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的彼得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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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所以「人格」到底是什麼?』K稚嫩的臉龐,帶著不適合的嚴肅問道。

我開了第二罐海尼根,邊喝邊皺眉的說:『你問這個幹嘛!』小朋友懂什麼鬼人格。

『沒,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人格」是怎樣的「人格」』K天真的思考。

我忽然想起國二在姑姑家的書房,手拿著一本厚黑學,問著她「人格」是什麼的模樣,

我記得當我問出這個疑問時,我姑姑笑得差點斷氣,然後回答:「小孩子哪來的人格!」。


當我聽完這答案之後,回到房間翻著厚黑學,內心總覺得不是這樣的!這樣的答案我無法說服我自己接受。然後在那年的暑假,我瘋狂的借閱圖書館的書籍。借閱書籍的名稱有:西洋厚黑學;新厚黑學;厚黑大全;厚黑學…等等。


至於為什麼全都是厚黑學類別?老實說,我也不清楚!這跟自己的人格有什麼樣的關係以及幫助?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內心是憤怒的,我有著一種被羞辱的感受,從我姑姑那有些嘲諷的語氣以及笑容裡,我看見了大人對小孩天真問題的不屑!當然,我姑姑當時或許並沒有這樣的意思(或許有?),不過以我當時的年齡顯然無法想得那麼多。只覺得一定要弄懂大人們口中所謂的”人格”這兩個字。


今天從K的口中,我再次面臨當時的狀態。不同的是角色已經互相對調了。而且我也不是K的姑姑。也不可能會是K的姑姑,因為我是男的。


所以我覺得我應該認真的回答K的問題,不讓他對於大人產生一股莫名的敵意,也避免他跑到圖書館瘋狂的借閱有關厚黑學的書籍,然後接受圖書館櫃檯人員怪異狐疑的目光。


『其實人格簡單來說,應該是稱為疊加的個性,意思就是說,你會因為之前所看,所遇,所感受到的事情,經由思考,判斷對錯,喜歡與否,然後選擇是否附加在你看事情的態度上,作事情的方法上,與人相處的原則上,所綜合起來對外的觀感,我認為就是人們所謂的”人格”了。』我盡量不用佛洛依德理論的什麼”本我”,”自我”,”超我”,這個方向來跟K解釋。
因為那對他來說太深奧了(對我也是!),更何況我似乎也不太相信這一套。


K仰著頭看向星空,眼睛骨碌碌的轉動,顯然在思考消化我說的答案。雙手插在口袋,站在車頂,被山上的微風所吹拂的模樣 簡直像極了我印象中的”彼得潘”了!就差沒有小精靈在他的身旁圍繞,機哩咕嚕的嘮叨。


『所以我們不是一出生就擁有人格囉?』K看向我說道。


『我覺得應該沒有,但取而代之的是我們擁有靈魂。那靈魂並沒有參雜著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有的只是黑白分明的善和惡,那是身為人類最原始的人格,如果稱的算是的話。』我以自己的想法簡單的敘述。


『那是不是我們長大有了人格之後,靈魂就會消失掉?』K歪著頭說。



我差點把口中的啤酒噴了出來!我轉頭看向K,K也用笑吟吟的表情看著我。這….算什麼??我跟一個11歲的哲學家在對話嗎?這是小朋友提出的疑問嗎?還是,在那笑吟吟的稚嫩臉龐下,隱藏著的是275歲的智者?該不會他是什麼轉世神童之類的吧?那種眼睛會發出銀色光芒,生氣的時候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元素都會為他所用的那種?


我搖了搖頭,把這些荒謬的想法排出腦海,仔細思考著K所問的問題。”是不是我們長大有了人格以後,靈魂就會消失呢?”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好問題!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當然,這是以我淺薄的智商來說) 。更進一步思考,自己現在真的還相信著”靈魂”一說嗎?周遭的朋友有人還相信著嗎?據說一個人確定死亡的那一刻,肉體的重量會在那瞬間減輕一克,而那被稱之為”靈魂的重量” 。這是有根據的嗎?我陷入了思考的牛角裡面了…。


K看我沒回應,就到我身邊用小指頭輕敲我手上的酒瓶!「醒醒唷~」K輕喚著。


我從思考中醒起,看著K,他用手指指了我手上的酒瓶說:「可以喝嗎?」似乎覺得這是彈珠汽水似的!「當然不可以!口渴了嗎?」我說完走下長長的階梯,到階梯下方賣燒烤的小攤位買了罐統一蜜豆奶,而後又走了上來。繞過一對又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們。心中不覺出現了自己當時談戀愛的蠢蛋模樣,頓時又把那即將脫口而出的刻薄諷刺吞回自己的肚子裡。像是鐵釘入喉一般的讓我的臉色青白交錯,好不豔麗。


『吶~這才是小朋友該喝的飲料。』我把蜜豆奶交給K。K乖乖的把吸管插上後就喝了起來,沒有過問為什麼不能喝啤酒的原因。萬幸。要不我到底能用著什麼樣的解釋才能將”小朋友不能喝啤酒”這道理給解釋明白呢?小朋友不能喝啤酒嗎?那又是為了什麼呢?我沒辦臉不紅氣不喘的把這些疑問以至高的道德觀點給一一解釋清楚,醫學方面的解釋更是沒輒。


對了!我剛才還陷入在"靈魂”這個問題之中。先撇開有沒有靈魂這回事,假設有,那是不是人格完整成形後(據說是三十歲後)靈魂就會消失呢?畢竟既然感受,感動,判斷對錯的功能(能說功能嗎?),一但藉由自我所建築的世界樣貌建構出量產的機制後,人們往後所發出的就不再是直覺性, 根本性的行為與反應。而是經過機制裁切,評估,計算後所發出的制式性動作吧!那時靈魂還在嗎?如果在,那又會在什麼地方呢?


很顯然的,我又把問題拖向了另一個牛角尖的方向去了。這問題應該很重要才對,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認真好好的想過呢?我這幾年到底活到哪兒去了?我到底幹什麼去了呢?談戀愛?購物?下班後轉著電視遙控器?放假要去哪裡玩?點閱色情網站?我一一回想起的都是這些糟糕事!要命!我說。不過如果我所有的反應及行為是經過機制量產的話,那我跟機器人有什麼兩樣!?在死後上天堂時(或下地獄),會不會像是羅賓威廉斯所主演的電影-變人 裡的劇情一樣。最後在一個廣大的室內法庭中,對著滿庭的天兵天將,或地獄裡的妖魔鬼怪(不知道有沒有地獄怪客?)去辯駁自己身為人類的種種証明?想到這點我開始深深的悲哀起來。


山上吹拂的微風依然徐徐吹送,繞過戀人們的髮梢,穿過微微搖擺的樹間,然後伏向下方吹往燈火通明的城市,K張開兩隻小手讓風從他的腋下穿過,像是能夠藉由風的流動讓自己可以漂浮在不夜的城市上空,穿梭在人們的夢與夢之間,跳躍在嚮往與現實的落差之上。

我沒辦法移開我對K的目光,那像是飛翔般的姿態,讓我感到渴慕。那稚嫩笑容所洋溢的純粹讓我感到羞愧。我感到手中的啤酒再也無法將我自己麻痺, 好讓我不再羨慕這世界的美好。我把啤酒瓶放在腳邊,開始用盡全力的哭泣。我用雙手緊緊環抱自己,企圖讓自己冷卻的心再度暖活起來,就像拯救即將被凍死的人那樣。但我心知肚明我已經無法再活起來了,靈魂早就不在我的身體裡面了。因為知道這點,我哭得更是傷心

K來到我的身邊,用他的兩雙小手環抱住我,輕聲跟我說:「我們來飛翔好了?」
我抬起頭看向他,我從他的雙眼看見了世界的色彩。就像柏拉圖洞穴之寓裡的洞穴人初次見到真實的太陽一樣。


我緩緩放開環抱自己的僵硬雙手,像初生兒一樣,隨著K用著搖搖擺擺的笨拙姿態爬上我的車頂,然後慢慢的將雙手張開,讓風也從我的腋下穿過,讓風帶領我漂浮在城市的夜空。如果這時有著所謂的背景音樂的話,那一定是純粹的節奏音樂。那富有韻律的節奏正在敲擊著我冷卻的心臟,用著獨特的聲響將我死去多年的心漸漸的喚醒!一.點.一.滴的。


簡直不可思議!我心想。我明明人還在車頂,卻怎麼也同時感到我漂浮在城市的夜空之上?這到底怎麼回事?這感覺就像是用著兩隻眼睛去分別看往不同方向一樣,兩隻眼睛所看見的景象不同,但卻又確實在同一個地方(算了,以我有限的語彙,我只能解釋成這樣) 。我轉過頭看向K,K也看著我,用著小孩特有的調皮表情。然後說「你應該笑才對!這樣會飛得更漂亮喔!」然後我笑了!


在靠近城市旁的一個山上,那是這城市戀人們著名的約會聖地。我和K
常來這裡飛翔。我後來才想起,K到底是誰?為什麼他一個小孩子會半夜不睡覺跑來跟我這個陌生人交談?我問過他,但他卻往往只是笑著搖搖頭,然後開始問我一些很根本,關於人生的問題。我常絞盡腦汁的思考,然後盡量用著完整的答案解釋給他聽。對不對當然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也在這樣的問答之中將我的人生重新的順理了一遍。人生當然不可能重來!我也沒奢望自己能夠這樣就重新被這世界所接受。我只要知道,我還愛著這個世界,我還能在這世界中飛翔,這樣我就能勇敢的去追求這世界的愛,讓這世界總有一天能愛我。當然,我還要謝謝K,我心目中永遠的奇幻少年,我心目中的-彼得潘。


我將車停在我們經常飛翔的地方,然後步下階梯,繞過一對又一對熱戀的情侶,我像往常一樣的將內心尖酸刻薄O.S往心裡面吞,然後面有難色的快速通過,走到賣燒烤的小攤販面前,然後我說:老闆!麻煩兩罐統一蜜豆奶。
安撫好內在的小孩

非常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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