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9月 12, 2004 12:18 am
我們在人海裡泅泳，總會不經意碰上一些人，一起經歷一段距離。有時我們會將相遇視為巧合，但往往，這些過客卻紮實影響她們往後的人生。你以為永遠走出你生命的某個人，總是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再參與你的人生。或許是再次在街頭碰見，造成心底或大或小的漣漪﹔或許從朋友的朋友口中知曉他的消息﹔嚴重一點的，你感染了他的思考行為模式，影響你日後對於事物的判準。
你相信「現世報」嗎？愛情便是一個很棒的例子。在愛情中你不得不信。和之前戀人的相處情形，往往會影響下段感情的處理應對。無論我們傷害別人或被人傷害，在下一段關係總會得到報應或補償。這樣的「現世報」是屢試不爽的。
遇見他前，她交過的男友不是氣質出眾就是才華過人，她總是被照顧的一方、耍任性的一方。
直到她遇見了他。
他是她們公司的工讀生，高中剛畢業，跟她差六歲。第一次見到他，她的心便起了波瀾。他的膚色黝黑，五官深遂，青蔥般的短髮昂立，渾身漾著青春無敵的氣息。第一次見面，他不但沉默而且尖銳。陪同學來的他，面對工作的解說漫不經心，不但不將她這前輩擺在眼前，還一副隨時想走的模樣。跟他說話讓她深感挫折，換了男同事來為他們解說，他卻聽得興致勃勃，休息時間還相約到樓梯口一解煙癮。她暗自猜想，他不是有恐女症，就是對男生有興趣。
不過接下來幾天的相處，她才知道他的酷，只是害羞的武裝。他的座位在她後面，某天午休她聽隨身聽，他問她聽什麼音樂，她們才有了第一次談話。他說他也喜歡聽地下樂團，她們便一起分享耳機的兩端。他黝黑的膚色是因為長時間游泳的關係，而游泳恰是是她唯一喜愛的運動。這些小小的共通點，開啟了她們的話題。
退下保護色的他率直天真，甚至有些迷糊。他的長相是她喜歡的樣子，有時和他講話都會不小心看他看得失了神。他和同學休假的日子也會特地跑來公司找她吃午飯。他同學的目標是公司裡另一個女工讀生，他負責作陪。他一直不知道她喜歡他，遲鈍到他的同學和其他工讀生都看不下去，紛紛為她們製造機會相處，然而木訥如他卻沒意識到這些「巧合」下的陰謀，完全不知道她對他的情愫已悄悄發萌。
工作結束已接近暑假的尾聲，她和他相約去游泳。她以為身手矯健的他游起泳來該是水中蛟龍，其實不然。他游得很慢，換氣也很彆腳，反倒是她像魚一般自在。她們在水裡玩猜拳，輸的要去冷水池泡十秒鐘﹔她們跑去玩滑水道，滑下時一路鬼叫助興。他很天真，小小的遊戲都可以玩得很盡興，她們在游泳池度過一個童年般的下午，單純而且真正感到快樂。
她們去看演唱會。這是他第一次看演唱會，絲毫不遮掩他的興奮，連她也感受到他雀躍的心情。演唱會結束之前，他在滿天燦爛的煙火裡，瞞著同學偷偷地握了她的手。她感受到一股乾淨且美好的悸動，彷彿初戀。
和他相處，快樂似乎是很易得的。說話動作都不需要刻意保持形象，就算出糗，彼此大笑兩聲也是樂事。她在他面前就像孩子，而他本來就是孩子。她們在夏天的尾巴不停玩耍，就像開學前精力充沛的小學生。在他身上得到的刺激和天然的快樂，是和之前男友相處時從沒有發生過的。他們總是太過彬彬有禮，待人處事充滿邏輯﹔他們有條不紊的人生看似完美，但隨心所慾的冒險與生活，似乎對她更加有吸引力。
暑假過後，她得回到北部繼續學業，他則必須留在南部蹲重考班。離別前，她們聽了一張唱片，范曉萱的【氧氣】唱出她們的不捨：「沈入越來越深的海底／她開始想念你／她好孤寂／跌進越來越冷的愛裡／她快不能呼吸／她想要你／人活著賴著一口氧氣／氧氣是你......」那時她們感受到彼此強烈的聯繫，深信對方是自己的氧氣。聽著歌，她們不禁哭了，到最後幾乎是嚎啕的，緊緊抱著對方不放。
分隔兩地的期間，她每隔一個星期便搭夜車南下去看他。前往他家的路上，【氧氣】的旋律一直在她腦海盤旋：「如果你愛她／你會來找她／你會知道她快不能活......」她知道他需要她，正如她強烈地想念他。他會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說：歡迎回家，然後她們會得到分隔兩地時所未得到的，滿足的睡眠。
每一次的見面，她的行李裡都會準備想與他分享的心情。有時是書，有時是唱片或電影。在他那潮冷的房裡，她們蜷著身軀一同感動。她總是計劃著許多驚喜，只為了看他快樂滿足的模樣。帶他去美術館、帶他去看舞台劇，只是小展廚藝他便視為珍饈。他從未如此被照顧關心﹔她對他的付出也讓她得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這是她們在之前的感情從未體驗的感受。
然而，就在她們計劃要去旅行慶祝聖誕節的前夕，她發現她懷孕了。這是個相當大的震撼，然而她第一時間卻是想到如何讓這件事對他的傷害減到最小，她怕他知道後會不知所措或崩潰，畢竟他才十八歲。雖然她和他都是第一次遭遇這種事，她卻不捨得讓他遭遇壓力。她瞞著他，按照計劃旅行，只是懷著秘密的她始終提不起勁。旅程的最後一天她們因為小事起了爭執，她負氣跑出飯店，他沒有追出來。覺得委屈的她，蹲在人行道哭了好久，眼淚抹乾了才回去。回程時她們都沒說話，氣氛低潮地可怕。她喃喃地告訴他，她懷孕了。他聽了面無表情，好久才反應：「真的嗎？」她拿超音波照片給他看，他抱著她，不停發抖，不斷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這樣就夠了。」她對自己說。他有這樣的反應就夠了。她返回南部後，獨自處理這件事。不讓他參與，怕造成他永久的陰霾，只在結束後打電話給他，淡淡地說，她出院了。她躲起來調養身體，不讓他看見憔悴的她。一個月後，她陪他去參加大學徵試，她們誰也沒提起這件事，只是再也快樂不起來。
她們的生命中，有某些東西消失了。像是缺了一個器官，或是不小心折掉快樂的天線。他為了她電腦裡存檔的曖昧文字跟她嘔氣，她告訴他那是虛構的小說，是創作，他不信，收拾背包轉身就走。她追出去安撫，他雖然被勸留，她們的關係卻徹底變質了。
那天之後，他一反昔日被動的態度，每天不定時打電話追問她行蹤。剛開始她還很有耐心回應，一個星期後，她嚴肅地告訴他，她不喜歡不被信任的感覺。他的猜忌讓她不悅，他無法了解，創作之於她，是比生命還重要的事，她不可能為他放棄書寫的題材。
沒辦法站在對方的立場著想，讓她們的關係出現危機。初夏，他考上她們學校的大學部，興奮地安排暑假的打工以及和朋友的出遊計劃。她對他即將前來同校就讀沒有應有的欣喜，對他安排的暑假計劃也提不起興趣。她想，是她對這段感情的情緒配額已經用磬的關係。
被她寵壞的他責難她的淡然，然而，她真的沒辦法再像從前一樣付出。她們共乘的扁舟，在他侵犯她隱私那刻，在他開始質疑她那刻，就已經觸礁，無法繼續航行。她用餘力將他擺渡到安全的島，該是她退場的時候。用力愛過一場，她已經十分滿足。她獨自回到人海泅游，真心希望彼岸的他能夠繼續快樂。
你相信「現世報」嗎？愛情便是一個很棒的例子。在愛情中你不得不信。和之前戀人的相處情形，往往會影響下段感情的處理應對。無論我們傷害別人或被人傷害，在下一段關係總會得到報應或補償。這樣的「現世報」是屢試不爽的。
遇見他前，她交過的男友不是氣質出眾就是才華過人，她總是被照顧的一方、耍任性的一方。
直到她遇見了他。
他是她們公司的工讀生，高中剛畢業，跟她差六歲。第一次見到他，她的心便起了波瀾。他的膚色黝黑，五官深遂，青蔥般的短髮昂立，渾身漾著青春無敵的氣息。第一次見面，他不但沉默而且尖銳。陪同學來的他，面對工作的解說漫不經心，不但不將她這前輩擺在眼前，還一副隨時想走的模樣。跟他說話讓她深感挫折，換了男同事來為他們解說，他卻聽得興致勃勃，休息時間還相約到樓梯口一解煙癮。她暗自猜想，他不是有恐女症，就是對男生有興趣。
不過接下來幾天的相處，她才知道他的酷，只是害羞的武裝。他的座位在她後面，某天午休她聽隨身聽，他問她聽什麼音樂，她們才有了第一次談話。他說他也喜歡聽地下樂團，她們便一起分享耳機的兩端。他黝黑的膚色是因為長時間游泳的關係，而游泳恰是是她唯一喜愛的運動。這些小小的共通點，開啟了她們的話題。
退下保護色的他率直天真，甚至有些迷糊。他的長相是她喜歡的樣子，有時和他講話都會不小心看他看得失了神。他和同學休假的日子也會特地跑來公司找她吃午飯。他同學的目標是公司裡另一個女工讀生，他負責作陪。他一直不知道她喜歡他，遲鈍到他的同學和其他工讀生都看不下去，紛紛為她們製造機會相處，然而木訥如他卻沒意識到這些「巧合」下的陰謀，完全不知道她對他的情愫已悄悄發萌。
工作結束已接近暑假的尾聲，她和他相約去游泳。她以為身手矯健的他游起泳來該是水中蛟龍，其實不然。他游得很慢，換氣也很彆腳，反倒是她像魚一般自在。她們在水裡玩猜拳，輸的要去冷水池泡十秒鐘﹔她們跑去玩滑水道，滑下時一路鬼叫助興。他很天真，小小的遊戲都可以玩得很盡興，她們在游泳池度過一個童年般的下午，單純而且真正感到快樂。
她們去看演唱會。這是他第一次看演唱會，絲毫不遮掩他的興奮，連她也感受到他雀躍的心情。演唱會結束之前，他在滿天燦爛的煙火裡，瞞著同學偷偷地握了她的手。她感受到一股乾淨且美好的悸動，彷彿初戀。
和他相處，快樂似乎是很易得的。說話動作都不需要刻意保持形象，就算出糗，彼此大笑兩聲也是樂事。她在他面前就像孩子，而他本來就是孩子。她們在夏天的尾巴不停玩耍，就像開學前精力充沛的小學生。在他身上得到的刺激和天然的快樂，是和之前男友相處時從沒有發生過的。他們總是太過彬彬有禮，待人處事充滿邏輯﹔他們有條不紊的人生看似完美，但隨心所慾的冒險與生活，似乎對她更加有吸引力。
暑假過後，她得回到北部繼續學業，他則必須留在南部蹲重考班。離別前，她們聽了一張唱片，范曉萱的【氧氣】唱出她們的不捨：「沈入越來越深的海底／她開始想念你／她好孤寂／跌進越來越冷的愛裡／她快不能呼吸／她想要你／人活著賴著一口氧氣／氧氣是你......」那時她們感受到彼此強烈的聯繫，深信對方是自己的氧氣。聽著歌，她們不禁哭了，到最後幾乎是嚎啕的，緊緊抱著對方不放。
分隔兩地的期間，她每隔一個星期便搭夜車南下去看他。前往他家的路上，【氧氣】的旋律一直在她腦海盤旋：「如果你愛她／你會來找她／你會知道她快不能活......」她知道他需要她，正如她強烈地想念他。他會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說：歡迎回家，然後她們會得到分隔兩地時所未得到的，滿足的睡眠。
每一次的見面，她的行李裡都會準備想與他分享的心情。有時是書，有時是唱片或電影。在他那潮冷的房裡，她們蜷著身軀一同感動。她總是計劃著許多驚喜，只為了看他快樂滿足的模樣。帶他去美術館、帶他去看舞台劇，只是小展廚藝他便視為珍饈。他從未如此被照顧關心﹔她對他的付出也讓她得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這是她們在之前的感情從未體驗的感受。
然而，就在她們計劃要去旅行慶祝聖誕節的前夕，她發現她懷孕了。這是個相當大的震撼，然而她第一時間卻是想到如何讓這件事對他的傷害減到最小，她怕他知道後會不知所措或崩潰，畢竟他才十八歲。雖然她和他都是第一次遭遇這種事，她卻不捨得讓他遭遇壓力。她瞞著他，按照計劃旅行，只是懷著秘密的她始終提不起勁。旅程的最後一天她們因為小事起了爭執，她負氣跑出飯店，他沒有追出來。覺得委屈的她，蹲在人行道哭了好久，眼淚抹乾了才回去。回程時她們都沒說話，氣氛低潮地可怕。她喃喃地告訴他，她懷孕了。他聽了面無表情，好久才反應：「真的嗎？」她拿超音波照片給他看，他抱著她，不停發抖，不斷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這樣就夠了。」她對自己說。他有這樣的反應就夠了。她返回南部後，獨自處理這件事。不讓他參與，怕造成他永久的陰霾，只在結束後打電話給他，淡淡地說，她出院了。她躲起來調養身體，不讓他看見憔悴的她。一個月後，她陪他去參加大學徵試，她們誰也沒提起這件事，只是再也快樂不起來。
她們的生命中，有某些東西消失了。像是缺了一個器官，或是不小心折掉快樂的天線。他為了她電腦裡存檔的曖昧文字跟她嘔氣，她告訴他那是虛構的小說，是創作，他不信，收拾背包轉身就走。她追出去安撫，他雖然被勸留，她們的關係卻徹底變質了。
那天之後，他一反昔日被動的態度，每天不定時打電話追問她行蹤。剛開始她還很有耐心回應，一個星期後，她嚴肅地告訴他，她不喜歡不被信任的感覺。他的猜忌讓她不悅，他無法了解，創作之於她，是比生命還重要的事，她不可能為他放棄書寫的題材。
沒辦法站在對方的立場著想，讓她們的關係出現危機。初夏，他考上她們學校的大學部，興奮地安排暑假的打工以及和朋友的出遊計劃。她對他即將前來同校就讀沒有應有的欣喜，對他安排的暑假計劃也提不起興趣。她想，是她對這段感情的情緒配額已經用磬的關係。
被她寵壞的他責難她的淡然，然而，她真的沒辦法再像從前一樣付出。她們共乘的扁舟，在他侵犯她隱私那刻，在他開始質疑她那刻，就已經觸礁，無法繼續航行。她用餘力將他擺渡到安全的島，該是她退場的時候。用力愛過一場，她已經十分滿足。她獨自回到人海泅游，真心希望彼岸的他能夠繼續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