒有堅持，沒有真正值得貫徹的信念，在但看到可爾莎白的堅決後，非但無法恨她，反而痛恨自己的怯弱。
「我就算幫助妳了，又能怎麼樣？」
「你能跟我一起改變世界。」
「妳意思是說，我擁有別人所沒有的強大力量。可是，妳真的太看得起我了，我根本沒那種東西。更何況，妳想要的世界別人不見得想要呀！」
「革命都是如此。」
「革命？好得真好聽，說到底妳不就是想要毀了這麼世界嗎？」
「這是為了重朔這個世界。」
一個無可動搖意志，像一把無堅不摧的寶劍，能夠突破所有的阻礙，超越所有的困難。卡爾吉斯覺得不可思議，這麼強韌且堅決的信念，居然會出現在這種人身上，而且還是為了這種荒唐理由。她是認真地，卡爾吉斯知道自己無法改變她，也拯救不了她。
「是怎麼樣的世界？」
「沒有神，也沒有暴力跟罪惡的世界。」
「有這樣的世界？妳能夠承受這樣的重責大任嗎？」
「不嘗試，怎麼會知道結果？」
「是什麼理由讓妳不惜一切違背整個社會。」
「謊言、背叛、貪婪。」
卡爾吉斯傷心地癱軟雙手，雙眼掉下了淚水。世界的所有一切，漂泊在時空的走廊，不停地迴盪，直到迷路，迷失了唯一的出口。
「也許妳說得是對的。只有在一切的黑暗真正中止，才是我們的救贖。」
可爾莎白聽到卡爾吉斯的贊同後，沒有感到快樂，也看不出有任何愉悅的情緒。她往神社的右方看望過去，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面色變得有點焦慮。
「我知道我說得都是歪理，都在鬼扯，但那就是我所想做的。」
「所以我反而佩服妳。不論外界怎樣評價妳，妳都能堅持自己的目標。」
「卡爾吉斯，你很有意思。」
「我承受不起妳的稱讚，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幫助妳……拜託妳，可以先把撤妮兒還給我嗎？」
「我等等自然會還給你，但在這之前，你還有很多問題要回覆我。卡爾吉斯，你是不是認識一位穿著披風且綠色瞳孔、棕色短髮的男人？」
可爾莎白目光瞬間黯淡，反應的轉變與先前相差過大，卡爾吉斯一時變得支支吾吾。
「呃，妳認識他嗎……妳竟就是什麼人？」
「這不重要。卡爾吉斯，我看你之前說話的反應，我想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吧？那個人恐怕什麼都沒告訴你吧。」
「我相信休葛，就算他真有隱瞞，他還是不會害我！」
「他是不會害你，可是他可以害別人。」
無比中肯的反駁，激起了卡爾吉斯內心的不滿，想都不想就立即為休葛澄清。卡爾吉斯幾乎忘了自己來這的目的，他只知道，在自己的心目中，救命恩人永遠是對的。
「不！休葛不是那種人，他不會輕易傷害別人！他跟英雄一樣，在這黑暗的社會主持著正義。」
「正義使者？多麼可笑的正義呀，你口中所謂的正義可是拿了許多的人命換來的啊。」
「妳什麼意思？」
「……何等的可悲呀，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說到底，你也只不過是被欺瞞的傻瓜。看來你所說的休葛，只不過就是一個假清高的傢伙。」
「妳根本不懂他，憑什麼批判他！」
「等到你知道一切之後，你就會知道我有資格了。」
可爾莎白伸出雙腕，化出薙刀，雙目瞪著從樹林右後方踏出的身影。卡爾吉斯感到迷惑，回首剎那，出現的竟是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愛妮爾？」
惶恐的眼神，來自卡爾吉斯面容。他欣喜，可是卻無法歡呼，因為他明白──這裡將會被戰場的怒火所燒灼。
「終於找到你了──」
＊
漂泊在空白的荒蕪世界，休葛緊閉著眼，身旁變成純粹的灰暗。
「還沒出生就喪父，這是不祥的徵兆，這孩子肯定人生走得悲哀。」
男孩抱著小熊玩偶，兩歲的他偶然經過客廳，親戚的話他聽不懂，但這句話卻從此烙入他的心臟。男孩變成了少年，他經過了學校旁邊的餐廳，門口佈滿了玫瑰。他記得，母親也很喜歡玫瑰，母親幾乎每年都會提起父親以前用花海戰術，得到了母親的心。
「先生，好看嗎？」
「很好看。」
少年回頭看著少女，她的回眸一笑擁有魔力，深刻的烙印在少年腦海中。
「你喜歡玫瑰嗎？」
「當然。」
他想著，接著睜開雙目。他記得自己屈服於軍隊的那四年，水深火熱的那些日子，為了生活，以前長遠的未來，半夜被人叫起來扭打，被打到鼻青臉腫的日子。一次的夜深，他躲在房間點著燈，桌面放著咖啡，這咖啡提供了續航的力量，讓他度過無數的日子
「你在做什麼？」
「瑪莉，我在軍隊中有看書，我希望明年初退伍，就能考上會計師。」
「之前會計業才爆發一個聯合舞弊案件，有一位會計師被判決五年有期徒刑……考上之後不會辛苦嗎？其實找個單純的工作不是也很好的。」
「有一天我會賺大錢，到時候我們就離開那，過一個無拘無束的生活。還有，這個是我的心意。」
他拉起了瑪莉的手背親吻，並從抽屜拿出了一枚用紙材製成的玫瑰戒指，悄悄地給了瑪莉。沒有言語，瑪莉眼角不停地滾下淚光，不停地泛著眼睛。
「我等你。」
官拜下士退伍的他，當年考上了會計師，他不停的工作，就是為了讓他們可以過更好的生活。
「搞什麼東西！這是什麼回事？為什麼會憑空跑出一億美元的呆帳！快把查帳領組叫過來，我們要討論一下怎麼處裡！」
休葛旁邊有三人，他站在最後左邊，當時他只是一個基層查帳員。該案件的公司總經理掏空公司大多資產，捲款而逃，就連會計師事務所的查帳領組都沒能發覺。最後，這件事情導致會計師事務所的一位簽證會計師被吊銷執照。
當信念與事實截然不同，當道德違背初衷，一時心灰意冷他，曾經想要逃離這個世界。男人走入了花園，拿著單眼相機拍下許多美景，並且與他的女人拍照，一同合影。只有這個女人，在他面臨艱難跟懼怕的時候，會安慰他，從始至終，不棄不離。
「休葛。」
「兄弟，你怎麼會在這？」
休葛在電梯中見到熟悉的朋友，這是他一起走過十年的死黨，他們幾乎每個月都會聊一下。這男人之前在醫院當醫務行政，不知道為何變成新來的大樓管理員。
「我被炒魷魚了，我沒有偷錢，但是主管不相信我，女同事也說是我偷的。」
男人滴下傷心且無辜的男兒淚。休葛每次經過一樓大堂，都會找老朋友聊天——他知道，他也明白，經過這麼多的事情，真正能相信的朋友屈指可數，而“曼哈頓”就是其中一個。
一次中午，休葛搭乘電梯下樓，卻看到最為不堪辱罵。
「你以為你是誰呀，你這隻看門狗！」
「抱歉，我們真的不能給“查爾律師事務所”所長的電話。」
曼哈頓不停地鞠躬，一直跟刁鑽的客戶賠不是。
「你這廢物，別浪費我時間，我很著急呀！」
「對別人尊重點，先生請自重。」
休葛捉住客戶的右手，且狠狠地拉起來，目光相當犀利。男人被休葛嚇得兩腿發抖，隨後就大步離開。胡亂取鬧的客人非常多，被為難的曼哈頓是否經歷過許多風霜？休葛捫心自問，也許曼哈頓真的是他今生唯一能完全相信的摯友。
「你不該幫我的，如果被檢舉，我可能會沒工作呀……」
「如果你真的沒了工作，我就給你一個工作。」
休葛伸出溫熱的手掌，曼哈頓看到後感動無比，回應了他的友善。
「我只是身無分文的傢伙，為什麼你要為我做這麼多？」
「大家都是十多年的好友了，我相信你的為人。」
曼哈頓感動的面孔忽然淡去，休葛身旁還出現炎熱的赤焰。黑煙非常嗆鼻，休葛難過的遮住鼻心，他的大腿很疼，翻了一圈的汽車不知道何時會爆炸。
「我要死了嗎？」
難過、不甘，還有許許多多的回憶，都將成為眼過雲煙。就在這時候，休葛閉上了雙眼，他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休葛醒了過來，他穿著奇怪的衣服，在郊外的他隨便彈指，就能夠扳開車子，腿上的撕裂傷也已經好上許多。
當黑煙褪去，休葛牽著瑪莉的手邁入禮堂。牧師看著這對新人微笑，正當他們要接受儀式的時候，連續兩聲槍響震撼了白色教堂，白色西裝與白色婚紗沾滿了血跡，休葛崩潰了，抱著胸口中兩槍的瑪莉哭泣。
「瑪莉，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我會救妳。」
「好……等我好了，在叫醒我好嗎？」
「嗯，嗯！」
休葛不停的奔跑，不停的點頭，他已經心碎到說不出任何話。他們看著彼此，直到瑪莉雙手鬆開雙手的那一秒，休葛才停了下來。他想起了一句話──只要你敢簽發無保留意見以外的意見，上蒼將會讓你痛不欲生。
「為什麼？」
畫面變得一片黑暗，然後，慢慢的透出白光。
「啊！好痛，好痛！」
「納瑟斯，你怎麼了！」
納瑟斯一身古墓裝束，手提紫色權杖，他是一個使用混頓力量的魔裝域使。曼哈頓跟在休葛背後，不知道納瑟斯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胸口好痛，好熱……」
納瑟斯不停地扭動，隨後全身的魔裝瞬間潰散，閃耀出刺眼的紫光，接著魔裝又衝回胸口。納瑟斯目光無神且面無表情，休葛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權杖重擊腹腔，這一下讓他痛得不得了！
「納瑟斯！你在做什麼，我是休葛呀！」
休葛掩護驚恐的曼哈頓退後，他一口鮮血，並且不停地呼喚著納瑟斯。休葛感應到納瑟斯魔裝非常微弱，可是卻以異常的速度在快速膨脹，時間不用一小時，恐怕十分鐘後就會死在納瑟斯的手上。
「是我啊，你為什麼要殺害我們？他是曼哈頓，我休葛呀！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保護這個社會嗎？難道你忘記了嗎！」
納瑟斯的攻擊不曾停歇，一杖打斷休葛的左手骨，讓他痛到差點昏過去。
「納瑟斯……是我對不起你……」
千呼萬喚，大家所祈求的奇蹟並沒有出現，直到最後一刻，遍體麟傷的休葛才領悟到真相。休葛以手成劍，在他刺破納瑟斯的心臟後，當場抱著消散的身軀哭泣。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日子，納瑟斯死前的兇殘，他們依然歷歷在目。
夜晚，休葛舉起白銀長弓，他與瘋狂的魔裝域使相殘。他不覺得痛，他也不需要任何東西──悲痛，撕裂身心的悲慟，心已死，只是一具活著的屍體。
「休葛，救我！」
「曼哈頓！」
休葛化出光劍，一劍砍斷惡魔的左臂，然後揹起右腿受傷的曼哈頓，試圖逃中這個具結領域。
「兄弟，對不起，是我把你捲進這件事情。」
休葛已經快筋疲力盡，他本來就打不過那個崩潰的惡魔。為了兄弟，休葛把自己弄得渾身是血。休葛知道自己色相逐漸混濁，如果再繼續使用魔裝，他也會跟著變成惡魔。
「休葛，你臉色不太好……你該不會？」
「不，我很好。撐住，我們都會好好的。」
不管最後的結果怎樣，休葛不希望再失去這個兄弟，縱使會變成六親不認的惡魔，他也要保全曼哈頓，他要讓兄弟活著回去見他妻子與兒子。
一股壓迫感忽然直逼休葛與曼哈頓，緊追在後的惡魔窮追不捨，恨不得馬上把這兩個獵物吞進肚子中，好讓自己飽餐一頓。
「曼哈頓，等下對面破碎後，你馬上進去！我很快就跟著出去！」
休葛射出銀矢打破具結領域的弱點，空間逐漸崩塌，破洞越裂越開。曼哈頓向前走了一步，當休葛回首，卻被曼哈頓兇狠的推向破碎的出口！
「你說謊！」
跌倒的休葛，看到腳受傷的曼哈頓被惡魔逼近，接著被一槍刺穿胸膛，高高拉起。
「休葛，快走！快走呀！」
曼哈頓回頭看著休葛，全身抽搐，目光呆滯，惡魔好像正從他身上吸取什麼一般。休葛早已無淚可流，馬上跳進時空破洞，離開了腥紅的沙場。
「對不起。」
他忘了笑，該怎麼去微笑。
夕陽照耀著休葛容顏，他表情非常詳和。休葛身旁跟著哈利及一位少女，她年紀不過十九歲，只是一個年輕的學生。少女鬆開自己的馬尾，在休葛的陪伴下來到北方的一處荒山野嶺，並且聽著她說話。哈利不發一語，全程看著他們最後的別離。
「休葛，謝謝你們陪伴我走過這三個月。」
「不客氣。」
「我會死對吧？而且還會帶著很多人陪葬……」
休葛在少女身上感受到無比強大的魔裝，並且在她身上不停壓縮，如果有一天到達臨界點，後果將不堪設想。
「我不想死。」
少女在哭泣，咬著牙齒，人生充滿了後悔與不願。
「救我好嗎？休葛，我不想變成像怪物一樣的炸彈。」
聽著少女虔誠的祈願，休葛只是露出微笑。他還記得當時的爆炸，雖然他不在現場，可是他在遙遠的地方也都感受到那可怕的魔裝，而爆發之後，新聞報導卻解釋成敵國軍事武器實驗。休葛知道他們這群人是異類，見不得人、見不得光，能夠包容他們的人，就只剩下不堪的彼此。
「我會救妳，不論有多少像你這樣的人。」
休葛化成魔裝域使，隨後展開領域，周邊的世界變成一片花花世界。這裡是他們最後的旅途，他們乘著風，追求著伊甸，想要找到遙不可及的夢想鄉。
「我不會讓妳一無所有。」
休葛緊緊抱著少女，隨後一劍透過她身體。少女流下清澈的眼淚，一臉安慰，她張開雙瞳親向休葛臉頰，幻化成爽眼的明光。時間過得很慢，休葛在哭泣，感受著身旁的最後一點餘溫。
「謝謝你。」
休葛看著逐漸消失的面容，他聽著這首終曲，隨後發誓──他要拯救所有的人，縱使要付出自己的人生。
「大家所希望的回歸的場所……究竟在哪裡呢？」
休葛被綑在黑暗之中，接著，意識逐漸迷離，漂泊在無邊的海洋，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留下了最後一點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