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2月 26, 2013 3:33 pm
第１１章：無盡長夜
白晝，卡爾吉斯在“州立聯合醫院”的加護病房，他在上午11點後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卡爾吉斯先生似乎沒有骨折跡象，可是依據當事人的說法，應該有受到劇烈的打擊，這真是一個奇蹟。」
「他有嚴重的顱內出血，幸好送來的早，不然再好的外科手術都救不活他。」
骨科醫師與胸腔科醫師談論著卡爾吉斯病情，其他幾位醫療人員，則尾隨著兩名醫師。
休葛帶著哈利趕來醫院，這時候的卡爾吉斯還在沉睡，胸腔到腹腔都是繃帶。阿薩蓮與英葛姆坐在病床旁邊的客座，他們這段過程一直陪著卡爾吉斯，也與萊茵絲談天，他們之間莫名的契合，永遠有聊不完的話題。
「請問兩位是？」
休葛神色凝重，他看著兩名陌生人，彷彿在警戒著他們。雖然哈利察覺到休葛的態度有異，但卻什麼都不做，在彼此交換眼神之後，哈利就聽從休葛的意思去陪伴卡爾吉斯。
「這說來話長。」
阿薩蓮在休葛的目光中察覺到敵意，原先的笑容忽然變得僵硬。英葛姆知道休葛並不相信他們，所以率先走了出來向他示好，試圖用行動來證實們的善意。
「我們只是意外發現卡爾吉斯被人毆打，所以才伸出援手，很抱歉，我們打擾了這麼久。」
「我很感謝你們的見義勇為，不過有些事情我想找你們出來談談，不知道你們意思怎樣？」
休葛雖然回應了英葛姆的問題，可是口中瑞氣仍然不減，反而爆發出更為劇烈的敵意，感覺非常冷酷。三個人來到了外面的走廊，他們穿越了兩個轉角，來到一處沒有人的開放陽臺。英葛姆走在休葛的右側，阿薩蓮則來到了左側旁觀，現場彌漫著難受的氛圍。
「你們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休葛一臉狐疑，對他們沒有任何一絲信賴感，英葛姆雖然知情，卻裝作茫然不知，用著平常心回應休葛的疑問。
「你不簡單，看來是說謊成性。」
「這話怎麼說？」
「不要在裝傻了。不管你們多麼努力隱藏自己的氣息，我一看就知道你們是魔裝域使。」
休葛目光尖銳，像是一對鷹眼，能夠看過虛幻與假象，毫不留停地揭穿真像，讓真實赤裸裸的呈現出來。英葛姆沒有回應休葛的問題，阿薩蓮也陷入了沉靜，現場非常荒寂，除了休葛的一聲質問之外，就只剩下嘲笑的風呼。
「我很感激你們幫助卡爾吉斯跟萊茵絲，但是我現在無法相信你們。」
「因為我們的出現太過巧合？像是事先計畫好的嗎？」
阿薩蓮向前走了幾步，步跋顯得沉重，口氣也沒有先前的輕靈。聽到她的疑問後，休葛忽然變得有些愧疚，不自覺低下了頭，看起來非常傷心。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懷疑你們的。」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們真的沒惡意。」
「就算你們真的沒惡意，接近卡爾吉斯肯定有所意圖。」
「好吧，那我們就跟你說實話吧。」
「噢？」
休葛抬起了頭，雙瞳眼爍著奇異的光輝，他像在探索，像在尋找，試圖找到失落許久的解答。
「你們四人雖然都是魔裝域使，可是能真正掌握魔裝的人卻只有你。這意味著，除了你之外，剩下的人都很有可能引來災星。特別是卡爾吉斯，他無法隱藏自身的魔裝，昨天他散發出了一股可怕的精神力，它浩瀚的像大海，無窮無盡，擁有毀掉整座城市的力量。如果放任不管，很可能會發生兩年前的事情。」
未知的事件，來自於遙遠的兩年之前，對於當時的景象，休葛到了現在依然歷歷在目。他知道阿薩蓮想表達什麼，也明白他們的一片善心，可是在這塊孤獨的大陸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卡爾吉斯，因為這已經是既定的宿命，沒有人能夠改變它。
「昨天的時候，我跟阿薩蓮都有感應到其他魔裝域使的氣息，除了萊茵絲跟卡爾吉斯外，一共有四人。有三個人在東方，對方是誰不曉得，另一個則在北方，位置接近海德大學。已經有太多人都注意到了卡爾吉斯，今後他的人生恐怕凶多吉少。」
英葛姆訴說的是一段事實，也是卡爾吉斯不堪面對的命運，他那被鋼鎖所綑綁的路途，永遠不會明朗，只有一條崎嶇忐忑的路。對於他們所說的話，休葛感到非常驚訝，他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麼迅速，已經嚴重到危及旁人的安全，這件事情若放任不管，往後肯定會發生嚴重的損傷。
「這都市已經有太多魔裝域使都瘋了，你應該很清楚才是，既然如此，為何我們不要一起合作，而是選擇排斥？」
英葛姆繼續對著休葛追問，他所渴求的不只是一個允諾，還有誠心誠意的信賴。休葛變得多疑，只有他親手拯救過的人才選擇相信，他堅信只有親手爭取來的人情，才不會得到別人的背叛，能夠成為恆久的虔誠。
「我現在無法相信你們，可是我們可以互相聯絡，可以給我一些時間嗎？」
思考良久，休葛從襯衫拿出了私人名片。英葛姆接過名片看了數秒，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眨了幾次眼皮，彷彿思考陷入了膠著，認不清自己的雙眼。
「休葛，你是職業會計師？」
「是的，你們呢？」
「我叫做英葛姆，職業是社會工作師，我替州政府工作。她是阿薩蓮，在一間公開發行公司擔任人事行政管理師。」
英葛姆簡略的擺動手勢，姿勢單純卻充滿了氣魄，儀態像一位個獲勝無數的聲樂演唱家，那滿懷自信的威儀，光看一眼就足以震懾人心。
「對了……休葛。我還有一件事情必須告訴你。」
阿薩蓮好像是驚覺到了什麼，突然睜大了眼珠，裡面還賽滿了擔憂。
＊
晚上七點，撤妮兒來到了“州立聯合醫院”的花園，場面有些不安分。撤妮兒傷心欲絕，一來到現場就立即指責萊茵絲，態度相當兇悍。現場只有三個人，哈利、萊茵絲與撤妮兒，休葛則在病房照顧卡爾吉斯。
「妳不是有力量嗎？妳不會反擊嗎！」
撤妮兒一把手推向萊茵絲，她們之間的似乎不存在情誼，只有殘酷的決裂。萊茵絲感到愧疚，感到害怕，她明白這過錯是自己造成的，所以她不回答，也不抬頭，這是她對撤妮兒的賠罪。哈利站在一旁觀望，他沒有出手，似乎不打算阻止萊茵絲的暴行。
「對不起……」
萊茵絲的眼神相當虛弱，她只是不斷地鞠躬，現內心的赤誠。撤妮兒是霸道的女孩，對於別人的歉言她並沒有領情，只是更加嚴力的去責唄。
「妳現在抱歉有什麼用？」
魔裝究竟是什麼？撤妮兒不懂，也不想懂。她無法壓力心中的悲情，也無法壓制住靈魂深處的傷口，她只是覺得悲憤，想要親手了解這一切的荒唐。
「妳空有力量，卻看著眼前的人被傷害，這究竟算什麼？」
再一次的推擠，萊茵絲摔倒了。目睹全部經過的哈利不說話，他冷著眼，狠著心腸，一陣痛楚在心中張裂開來，可是他卻呼喊不出來，只能讓傷心繼續堆積在心中。
「難爾吉斯就該死嗎？」
「抱歉，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到他。」
向傷口上灑上鹽巴，得到不是恨意的紓解，反而是更加濃郁的痛心。撤妮兒閉上雙眼，不想聽見聲音，不想嗅到每個冷淡無情的人。他們滿口謊言，承諾從未落實，任何海誓山盟的諾言都是枉然。
「妳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別人，但到頭來妳其實是想保護自己吧！」
虛假的信諾，像一把刀，每刀都犀利的割向心口，忘了什麼是慟。過去的記憶，不論怎樣的難堪，都已經是殘存在時間背後的印象，它糾結了每個人，使所有人變的脆弱，一碰即碎。每張面孔，都是萊茵絲心中揮之不去的噩夢，每次夜晚，都擔心著魅影啃食她的魂魄，每次的夢醒，都是另外一個噩耗的前兆。
「不要再說了，不要把罪過都怪在萊茵絲身上，妳以為她就不懊悔嗎？」
哈利幾乎忍無可忍，雖然他只是旁觀者，但她再也無法忍受撤妮兒的任性。
「哈利，不關你的事，住嘴！」
撤妮兒伸出了右手，想要制裁她，每一次的猶豫，哈利都看得提心吊膽，想要向前制止。萊茵絲願意承擔一切罪過，暗自拋使眼色阻止哈利，最後一瞬間，一抹身影插入兩名女性之間，承受了無情的拍打。
「我曾經說過，只要我還有餘力，我就會盡我所能。」
強大力量落在柔軟的臉頰上，讓人立即倒退，當那人回過頭來，大家一臉驚愕。撤妮兒看到他後，雙手遮住了臉，承受了最劇烈的良心譴責。
「我非常清楚，我的承諾是根本不可能兌現的票據，所以才會害死我的老婆跟朋友。」
強烈的衝擊力讓休葛嘴唇流血，眼鏡也掉到了地上碎開。
「正是因為我什麼都做不到，誰都救不了，所以我只能呼喊著道德口號……哈利也因為警匪追逐而失去了父親。萊茵絲更是因為童年的遭遇，對那些壞人心生恐懼。」
休葛伸出了左手撫摸紅腫的左臉頰，雙目泛著慚愧的目光。
「正是因為我們都錯了，才會錯失每個深愛的人，利用斥吼轉移心中的疤痕，用缺憾去彌補傷口，藉此尋找靈魂的寄託。」
「休葛……」
撤妮兒無法替代休葛去承擔心痛，卻能深刻的感受到那份缺口。休葛早就一無所有，大家也都有滿口說不出的委屈，原來人生的結局，到了最後一刻只有滿滿的殘破。
「妳跟我不同，我早就什麼都沒了，我的愛無法奉獻給任何一個人。」
聽到休葛的話，徹妮爾忽然頓悟，用著慚愧的神情看著哈利跟萊茵絲，她不知道有這樣子的事情，這是一場天大的錯誤。撤妮兒吐不出半個字，所有人的境遇在她心中逐漸化開，變得越來越濃烈。
「我對不起你們。」
撤妮兒生活美滿，像是得到天使的眷顧，她什麼都有，生命中不曾存在過黑暗，有的只是家庭給予她的熱愛與珍惜。她低著頭轉身離去，似乎有愧於他們，已經沒有顏面直視他們的容顏，那是再也喚不回的身影，不論休葛怎樣呼喚她名字。
＊
凌晨一點，卡爾吉斯忽然醒來。這是一個空洞的夜晚，天空很暗很暗，他開了燈探望四周，沒有看到任何人。一個人獨自與夜空相處，是卡爾吉斯的習慣，今天的他想念慈藹的母親，也想念痛惡的父親。
卡爾吉斯走在空盪的大廊，四周只有稀疏的燈光。他走著，昨天傷勢對他依然有著影響，腹部有點疼。這是他一個人的時間，過去他一直珍藏著黑夜，覺得只有繁星才是他的好友，會傾聽他說話，但是今天的他卻覺得非常孤單。他來到了醫院外的中庭，這邊很寬闊，寬闊到可以容下整個星際，所有的星辰都在跟他打招呼，他也對著星星們揮手。
忽然，熟悉人影穿過他的面前，轉入了一處死角。卡爾吉斯認得她，那樣孤傲的身影他永遠忘不了。卡爾吉斯以為自己花了眼，可是卻追了過去，想要確認真相是什麼。
「喂，故意把我引到這來，妳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
卡爾吉斯看到了銀色捲髮與淺藍色瞳孔，他記得這個人，女孩白的不像話，根本像個白紙捏成的模型。
「為什麼你昨天不逃？你不怕死嗎？」
一聽道她的問題，卡爾吉斯就覺得洋裝少女是跟蹤狂，他甚至懷疑自己的祖宗八代也被她查得一清二楚。
「我才要問妳呢，上次為何妳沒砍了我。」
「愚蠢的問題，我沒回答的必要，你這白痴只需回答我的問題就夠了。」
洋裝少女口氣冷淡又冰寒，沒有半點人性，表情凶狠的像帝王，說話又惡毒，當卡爾吉斯看到她眼神時，忽然覺得背椎發涼。
「你的名字？」
「卡爾吉斯。」
忽然，卡爾吉斯鬆了一口氣，對方會問這種問題，代表著戶政事務所的口風很緊。卡爾吉斯放鬆了一下，心跳也跟著變得緩慢，接著大呼一口氣。
「那妳的名字呢？」
風涼了，大氣變得好冷好冷，卡爾吉斯不曉得那是不是錯覺，有那麼一剎那，她眼中好像流出了哀傷。洋裝少女完全不理卡爾吉斯的問題，將右手放在一旁的大樹上。
「你昨天不逃走，是因為想逞英雄嗎？」
「妳少在那隨便憶測我。」
卡爾吉斯口氣開始變得剛硬，顯然是對她的無理訊問感到厭煩。
「那麼是為什麼？」
「我沒有必要回答妳的問題。」
「噢，那你嚮往著什麼？」
洋裝少女幾乎對卡爾吉斯不理不睬，純粹就是在進行戰犯審問，口氣感受不到情緒，像鐵塊一樣。
「嚮往著什麼？我沒想過這問題，不如妳先說看看。」
「平安與和樂。」
卡爾吉斯啞口無言，那個洋裝少女根本是怪胎，一下不理人，一下子又變得人道，問題也毫無邏輯，根本不明白她想問出什麼。
「不瞞妳說，妳所嚮往的國度，只是不能實現的幻想與美夢。」
「噢，幻想？美夢？那你有過怎樣的幻想與美夢？」
卡爾吉斯並不喜歡冷冰的問答遊戲，但礙於無聊，就乾脆陪她玩到底，順便試探對方的意圖。
「幻想，當然是有數不完的鈔票。美夢，當然是美女成群為我服務。」
「你真噁心，低級的讓我想吐，你這樣子跟其他賤男人有什麼區別？」
「不然妳以為我多高尚？」
卡爾吉斯聳聳肩膀，閉上雙眼，拉高下巴，那隨便的姿態使人怒火油然而生，是一個沒有責任感跟擔當的渾球。
「你說謊。」
三個字，簡單明瞭，直接穿透了卡爾吉斯的靈魂深處。卡爾吉斯忽然驚覺，洋裝少女問答並不是毫無意義，她在試探著自己，在尋覓著答案，她所想知道的是一個遙遠且不可觸及的人性，她只是利用卡爾吉斯來驗證自己。
「如果有一天，你同伴面臨危機，你會選擇救自己，還是朋友？」
卡爾吉斯從未聽過如此奇異的問答，他覺得這問題根本沒意義，也沒有正確解答。一個說是的人，就算捨身為人，本意也不見得是自願；一個說否的人，就算無能為力，也不代表他泯滅良心。在他看來，這種問題根本就是無趣的心理測驗，只能用來評估人的心智，答案卻不具代表性。
「我會救所有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誰也有沒有救到，還差點害死自己。」
「我知道。」
「那為什麼你要幹這種蠢事？難道你真的是白痴？」
「若妳真的當我是白痴，肯定不會問我這種問題。在我看來，妳只是純粹想證明我是錯的。」
卡爾吉斯似乎是明白了洋裝少女意圖，口氣忽然粗狂起來，雙眼狠狠直視她，馬上揭穿了對方真面目。而她也被卡爾吉斯的話所刺激，雙瞳瞬間被激怒意，對卡爾吉斯展開最激烈的回擊。
「我說過了，我只准你回答我問題，小心我砍了你。」
「妳不是想殺人？那妳還猶豫些什麼？」
卡爾吉斯裝腔作勢，像個無懼於生死的英豪，口氣篤定不已。
「你真這麼想死？」
「要殺就快，別這麼多廢話！」
像是咆哮一樣的大吼震驚了洋裝少女，她默不作聲，表情馬上落寞了起來。卡爾吉斯一臉呆滯，他從未料想在洋裝少女身上看到人性的一面。
「我倒是要看清楚——你所說的話是否都能做到。」
洋裝少女鬆下了右手，身子踅了一圈，打算就此離去。卡爾吉斯不想與她繼續糾纏，心底卻對她充滿了好奇，想要知道更多有關她的事情。心知對方心高氣傲，卡爾吉斯故意放低了身段，用苛求般的可憐語氣投向她背影。
「拜託，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嗎？我不希望自己永遠不明不白。」
洋裝少女背對卡爾吉斯，她動都不動，時間過了許久才勉強成全他的祈願，並化為風中的氣流，消影匿跡。
「你適合當個不明不白的人。我是月亮的孩子——愛妮爾。」
月亮的孩子，她是與月亮作伴的孩子。卡爾吉斯昂首看著暗夜，今天似乎找不到月亮。
白晝，卡爾吉斯在“州立聯合醫院”的加護病房，他在上午11點後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卡爾吉斯先生似乎沒有骨折跡象，可是依據當事人的說法，應該有受到劇烈的打擊，這真是一個奇蹟。」
「他有嚴重的顱內出血，幸好送來的早，不然再好的外科手術都救不活他。」
骨科醫師與胸腔科醫師談論著卡爾吉斯病情，其他幾位醫療人員，則尾隨著兩名醫師。
休葛帶著哈利趕來醫院，這時候的卡爾吉斯還在沉睡，胸腔到腹腔都是繃帶。阿薩蓮與英葛姆坐在病床旁邊的客座，他們這段過程一直陪著卡爾吉斯，也與萊茵絲談天，他們之間莫名的契合，永遠有聊不完的話題。
「請問兩位是？」
休葛神色凝重，他看著兩名陌生人，彷彿在警戒著他們。雖然哈利察覺到休葛的態度有異，但卻什麼都不做，在彼此交換眼神之後，哈利就聽從休葛的意思去陪伴卡爾吉斯。
「這說來話長。」
阿薩蓮在休葛的目光中察覺到敵意，原先的笑容忽然變得僵硬。英葛姆知道休葛並不相信他們，所以率先走了出來向他示好，試圖用行動來證實們的善意。
「我們只是意外發現卡爾吉斯被人毆打，所以才伸出援手，很抱歉，我們打擾了這麼久。」
「我很感謝你們的見義勇為，不過有些事情我想找你們出來談談，不知道你們意思怎樣？」
休葛雖然回應了英葛姆的問題，可是口中瑞氣仍然不減，反而爆發出更為劇烈的敵意，感覺非常冷酷。三個人來到了外面的走廊，他們穿越了兩個轉角，來到一處沒有人的開放陽臺。英葛姆走在休葛的右側，阿薩蓮則來到了左側旁觀，現場彌漫著難受的氛圍。
「你們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休葛一臉狐疑，對他們沒有任何一絲信賴感，英葛姆雖然知情，卻裝作茫然不知，用著平常心回應休葛的疑問。
「你不簡單，看來是說謊成性。」
「這話怎麼說？」
「不要在裝傻了。不管你們多麼努力隱藏自己的氣息，我一看就知道你們是魔裝域使。」
休葛目光尖銳，像是一對鷹眼，能夠看過虛幻與假象，毫不留停地揭穿真像，讓真實赤裸裸的呈現出來。英葛姆沒有回應休葛的問題，阿薩蓮也陷入了沉靜，現場非常荒寂，除了休葛的一聲質問之外，就只剩下嘲笑的風呼。
「我很感激你們幫助卡爾吉斯跟萊茵絲，但是我現在無法相信你們。」
「因為我們的出現太過巧合？像是事先計畫好的嗎？」
阿薩蓮向前走了幾步，步跋顯得沉重，口氣也沒有先前的輕靈。聽到她的疑問後，休葛忽然變得有些愧疚，不自覺低下了頭，看起來非常傷心。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懷疑你們的。」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們真的沒惡意。」
「就算你們真的沒惡意，接近卡爾吉斯肯定有所意圖。」
「好吧，那我們就跟你說實話吧。」
「噢？」
休葛抬起了頭，雙瞳眼爍著奇異的光輝，他像在探索，像在尋找，試圖找到失落許久的解答。
「你們四人雖然都是魔裝域使，可是能真正掌握魔裝的人卻只有你。這意味著，除了你之外，剩下的人都很有可能引來災星。特別是卡爾吉斯，他無法隱藏自身的魔裝，昨天他散發出了一股可怕的精神力，它浩瀚的像大海，無窮無盡，擁有毀掉整座城市的力量。如果放任不管，很可能會發生兩年前的事情。」
未知的事件，來自於遙遠的兩年之前，對於當時的景象，休葛到了現在依然歷歷在目。他知道阿薩蓮想表達什麼，也明白他們的一片善心，可是在這塊孤獨的大陸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卡爾吉斯，因為這已經是既定的宿命，沒有人能夠改變它。
「昨天的時候，我跟阿薩蓮都有感應到其他魔裝域使的氣息，除了萊茵絲跟卡爾吉斯外，一共有四人。有三個人在東方，對方是誰不曉得，另一個則在北方，位置接近海德大學。已經有太多人都注意到了卡爾吉斯，今後他的人生恐怕凶多吉少。」
英葛姆訴說的是一段事實，也是卡爾吉斯不堪面對的命運，他那被鋼鎖所綑綁的路途，永遠不會明朗，只有一條崎嶇忐忑的路。對於他們所說的話，休葛感到非常驚訝，他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麼迅速，已經嚴重到危及旁人的安全，這件事情若放任不管，往後肯定會發生嚴重的損傷。
「這都市已經有太多魔裝域使都瘋了，你應該很清楚才是，既然如此，為何我們不要一起合作，而是選擇排斥？」
英葛姆繼續對著休葛追問，他所渴求的不只是一個允諾，還有誠心誠意的信賴。休葛變得多疑，只有他親手拯救過的人才選擇相信，他堅信只有親手爭取來的人情，才不會得到別人的背叛，能夠成為恆久的虔誠。
「我現在無法相信你們，可是我們可以互相聯絡，可以給我一些時間嗎？」
思考良久，休葛從襯衫拿出了私人名片。英葛姆接過名片看了數秒，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眨了幾次眼皮，彷彿思考陷入了膠著，認不清自己的雙眼。
「休葛，你是職業會計師？」
「是的，你們呢？」
「我叫做英葛姆，職業是社會工作師，我替州政府工作。她是阿薩蓮，在一間公開發行公司擔任人事行政管理師。」
英葛姆簡略的擺動手勢，姿勢單純卻充滿了氣魄，儀態像一位個獲勝無數的聲樂演唱家，那滿懷自信的威儀，光看一眼就足以震懾人心。
「對了……休葛。我還有一件事情必須告訴你。」
阿薩蓮好像是驚覺到了什麼，突然睜大了眼珠，裡面還賽滿了擔憂。
＊
晚上七點，撤妮兒來到了“州立聯合醫院”的花園，場面有些不安分。撤妮兒傷心欲絕，一來到現場就立即指責萊茵絲，態度相當兇悍。現場只有三個人，哈利、萊茵絲與撤妮兒，休葛則在病房照顧卡爾吉斯。
「妳不是有力量嗎？妳不會反擊嗎！」
撤妮兒一把手推向萊茵絲，她們之間的似乎不存在情誼，只有殘酷的決裂。萊茵絲感到愧疚，感到害怕，她明白這過錯是自己造成的，所以她不回答，也不抬頭，這是她對撤妮兒的賠罪。哈利站在一旁觀望，他沒有出手，似乎不打算阻止萊茵絲的暴行。
「對不起……」
萊茵絲的眼神相當虛弱，她只是不斷地鞠躬，現內心的赤誠。撤妮兒是霸道的女孩，對於別人的歉言她並沒有領情，只是更加嚴力的去責唄。
「妳現在抱歉有什麼用？」
魔裝究竟是什麼？撤妮兒不懂，也不想懂。她無法壓力心中的悲情，也無法壓制住靈魂深處的傷口，她只是覺得悲憤，想要親手了解這一切的荒唐。
「妳空有力量，卻看著眼前的人被傷害，這究竟算什麼？」
再一次的推擠，萊茵絲摔倒了。目睹全部經過的哈利不說話，他冷著眼，狠著心腸，一陣痛楚在心中張裂開來，可是他卻呼喊不出來，只能讓傷心繼續堆積在心中。
「難爾吉斯就該死嗎？」
「抱歉，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到他。」
向傷口上灑上鹽巴，得到不是恨意的紓解，反而是更加濃郁的痛心。撤妮兒閉上雙眼，不想聽見聲音，不想嗅到每個冷淡無情的人。他們滿口謊言，承諾從未落實，任何海誓山盟的諾言都是枉然。
「妳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別人，但到頭來妳其實是想保護自己吧！」
虛假的信諾，像一把刀，每刀都犀利的割向心口，忘了什麼是慟。過去的記憶，不論怎樣的難堪，都已經是殘存在時間背後的印象，它糾結了每個人，使所有人變的脆弱，一碰即碎。每張面孔，都是萊茵絲心中揮之不去的噩夢，每次夜晚，都擔心著魅影啃食她的魂魄，每次的夢醒，都是另外一個噩耗的前兆。
「不要再說了，不要把罪過都怪在萊茵絲身上，妳以為她就不懊悔嗎？」
哈利幾乎忍無可忍，雖然他只是旁觀者，但她再也無法忍受撤妮兒的任性。
「哈利，不關你的事，住嘴！」
撤妮兒伸出了右手，想要制裁她，每一次的猶豫，哈利都看得提心吊膽，想要向前制止。萊茵絲願意承擔一切罪過，暗自拋使眼色阻止哈利，最後一瞬間，一抹身影插入兩名女性之間，承受了無情的拍打。
「我曾經說過，只要我還有餘力，我就會盡我所能。」
強大力量落在柔軟的臉頰上，讓人立即倒退，當那人回過頭來，大家一臉驚愕。撤妮兒看到他後，雙手遮住了臉，承受了最劇烈的良心譴責。
「我非常清楚，我的承諾是根本不可能兌現的票據，所以才會害死我的老婆跟朋友。」
強烈的衝擊力讓休葛嘴唇流血，眼鏡也掉到了地上碎開。
「正是因為我什麼都做不到，誰都救不了，所以我只能呼喊著道德口號……哈利也因為警匪追逐而失去了父親。萊茵絲更是因為童年的遭遇，對那些壞人心生恐懼。」
休葛伸出了左手撫摸紅腫的左臉頰，雙目泛著慚愧的目光。
「正是因為我們都錯了，才會錯失每個深愛的人，利用斥吼轉移心中的疤痕，用缺憾去彌補傷口，藉此尋找靈魂的寄託。」
「休葛……」
撤妮兒無法替代休葛去承擔心痛，卻能深刻的感受到那份缺口。休葛早就一無所有，大家也都有滿口說不出的委屈，原來人生的結局，到了最後一刻只有滿滿的殘破。
「妳跟我不同，我早就什麼都沒了，我的愛無法奉獻給任何一個人。」
聽到休葛的話，徹妮爾忽然頓悟，用著慚愧的神情看著哈利跟萊茵絲，她不知道有這樣子的事情，這是一場天大的錯誤。撤妮兒吐不出半個字，所有人的境遇在她心中逐漸化開，變得越來越濃烈。
「我對不起你們。」
撤妮兒生活美滿，像是得到天使的眷顧，她什麼都有，生命中不曾存在過黑暗，有的只是家庭給予她的熱愛與珍惜。她低著頭轉身離去，似乎有愧於他們，已經沒有顏面直視他們的容顏，那是再也喚不回的身影，不論休葛怎樣呼喚她名字。
＊
凌晨一點，卡爾吉斯忽然醒來。這是一個空洞的夜晚，天空很暗很暗，他開了燈探望四周，沒有看到任何人。一個人獨自與夜空相處，是卡爾吉斯的習慣，今天的他想念慈藹的母親，也想念痛惡的父親。
卡爾吉斯走在空盪的大廊，四周只有稀疏的燈光。他走著，昨天傷勢對他依然有著影響，腹部有點疼。這是他一個人的時間，過去他一直珍藏著黑夜，覺得只有繁星才是他的好友，會傾聽他說話，但是今天的他卻覺得非常孤單。他來到了醫院外的中庭，這邊很寬闊，寬闊到可以容下整個星際，所有的星辰都在跟他打招呼，他也對著星星們揮手。
忽然，熟悉人影穿過他的面前，轉入了一處死角。卡爾吉斯認得她，那樣孤傲的身影他永遠忘不了。卡爾吉斯以為自己花了眼，可是卻追了過去，想要確認真相是什麼。
「喂，故意把我引到這來，妳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
卡爾吉斯看到了銀色捲髮與淺藍色瞳孔，他記得這個人，女孩白的不像話，根本像個白紙捏成的模型。
「為什麼你昨天不逃？你不怕死嗎？」
一聽道她的問題，卡爾吉斯就覺得洋裝少女是跟蹤狂，他甚至懷疑自己的祖宗八代也被她查得一清二楚。
「我才要問妳呢，上次為何妳沒砍了我。」
「愚蠢的問題，我沒回答的必要，你這白痴只需回答我的問題就夠了。」
洋裝少女口氣冷淡又冰寒，沒有半點人性，表情凶狠的像帝王，說話又惡毒，當卡爾吉斯看到她眼神時，忽然覺得背椎發涼。
「你的名字？」
「卡爾吉斯。」
忽然，卡爾吉斯鬆了一口氣，對方會問這種問題，代表著戶政事務所的口風很緊。卡爾吉斯放鬆了一下，心跳也跟著變得緩慢，接著大呼一口氣。
「那妳的名字呢？」
風涼了，大氣變得好冷好冷，卡爾吉斯不曉得那是不是錯覺，有那麼一剎那，她眼中好像流出了哀傷。洋裝少女完全不理卡爾吉斯的問題，將右手放在一旁的大樹上。
「你昨天不逃走，是因為想逞英雄嗎？」
「妳少在那隨便憶測我。」
卡爾吉斯口氣開始變得剛硬，顯然是對她的無理訊問感到厭煩。
「那麼是為什麼？」
「我沒有必要回答妳的問題。」
「噢，那你嚮往著什麼？」
洋裝少女幾乎對卡爾吉斯不理不睬，純粹就是在進行戰犯審問，口氣感受不到情緒，像鐵塊一樣。
「嚮往著什麼？我沒想過這問題，不如妳先說看看。」
「平安與和樂。」
卡爾吉斯啞口無言，那個洋裝少女根本是怪胎，一下不理人，一下子又變得人道，問題也毫無邏輯，根本不明白她想問出什麼。
「不瞞妳說，妳所嚮往的國度，只是不能實現的幻想與美夢。」
「噢，幻想？美夢？那你有過怎樣的幻想與美夢？」
卡爾吉斯並不喜歡冷冰的問答遊戲，但礙於無聊，就乾脆陪她玩到底，順便試探對方的意圖。
「幻想，當然是有數不完的鈔票。美夢，當然是美女成群為我服務。」
「你真噁心，低級的讓我想吐，你這樣子跟其他賤男人有什麼區別？」
「不然妳以為我多高尚？」
卡爾吉斯聳聳肩膀，閉上雙眼，拉高下巴，那隨便的姿態使人怒火油然而生，是一個沒有責任感跟擔當的渾球。
「你說謊。」
三個字，簡單明瞭，直接穿透了卡爾吉斯的靈魂深處。卡爾吉斯忽然驚覺，洋裝少女問答並不是毫無意義，她在試探著自己，在尋覓著答案，她所想知道的是一個遙遠且不可觸及的人性，她只是利用卡爾吉斯來驗證自己。
「如果有一天，你同伴面臨危機，你會選擇救自己，還是朋友？」
卡爾吉斯從未聽過如此奇異的問答，他覺得這問題根本沒意義，也沒有正確解答。一個說是的人，就算捨身為人，本意也不見得是自願；一個說否的人，就算無能為力，也不代表他泯滅良心。在他看來，這種問題根本就是無趣的心理測驗，只能用來評估人的心智，答案卻不具代表性。
「我會救所有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誰也有沒有救到，還差點害死自己。」
「我知道。」
「那為什麼你要幹這種蠢事？難道你真的是白痴？」
「若妳真的當我是白痴，肯定不會問我這種問題。在我看來，妳只是純粹想證明我是錯的。」
卡爾吉斯似乎是明白了洋裝少女意圖，口氣忽然粗狂起來，雙眼狠狠直視她，馬上揭穿了對方真面目。而她也被卡爾吉斯的話所刺激，雙瞳瞬間被激怒意，對卡爾吉斯展開最激烈的回擊。
「我說過了，我只准你回答我問題，小心我砍了你。」
「妳不是想殺人？那妳還猶豫些什麼？」
卡爾吉斯裝腔作勢，像個無懼於生死的英豪，口氣篤定不已。
「你真這麼想死？」
「要殺就快，別這麼多廢話！」
像是咆哮一樣的大吼震驚了洋裝少女，她默不作聲，表情馬上落寞了起來。卡爾吉斯一臉呆滯，他從未料想在洋裝少女身上看到人性的一面。
「我倒是要看清楚——你所說的話是否都能做到。」
洋裝少女鬆下了右手，身子踅了一圈，打算就此離去。卡爾吉斯不想與她繼續糾纏，心底卻對她充滿了好奇，想要知道更多有關她的事情。心知對方心高氣傲，卡爾吉斯故意放低了身段，用苛求般的可憐語氣投向她背影。
「拜託，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嗎？我不希望自己永遠不明不白。」
洋裝少女背對卡爾吉斯，她動都不動，時間過了許久才勉強成全他的祈願，並化為風中的氣流，消影匿跡。
「你適合當個不明不白的人。我是月亮的孩子——愛妮爾。」
月亮的孩子，她是與月亮作伴的孩子。卡爾吉斯昂首看著暗夜，今天似乎找不到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