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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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啊!」她尖叫。然後從頭上抓下一把頭髮,歇斯底里地哭起來。她卧在桌面上,看著窗外--「滴......滴......滴......」雨點不規則地開始落下,接著便是一場傾盆大雨。這是個寂寞的一日,現在是下午二時,天空卻不自然地浮現陣陣黑霧。唯一讓她感到可幸的是狂風、暴雨與雷電還緊緊地靠在一起,未至於被這令人窒息的天氣影響。真諷刺。

  這屋子很小,可她所在的書房是全家最大的房間,書架上整齊地放著一排又一排的書,有字典、介紹應試技巧的書、英文刊物、科學雜誌,卻沒有一本她這年紀應該看的愛情小說。或許是所有物件都放得太整齊的緣故,你能在這裡感受一股慘白的冷漠(而且十分強烈),甚至不容許任何聲音或外來事物的存在。書桌前有一面小窗,窗外的景物很美,外面是一個公園,公園上有一片小草地。她每天回家後,都有一群充滿稚氣的小孩在草地上追追逐逐,就像一群快樂的天使一樣。她是獨生女,父母對她的愛可謂無微不至,甚至可說是溺愛。她家是中下階層,但她所需要的一切都被預備好了,無論是衣服、飲食、娛樂--桌面的左上角是一部iPad。

  她呆看著桌面上一大疊過去的試卷,以及那一本每一頁都是密密滿滿的文字,令人生厭的筆記本(是她自己抄寫的)。她站起來,把桌面上所有的物件都掃到地上,把房間的水晶擺設扔到牆上,然後崩潰了。她跪在地上,再一次啜泣,又再一次平息。她爬起來,然後走到桌子前,凝視著窗外的一棵樹。

  「多有生命力的樹呀。」她輕聲道,聲音輕得只有她一人能聽到。

  然後縱身一躍。

  有人說,人在面對死亡前,時間會突然流動得極慢、極慢,聽到的話語(自己的亦然)也因時間的拉長而變成一堆沒有意義的「聲音」。這段時間你甚麼也做不了,除了思考。這段時間大概是死神向世人開的玩笑吧。她不禁想,要是給她多一次機會,她會怎樣選擇?她始終沒有得到答案--她沒有選擇,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住在一個小村莊裡--一個只有她和他的小村莊。藍眼睛的他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是個標準的英國紳士。溫柔的他,話語間總不經意地流露出對她的愛意。這個年輕的富翁,在五年前突然將自己一手開創的事業結束,然後消失於世上。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她--這世上最幸福的女生。他們隱居到這村莊。

  他們似乎能就這樣生活終老呢,至少他們都這樣認為。就這樣,過了五年。生活是如此的美好,他們彷彿忘記了時間--時間這用以量度的單位並不適用於他們。愛情的力量的確非時間可抗衡。

  但日子久了,人難免會產生一些奇怪的想法。女孩開始想:我們真的能永遠在一起嗎?

  他是如此的俊逸,即使再過十年、二十年,這點仍然不會改變,她這樣確信著。可是再過五年之後,她或許就會出現皺紋,再過十年以後,她就會變成一個老女人,那時,他還會像現在一樣愛她嗎?她不能肯定。胡思亂想就像吸毒,一旦開始,便難於自拔,她已無法停止對他們「可能分開」這結局的思考。

  那天,他發現她不見了。收起一貫掛在臉上的笑容,他慌張地在村莊各處尋找。甚至想向路人問出她的下落,卻驚覺村莊裡根本沒有其他人。他已不能冷靜下去,他發狂似的在村莊各處奔跑,企圖爭取最大限度的時間找出她。

  村莊的盡頭處。波浪不斷牽動女孩的瞳孔,邪惡地向她招手,女孩想逃,卻又被它深邃的目光吸引住。前方飛來一隻白鴿,大概是預備為她而飛翔吧......她這樣想。
  她的時間永遠停止了,她如詩的年華也將永遠刻烙於世上。此刻的她,無可比擬的美麗。

  我並不知道她是否有甚麼精神病,被惡魔附身附心之類的東西。她的死其實沒有甚麼意義可言,沒為這世界帶來甚麼改變,也沒替某人延續生命甚麼的。但這是個決擇,一個不需經過任何人的同意的決擇──也沒人有資格左右。

  「他媽的!」女孩把煙蒂用力扔到遠處。她說這句髒話時特別大聲,卻還是沒能掩飾她的軟弱--她看起來不像是個會說髒話的女生。她此刻的步伐搖晃得就像遊樂場的小孩。那個自己站在圓盤上,然後有一群小孩轉動你的圓盤的遊戲。他們其實沒有目的,真要說的話,大概就是要你轉個三億六千萬度然後把一堆內藏也吐出來吧。要是你有玩過那個遊戲,你應該能代入女孩的眼睛。她的確喝醉了,走在這條不祥的街道上,卻沒有撞到人甚麼的。我這樣說其實不無道理,晚上,左右兩旁的街燈簡直是無止境的向前伸展,彷彿要把你引導到哪個邪惡的地方去,要是你稍一不慎,就會掉到某個時空裂縫裡,被吸進一個奇怪的魔法世界,而且沒有一個人看得見--因為街道上根本從來沒有人。

  其實她也不吸煙,只是想對這他媽的世界作個小小反抗(其實連小小也算不上)。這世界也的確是他媽的不公平。拜貧富懸殊所賜,她家每天幾乎不能保證能吃到三餐,於是,當她一到法定年齡,便立刻開始工讀生的生活了,這時侯其他同學還在讀書打球享受青春呢。她是一家咖啡廳的侍應,不,她曾是--在這天以前。要說她為何如此生氣,就要說到她那好同學了。要是有「誰最該被稱為bitch 」的選舉,這女的絕對會是冠軍,甚至衛冕個二三十年也不是問題,因為這女的確是個實實在在的婊子。 

  Bitch在發現她與Bitch的男友在某一天一起打掃課室時說過一句話(只是閒聊一句)後,便開始每天都拉一堆人到她打工的地方圍堵著她來大吵大鬧。就這樣,她被辭退了。很無聊的原因吧,卻確實使她失去了這份工作。這對一般人來說可能沒甚麼大不了,但她不同。失去了這份工作,就代表她一家又要回到那三餐不繼的生活了。她不知怎樣向家人交代,其實她沒做錯事。不過在這變態的社會裡,不幸也是一種罪,她免不了要為此內疚。

  在大道中心直走,空無一人,實在倍感空虛,黑暗卻又總能從你腦袋中牽出各種奇怪的思絲,例如自己生存的意義甚麼的。夜風輕輕飄過,卻無意打翻了--女孩盛載眼淚的杯子。她是個堅強的女生,從來都不會哭出聲--即使附近沒有人。因為這代表認輸,無論對像是世界或是人,她不願輸,更不願認輸。後方遠處傳來兩名中年男人的笑聲,污穢而猥褻。
 
  「大概是幻覺吧。」她想。

  她低下頭,急步走過。回家路途中的小巷總能讓不安到達極點。她感到一陣異於平日的不祥,她的直覺向來很準--不是直覺,她感覺有人在注視著她。背後傳來一陣刺人的風,伴隨著的是兩道愈來愈急促的腳步聲,彷彿在追逐著甚麼。她開始急步跑--頸椎一陣劇痛,是那兩人!其中一個先把她推往牆,拼命地強吻她,同時對她上下其手,另一人則拉下褲鍊--她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的衣服與裙子被男人強力地拉扯開了,赤裸。她閉上眼睛,只是閉上眼睛,然後靜靜的接受這一切。下身傳來劇烈的痛楚,她嗚咽了一聲,然後開眼。刺痛的來源不是來自那該死的兩人,而是來自她的心。她徹底被玷污了--再度閉上眼睛。

  迷糊中,身邊已是一片靜默,世界仍是一片黑暗。她穿上衣服。沒有流下一滴淚水--眼淚早已流乾了,卻發出一陣抽泣聲。她凝視著地上的字條,然後放入衣袋。

  回到家中,她立刻衝進了浴室。無意識地洗刷著身體,企圖洗淨一切一切,甚至想用水洗去整個身體--這身體已失去價值。她走出浴室,走向窗台,把自己最喜愛的娃娃扔下去--地面是一條血肉模糊的死屍。

  她沒有打算跳下去--她已經死了。報仇--拿起字條,走出家門。
描寫能力很老練成熟,最後的轉折也有新意。
唯一比較跳脫的是前段美好的日子如何銜接到中段和後段的不幸遭遇...
讀者應該不容易明白...這是個人讀後的感覺。不一定正確
謝謝您的回覆!

其實這裡本意是想寫平行時空裡的三個「她」的故事(這是我自己的本意,看作是三個女孩的故事就好)。
大概三個故事間真的分隔得太含糊了(以前兩個女孩的死亡作分隔),所以可能很難銜接下去。

希望想要表達的東西,不會也含糊得讓人看不懂就好了。
再一次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