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了,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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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我殺了我的妻子

1

 深夜,由於不是什麼特別的大日子,值班的警察相當無趣的打了呵欠,看來剛才喝的那幾杯咖啡幾乎沒有發揮功效。他眨了眨眼,心裡想著要是昨日沒有被長官抓去打麻將,之後又去喝了酒應該也不會這麼疲倦。

 在警察局外飄著小雨,路上沒有人,但不怎麼地這個警察總覺得哪裡怪怪的,那並非只是他想睡覺所導致,好像就要有什麼事情發生的那種預感。他突然想起前幾個禮拜因事故過世的老警察,曾這麼對他說過:「最近你要小心,這些日子並不安寧。」
 
 警察想著不免打了個寒顫,因為那個老警察是在自己家裡過世的,那天天氣很好,也沒有什麼會使得老警察就這麼突然猝死的條件,據內部人員透漏,連法醫也判斷不出真正的死亡原因,才寫下因心肌梗塞而死的。不少去參加喪禮的人也說,老警察在死之前不久還牢騷自己好像看見無頭的女屍,或是來找他死去的罪人。

 警察越想越毛,原本看著外面的雙眼,也開始轉移到桌面上,但就這麼盯著桌面也沒有減少不安的感覺。也許是因為緊張所導致的,警察吞了一口口水,喉嚨顯得有些乾涸,他下意識地舉起了一旁的杯,本想要喝上一口,卻發覺杯子內是空的,嘴唇與喉嚨沒有得到半點的滋潤。

 當他想起身,便好像看見有什麼白色的東西從眼前晃過。

 「也許是幻覺吧。」
 
 他這麼想,便起身朝著裝水的飲水機緩步走去,此時是夏天,雖下著小雨,但不免有些悶熱。警察邊裝著水,邊想著要不就跟裡面幾個值班的同事聊天好了,自己雖然才剛來不到一年,但長官不在就這麼聊聊天,與那些學長加深感情也無訪。
 

 他想到這裡不免感到放鬆,便邊轉身邊喝著水,怎知水杯才剛拿下來,就有一雙鮮紅的眼看著他。那人全身濕透,身穿像是醫院才有的服裝,看起來就像是剛從醫院逃出來般,從他口裡發出低沉的喊聲:「我殺了,我的妻子。」

2

 老舊的公寓外停滿許多的警車,吵得附近的鄰居不得安寧,住在四樓的王先生不知道幾天前上吊,因為屍臭的關係,才被鄰居發現報警的。
奇怪的是從他的鄰居那裡得知王先生幾乎沒有上吊的動機,據鄰居表示他是個熱心助人的人,平時也會幫忙大家做事,尤其在這個幾乎只剩下老年人的舊公寓來說,像是王先生這樣
 
 三十幾歲的壯年人,幫了他們不少的忙。

 此外,令警察感到不正常的地方在於王先生的家裡幾乎沒有什麼家具,好像都是一個人居住。問了鄰居,鄰居卻說王先生常會提到他的妻子,雖然鄰居表示沒有看見過王先生與他太太一起出去的畫面,或是聽見他們的聲音,但他們都知道王先生熱愛說起他的妻子。鄰居也表示,王先生曾經說過自己的妻子生出來眼睛便看不見,也說不出話,甚至無法如正常人走路,但他卻非常喜歡自己的太太,他常說希望哪天能夠讓大家知道他的太太有多美,有多棒那就好了。

 雖然鄰居都這麼說,警察卻無法在王先生的家裡找到任何有關於他和她太太的照片,或任何有關於家人甚至是情人會有的東西,不管怎麼翻找,這間房間看起來就跟其他單身男性的房間沒有兩樣,要說奇怪,就怪在房子有些太大,大得有些空曠。

 另外還有一間房間也令來收查的警察感到不解,那便是在房屋內的最後一個小房間,房間是上鎖的,本以為裡面會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但裡面只堆疊了一堆不知名的文稿,有的是手寫的,有的是電腦印出來的,箱子上有許多灰塵,與這些文稿相伴的最多就是箱裡的蠹蟲。

 唯一留下來的線索,只有擺放在王先生腳邊的紙,紙上寫了幾個字,看起來像是對某人的懺悔。

「對不起,我沒有遵守約定。」

3

 因為一直找不到王先生被殺害的動機,也找不到任何相關的證據,這件案子差點就要以自殺來結案,卻陷入了另一個謎團之中。
 
 在某次用餐中余警察提起了在王先生案發幾個禮拜前,陳姓警察因為值夜班發瘋進入醫院的事情,由於當天這位與陳姓警察值班的便是這位余警察,所以他的印象特別深刻。

 「你們知道嗎,陳警察那個傢伙慌慌張張就像是看見鬼一樣的跑進來找我,他所有一個姓王的先生來找他報案,說他殺了自己的妻子。那陳警察見他手上也沒有染血,只是因為被

 雨淋的關係,長相駭人了些他變故作證定地問他怎麼殺自己妻子的,你們知道王先生怎麼回答嗎。」

 此時余警察故意壓低聲亮,使得在場的警察皆安靜下來,也沒有半個人知道王先生怎麼回答的。

 「我就是這樣殺了自己妻子的。」

 余警察邊說,邊將擺在一旁的簡報用雙手撕成兩半,當下所有的警察更加沉默,此時有一個比較年輕的警察便舉手了。

 「莫非是他把自己的妻子分屍了?」

 這句話時得所有在坐的警察立即看著四周,並立刻將那位說話的年輕警官摀住了嘴。

 「你這個笨蛋,別以為新來的就能說這種話,小心把你跟陳警察一樣抓去精神病院。」

 「好了,別這麼欺負新人,我當時也是這麼問陳警官的,但他不知道為什麼顯得特別緊張,從懷裡拿出一張濕了的報案單,他本想要給我看的,卻又說我看了絕對不會相信,吱吱嗚嗚地什麼也不肯說,最後我便請他先下班回去睡了,怎知他隔日就進了精神病院。」

 「我知道,自殺王先生肯定與這起自殺案件的王先生有什麼關聯,而陳警官肯定是知道了什麼秘密,害死便躲進了精神病院裡。」
掙脫摀住手的新人警察便直接地說了,這回在場的警察們不但不緊張,還忍不住大笑起來。

 「那怎麼可能呢,這個自殺的王先生家裡面可是沒有任何一張與自己妻子的合照,家裡也沒有任何能證明他有太太的東西,另外來報案的王先生就更不用說了,你想想看有哪個殺了自己太太的先生,會先來報案而不是打電話給醫院的。」

 「是這樣嗎。」

 「說不定還有別的內幕呢,你們說是吧。」

 突然出現在新人警察旁的是臉上有著刀疤的洪警察,因他已經做了十幾年的警察,也處理過不少棘手的案子,所以不但跟上頭的關係特別的好,據說跟黑幫的也有一定的關係,所以局裡的人都特別怕他,見他一出現便連忙地想跑。但由於新來的警察不知道,還傻愣在那兒。

 「你們兩個等悔把事情給我說清楚來。」洪警察指了指余警察與新來的警察後,便如鬼魅般地消失在眾警察面前。
 
 「這都是你的大嘴巴。」

 余警察用力地打了一下新來警察的頭,使得眾警察又忍不住笑起來。

 「對了,你們這吃的飯有點久啊。」

 洪警察突然間又走了出來,這句話說完,便嚇得在場的所有警察連用剩的碗筷都沒留下。

4

 我殺了自己的妻子,在陳述自己如何殺害她之前,我仍想表達自己是清白的,是迫不得以的,我不是因為不愛她而殺了她,是因為我太愛她的緣故。我希望能有人來證明我們的關係,我才會殺害她的,我想要藉由她的死來表達她對於我生命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我也想要像世人見證她真正的美麗。

 因為我一直都做不到,我是個無能的丈夫,因為我的關係,才永遠都無法讓眾人看見她的存在。

 我不太記得我們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相遇的,好像是自然而然就出現在我面前,便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然後結婚。

 我們之前有許多難忘的回憶,那些都記錄在被上鎖的小房間裡,不過我忘了鑰匙放在哪裡,有一段時間我沒有去開啟。我卻仍記得那是幾年前爭執後便上鎖的,之後我們仍有創造些小回憶,卻像是丟進垃圾桶般的那麼不重要。

 是的,我必須要說我出軌了,我愛上了他人眼中視為美好的女子,有得能替我賺來很多的錢,有的雖然無法給我大量的錢,卻能讓我的時間不那麼空缺,有的女子不好追,需要很多的條件,有的條件很難達成,有的條件相較而言簡單。

我與那些不同的女子在私底下交往了很久,我卻沒有從那些女子身上留下什麼回憶,有的女子還誇張的需要將我們每所做的上報給父親知道,有的女子還充滿了各種詐騙及危險。
但這些在我身邊來去的女子,卻沒有一個能夠與我的妻子相比。

 我的妻子不會說話、不曾看見、不會走路,幾乎沒有人在身邊便無法獨自生活。以往我們是用字筆交談,到了現代有電腦便方便多了,但我卻一直都沒有能夠完成我對她的承諾,那便是讓世人能看見她的美麗。

 說起來美麗一詞也是模糊的,那好比美麗的女人,難以具體形容一個女人有多美麗般,它只是一種框架,簡單來說便是兩個字的構成,深入來說卻是相當有學問的。每個年代人們來襯托美的東西都不見得相同,有人會極力創新,也有人與過去結合。但往往世人認為美的事物,在現代幾乎都是被創造出來的形式,姑且稱之為大眾之美,當中又以年齡層的不同,對美的看法有所變化,但如果要把美形容成一種具體的感覺,對我來說那就是能夠讓人看了便會留下印象、有想法、有感觸的都能被稱之為美。

 但去定義這些美的人,不見得往往皆是大眾,而是那些長期與美有所交往的學者或是思想家,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偏見,那就好比是說即便等我年老了,所看見的美可能都是一個樣,不見得能夠懂得比我年輕人眼中的美為何物,我要那個時候的我憑著自己的感覺、經驗去定義和為美便是不足夠的。


 這也好比,將定義為美的人,不見得真的是被多數人認為美,這麼說來也許有些矛盾,我之所以會想要讓世人看見我妻子的美,便也是因為美在多數人的面前,及那少部分的人來說是能被接受的,具體而言我只是想要告訴世人我的妻子是存在的,對我來說卻是痛苦的事情。

 講白了,一個人總不會把自己的妻子拿去整容成美的事物,萬一要是美在整容上就如同機械般,用模子刻印出來的,我的妻子豈不就與他人的妻子是一樣的,到那時世界會有多可怕,誰能去想像呢。

 所以我一直都很努力地想要如何讓自己的妻子變得美麗,可我有的只是雙愚笨的手,跟無法把美的靈感具體呈現的腦袋,所以我不見得能夠把我的妻子變得美麗。但卻又無法將自己的靈感交託與他人,來將我的妻子變得美麗,因為那樣及便我的妻子變得美麗了,也沒有世人認為是我所做的。

 好幾年,我努力嘗試又失敗,我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成功,我也看過了很多書,也詢問過許多將自己妻子變得美麗的人,但那似乎是沒有竅門的,只能不停止的努力,直到被人認同為止。

 其實我最懷念的仍然是我們交往開始的那些日子,單純不用去思考太多,我們的總是能在不同的時間裡留下許多直白且美好的回憶。因為我的承諾,我的私心便將一切都像是便得醜陋般,我便得逐漸忘記與她那些美好的生活,如在咖啡店裡用一個下午享受片刻的人生,記錄下浪潮的聲音,夕陽的美麗,兩人纏綿親暱的過程。

 我常為此懊悔,羨慕著他人的妻子,但我的妻子仍然沉默地在那兒,她總能用我無助、失望的眼淚寫成一首小詩,安慰我繼續走下去的路。

 在最後那次爭吵後,我想了很多,也離開了很久,我的心是乾涸、是渴慕的,沒有一名女性,能如我的妻子般,帶給我那麼多快樂的日子。

 今天我回去面對著她,一如往常的沉默,卻像是交談了好幾個世紀般,但我卻不能夠跟她再一起了。

 我出了一場車禍,我住進院,醫生說我腦袋有傷會產生某些障礙,雙手也因為受傷的關係,以後恐怕連吃飯都有困難。這樣的我別說能實踐對妻子的承諾,連想起這些事情都有些吃力,我連自己是怎麼有辦法寫出這些的,我到底怎麼想出來得我都不記得了。

 所以,我殺了她,用自己的雙手。我把她的遺體吃進肚子裡了,幾乎沒有留下什麼。

 不過那也只是一種形式,她會永遠存在我的生活裡,就如同我血液裡的靈魂一樣,我永遠都殺不了她,也無法忘記。

 我現在報警,其實也沒有那麼多好說的,只是人要是死了,想說的便特別的多。

 不過這些都只是藉口,或許我從來都沒有為自己的人生,為自己的妻子,為那美麗之物努力過。

 就如同吵著要吃糖,卻始終都吃不到糖的小孩般。



王先生寫下的報案單的字被雨水沾濕的有些模糊,洪警察對著陳警察的耳邊說出了一句話後便拿到了這張報案單,而陳警官便也立刻從神經兮兮的狀態轉好,立刻就出院了。

「你們還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照我交代地去將王先生的死因寫上報告,順便將這報告單在他的墓上燒了。」

余警察聽到洪警察這麼說仍有些困惑,自己不敢問,便推了推身邊年輕的警察,身邊年輕的警察面有難色,卻因為本身也好奇便直接問了。

「那麼這王先生的死因要寫什麼呢?」

「自殺。」

「那王先生的太太?」

「確實是被王先生所殺,不過也找不到證據,那就不用多寫了。」

兩人聽洪警察說得仍有聽沒有懂,本想要離開,洪警察又叫住了他們。

「去祭拜的時候,別忘了對王先生說,你的太太很美麗,我們已經看到了。」

兩人被這麼一說,便又更加地困惑,此時洪警官便湊近他們的耳朵。

「你們兩個還站在這裡,我就把你們的秘密都告訴你們妻子。」

洪警察還沒說完,兩人便馬上站直,一溜煙地就消失在洪警察的眼前。

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洪警察的視線轉移到窗外藍色的天空上,不經感嘆道:「若要是死亡才會使一切變得有意義的話,那樣也沒有意義吧。」
記憶裡的痛苦和死亡
總是一再折磨著人心

問好
跳舞鯨魚
自述部分的文字很有力,很有重量的一篇故事。


安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