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章：明光
暴怒與斥吼以及瘋狂，它們已經吞噬了某人靈魂，全身上下都被啃食殆盡，不留下任務痕跡。

「人呢？人呢？」

錢醫師精神面臨崩潰，他不停的翻箱倒櫃，翻到連桌上椅下都無法倖免，倒得一蹋糊塗。

「我不是說過不能走了嗎？她去哪了！」

男人的雙手緊抓著頭顱，並且縮成一球倒在地上發抖，似乎童話已經幻滅，成為了過去，一直以來都不曾存在。彷彿在訴說著，夢魔穿梭在每個夢境，而且正準備降臨。

「難道……回去拿衣服了？」

瞬間的驚醒，錢醫師目光空洞，下巴塌到了地板，無法收合。

＊

夜深人靜，沒有人的巷角，沒有哭泣的人群，也沒有流淚的時間。人們曾相信過機會跟奇蹟，直到了那一天，人群才明白到，希望是這麼卑微，愛是如此的不堪。

杏林君安養中心，有人說它是天國的起點，也有人稱它是人生的終點。

散落的淚光、遍地的血紅。二樓的院內長廊，傳來了有氣無力的悲鳴，她不止是身痛，更是心痛，直到她遺忘了什麼是痛，什麼又叫知覺。

倒下的人，流失的赤紅。隨著時間流逝，血液依然在擴散。梳婷，她從來不知道輸卵管爆裂是這樣的感覺，也不曉得胚胎組織已經被破壞，更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泡在血河之中。她曾相信過每個溫馨的故事，以及呼喚過她的慈容。直到這幾秒，她只想看著走廊邊掛上的衣物──那個唯一的愛她男人，所送給她的訂婚禮物，說好婚後去度蜜月所穿的禮服。

在遙遠的天邊，找不到天堂的蹤跡，望不到天使的笑容，唯有魔鬼輕聲呢喃，呼喚著一個人回家。

「啊──好多血！」

「天啊！有沒有血袋，快！你們過來，抬走，快止血！」

嗅著血腥味，梳婷不敵暈沉閉上了雙眼，然後落入了夢鄉。渾身輕飄的她，似乎在遙遠的對面看到了前來迎接她的天主，滿臉笑容，無比的仁慈。

「報警！救護車！」

「不！不行──不行！」

最後僅存的聽覺，梳婷只聽到殘存且模糊的餘音，然後聽到了更多的腳步聲，眼中成為了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你開什麼玩笑，那護士怎麼會變成這樣！」

「對呀，這是怎麼回事？你沒看到這攤血？會失血過多的！」

模糊的知覺已經失去了情感，即將遺忘自己的名字，而她依然留著莫明的眼淚，不曉得為何而哭泣，又為了什麼而悲傷。

「住口！不可以讓外人知道！我會再解釋……趕快把她……」

終身的摯愛，那是梳婷最喜歡的聲音，也是最後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長眠的女孩，很多很多的畫面跟影像不停浮現，景色非常的綺麗跟明亮，直到她看到了離去母親的背影，才抱著胸口中的小熊飛奔過去，抱著最愛的母親永不放手，一起微笑盼望著草原的彼端，從此不再孤單。

忽然，猛然張開的雙眼竄留著淚水，被刺痛的胸口意一直流著血，不停的琉，直到真正流乾的那天，才真正的了解到，什麼是絕望。

時空開始撕裂，不停的流轉，持續在沒有路徑的漩渦中徘徊，壓縮又壓縮，收放又收放。

「啊！呼呼……」

唯艾清醒時已經靠倒在屋中門角，他甚至連自己怎麼走回來的都不曉得。他不停的搖頭再搖頭，然後出力劇烈的右手心抓破了自己左手皮膚，滲出了先血，而他雙眼流不停的淚水卻洗滌了那道傷口。

「對不起，我什麼都幫不了妳。」

堅強的男人並不認識那個女孩，但是深藏在心臟中的那股劇痛卻是感同身受。直到唯艾收起了淚水，他才忍受著不存在的痛疼起立，問題他卻連站都不穩，步行顛頗，那種傷疼簡直讓他痛苦到頭皮發麻。

淚流，還是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