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 10月 27, 2012 9:05 pm
斗大的汗珠不住地從小葉的臉頰滑過，天氣真的是熱到令人發火。近年來，氣候變遷變成全球最熱門，也最困擾的話題之一。他們說，其中有個叫做「溫室效應」的原因讓天氣變的更加炎熱。小葉並不了解那麼多，說不清所謂的溫室效應到底是怎麼運作的，她只知道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雖然熱，小葉的嘴裡仍不停地吐出積怨已久的苦水。這些話若不說出來，那只會比溫度計的數字更令人鬱悶。而坐在小葉對面的阿金姨只能一直點頭，一邊附和著小葉，阿金姨時常要扮演這種石頭公的腳色。
小葉已經很久沒有來阿金姨家作客，要不是姪女茵茵幾天前遇到那件事，她是絕對不會再踏進娘家方圓百尺的，就算那個家門現在看來凋零黯淡許多。阿金姨是娘家的老鄰居，看著小葉從二八年華到撥水嫁人，看著小葉的兩個小孩－書蓉和書彥出生長大，然後看著這個家從熱鬧到分崩離析，所有小葉家的大小事全都收在阿金姨的眼底。所以，這次小葉才會回來和阿金姨抱怨，她可以在阿金姨身上找到某種回應的感覺。
「你不覺得這件事以前好像發生過嗎？」小葉皺著眉頭，雙手緊抱在胸前。即便天氣很熱，小葉還是忍不住地顫抖著。
「對吼！好像是欸！」阿金姨點著頭，試著回想過去是否有類似的狀況。
「對嘛！這樣不很不公平嗎？」小葉越講越氣憤。
其實阿金姨有點忘記是什麼事情了，看了整個家族幾十年的故事，要突然想起其中的一則實在是有點困難，阿金姨只是不斷地點頭表示贊同，放著小葉咒罵。
三天前，小葉帶著還在讀國中的姪女茵茵到自己工作的加工廠幫忙，藉此給他一點零用錢，不然茵茵老是幫忙上面兩個姐姐帶小孩卻一點飲料費也沒有，而茵茵正值花錢的年紀。帶茵茵到加工廠幫忙，還可以預防正在放暑假的她到處亂跑學壞了，更甚者可以讓她明白工作賺錢的辛苦，一舉多得。只是國中的少女玩心正重，要茵茵長時間坐在桌前不停重複相同的工作，那又怎麼可能呢？兩三個小時茵茵便嚷嚷著想睡覺，讓她休息一會兒在幫忙，不到一小時又說自己累了，哪裡痠了，小葉也只是笑著教訓她兩句，該休息該睡的全沒少。
只是，這樣的氣氛全被一通電話鈴聲給扯破了，茵茵拿出手機。
「沒、沒有呀…」茵茵的臉色煞地暗了下來。
「我沒有拿呀。」小葉一邊聽著，手中的速度沒有慢下來，只是感受著氣氛的變化。
「真的沒有！恩，恩，喔。」手機一掛，茵茵的臉上瞬時垂了兩條淚痕。在這樣的天氣下，又汗又雨的，讓茵茵看起來更加頹喪。
「怎麼了嗎？」小葉問。「你爸打來的嗎？」
「恩。」茵茵邊哭邊弄著手中的工作。「爸說我拿他的錢」
「啊？你爸說妳拿他的錢？」小葉擦擦額上的汗。
「恩。」茵茵越哭越誇張，哭聲融合了氣溫，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是不見多少錢呀？」小葉輕聲地問，深怕語氣太嚴厲又要讓茵茵胡思亂想。
「爸說一萬塊，好像是要拿來繳房貸的。」
看著茵茵不停地啜泣，小葉只好提早下班，先將姪女載回家再說。
說是家，這個家不是小葉的二哥葉敬成的家，因為二哥的問題，那家裏沒幾天好日子，時常被喝醉後的二哥鬧的雞飛狗跳。茵茵是家中的么女，和上面三個哥哥姐姐相差許多歲數，所以茵茵小時後時常託由小葉照顧。如今也是十多年的事了，而茵茵搬出那個家是兩年前的事。
「妳爸把錢放在房間嗎？」回程的路上，小葉趁紅燈時回頭問茵茵，紅綠燈上的小紅人好似要融化那般。
「恩呀，他說他放在床底下。」才剛說完，茵茵的眼淚又快掉了出來。
「別哭了，妳爸有找過嗎？」太陽曬的皮膚有點痛，小葉也有點不耐煩了。
「他說沒有在床底下。」
「他有問妳哥跟大姐二姐嗎？」小葉問。
「好像沒有。」
「妳有拿嗎？」小葉話鋒一轉，試著從茵茵的語氣來確定她真的沒有偷拿那一萬塊。
「沒有。」茵茵緩緩吐出二字，眼淚也跟著掉了出來，抱著小葉的手更加用力了些。
葉敬成的個性很自以為是，總是認為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只從剛才問到他有沒有找過那筆錢，就可以知道他肯定是沒有細找過，因為依照葉敬成的個性，他認為自己把東西放在哪裡，它就一定是在那裡，沒有的話就是被拿走被偷走。所以，他一定沒有思考過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把錢花掉了，又或者是錢掉到其他地方了。在喝過酒之後那是更加糟糕了，葉敬成總是借酒裝瘋，發起酒瘋來除了父親是誰也不認，到處打人罵人。父親去世之後情況更是陷入瘋狂的狀態，刀子都拿出來過了，整個家庭分崩離析，該散的都散了。葉敬成的老婆在兩年前帶著四個小孩逃了出來，逃離了二哥葉敬成的魔爪。
而小葉，則把這全部的活難的主因，都推到了她母親的身上。過度寵愛二哥的母親，老是對這些情形視而不見，甚至還曾經數落嫂子的不是。也是因為母親，小葉在許多年前就在也不回娘家了。
把茵茵帶回家之後，小葉也回家了，準備休息一下再回加工廠繼續工作。近到家，天氣熱的讓小葉呆坐在沙發上好一陣子。突然的一通電話刺的小葉心裡隱隱作痛。接起電話，是二哥打來的。
小葉聞到一股酒臭味從話筒襲來，其實葉敬成在老婆離家之後已經很少喝酒了，此時的他已經兩個星期沒碰酒。
「茵茵有在妳家嗎？」葉敬成審問的語氣惹的小葉心情更加不好。
「沒有，她回家了。」小葉克制情緒地回答。
「奇怪，我打給她媽和她姐，都沒人知道她跑到哪裡。」一股躁熱沙沙地摩擦著。
「我哪知。」小葉的心裡悶想，為什麼不問問是不是其他兄弟姐妹拿的？一口咬定是茵茵偷拿的不是很奇怪嗎？還大費周章地問所有人茵茵的去向，好像是在通緝犯人一樣。
結束通話後，小葉錦接著打給茵茵，希望她不要出事才好。鈴聲響到了最後，進入了語音信箱，一連打了兩三次都是這樣，茵茵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呀？
小葉變得相當心神不寧，一方面是茵茵一直不接電話毫無音訊，一方面是因為這件事勾起了她以前難過的回憶。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小葉都坐立難安，她只好再回到加工廠工作，希望藉由反覆的動作讓自己稍微冷靜一點。
出門前，小葉又打了一通電話給茵茵，到工廠後又打了一通電話，但結果都相同，總是近到了語音信箱。小葉的一顆心忐忑不安，茵茵會不會出什麼事呢？
汗水持續從毛細孔冒出，讓衣服全黏在皮膚。廣播裡地下電台的主持人說溫室效應讓北極熊都快死光光了，都是政府不立下良好的政策，說得口沫橫飛，煞有其事。也有人叩應進來說溫室效應是很多大工廠太自私，為了自以的利益一直製造二氧化碳，政府應該趕快訂定重法。亂七八糟的言論讓原本已經相當慌亂的小葉更加無以適從，什麼溫室效應、茵茵、政府、偷錢全都混在了一塊，憋成胸中的一團熱氣消不下去。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當天該做的量也都做到了，小葉收拾東西就回家了。
回到家，二哥葉敬成已經在家門口等她了，一臉怒氣，旁邊跟著茵茵的哥哥和二姐。
「妳有看到茵茵嗎？」不等小葉下車，葉敬成劈頭就問。
「沒有呀，我中午載她回家了。」小葉覺得自己有種被審問的感覺。
「妳知道茵茵偷拿我的錢嗎？」葉敬成一口咬定地說。
「你確定嗎？你有沒有找過？」
「找過了呀，我就放在床墊下呀！」小葉猜得果然沒錯，二哥一定沒有找，只是人為自己把錢放在床墊下，所以錢就應該出現在那裡。
「我哪知道！」小葉不屑地回答。
「看到茵茵叫她打電話給我。」葉敬成說完，就帶著兩個小孩走了。
小葉心中的怒火燒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了，帶著兩個小孩是要來壯大聲勢嗎？憑什麼一口咬定是茵茵那孩子拿的？帶人來是要逮捕誰嗎？任一個國中生都不會笨到一次就偷拿一萬塊吧？這個茵茵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結果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小葉突然音量轉大，心中的不滿再一次宣洩出來，阿金姨搖搖頭。
「那筆錢找到了，在二哥的床墊下。」小葉說。
「怎麼會？妳哥不是找過了嗎？」阿金姨疑惑地問道。
「他是把錢放在床墊下呀，但是睡覺的時候翻來翻去的錢都移位了，錢跑到床墊的另一邊去了。而且他這個人又笨的可以，也沒有把床墊整個掀開，所以才會以為錢不見的，是他大女兒進去幫他找才找到。」小葉忿忿地說。
「是唷？啊茵茵咧？」阿金姨又問。
「她那天回家後，馬上又和同學吃去了啦！她把手機調成震動，幾個女生嘰嘰喳喳的打幾通都沒聽到。」小葉無奈地嘆口氣。「後來她爸爸也沒講什麼，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樣。」
小葉喝了一口茶，一旁的電視新聞正好報到今年的氣候異常，氣溫屢屢破表，中國南部和印度都已經傳出熱死人的案例了。小葉看了一眼，擦一擦汗，又轉向阿金姨說：「你不覺得這件事以前好像發生過嗎？」
「對吼！好像是欸！」
「對嘛！這樣不很不公平嗎？」小葉越講越氣憤。「所以我很討厭我媽的個性就是這樣，會毀了一個人的一生的。」
小葉這樣說，除了在抱怨自己的母親毀了她的人生之外，也搞砸了她二哥的人生，害她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母親過份的寵愛使得二哥的個性變的非常奇怪，染上了酒癮也沒有從中勸阻過，搞得全家雞犬不寧，弄得現在小孩子都沒有完整的家庭，甚至還有茵茵今天的這件事。
嫁出去之後，便是撥出去的水了。既然已經是別人家的人了，所以小葉也很少回娘家，她知道太常回去會惹人閒話。只有當母親要求小葉回去幫忙家裡的生意時，小葉才會帶著兩個小孩回去幫個半天忙。但她不知道會講閒話的不一定只有別人，家人也會。而她事後才發覺到，自己的母親那極度傳統的心態相當矛盾，既認為女兒已經嫁出門了，又要女兒回家幫忙，全部的問題都糾結在傳統和血緣上。
那一天，日頭高掛中天，汗水都抗不住地心引力紛紛掉了出來。一通電話打到小葉家裡，自是要小葉回家幫忙了。小葉帶著還沒上幼稚園的書蓉和書彥，匆匆忙忙地趕回娘家。她完全沒有想到，這一次回去幫忙，會讓自己徹底地失望。
回到家，小葉放著兩姊弟上二樓和表姊弟玩，自己沒跟著上樓，紮個頭髮隨即加入了母親的行列。
「記得去看一下爺爺！」小葉在兩個小孩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之前大喊。
但是，三五歲的小孩老愛蹦蹦跳跳，一上樓一定是馬上找表姊表弟玩去了，哪還會記得媽媽交代的事情。上了樓，看見爺爺坐在客廳裡的專屬座位上，好像在看電視又好像在睡覺，隨便大叫兩聲就往爺爺的房間去了。
爺爺的房間有種安定的舒適感，那是揉合了慈祥老人和調皮孫子的味道；爺爺的房間讓表姊弟們逃過無數次父親的無理取鬧，房間裡沒有酒氣，沒有暴力，所以幾個小孩老愛在這裡玩耍。這日的天氣也是無理取鬧，書蓉和書彥邊擦著汗，邊配合著家家酒打打鬧鬧著，直到午後的生意潮一過，才聽見小葉在一樓樓梯對著二樓大喊著要姐弟兩下樓回家。
電話鈴聲似乎可以傳達對方的心情，許多人這麼認為，而這次的鈴聲聽起來很急，帶著憤怒的情緒，連同小葉的心都揪在一起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這是回娘家幫忙後的幾天，小葉正拼命踩著裁縫車，要把眼前的一大批貨給趕完。小葉接起電話，是母親。
「妳有拿走妳爸的錢嗎？」話筒的一端傳來冷冷的聲音。
「什麼錢？」小葉疑惑地問，拿什麼錢？
「妳爸放在床底下的兩萬塊，妳有拿嗎？」小葉的母親追問著，那冷冽的語氣與悶熱的天氣撞在一起。
「我沒有拿呀，我連二樓都沒上去我怎麼去爸的房間拿錢？」小葉連忙辯解著，但實際上現在是什麼狀況她都還不清楚，只是自己好像被誣賴了。一滴汗從她的額頭冒出。
「妳爸說他兩萬塊不見了。」聽起來小葉真的被認為是偷錢的人。
「關我什麼事？」氣憤的小葉壓抑不了心中的情緒，強忍著眼淚，這句話卻不小心蹦出了嘴。原本在看電視的書蓉和書彥轉頭望著自己的母親，家裡唯一一台電風扇安靜地吹向兩人。看著書蓉和書彥的臉龐，小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這句話裡頭似乎不帶任何感情，而話筒對面是自己的母親。
「如果妳有看到那些錢的話，把它拿回來。有缺錢的話，跟我說就好了。」母親言下之意，還是懷疑自己就是偷錢的人。不等小葉反駁，母親就掛上電話了。小葉緊握著話筒，手心的和弄濕了話筒，室溫不斷地升高，而小葉的心卻結凍了。
小葉十分不解，為什麼自己的媽媽要這樣想呢？她不是我媽媽嗎？就因為我是女兒是女孩子？還是因為我已經嫁出去了？
這樣子一想下去，所有的情緒問題便一連串地拉了出來，母親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如何保護愛喝酒賣瘋的二哥、自己的婚事、結婚之後的種種，小葉越想越難過，幾乎就快要崩潰。
隔了幾日，小葉已經和丈夫講好除非是節慶或重大事情，否則再也不回娘家了。這一次不分青紅皂白指責自己是小偷，下一次說不定又要誣賴自己貪圖家裡財產。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做會面臨許多問題，但那時候的小葉已經下定決心，她痛恨摧毀自己大半人生的母親，這次事件只是個爆炸點。
往後，每當有電話要求小葉回家幫忙，小葉總是一口拒絕，嫂子講沒用，更別提是二哥或母親打來的電話了。日子就那麼一天一天地過，小葉還是不解為什麼母親會一口咬定偷錢的是自己。就小葉所知，哥哥和嫂子，甚至是家裡的幫傭都沒被懷疑。小葉始終困在這樣的牛角尖裡，沒有答案。
幾個月過去了，秋風正呼呼地吹著，小葉完全沒有那兩萬塊的消息，沒有人和她說那筆錢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最後是怎麼一回事？正當小葉那麼想，電話鈴響了
「小葉呀？」是阿金姨。
「阿金姨。」
「妳爸最近常常跑來問我：『我那丫頭咧？丫頭怎麼都不回家呀？』」說到這裡，小葉的眼框已經紅了，她心想，也不是自己不想回去呀！一切都是為了避嫌，一切都是自己的母親逼得自己不能回家。
「妳是怎麼了？幹嗎都不回家？」阿金姨聽小葉都不講話，又追著問。
小葉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只是緊抓著話筒，默默地滴著淚。
阿金姨安靜等著小葉的回應，卻只聽到小葉在電話一頭哽咽的聲音。這樣毫無意義的等待下去也不是辦法，阿金姨只能開口說：「上個月我就發現妳怎麼那麼久沒有回來，我就跑去問妳嫂子。她跟我說，之前妳媽懷疑妳偷拿妳爸的錢，是嗎？」阿金姨試探性地問著。
「恩。」
「前幾天，妳爸又跑來問我，為什麼妳都不回家，」才剛說一句，阿金姨又停了，似乎是要讓小葉冷靜一點後才又繼續說道：「我跟他說妳媽懷疑妳偷他的錢，妳知道他說什麼嗎？」
小葉搖搖頭，好像阿金姨可以看得到那樣。阿金姨發覺她久久未回答，便又開口了。
「妳爸說：『那個傻丫頭呀！錢不是找回來了嗎？幹嘛不回來？她媽媽也真是的。』」說到這，小葉已經止不住自己的淚水了，全部的冤枉、委屈都再這一瞬間潰堤。
「妳懂了嗎？」阿金姨靜靜地說。
「那筆錢咧？」小葉好不容易提了口氣才問道。
「妳嫂子說是在妳爸的床底下，但不是在他的枕頭下找到的，錢跑到你媽的枕頭下了。應該是幾個小孩子在床上跳來跳去，跳到錢都移位了。」
「......」小葉無語。嫂子也知道，那她為什麼沒跟我說？媽也沒跟我說，二哥也沒跟我說，一家人都找到錢知道原因了，就只有我還被蒙在鼓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只有我不知道！
「那妳要找時間回去看看妳爸唷！」阿金姨最後提醒了一句。
小葉掛上電話前，一個字也沒回答。她再腦中的每一個問題都還沒有人回答她，也沒有人可以回答她。也許到現在，母親不跟她說的原因是要防止自己回家來覬覦家裡的財產；也許二哥不跟她說是因為自己是已經嫁出去的女兒。從一開始就被問罪的只有自己，連到最後答案揭曉了自己也不能夠明白，小葉真的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傳統？血緣？錢在母親的床頭下？
汗水混在小葉和阿金姨之間，那麼多年了，小葉早已不流淚了，但是卻會感到心寒，即便是在這氣溫不斷升高的日子裡。看著狂冒汗的阿金姨，小葉突然想到，地下電台裡討論「破壞人類環境的溫室效應」，但不是人類造成溫室效應的嗎？地下電台每天這樣播送會扭曲多少人的觀念？
有人說，人類的自私行為所製造的二氧化碳造成了溫室效應；也有人說，氣溫升高不過是正常現象，是地球歷史上的一小點而已。到底是人類自私的行為，亦或是歷史的重現？而今天茵茵被欺侮的事情，到底是幾個大人自私的行為造成的，還是家族宿命？這宿命是多少扭曲的觀念所生成的？自己的想法又已經被母親扭曲了多少？小葉看著桌上冒汗的冰茶，想著書蓉和書彥，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
小葉已經很久沒有來阿金姨家作客，要不是姪女茵茵幾天前遇到那件事，她是絕對不會再踏進娘家方圓百尺的，就算那個家門現在看來凋零黯淡許多。阿金姨是娘家的老鄰居，看著小葉從二八年華到撥水嫁人，看著小葉的兩個小孩－書蓉和書彥出生長大，然後看著這個家從熱鬧到分崩離析，所有小葉家的大小事全都收在阿金姨的眼底。所以，這次小葉才會回來和阿金姨抱怨，她可以在阿金姨身上找到某種回應的感覺。
「你不覺得這件事以前好像發生過嗎？」小葉皺著眉頭，雙手緊抱在胸前。即便天氣很熱，小葉還是忍不住地顫抖著。
「對吼！好像是欸！」阿金姨點著頭，試著回想過去是否有類似的狀況。
「對嘛！這樣不很不公平嗎？」小葉越講越氣憤。
其實阿金姨有點忘記是什麼事情了，看了整個家族幾十年的故事，要突然想起其中的一則實在是有點困難，阿金姨只是不斷地點頭表示贊同，放著小葉咒罵。
三天前，小葉帶著還在讀國中的姪女茵茵到自己工作的加工廠幫忙，藉此給他一點零用錢，不然茵茵老是幫忙上面兩個姐姐帶小孩卻一點飲料費也沒有，而茵茵正值花錢的年紀。帶茵茵到加工廠幫忙，還可以預防正在放暑假的她到處亂跑學壞了，更甚者可以讓她明白工作賺錢的辛苦，一舉多得。只是國中的少女玩心正重，要茵茵長時間坐在桌前不停重複相同的工作，那又怎麼可能呢？兩三個小時茵茵便嚷嚷著想睡覺，讓她休息一會兒在幫忙，不到一小時又說自己累了，哪裡痠了，小葉也只是笑著教訓她兩句，該休息該睡的全沒少。
只是，這樣的氣氛全被一通電話鈴聲給扯破了，茵茵拿出手機。
「沒、沒有呀…」茵茵的臉色煞地暗了下來。
「我沒有拿呀。」小葉一邊聽著，手中的速度沒有慢下來，只是感受著氣氛的變化。
「真的沒有！恩，恩，喔。」手機一掛，茵茵的臉上瞬時垂了兩條淚痕。在這樣的天氣下，又汗又雨的，讓茵茵看起來更加頹喪。
「怎麼了嗎？」小葉問。「你爸打來的嗎？」
「恩。」茵茵邊哭邊弄著手中的工作。「爸說我拿他的錢」
「啊？你爸說妳拿他的錢？」小葉擦擦額上的汗。
「恩。」茵茵越哭越誇張，哭聲融合了氣溫，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是不見多少錢呀？」小葉輕聲地問，深怕語氣太嚴厲又要讓茵茵胡思亂想。
「爸說一萬塊，好像是要拿來繳房貸的。」
看著茵茵不停地啜泣，小葉只好提早下班，先將姪女載回家再說。
說是家，這個家不是小葉的二哥葉敬成的家，因為二哥的問題，那家裏沒幾天好日子，時常被喝醉後的二哥鬧的雞飛狗跳。茵茵是家中的么女，和上面三個哥哥姐姐相差許多歲數，所以茵茵小時後時常託由小葉照顧。如今也是十多年的事了，而茵茵搬出那個家是兩年前的事。
「妳爸把錢放在房間嗎？」回程的路上，小葉趁紅燈時回頭問茵茵，紅綠燈上的小紅人好似要融化那般。
「恩呀，他說他放在床底下。」才剛說完，茵茵的眼淚又快掉了出來。
「別哭了，妳爸有找過嗎？」太陽曬的皮膚有點痛，小葉也有點不耐煩了。
「他說沒有在床底下。」
「他有問妳哥跟大姐二姐嗎？」小葉問。
「好像沒有。」
「妳有拿嗎？」小葉話鋒一轉，試著從茵茵的語氣來確定她真的沒有偷拿那一萬塊。
「沒有。」茵茵緩緩吐出二字，眼淚也跟著掉了出來，抱著小葉的手更加用力了些。
葉敬成的個性很自以為是，總是認為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只從剛才問到他有沒有找過那筆錢，就可以知道他肯定是沒有細找過，因為依照葉敬成的個性，他認為自己把東西放在哪裡，它就一定是在那裡，沒有的話就是被拿走被偷走。所以，他一定沒有思考過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把錢花掉了，又或者是錢掉到其他地方了。在喝過酒之後那是更加糟糕了，葉敬成總是借酒裝瘋，發起酒瘋來除了父親是誰也不認，到處打人罵人。父親去世之後情況更是陷入瘋狂的狀態，刀子都拿出來過了，整個家庭分崩離析，該散的都散了。葉敬成的老婆在兩年前帶著四個小孩逃了出來，逃離了二哥葉敬成的魔爪。
而小葉，則把這全部的活難的主因，都推到了她母親的身上。過度寵愛二哥的母親，老是對這些情形視而不見，甚至還曾經數落嫂子的不是。也是因為母親，小葉在許多年前就在也不回娘家了。
把茵茵帶回家之後，小葉也回家了，準備休息一下再回加工廠繼續工作。近到家，天氣熱的讓小葉呆坐在沙發上好一陣子。突然的一通電話刺的小葉心裡隱隱作痛。接起電話，是二哥打來的。
小葉聞到一股酒臭味從話筒襲來，其實葉敬成在老婆離家之後已經很少喝酒了，此時的他已經兩個星期沒碰酒。
「茵茵有在妳家嗎？」葉敬成審問的語氣惹的小葉心情更加不好。
「沒有，她回家了。」小葉克制情緒地回答。
「奇怪，我打給她媽和她姐，都沒人知道她跑到哪裡。」一股躁熱沙沙地摩擦著。
「我哪知。」小葉的心裡悶想，為什麼不問問是不是其他兄弟姐妹拿的？一口咬定是茵茵偷拿的不是很奇怪嗎？還大費周章地問所有人茵茵的去向，好像是在通緝犯人一樣。
結束通話後，小葉錦接著打給茵茵，希望她不要出事才好。鈴聲響到了最後，進入了語音信箱，一連打了兩三次都是這樣，茵茵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呀？
小葉變得相當心神不寧，一方面是茵茵一直不接電話毫無音訊，一方面是因為這件事勾起了她以前難過的回憶。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小葉都坐立難安，她只好再回到加工廠工作，希望藉由反覆的動作讓自己稍微冷靜一點。
出門前，小葉又打了一通電話給茵茵，到工廠後又打了一通電話，但結果都相同，總是近到了語音信箱。小葉的一顆心忐忑不安，茵茵會不會出什麼事呢？
汗水持續從毛細孔冒出，讓衣服全黏在皮膚。廣播裡地下電台的主持人說溫室效應讓北極熊都快死光光了，都是政府不立下良好的政策，說得口沫橫飛，煞有其事。也有人叩應進來說溫室效應是很多大工廠太自私，為了自以的利益一直製造二氧化碳，政府應該趕快訂定重法。亂七八糟的言論讓原本已經相當慌亂的小葉更加無以適從，什麼溫室效應、茵茵、政府、偷錢全都混在了一塊，憋成胸中的一團熱氣消不下去。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當天該做的量也都做到了，小葉收拾東西就回家了。
回到家，二哥葉敬成已經在家門口等她了，一臉怒氣，旁邊跟著茵茵的哥哥和二姐。
「妳有看到茵茵嗎？」不等小葉下車，葉敬成劈頭就問。
「沒有呀，我中午載她回家了。」小葉覺得自己有種被審問的感覺。
「妳知道茵茵偷拿我的錢嗎？」葉敬成一口咬定地說。
「你確定嗎？你有沒有找過？」
「找過了呀，我就放在床墊下呀！」小葉猜得果然沒錯，二哥一定沒有找，只是人為自己把錢放在床墊下，所以錢就應該出現在那裡。
「我哪知道！」小葉不屑地回答。
「看到茵茵叫她打電話給我。」葉敬成說完，就帶著兩個小孩走了。
小葉心中的怒火燒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了，帶著兩個小孩是要來壯大聲勢嗎？憑什麼一口咬定是茵茵那孩子拿的？帶人來是要逮捕誰嗎？任一個國中生都不會笨到一次就偷拿一萬塊吧？這個茵茵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結果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小葉突然音量轉大，心中的不滿再一次宣洩出來，阿金姨搖搖頭。
「那筆錢找到了，在二哥的床墊下。」小葉說。
「怎麼會？妳哥不是找過了嗎？」阿金姨疑惑地問道。
「他是把錢放在床墊下呀，但是睡覺的時候翻來翻去的錢都移位了，錢跑到床墊的另一邊去了。而且他這個人又笨的可以，也沒有把床墊整個掀開，所以才會以為錢不見的，是他大女兒進去幫他找才找到。」小葉忿忿地說。
「是唷？啊茵茵咧？」阿金姨又問。
「她那天回家後，馬上又和同學吃去了啦！她把手機調成震動，幾個女生嘰嘰喳喳的打幾通都沒聽到。」小葉無奈地嘆口氣。「後來她爸爸也沒講什麼，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樣。」
小葉喝了一口茶，一旁的電視新聞正好報到今年的氣候異常，氣溫屢屢破表，中國南部和印度都已經傳出熱死人的案例了。小葉看了一眼，擦一擦汗，又轉向阿金姨說：「你不覺得這件事以前好像發生過嗎？」
「對吼！好像是欸！」
「對嘛！這樣不很不公平嗎？」小葉越講越氣憤。「所以我很討厭我媽的個性就是這樣，會毀了一個人的一生的。」
小葉這樣說，除了在抱怨自己的母親毀了她的人生之外，也搞砸了她二哥的人生，害她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母親過份的寵愛使得二哥的個性變的非常奇怪，染上了酒癮也沒有從中勸阻過，搞得全家雞犬不寧，弄得現在小孩子都沒有完整的家庭，甚至還有茵茵今天的這件事。
嫁出去之後，便是撥出去的水了。既然已經是別人家的人了，所以小葉也很少回娘家，她知道太常回去會惹人閒話。只有當母親要求小葉回去幫忙家裡的生意時，小葉才會帶著兩個小孩回去幫個半天忙。但她不知道會講閒話的不一定只有別人，家人也會。而她事後才發覺到，自己的母親那極度傳統的心態相當矛盾，既認為女兒已經嫁出門了，又要女兒回家幫忙，全部的問題都糾結在傳統和血緣上。
那一天，日頭高掛中天，汗水都抗不住地心引力紛紛掉了出來。一通電話打到小葉家裡，自是要小葉回家幫忙了。小葉帶著還沒上幼稚園的書蓉和書彥，匆匆忙忙地趕回娘家。她完全沒有想到，這一次回去幫忙，會讓自己徹底地失望。
回到家，小葉放著兩姊弟上二樓和表姊弟玩，自己沒跟著上樓，紮個頭髮隨即加入了母親的行列。
「記得去看一下爺爺！」小葉在兩個小孩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之前大喊。
但是，三五歲的小孩老愛蹦蹦跳跳，一上樓一定是馬上找表姊表弟玩去了，哪還會記得媽媽交代的事情。上了樓，看見爺爺坐在客廳裡的專屬座位上，好像在看電視又好像在睡覺，隨便大叫兩聲就往爺爺的房間去了。
爺爺的房間有種安定的舒適感，那是揉合了慈祥老人和調皮孫子的味道；爺爺的房間讓表姊弟們逃過無數次父親的無理取鬧，房間裡沒有酒氣，沒有暴力，所以幾個小孩老愛在這裡玩耍。這日的天氣也是無理取鬧，書蓉和書彥邊擦著汗，邊配合著家家酒打打鬧鬧著，直到午後的生意潮一過，才聽見小葉在一樓樓梯對著二樓大喊著要姐弟兩下樓回家。
電話鈴聲似乎可以傳達對方的心情，許多人這麼認為，而這次的鈴聲聽起來很急，帶著憤怒的情緒，連同小葉的心都揪在一起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這是回娘家幫忙後的幾天，小葉正拼命踩著裁縫車，要把眼前的一大批貨給趕完。小葉接起電話，是母親。
「妳有拿走妳爸的錢嗎？」話筒的一端傳來冷冷的聲音。
「什麼錢？」小葉疑惑地問，拿什麼錢？
「妳爸放在床底下的兩萬塊，妳有拿嗎？」小葉的母親追問著，那冷冽的語氣與悶熱的天氣撞在一起。
「我沒有拿呀，我連二樓都沒上去我怎麼去爸的房間拿錢？」小葉連忙辯解著，但實際上現在是什麼狀況她都還不清楚，只是自己好像被誣賴了。一滴汗從她的額頭冒出。
「妳爸說他兩萬塊不見了。」聽起來小葉真的被認為是偷錢的人。
「關我什麼事？」氣憤的小葉壓抑不了心中的情緒，強忍著眼淚，這句話卻不小心蹦出了嘴。原本在看電視的書蓉和書彥轉頭望著自己的母親，家裡唯一一台電風扇安靜地吹向兩人。看著書蓉和書彥的臉龐，小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這句話裡頭似乎不帶任何感情，而話筒對面是自己的母親。
「如果妳有看到那些錢的話，把它拿回來。有缺錢的話，跟我說就好了。」母親言下之意，還是懷疑自己就是偷錢的人。不等小葉反駁，母親就掛上電話了。小葉緊握著話筒，手心的和弄濕了話筒，室溫不斷地升高，而小葉的心卻結凍了。
小葉十分不解，為什麼自己的媽媽要這樣想呢？她不是我媽媽嗎？就因為我是女兒是女孩子？還是因為我已經嫁出去了？
這樣子一想下去，所有的情緒問題便一連串地拉了出來，母親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如何保護愛喝酒賣瘋的二哥、自己的婚事、結婚之後的種種，小葉越想越難過，幾乎就快要崩潰。
隔了幾日，小葉已經和丈夫講好除非是節慶或重大事情，否則再也不回娘家了。這一次不分青紅皂白指責自己是小偷，下一次說不定又要誣賴自己貪圖家裡財產。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做會面臨許多問題，但那時候的小葉已經下定決心，她痛恨摧毀自己大半人生的母親，這次事件只是個爆炸點。
往後，每當有電話要求小葉回家幫忙，小葉總是一口拒絕，嫂子講沒用，更別提是二哥或母親打來的電話了。日子就那麼一天一天地過，小葉還是不解為什麼母親會一口咬定偷錢的是自己。就小葉所知，哥哥和嫂子，甚至是家裡的幫傭都沒被懷疑。小葉始終困在這樣的牛角尖裡，沒有答案。
幾個月過去了，秋風正呼呼地吹著，小葉完全沒有那兩萬塊的消息，沒有人和她說那筆錢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最後是怎麼一回事？正當小葉那麼想，電話鈴響了
「小葉呀？」是阿金姨。
「阿金姨。」
「妳爸最近常常跑來問我：『我那丫頭咧？丫頭怎麼都不回家呀？』」說到這裡，小葉的眼框已經紅了，她心想，也不是自己不想回去呀！一切都是為了避嫌，一切都是自己的母親逼得自己不能回家。
「妳是怎麼了？幹嗎都不回家？」阿金姨聽小葉都不講話，又追著問。
小葉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只是緊抓著話筒，默默地滴著淚。
阿金姨安靜等著小葉的回應，卻只聽到小葉在電話一頭哽咽的聲音。這樣毫無意義的等待下去也不是辦法，阿金姨只能開口說：「上個月我就發現妳怎麼那麼久沒有回來，我就跑去問妳嫂子。她跟我說，之前妳媽懷疑妳偷拿妳爸的錢，是嗎？」阿金姨試探性地問著。
「恩。」
「前幾天，妳爸又跑來問我，為什麼妳都不回家，」才剛說一句，阿金姨又停了，似乎是要讓小葉冷靜一點後才又繼續說道：「我跟他說妳媽懷疑妳偷他的錢，妳知道他說什麼嗎？」
小葉搖搖頭，好像阿金姨可以看得到那樣。阿金姨發覺她久久未回答，便又開口了。
「妳爸說：『那個傻丫頭呀！錢不是找回來了嗎？幹嘛不回來？她媽媽也真是的。』」說到這，小葉已經止不住自己的淚水了，全部的冤枉、委屈都再這一瞬間潰堤。
「妳懂了嗎？」阿金姨靜靜地說。
「那筆錢咧？」小葉好不容易提了口氣才問道。
「妳嫂子說是在妳爸的床底下，但不是在他的枕頭下找到的，錢跑到你媽的枕頭下了。應該是幾個小孩子在床上跳來跳去，跳到錢都移位了。」
「......」小葉無語。嫂子也知道，那她為什麼沒跟我說？媽也沒跟我說，二哥也沒跟我說，一家人都找到錢知道原因了，就只有我還被蒙在鼓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只有我不知道！
「那妳要找時間回去看看妳爸唷！」阿金姨最後提醒了一句。
小葉掛上電話前，一個字也沒回答。她再腦中的每一個問題都還沒有人回答她，也沒有人可以回答她。也許到現在，母親不跟她說的原因是要防止自己回家來覬覦家裡的財產；也許二哥不跟她說是因為自己是已經嫁出去的女兒。從一開始就被問罪的只有自己，連到最後答案揭曉了自己也不能夠明白，小葉真的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傳統？血緣？錢在母親的床頭下？
汗水混在小葉和阿金姨之間，那麼多年了，小葉早已不流淚了，但是卻會感到心寒，即便是在這氣溫不斷升高的日子裡。看著狂冒汗的阿金姨，小葉突然想到，地下電台裡討論「破壞人類環境的溫室效應」，但不是人類造成溫室效應的嗎？地下電台每天這樣播送會扭曲多少人的觀念？
有人說，人類的自私行為所製造的二氧化碳造成了溫室效應；也有人說，氣溫升高不過是正常現象，是地球歷史上的一小點而已。到底是人類自私的行為，亦或是歷史的重現？而今天茵茵被欺侮的事情，到底是幾個大人自私的行為造成的，還是家族宿命？這宿命是多少扭曲的觀念所生成的？自己的想法又已經被母親扭曲了多少？小葉看著桌上冒汗的冰茶，想著書蓉和書彥，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