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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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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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和弦》

你像那蓝色的小三和弦
轻轻地流淌在我的指尖
温柔如水是你的灵魂
让我沉醉迷恋
如梦似幻的小三和弦
柔柔地回响在我的心间
洁白无暇是你的爱情
让我日夜思念
我曾在菩萨前许下了愿
让幸福洒满你身边
只愿今生守护着你
永远永远永远
只愿今生守护着你
永远永远永远
——题


我是在夏日的一个清晨启程的。
那个夏天,即使清晨也酷热难当。我汗流夹背地启动了我的那辆旧车,并在马达的轰鸣声中向父母告别。
倒车、换档、轻点油门、打开车窗,我的车在雾蒙蒙的阳光下,沿着新铺的柏油路,缓缓驶向京深高速。
将入高速公路的时候,我重新清点了一下后座上的东西:一箱常穿的衣物,比如洗的发白的“增致”牌牛仔裤、纯绵的不知道牌子的深蓝色衬衫、白色和黑色的T恤。一些水果。一大桶纯净水。两条“发时达”牌香烟。一把民谣吉它。这些足够了,再多的话,就有点像抢滩诺曼底,或者与之相反的负隅顽抗。
风从窗外飘进来时,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我翻出了那盒磁带,音乐瞬间响起,是那首我才喜欢的《小三和弦》。
我从牛仔裤的后面口袋里掏出那个“红蚂蚁”牌钱夹,它被我坐得不像样子,嘻笑着散装着我的零钱。那位收费小姐开完票,对我的《小三和弦》恋恋不舍,目送我和我的车,在音乐中开远。
《小三和弦》。我又重放了一遍,一路歌声飘扬,大概路不会远了。我喜欢这个歌,它能让我从容不迫地向太阳相反的方向飞驰。这样的歌总能让我安静地沉思。我想到了两年前离我而去的妻子。现在,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我还想到了离婚后认识的女朋友,她现在B城,大概还在梦中,守侯着她的《小三和弦》。


小三和弦?小三和弦是什么意思?当时她这样问我的。她穿一件黑色的吊带上衣,一袭深蓝色的百褶长裙,带着她身上的木犀草的清香,好奇地看着我。
而更多的时候,她总是默默的听我弹琴。我一直弹,她一直听,彼此没有更多的交谈。那些曲子比如《雨滴》、《阿尔汗布拉宫的回忆》、《爱的罗曼史》、《小三和弦》等等,都带着辽远而苍老的风格,有一种感伤。每一次她听到它,她都会感伤,因为不久她就要去遥远的B城。
小三和弦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吗?怎么这么笨啊?我是这样反问她的。脱口而出的同时,心里猛然被什么东西剌痛了一下。多年以前,前妻刚跟我认识时也是抱着吉它这样问我的。弹指一挥间,一样的情节,重复的对话,让我十分吃惊。很多年后,我想到当年的前妻,不禁暗叹。
人家就是笨嘛,要不怎么会问你?她生气了。我并不想跟你学吉它,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她远远的坐着,嘟起着嘴。那些音符如流水一般在飘扬着,恍如梦幻。


她不算是那种艳光四射的美人,却自有一种清秀脱俗的气质,我理了理被车窗外吹乱的头发,这样想。
路两旁的田野、树木、村庄、河流,在快速地向后退去,驶近山区的时候,我看见了两只野兔,还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它们在觅食,神定气闲。
水温表的指针升了上来。那个破水箱已经修了好几次了,循环还是这么差,我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区,暗暗地骂了一句“见鬼”。
我在汽车呼啸而过的高速公路上,悠闲地打开那桶纯净水,给汽车加满。两处的风景确实不错,天很蓝,云很淡,一切悠然。我点上一根“发时达”牌香烟,坐在路边的护栏上,开始欣赏风景,权当休息。
千里之外的妻子和上个月分手的她,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我对自己大吃一惊,居然能同时思念两个女人。而且奇怪的是,我毅然决定在分手之后,开车去B城找她。


和弦就是和声,和声就是多声部的音高的组织形式,是按三度重叠的原则结合起来的,共鸣之后,声音将会丰满。我那个时候是这样对她说的。
那小三和弦是什么意思?她眼眸一闪,微笑着,任夕阳从她脸的右侧倾泻而下,曲线柔和得像《小三和弦》。我的心微微一动。这样的秋波,悄然拨动了我的沉滞如巨石的弦,如稍纵即逝在水波里的鱼一般。
大三度上面重叠一个小三度,叫做大三和弦;小三度上面重叠一个大三度,叫做小三和弦。它们都是协和和弦,如同大小调。大小调和声曾盛行于欧洲巴罗克至浪漫主义阶段的音乐实践,是为巴赫、莫扎特、贝多芬、瓦格纳等音乐家共同运用并为之不断创新发展的和声体系。现在我告诉你C和弦与AM和弦的弹法,它们就是典型的大三和弦和小三和弦。
她一边冲茶,一边对我夸张地说,你怎么懂这么多?我都快要崇拜你了。
茶,就是小三和弦;酒,就是大三和弦。我微笑着,看玻璃坏中的清茶,碧绿、清澈、芳香四溢。
茶香让我想起一首词: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又匆匆。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有个伴多好,一个女人。我转脸看了看或侧的空座,对自己说。
我抽完上午的第四根“发时达”牌香烟,漫不经心地启动车子,顺着京深高速路,插入山中。
碧染群山多诗意 一枝一叶汇成春。突然想到,这不是春天,是夏日,穿行山中,绿荫、石壁、鸟鸣……心之峡谷,蔚然成荫。
群山过后就是黄河平原了,视线豁然开朗。
切风而行,牵挂越来越近了,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许就叫释然。


你像那蓝色的小三和弦?她搂着我的脖子,其实我更愿意你是蓝色的牛仔,诗意的浪漫骑士。
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再一次把自己交给一个女人?
我不会是你的牛仔,我想了想,犹豫了很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死一样的沉寂之后,有泪滴到我的肩上。
如果你愿意,就把我当成你的好朋友。我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却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她。
她一昂头,又重新笑了起来:再给我弹一支曲子,好吗?最后一首。
音乐结束之后,她低下头在我耳畔轻轻地说:再见了。


一个月之后,她来了电话。
B城真是太美了,她在电话里兴奋地对我说,她应聘的这家单位就在郊外,四周美得像美国西部的荒原。
她说,她每天都想象着这里是美国西部,有如血的落日、红色的荒原、美丽的大峡谷、成群的羚羊、恣意横生的植物、悠闲的犀牛、飞翔的荆棘鸟……还有蓝色的牛仔戴着他那浪漫的牛仔毡帽以及浪漫的《小三和弦》。
我不爱你,我在电话里打断她。在心悸的寂静中,突然发现骗人原来这么容易,在畏缩中捍卫自私易如反掌。
你以前说过你爱我的,她沉默了一会儿,在遥远的B城哭泣着。


我从上个月她的哭泣中收回记忆,一个人飞驰在公路上,孤独、寂寞,任记忆的碎片纷纷扬扬。摇下玻璃,把夹着“发时达”牌香烟的左手放在车窗上,右手扶着方向盘——在车外呼呼作响的风声中,青烟娴静了一瞬,便飘然如斯了。
窗外是美国西部的夏日傍晚——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月亮就爬了上来,四周浸在一派蓝色的薄雾之中。树木在暮色中葱茏地伫立着,鸟儿停止鸣啭,石头般划过天空,急不可待去找它的归巢。河水被薄暮的夕光染成明澈的橙红,平原辽阔苍莽。一切都像她电话里说的那样。我看着如是的暮色,陡然有什么点燃我的心田,像北极圈外的分水岭,冷暖各半。如此的夕光下,我继续听着《小三和弦》。
它也是蓝色的,幽幽地发蓝,像我蓝色的牛仔裤,蓝色的纯绵衬衫,蓝色的旧车,蓝色的民谣吉它,蓝色的午夜电话里她的声音……
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爱情被前妻谋杀,而我又谋杀了自己。
前尘旧事,想记住的,不想记住的,我把它们搅和了一下,挥手撒向车外。也许,只有音乐,那个蓝色的小调,能够把所有埋藏,甘于平淡,不再枝梧。
音乐中,B城远远的,被夕阳的余晖涂了一层金色轮廓,分外辉煌。


我驱车赶到北郊她所在的单位时,天快黑透了。
下班的人群从大门里涌出,他们路经我的车时,好奇地看我张茫四顾的南方的脸。
天色变得阴暗起来。夜幕就如一层清凉的露水,降临在美国西部的荒原里。
那个门卫带着北方人说话时特有的鼻音,他的话就像一只飞翔的蜣螂,向我迎面撞来。我坚持着不在他面前流泪,转身,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车打着。
开了一阵子之后,她曾经所在的单位已经被我远远地甩在了夜的黛色里。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吐出——又一种释然。天际滚过几声闷雷,下雨了。
雨刷疲惫地甩了几下就坏了。那些雨特别恣意,白色的雨浪,在车灯的映照下墙一般一道道打来,使我有一种幻觉,像在海底穿梭。我仔细地回想门卫刚才对我所说的话,他说她已经在半个月之前离开了这家单位,不清楚去了什么地方。
我打开录音机,再次听《小三和弦》,音量开到最大。
我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一遍一遍地听,很悠闲地抽着烟,忽明忽暗的火红色烟头和一缕一缕的烟雾在夜雨中的车里显得清晰非常。


一切杳然。一切飘逝。
我在他乡,所获得的,只有倾盆的暴雨,还有那些关于爱情的记忆。
但我相信,总会有一天她会回到我的身边,因为曾经的《小三和弦》。

(全文完) 注:本文属《且听风吟》系列——作者

(心雨代轉成繁體字)

聲明:我來自中國大陸,只能使用簡體中文,見諒。

《小三和弦》

你像那藍色的小三和弦
輕輕地流淌在我的指尖
溫柔如水是你的靈魂
讓我沉醉迷戀
如夢似幻的小三和弦
柔柔地迴響在我的心間
潔白無暇是你的愛情
讓我日夜思念
我曾在菩薩前許下了願
讓幸福灑滿你身邊
只願今生守護著你
永遠永遠永遠
只願今生守護著你
永遠永遠永遠
——題


我是在夏日的一個清晨啟程的。
那個夏天,即使清晨也酷熱難當。我汗流夾背地啟動了我的那輛舊車,並在馬達的轟鳴聲中向父母告別。
倒車、換檔、輕點油門、打開車窗,我的車在霧濛濛的陽光下,沿著新鋪的柏油路,緩緩駛向京深高速。
將入高速公路的時候,我重新清點了一下後座上的東西:一箱常穿的衣物,比如洗的發白的“增致”牌牛仔褲、純綿的不知道牌子的深藍色襯衫、白色和黑色的T恤。一些水果。一大桶純淨水。兩條“發時達”牌香煙。一把民謠吉它。這些足夠了,再多的話,就有點像搶灘諾曼第,或者與之相反的負隅頑抗。
風從窗外飄進來時,我的心情好了許多。我翻出了那盒磁帶,音樂瞬間響起,是那首我才喜歡的《小三和弦》。
我從牛仔褲的後面口袋裏掏出那個“紅螞蟻”牌錢夾,它被我坐得不像樣子,嘻笑著散裝著我的零錢。那位收費小姐開完票,對我的《小三和弦》戀戀不捨,目送我和我的車,在音樂中開遠。
《小三和弦》。我又重放了一遍,一路歌聲飄揚,大概路不會遠了。我喜歡這個歌,它能讓我從容不迫地向太陽相反的方向飛馳。這樣的歌總能讓我安靜地沉思。我想到了兩年前離我而去的妻子。現在,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我還想到了離婚後認識的女朋友,她現在B城,大概還在夢中,守侯著她的《小三和弦》。


小三和弦?小三和弦是什麼意思?當時她這樣問我的。她穿一件黑色的吊帶上衣,一襲深藍色的百褶長裙,帶著她身上的木犀草的清香,好奇地看著我。
而更多的時候,她總是默默的聽我彈琴。我一直彈,她一直聽,彼此沒有更多的交談。那些曲子比如《雨滴》、《阿爾汗布拉宮的回憶》、《愛的羅曼史》、《小三和弦》等等,都帶著遼遠而蒼老的風格,有一種感傷。每一次她聽到它,她都會感傷,因為不久她就要去遙遠的B城。
小三和弦都不知道什麼意思嗎?怎麼這麼笨啊?我是這樣反問她的。脫口而出的同時,心裏猛然被什麼東西剌痛了一下。多年以前,前妻剛跟我認識時也是抱著吉它這樣問我的。彈指一揮間,一樣的情節,重複的對話,讓我十分吃驚。很多年後,我想到當年的前妻,不禁暗歎。
人家就是笨嘛,要不怎麼會問你?她生氣了。我並不想跟你學吉它,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她遠遠的坐著,嘟起著嘴。那些音符如流水一般在飄揚著,恍如夢幻。


她不算是那種豔光四射的美人,卻自有一種清秀脫俗的氣質,我理了理被車窗外吹亂的頭髮,這樣想。
路兩旁的田野、樹木、村莊、河流,在快速地向後退去,駛近山區的時候,我看見了兩隻野兔,還有幾隻不知名的鳥,它們在覓食,神定氣閑。
水溫表的指針升了上來。那個破水箱已經修了好幾次了,迴圈還是這麼差,我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區,暗暗地罵了一句“見鬼”。
我在汽車呼嘯而過的高速公路上,悠閒地打開那桶純淨水,給汽車加滿。兩處的風景確實不錯,天很藍,雲很淡,一切悠然。我點上一根“發時達”牌香煙,坐在路邊的護欄上,開始欣賞風景,權當休息。
千里之外的妻子和上個月分手的她,不知道現在在做什麼——我對自己大吃一驚,居然能同時思念兩個女人。而且奇怪的是,我毅然決定在分手之後,開車去B城找她。


和絃就是和聲,和聲就是多聲部的音高的組織形式,是按三度重疊的原則結合起來的,共鳴之後,聲音將會豐滿。我那個時候是這樣對她說的。
那小三和弦是什麼意思?她眼眸一閃,微笑著,任夕陽從她臉的右側傾瀉而下,曲線柔和得像《小三和弦》。我的心微微一動。這樣的秋波,悄然撥動了我的沉滯如巨石的弦,如稍縱即逝在水波裏的魚一般。
大三度上面重疊一個小三度,叫做大三和弦;小三度上面重疊一個大三度,叫做小三和弦。它們都是協和和絃,如同大小調。大小調和聲曾盛行于歐洲巴羅克至浪漫主義階段的音樂實踐,是為巴赫、莫札特、貝多芬、瓦格納等音樂家共同運用並為之不斷創新發展的和聲體系。現在我告訴你C和絃與AM和絃的彈法,它們就是典型的大三和弦和小三和弦。
她一邊沖茶,一邊對我誇張地說,你怎麼懂這麼多?我都快要崇拜你了。
茶,就是小三和弦;酒,就是大三和弦。我微笑著,看玻璃壞中的清茶,碧綠、清澈、芳香四溢。
茶香讓我想起一首詞:天涯流落思無窮。既相逢,又匆匆。為問東風餘幾許?春縱在,與誰同?


有個伴多好,一個女人。我轉臉看了看或側的空座,對自己說。
我抽完上午的第四根“發時達”牌香煙,漫不經心地啟動車子,順著京深高速路,插入山中。
碧染群山多詩意 一枝一葉彙成春。突然想到,這不是春天,是夏日,穿行山中,綠蔭、石壁、鳥鳴……心之峽谷,蔚然成蔭。
群山過後就是黃河平原了,視線豁然開朗。
切風而行,牽掛越來越近了,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或許就叫釋然。


你像那藍色的小三和弦?她摟著我的脖子,其實我更願意你是藍色的牛仔,詩意的浪漫騎士。
她的話讓我大吃一驚。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之後,再一次把自己交給一個女人?
我不會是你的牛仔,我想了想,猶豫了很久的話,終於脫口而出。
死一樣的沉寂之後,有淚滴到我的肩上。
如果你願意,就把我當成你的好朋友。我站了起來,手足無措,卻不知道怎麼來安慰她。
她一昂頭,又重新笑了起來:再給我彈一支曲子,好嗎?最後一首。
音樂結束之後,她低下頭在我耳畔輕輕地說:再見了。


一個月之後,她來了電話。
B城真是太美了,她在電話裏興奮地對我說,她應聘的這家單位就在郊外,四周美得像美國西部的荒原。
她說,她每天都想像著這裏是美國西部,有如血的落日、紅色的荒原、美麗的大峽谷、成群的羚羊、恣意橫生的植物、悠閒的犀牛、飛翔的荊棘鳥……還有藍色的牛仔戴著他那浪漫的牛仔氊帽以及浪漫的《小三和弦》。
我不愛你,我在電話裏打斷她。在心悸的寂靜中,突然發現騙人原來這麼容易,在畏縮中捍衛自私易如反掌。
你以前說過你愛我的,她沈默了一會兒,在遙遠的B城哭泣著。


我從上個月她的哭泣中收回記憶,一個人飛馳在公路上,孤獨、寂寞,任記憶的碎片紛紛揚揚。搖下玻璃,把夾著“發時達”牌香煙的左手放在車窗上,右手扶著方向盤——在車外呼呼作響的風聲中,青煙嫺靜了一瞬,便飄然如斯了。
窗外是美國西部的夏日傍晚——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月亮就爬了上來,四周浸在一派藍色的薄霧之中。樹木在暮色中蔥蘢地佇立著,鳥兒停止鳴囀,石頭般劃過天空,急不可待去找它的歸巢。河水被薄暮的夕光染成明澈的橙紅,平原遼闊蒼莽。一切都像她電話裏說的那樣。我看著如是的暮色,陡然有什麼點燃我的心田,像北極圈外的分水嶺,冷暖各半。如此的夕光下,我繼續聽著《小三和弦》。
它也是藍色的,幽幽地發藍,像我藍色的牛仔褲,藍色的純綿襯衫,藍色的舊車,藍色的民謠吉它,藍色的午夜電話裏她的聲音……
很久很久以前,我的愛情被前妻謀殺,而我又謀殺了自己。
前塵舊事,想記住的,不想記住的,我把它們攪和了一下,揮手撒向車外。也許,只有音樂,那個藍色的小調,能夠把所有埋藏,甘於平淡,不再枝梧。
音樂中,B城遠遠的,被夕陽的余暉塗了一層金色輪廓,分外輝煌。


我驅車趕到北郊她所在的單位時,天快黑透了。
下班的人群從大門裏湧出,他們路經我的車時,好奇地看我張茫四顧的南方的臉。
天色變得陰暗起來。夜幕就如一層清涼的露水,降臨在美國西部的荒原裏。
那個門衛帶著北方人說話時特有的鼻音,他的話就像一隻飛翔的蜣螂,向我迎面撞來。我堅持著不在他面前流淚,轉身,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把車打著。
開了一陣子之後,她曾經所在的單位已經被我遠遠地甩在了夜的黛色裏。
我終於松了一口氣,有什麼東西從喉嚨裏吐出——又一種釋然。天際滾過幾聲悶雷,下雨了。
雨刷疲憊地甩了幾下就壞了。那些雨特別恣意,白色的雨浪,在車燈的映照下牆一般一道道打來,使我有一種幻覺,像在海底穿梭。我仔細地回想門衛剛才對我所說的話,他說她已經在半個月之前離開了這家單位,不清楚去了什麼地方。
我打開答錄機,再次聽《小三和弦》,音量開到最大。
我乾脆把車停在了路邊,一遍一遍地聽,很悠閒地抽著煙,忽明忽暗的火紅色煙頭和一縷一縷的煙霧在夜雨中的車裏顯得清晰非常。


一切杳然。一切飄逝。
我在他鄉,所獲得的,只有傾盆的暴雨,還有那些關於愛情的記憶。
但我相信,總會有一天她會回到我的身邊,因為曾經的《小三和弦》。

(全文完) 注:本文屬《且聽風吟》系列——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