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有點痠了,我的腿,尤其是腰,所以蹲下來,坐在地板上。
地板很冰涼乾淨,即使吃的東西掉了,撿起來可以吃,躺下來可以睡。因為是上等的檜木拼成的,我還特別上了蠟,每週一次。

我愛這個家,如此豪華奢侈,所有的傢俱和建材都是最高級的。從天花板吊著的數十萬元的美術燈,桌椅,到一張鋪在飯桌上的簡單枱布,都有著細緻典雅的雕花,都是歐洲上流社會買回來,high classic的上等質料。所以我用心維護著它,就像每天用乳液來保養自己的身體一樣,我讓自己乾淨美麗,這樣才能引人垂涎,配得上我心愛的男人。我讓它保持著一塵不染和整潔美觀,這樣才能和他的高貴和氣宇相搭配。住在這裡像是污市中的寶地,鬧世中的安詳王國,使我很舒服,而且很驕傲。

我穿著七分褲,很薄的棉質材料,地板的涼沁入了我的皮膚,但是我的心更涼了,簡直要開始顫抖…因為我背貼著牆坐著,耳朵裡聽到背後隔牆傳來的,微微女人的呻吟,和有著固定節奏,雖不明顯但曖昧的聲音。那節奏一下下撞擊著我的心,像一把利刄,不斷戳入又抽離…。我的世界也跟著震動起來,感覺自己正血流遍地…。

熟悉的背景音樂是小步舞曲,為了掩蓋亢奮的聲音。那是男人的習慣,我很清楚這曲子代表的意義!我知道裡面在進行著什麼,是一對赤裸交纏著的肢體…現在該是老漢推車吧?當他的右手掌握著她那右邊的大乳?他正用著最堅定的意志向前挺進…然後他會輕哼一聲,做一個終結。我不喜歡那種姿勢,那使我想起昨天去菜市場路上撞見的公狗…

想著就令人心痛…他是多麼的成熟穩重。這輩子沒遇到過如此溫柔且英俊的男士,他的乾淨外觀和儒者風範,也許再也沒有人能比得上。博學多聞又充滿睿智,他有今天的財富和地位是實至名歸的。但是為什麼這樣的優秀大丈夫卻每天和一個體態臃腫、錙珠必計、俗不可耐的女人同床共枕?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大學的演講廳上,他令我神魂顛倒,一個長春藤名校畢業且幽默風趣的學者,有內涵是必然的!但他是政治家,站在台上溫文儒雅侃侃而談。如此風度翩翩;如此瀟灑迷人!原來這世界真的存在著這麼 偉大崇高的人格和理想…我知道除了我,至少有成百的女生都願意發誓:如果能和他牽手走在一起,即使用一輩子辛苦來奉獻,也一百個由衷願意。

除了他的政敵,全國的婦女同胞都為他著迷,女人愛上他是毫無疑義的事。但什麼樣的愛才配得上他的名聲地位、教養和他的家世呢?我感覺我愛的是一座宏偉的青山,而我是如此自卑的一株小草…我願意捨棄一切,只要他能接納我,這簡直就像是上帝最大的恩寵

大學畢業,我決定不擇手段不計一切的親近他。終於意外地把握住一次機會,我隱藏學歷忍辱屈就,才得以進入了這個家。
我滿足於每天都能見到他,我得以親近他的另一個面相,每天看到他時不再是西裝畢挺謹言慎行的模樣,而是休閒輕鬆的家居服。要看到一個人的真相,不應該從公眾場合去做判斷,我很高興我看到了他還是一樣的自信風趣且親切,一樣的有著高格調的品味和水準。

我每天拖地擦拭桌椅,我為他下廚洗衣…竭盡所能的去為他服務,為這個家奉獻。而很快的,我也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激賞…
他從來不知道我曾是演講廳裡豎耳傾聽的其中一對崇拜他的耳朵。他以為我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傭。但除了我的聰穎和慧頡足以勝任工作之外,我的溫柔和發自內心的仰慕,終能令他體會到那種超越主從的關心,終於,他看到了我眼神的崇拜激情…

房間內的動作仍持續著,我想像著他那慈眉善目的臉龐,輕柔自信的呢語…想著他的耳語撫摸…彷彿他進入的是我的身體。
我不敢出聲,她的每一聲呻吟都像發自我的內裡,我禁不住把手伸入衣襟,撫摸著自己的胸乳…溫習那少數機會,偷情的短暫歡愉…
只有當她不在的時間,我才能從他眼裡看到自己的倒影;只有在她離開這個家時,我才能真正主宰家裡的一切…甚至包括親近她的男人。可是這個可悲且不配的女主人,她無自知之明,多數時間卻總是趾高氣昂地霸佔著這個男人,對我頤指氣使…此刻她又佔據著整座的青山讓我心痛難忍…。

那小步舞曲應該是為我播放的,我有凹凸有致的身材,我有智慧和崇拜的熱情,最重要的是我為他的屈就和付出,他應該是我的,那雄性的威武和汗水應該為取悅我而努力…不該是為了敷衍那痴肥的身體!

我開始懷疑了,我的奉獻和犠牲到底有沒有價值呢?難道我的年輕美貌比之他的糟糠不夠出色?難道我光滑細嫩的肌膚不如她的水桶腰?我的溫柔貼心難道不能戰勝那老女人的高傲?我的卑下和無微不至的服務…這令人心痛的聲音…我再也無法忍受!

光亮的地上留著兩顆珠淚,是我的不甘和苦楚?我用袖子把它拭去。然後從冰冷的地板站起來,踉蹌地走下樓中樓的旋梯。我為自己斟了一杯熱茶,坐在豪華皮質的沙發上──他慣常坐的位置,喝著他常喝的立頓,細細啜飲著他的形影。覺得自己在這座殿堂之中非常藐小,藐小到不如一顆細菌…

竟然不是她!?

我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們從房間走出來,間雜著低低地笑鬧嬉戲聲…
我立即離開我不該坐的位置,恭敬地在大廳站立。
他衣冠楚楚地走下旋梯,見到我立在客廳時臉上忽然閃過一絲驚異,隨即回復一慣的穩重和鎮定。

「呃~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家裡不是有事嗎?…我和陳秘書正要去議會,今晚有飯局不回來了。太太也不在,明天才回來。」

我厲眼瞪向他。心裡卻是充滿悔恨和痛苦…

跟在他身後那女人非常狼狽,好像我可以望穿她?好似她身上根本一絲不掛…我看到她的幾絲頭髮沒有梳理到位,窄裙子的中線也沒有穿正。最可恨的是,我似乎能從她的頸項和兩股之間,聞到他的氣味;她方才的浪叫淫吟聲仍在我辛苦整理的空間徊盪,在我的耳殼刺痛著…

她不敢正眼看我,只是匆匆地點了點頭就往門口逃走。因為她心裡明白,她只是一隻小狐狸,而我正化身成一頭母老虎,隨時有可能撲向她,了結她,和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