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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要面對現實,接下來的故事你聽了可能會很難過,甚至無法接受,我希望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他這麼說真是令我有些不安,難道還有什麼比被離棄更難過?什麼事會比枯等了四年的感情還傷人?連這些都經歷了,還要我做什麼心理準備?
其實經過了這次的露營,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還有什麼是我不能接受的?除了想要知道真象之外,頂多再把這次的經歷,冰封成另一段回憶,而我有把握,這段回憶至少不會像之前一樣成為一場不醒的噩夢…

雖然不以為然,我還是對他點了點頭,希望他快把故事告訴我。
「你說吧!我準備好了。」

「其實,男的並不是個負心人。他說打算和人結婚,根本沒這回事…」
說這話時他兩眼凝望遠方,但遠方什麼也看不到,因為四周被一片迷茫包圍,應該說他是在回望著一段往事吧?而這段往事也許真的是不堪回首的。
但教我怎能接受?

「過去都已經過去了,你不必為自己的過錯編這種謊,你不覺得很可笑嗎?」他把眼睛再度注視著我,但我並不覺得他想反駁些什麼,反而從他深邃的瞳眸看到深不可測的黑暗…

「我知道這麼說很難令人接受,但我說的是事實。而且我會證明它的真實性。請你耐心的聽下去。」他按了按我的肩,才繼續說下去。

「男的對他的女友其實是百般想念的,從來也沒有改變初衷。因為他一心想力爭上游,白天讀書晚上還要加快腳步熟悉他父親在美國的公司事務,所以非常疲累,每天只有幾個小時的睡眠而已。日以繼夜地操勞結果,終於撐不住,突發了猛暴性肝炎而肝昏迷,送到醫院急救,才發現不只肝有問題,而且早就罹患了肺癌。」

我聽了這些話,簡直不敢相信…但更令我疑惑的是:他雖然滿面愁容,明明好好的在我的面前,卻好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樣?

「當他在醫院救治的時候,每天還是惦念著台北的女友,對於沒有實現的承諾耿耿於懷。當醫生宣布他已經回天乏術之後,為了不讓他的女友無盡地等待和因他的惡耗悲痛,他做了一個無情卻偉大的決定:寫信告訴她已經和別人結婚。並且不再和她連絡。之後在醫院又苦撐了半個月,終於還是熬不過死神的召喚,就這樣帶著遺憾溘然長逝。」說到這裡,他長嘆一聲,低下了頭。

「不可能!我不相信…那是不可能的,你…你明明…」眼淚已佔據了我的眼眶,我搖著頭,不知道怎麼接受他說的故事?

「我是他的孿生兄弟,父母離異時,他跟著母親,父親則把我帶到了美國。我在醫院陪著他度過了人生的最後一段路程,那最後的十幾天,他在床上日思夜念的都是他的女友,我是他唯一能傾吐的對象,所以我很清楚他在台灣的一切。我答應他為他完成一件事,那就是回來探望他的女友,幫助她照顧她,並且把他們一起埋下的希望之盒挖出來。等適當的時機告訴她,他並沒有背棄她。」

我不禁悲從中來,涕泗縱橫。他怕我無法承受,緊抓住我的肩,把我拉進了他的懷中。

「由於我並不十分清楚他所說的地點,只知道那是在中北部山區的一棵百年台灣肖楠樹,所以我花了一整年時間充實自然知識和參加登山隊到處去搜尋,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找到了這棵巨木,我一看到樹上的刻痕就知道:我終於找到埋藏希望的木盒的所在。但一切都太遲了…」
四周的濃霧白茫茫一片,他撫著我的髮,但我仍在他的懷中不停的落淚。我不知道如何接受他的故事,只是心中有種難言的苦…

「親愛的,你知道木盒子裡裝著的第二件東西是什麼嗎?」他低頭擦乾我的淚,然後說。
「我…我…」我心亂如麻,答不出來,這是怎麼了?難道我得了失憶症?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努力在腦海搜尋著,希望找到一點回憶或什麼的,可以讓我給出一個答案。

「抱歉!我不該問你的。」他好像早知道我答不出來。
「讓我來告訴你吧!那是我弟弟在女友生日時買給她的一個CD隨身make up(化妝盒),她把它放進去,代表著她不再為任何人妝扮,她要素顏等著他回來。等他回來才會再用他送她的化妝盒妝點自己。」
他說著把手伸到木盒子裡,取出一個黑色的方型小盒,本來時麾光滑的黑色鏡面都已霧化看不出光澤。

我接過手,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隨著盒蓋的開啟,一個清楚的臉容在裡面的小妝鏡上顯現出來。
剎時晴天霹靂!我的心一下如遭受電擊的震撼,不小心手上的化妝盒掉落在地上…
他幫我撿起來:「醒醒吧!親愛的,你該面對事實,當你自己。我知道你們姊妹情深相依為命,但畢竟她已經走了,你該讓她去天國和我弟弟團聚,不要再活在她的影子裡,她為愛殉情了…你妹妹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我…我…」
「難道你不記得了嗎?我照顧你那麼久…連你的父親都被我的真情感動,而且他終於答應了我們的婚事,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嗎?你不知道當你又迷失自己而離家出走的時候,我有多慌張多難受?我從你的房間裡找到了你妹妹留下的日記,才知道你人格分裂的真正原因,我去請教了很多精神科醫生,他們說你是太思念妹妹才會變成這樣…必須解開你的心結,讓你清醒的唯一方法就是去消除你妹妹的遺憾,讓你替她完成她的心願…原來你一直都把自己當成她!?真該死!我早該想到的,你快清醒過來呀!讓我們從新生活,這樣你妹妹才能安心…」

我,我…這真的不是我嗎?那夢中的新郎怎麼變了樣…嗚~我不要,我不要,他沒有也絶不會另結新歡?他對我是真心的…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迷糊了…

他把化妝鏡放在我手心:「你看清楚吧!這是你,不是你妹妹…」

我淚眼婆娑,他替我擦乾了眼淚。我慢慢的打開化妝盒,看到一個憔悴的面容,我不是她?
沉痛的往事一一浮現,年老父親的哭聲…躺在橋下蓋著白布冰冷卻親愛的軀體…我無聲的哭泣…我每天讀著她的日記,用心體會她的喜怒哀戚…不理在身邊陪著我的是什麼人…

四周的濃霧漸漸散開,一雙安全有力的大手握著我,面對我的是一對誠懇堅毅的眼神。

是的,陽光再度灑遍這山野,波斯菊開得多燦爛美麗!
她終於走了!為了愛…是我一直不讓她離開,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她永遠活在我心中,我最最親的親人,我摯愛的妹妹。
我不能替代她,我想她也不願意…她不再有遺憾,因為媽媽留下的木盒還存著希望,現在木盒已被找到並且開啟…

我忽然體會到眼前這個男人為我付出了多少…那個我不在意卻一直在一旁呵護照顧的人原來從不曾離開我?我緊緊緊緊的抱住他!為了我自己的幸福,是妹妹把這個守護天使帶到我身邊的,我怎能辜負她的深情?我要連她的幸福都一起抓住!


「想看看木盒裡的第三樣東西嗎?」他把我從懷中釋放,並溫柔地詢問。
雖然我微笑地點點頭。但我很想告訴他,即使再把木盒埋回去也沒關係,因為我已經找回自己,而且得到最珍貴的寶藏了。
「你自己打開吧!」他說。
我有點遲疑但還是鼓起勇氣在陽光下把木盒打開…
我看到木盒內裡忽然閃現出耀眼的光芒…
是一對閃閃發亮的戒指!
原來,這才是妹妺未了的願望?

他把戒指拿起來,深情地對著我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的手不聽話地顫抖著,但我堅定地把手伸出來在他的面前展開,當他為我把戒指戴上,不爭氣的眼淚又佔據了我的眼眶…

「我想請你親手為我做一件事。」他說。
「我什麼事都答應你。」我答。
他又鑽進帳篷裡須臾拿出了一樣東西,是妹妹的日記。然後,他把先前的打火機遞給我。對我點點頭。

於是我點起了一把篤定的火,揮別傷痛,把日記火化給了那對天上的愛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