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End 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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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天花板不斷地落下嗆人的灰塵碎屑。

  即使在這裡,身體都可以感受到劇烈的震盪。聽子源學長說,那是我方軍隊的火砲正在轟炸這座已經陷入死絕境界的城市。看來政府已經認為這座城市已經沒有任何希望,沒有任何生還者了吧。

  可是,我們還在這裡唷。歷經重重困難,陷入多少次危機,隨行的夥伴一個個犧牲減少,我們終究是存活下來了。

  姑且不論栞、子源學長與遠理學姊,就連這麼沒用的我,到現在依然存活著,這座城市,一定也還有許多仍然倖存,現在也是努力存活下去的其他人們吧。

  沒有人該被放棄的,我們大家,一定要一起活著逃出去,逃出這片化為煉獄的家園。

  「……距離最近的撤離點只有十公里,可是附近太危險了,我估計在這個大賣場,曾經為避難中心而淪陷的地方,至少有上百名殭屍在那裏。」直到現在,子源學長依然保持冷靜地分析地圖上的脫逃路線,栞與遠理學姐則在一旁安靜聽著。雖然知道自己的頭腦幫不上忙,我依然朝大家靠了過去,能多聽幾句總是好的吧。

  「彈藥方面,我們還剩下五個彈匣,就照著我兩個,你們三位各一個分配吧,等等我在最前面打頭陣。」即使到現在,子源學長的眼神還是散發著純淨的神采,就像是平常的他在文學社安靜打文章的專注眼神一樣。為什麼,明明死去了這麼多人,依然能夠無動於衷呢?

  大概是比起哀弔無法改變而失去的過去,珍惜現在我們擁有的性命,努力地讓未來的我們繼續存活下去顯得更為重要吧。

  「學、學長,一個人太危險了!就算學長想逞英雄,也要看時機啊!」我原本想這樣說的,雖然自己的理性知道子源學長分配沒有錯,四個人之中他的槍法最好,可是,可是……

  我著急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卻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這時候,子源學長卻望向我這邊。明明什麼都沒說,卻像是被他看透了慌亂的我,他只是淡淡一笑,就像往事在學校生活時,我和栞兩人像是小孩子般地為了幼稚的事情爭論打鬧,在旁的他所露出的笑容一樣。

  現在想想,或許就是那個笑容,即使子源學長對我沒甚麼理睬,我也一直覺得他和遠理學姐一樣,都是很溫柔的人吧。喜歡文學作品的遠理學姊,以及喜歡人文歷史的子源學長,果然是很相配的一對呢。雖然懊惱和忌妒,平凡的自己怎麼盡力也無法參與進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既然都努力活到這裡了,大家都要好好活下去。」最後,出發前,他是這麼對我們大家說的。

  「我相信,大家都能夠做到的,」遠理學姐將及腰的漂亮長髮綁成適合活動的輕便髮型。  「一路上大家都能夠化解危機,這次也一定可以。」即使衣著破損身上髒污不斷,微笑起來的遠理學姐還是好優雅呢,果然一點氣質都沒有的自己是完全學不起來的。

  平常冷豔的栞並沒有說話,她沉默地點頭,銳利的眼神卻朝向我這邊凝視過來。「活下去!」在那一瞬間我似乎聽到她這樣對我說著,可是實際上她甚麼也沒說,便把頭轉了回去,專心檢查自己手中的手槍。

  天花板再次落下大片灰塵,不小心吸到的我被嗆得咳嗽不止。沉寂一陣子的隆隆砲擊聲再度響起,這次的震盪中心更靠近我們了,整棟建築物都在上下晃動著。大地在咆嘯,設施被火焰吞噬,在廢墟與烈焰之中浮動的一群群黑影,是早該死去,如今卻依然站立在土壤上的感染者。

  「我、我……」雖然一直想像大家一樣堅強,我還是發出了顫抖的聲音。可是,即使是這樣,我也要把這段話給說完。

  「……等到這件事結束後,我還是會去纏著子源學長你的,」說出口吧,在最後的最後,我鼓勵著不勇敢的自己。

  「即使我比不上遠理學姊漂亮,即使我無論如何都看不懂那些艱澀難讀的文學作品,我、我也不會放棄的!」

  「遠理學姊,對不起,我一直以你為目標呢,雖然各方面都比不上你,可是我還是會在後面追趕的。至、至少我頭髮可以留得跟你一樣長!」

  「栞,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之後我們變得如何,我還是要跟你一直當朋友!」

  啊啊,丟臉死了,眼淚都流下來,耳後根和臉頰也變得跟熟透的四季番茄一樣鮮豔吧。說完所有話的我感到一陣乏力,腿軟半坐在地上還哭喪著臉,明明打算做個超帥氣的發言的……

  又一陣強烈的衝擊襲來,我彷彿聽到天花板裡面的支柱發出斷裂的聲音,看來我們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逃出去,外面有好幾百名殭屍正包圍著這裡。待在這裡,卻是註定毀滅在此的命運。而政府的撤離點最多只能在撐住一小時,時間到的話,無論到時候身在何處都必定沒有脫離的希望了。

  「澄,我們會活下去,」子源學長開口。因為地面搖晃不止而扶著牆壁說著。「我們都會活下去的,迎接高中畢業,進修大學或是工作,最後跟生命中重要的人相遇。」說到這裡,他若有似無地看了旁邊的遠理學姊一眼。「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最後,我只記得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只要活著,任何願望都有實現的可能。不要死。

  即使是我,也可以嗎?我擦乾眼淚,在遠理學姊和栞的攙扶下重新站起來。手中是屢次陪伴我度過難關的手槍,旁邊環繞的是僅剩的同伴。即使身體顯得疲憊汙濁不堪,亞麻色的頭髮凌亂毛躁,回想起過往的人生,哪一次我們不是摔的遍體鱗傷、邊哭邊扶著傷口勇敢爬起來的嗎?

  「我知道了學長,我們要一起活著逃出去!」用著我一貫過度開朗的語氣說著,臉龐再次浮現出樂觀的笑容,是啊,這就是我唯一的優點。不像子源學長穩重冷靜、比不上遠理學姊優雅氣質,更別說是堅強獨立的栞了。從以前到現在,我就像是一隻追著燦爛燈火的飛蛾,只會一昧地朝目標張望,而忽略了可能的失敗與困難。

  就算不用模仿別人,自己也可以一再從失敗中振作,努力朝著下一個目標衝刺吧,這就是我的人生,唯獨我專屬的生存方式吧。

  他露出淺淺的笑,接著右手持槍,左手開啟沉重的鐵門,牆壁的另一端依稀可以聽見模糊的可怕嘶吼聲與不斷擊打的聲響。害怕嗎?那是一定的,我是多麼地希望能夠鎖好門,待在這裡等待救護人員來找到我們,再享用一頓好久沒吃到的美食。

  不過,人生不就是這樣的嗎?封鎖自己的狀態下,不可能會有人來救援的,唯有靠自己努力爭取,成績、工作或是愛情,說起來人生就是這樣時時刻刻充滿著戰鬥呢。

  慢慢走向鐵門出口,持槍著手發出些微的顫抖也不退縮,我回頭望了這處不可能會再次歸來的避難所,踏著堅定的步伐迎向最後攸關生存的戰鬥。
在「遺棄」這種看似懲罰的遊戲中
以為是被外在遺棄
然而
通常先一步遺棄的
其實是自己
只有自我勇敢爬起來之後
才能找到通往出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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