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8月 05, 2012 3:08 am
１
現在時間，六點二十一分，傍晚，仲夏夜涼。
我獨身走在淡水老街上，聽著張懸，而陽光依舊眷戀著天空。沿著河岸走，來往行人逐漸構築成一種類似歐洲風情的緩慢步調，襯著我那不成型的心事。
走進了「天使」，一間露天咖啡店。挑了一個能夠眺望淡水河的位置，喝了一口清水，隨性點了一根菸，我還不餓。
這幾天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生活變得如此失序，甚至到失控的狀態了？白天昏昏沉沉像是夢遊一般，全身發熱甚至作嘔，難以下嚥；夜晚則精神緊繃，睡不著的恐懼與焦慮吞噬著我。是身體嗎？若是身體倒還好，只消看個醫生便能解決；但若是靈魂呢？每片破脆的靈魂都在對我叫喊，我卻無言以對，怎麼辦？
我需要咖啡，是的，此時此刻。
此外，我愛這個地方，小地方有小地方特有的溫暖感。好幾次心情紊亂，好幾次寂寞感傷，都在這裡，昏黃的小角落，默默掉了幾滴淚，靜靜看完幾本書的地方。
如今，我拖著疲累的身軀坐在這裡，卻什麼都無法做，唯有凝望，回過神來不知道何時煙灰缸內已經躺了三、四根菸蒂了。
腦內不管如何轉動，總只想到他的名字，白狼，青澀高中年代的第一任男友，在我懵懂的十六歲走進我的世界。直到現在，已經過了七年，七年之間他在我的生命中又是如何留下痕跡的呢？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他的？
他，回來了。
在某個為了排練劇本而忙忙亂亂的夜晚，冬夜嚴寒，結束後騎車回家，始終忘記為自己買一雙手套，冷風如刃將手凍傷，微微細雨更突顯了北臺灣的溼冷。迫不及待衝回家，想將自己扒光拋進熱氣蒸騰的浴室裡，卻驚見門把上掛著一條圍巾，室友在圍巾旁留了字條：
小可，圍巾忘在排練場了，聯絡不到你，替你拿回來了。
或許是臉頰早已冷到麻木，眼眶發熱的感覺格外強烈，我看著靜靜垂掛的圍巾發楞，那是白狼在我們度過的第一個冬天買給我的，其實早該丟掉的，卻還是以天性使然的方式留了下來。從小母親便說過我「念舊」，每次整理房間總是遺留著根本用不著，又捨不得丟棄的東西。
我想我懂了，就是這樣子吧。
帶著洗完澡的溫熱開啟電腦，準備收排練的筆記，一個我總是逃得遠遠的名字映入眼簾，白狼。
一封渴求卻又倔強的信，敘述著他離開我之後的種種，休了兩次學、幾乎足不出戶、不明白生活的重心何在等等。一股早該熄滅的火種自我體內重新點燃，隨手抽了根菸試圖安撫那無以名狀的自我譴責，是我害的嗎？他把自己折磨到底，然後來向我渴求安慰，我該自責嗎？在愛之間，沒有所謂公不公平，我曾經希望沒有人會因此受傷，卻如同針尖般傷人自傷。
一如往常，我以對待他的任何一個簡訊、電話的方式，選擇沉默。對他來說，這一封信猶如雁鳥忘歸，或是更偏激的來說，雁鳥已然死在我的手中，不會再飛回他的天空。
考上大學之後，我一路北上，收拾好簡便的行李及紛雜的心情，站在月台等待的時間渲染成波希米亞式的流浪氛圍，一種隨性且自由的逃亡。白狼考上島嶼南方的一所大學，猜想此刻他的心情會是如何，懊悔抑或氣憤？我們將以兩個不同的個體之姿，從此天南地北，各自生活於繁亂的城市中，各自觸碰到的人情世故皆有所不同，然後逐漸成長為彼此都不曾認識過的大人。
曾經有想過再見到他會是什麼模樣，高大的身形散發著成熟的氣味，蓄著短鬍，眼神裡有著我從未見過的世故與滄桑，略為低沉的嗓音對我說著：你好嗎？我曾經這麼想著。
愛情游移在我們之間，是一種急速的強烈爆炸，在意識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便已經發生，無從躲藏、無從拒絕，只能擁抱接受。而在灼灼的愛火中，衍生出更多的狂熱、激情、忌妒甚至錯待，像隨風飄蕩的風箏，牽掛的線愈繃愈緊最終只能等待斷裂的一刻，而小孩總是望著扶搖直上的風箏痛哭失聲。
「我可以搭高鐵去台北找你。」與白狼的最後一通電話裡，他這麼說著，口氣裡帶著堅定與不安。
「我很忙，就算到了台北，你未必能夠見到我。」防衛之心迫使我不得不如此冷漠。
「我不管，見一下面就好。」
我在電話的這一頭沉默，一貫的如刺蝟般立起傷人的刺，他也習慣，所以也使出以往的強硬態度。
我草草地掛上電話，最後說著隨便你，望著躺在床上的手機，像看著一隻受傷的鳥，我懂他如狼一般的利牙緊咬我使我流血，而他也因為我的刺而受傷了。
親愛的白狼，不要，千萬不要再繞著我的世界轉動了，我不值得，你愛的只是想像中最初遇見的我的模樣，整個宇宙都在改變，我也一樣，而最令人不敢承認的真實，即是唯一永恆不變的就是改變這件事。
我由座位上低頭看著漲潮的海水，一艘小船形單影隻隨之起伏，海鳥在數度盤旋之後棲留在船上，內心悶脹幾乎就要哭出來，喝了一口咖啡，拿出不管如何不餓總是要吃點東西而順道買的小芋頭麵包，攤開筆記本，突然想寫下什麼，好把腦中急速碰撞加溫的思想全數傾倒出來，這樣會好過一點。
書寫之於我，不是為了留下什麼，或遺忘什麼；是為了安魂，安撫那些疼痛到足以使我發狂的情緒記憶。
現在時間，六點二十一分，傍晚，仲夏夜涼。
我獨身走在淡水老街上，聽著張懸，而陽光依舊眷戀著天空。沿著河岸走，來往行人逐漸構築成一種類似歐洲風情的緩慢步調，襯著我那不成型的心事。
走進了「天使」，一間露天咖啡店。挑了一個能夠眺望淡水河的位置，喝了一口清水，隨性點了一根菸，我還不餓。
這幾天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生活變得如此失序，甚至到失控的狀態了？白天昏昏沉沉像是夢遊一般，全身發熱甚至作嘔，難以下嚥；夜晚則精神緊繃，睡不著的恐懼與焦慮吞噬著我。是身體嗎？若是身體倒還好，只消看個醫生便能解決；但若是靈魂呢？每片破脆的靈魂都在對我叫喊，我卻無言以對，怎麼辦？
我需要咖啡，是的，此時此刻。
此外，我愛這個地方，小地方有小地方特有的溫暖感。好幾次心情紊亂，好幾次寂寞感傷，都在這裡，昏黃的小角落，默默掉了幾滴淚，靜靜看完幾本書的地方。
如今，我拖著疲累的身軀坐在這裡，卻什麼都無法做，唯有凝望，回過神來不知道何時煙灰缸內已經躺了三、四根菸蒂了。
腦內不管如何轉動，總只想到他的名字，白狼，青澀高中年代的第一任男友，在我懵懂的十六歲走進我的世界。直到現在，已經過了七年，七年之間他在我的生命中又是如何留下痕跡的呢？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他的？
他，回來了。
在某個為了排練劇本而忙忙亂亂的夜晚，冬夜嚴寒，結束後騎車回家，始終忘記為自己買一雙手套，冷風如刃將手凍傷，微微細雨更突顯了北臺灣的溼冷。迫不及待衝回家，想將自己扒光拋進熱氣蒸騰的浴室裡，卻驚見門把上掛著一條圍巾，室友在圍巾旁留了字條：
小可，圍巾忘在排練場了，聯絡不到你，替你拿回來了。
或許是臉頰早已冷到麻木，眼眶發熱的感覺格外強烈，我看著靜靜垂掛的圍巾發楞，那是白狼在我們度過的第一個冬天買給我的，其實早該丟掉的，卻還是以天性使然的方式留了下來。從小母親便說過我「念舊」，每次整理房間總是遺留著根本用不著，又捨不得丟棄的東西。
我想我懂了，就是這樣子吧。
帶著洗完澡的溫熱開啟電腦，準備收排練的筆記，一個我總是逃得遠遠的名字映入眼簾，白狼。
一封渴求卻又倔強的信，敘述著他離開我之後的種種，休了兩次學、幾乎足不出戶、不明白生活的重心何在等等。一股早該熄滅的火種自我體內重新點燃，隨手抽了根菸試圖安撫那無以名狀的自我譴責，是我害的嗎？他把自己折磨到底，然後來向我渴求安慰，我該自責嗎？在愛之間，沒有所謂公不公平，我曾經希望沒有人會因此受傷，卻如同針尖般傷人自傷。
一如往常，我以對待他的任何一個簡訊、電話的方式，選擇沉默。對他來說，這一封信猶如雁鳥忘歸，或是更偏激的來說，雁鳥已然死在我的手中，不會再飛回他的天空。
考上大學之後，我一路北上，收拾好簡便的行李及紛雜的心情，站在月台等待的時間渲染成波希米亞式的流浪氛圍，一種隨性且自由的逃亡。白狼考上島嶼南方的一所大學，猜想此刻他的心情會是如何，懊悔抑或氣憤？我們將以兩個不同的個體之姿，從此天南地北，各自生活於繁亂的城市中，各自觸碰到的人情世故皆有所不同，然後逐漸成長為彼此都不曾認識過的大人。
曾經有想過再見到他會是什麼模樣，高大的身形散發著成熟的氣味，蓄著短鬍，眼神裡有著我從未見過的世故與滄桑，略為低沉的嗓音對我說著：你好嗎？我曾經這麼想著。
愛情游移在我們之間，是一種急速的強烈爆炸，在意識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便已經發生，無從躲藏、無從拒絕，只能擁抱接受。而在灼灼的愛火中，衍生出更多的狂熱、激情、忌妒甚至錯待，像隨風飄蕩的風箏，牽掛的線愈繃愈緊最終只能等待斷裂的一刻，而小孩總是望著扶搖直上的風箏痛哭失聲。
「我可以搭高鐵去台北找你。」與白狼的最後一通電話裡，他這麼說著，口氣裡帶著堅定與不安。
「我很忙，就算到了台北，你未必能夠見到我。」防衛之心迫使我不得不如此冷漠。
「我不管，見一下面就好。」
我在電話的這一頭沉默，一貫的如刺蝟般立起傷人的刺，他也習慣，所以也使出以往的強硬態度。
我草草地掛上電話，最後說著隨便你，望著躺在床上的手機，像看著一隻受傷的鳥，我懂他如狼一般的利牙緊咬我使我流血，而他也因為我的刺而受傷了。
親愛的白狼，不要，千萬不要再繞著我的世界轉動了，我不值得，你愛的只是想像中最初遇見的我的模樣，整個宇宙都在改變，我也一樣，而最令人不敢承認的真實，即是唯一永恆不變的就是改變這件事。
我由座位上低頭看著漲潮的海水，一艘小船形單影隻隨之起伏，海鳥在數度盤旋之後棲留在船上，內心悶脹幾乎就要哭出來，喝了一口咖啡，拿出不管如何不餓總是要吃點東西而順道買的小芋頭麵包，攤開筆記本，突然想寫下什麼，好把腦中急速碰撞加溫的思想全數傾倒出來，這樣會好過一點。
書寫之於我，不是為了留下什麼，或遺忘什麼；是為了安魂，安撫那些疼痛到足以使我發狂的情緒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