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8月 29, 2011 7:31 pm
按照学制，06年我应该拿到博士学位毕业了，但是能不能在这年完成这个任务，这年年初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那时候中国的博士研究生，学制基本还都是3年，只有北大等少数名校明确是4年，而不是现在全部都是4年，但是那时很少有博士研究生能在3年内拿到学位毕业，最好的是延长半年，最常见的是延长1年，延长 2年的也不少，有些不走运的甚至延长3年，延长4年的就是极个别特殊原因的了，因为6年还没有拿到学位的博士研究生，就得被清理退学了。这年，我的导师明确告诉我，我们学院也正在酝酿4年制改革，所以3年毕业是绝无可能了，这是院长亲口说的，不过只要我的论文达到标准，他承诺力保我3年半毕业，就是跟院长吵架也在所不惜，我很感激他也相信他，他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他也有这个能力。
这年我开始拼命发论文，发表论文的数量很不老少，就是一直没有能达到毕业标准的。论文从投稿到发表，是有一个周期的，并不是今天投稿下周就能发表，通常会议论文的周期是半年，期刊论文则是1年到N年，这个N随着期刊级别的提高而增加，甚至有超过10年的。为了尽快发表论文，我选择的全部都是会议论文，其中那个LNCS是首选，不过即使这样，我期盼的SCI检索论文仍然未发表，心急如焚。
为了能更专心的写论文，春节前，我再次给导师写出了辞职信，严辞更加激动，形势说的更加危急，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已经有了离开济南的打算。我已经仔细考虑过多次，济南的软件企业薪资普遍很低，再说一家企业也不需要一个博士员工，而我又不想考公务员，如果不离开济南，我最好的工作就是仍然留在山大当老师，那就只能继续呆在公司里，也就是说要继续无聊的出差，这对喜欢自由生活的我来说，太恐怖了。不过那时我也没想离开山东，我更想去外企更多的青岛工作，我也更喜欢青岛的环境和氛围。这次辞职导师终于批准，牛人老师也没意见，毕竟不能毕业不是个小事，对此，我也非常感激他们的理解。
这次辞职被批准，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喜事，终于可以不用周末加班，终于可以不用被逼出差，终于可以陪她散步，终于可以实现诺言跟她一起旅游天下，终于可以专心写论文，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做想做的事情，终于可以不再被骂。收拾好行囊离开公司的时候，我跟所有人道别，很多人觉得我还会回来，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定会离开。说来也怪，就在我离开公司的那几天，我期盼以久的SCI论文终于到来了，还真是应了好事成双这个老话。
其实那完全是一个意外，正当我走头无路的时候，师兄突然给了我一个征稿信，那是一个比较有名的国际会议的Demo分会，要征集几篇Demo论文，也就是篇幅最短含金量最低的那种原型系统演示论文，导师就是分会的主席，论文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要在三天之内完成，也没说录用了之后会怎样。师兄觉得时间太紧又不值得投稿，就问我有没有意向，我也是有病乱投医，就抓紧攒了一篇投出去了，结果不到三天，录取通知来了，还是LNCS全文录入，也就是说是SCI 检索的，靠它我就能毕业了，真是意外之喜大喜过望，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行。不过我也知道，靠这种论文毕业，多少有点运气，所以就想再发表一篇更正式的 SCI检索文章，也省的人家说闲话，于是我的论文如雪花般投出，后来倒是还真又中了一篇SCI检索的文章。
这年我开始四处参加学术会议，就因为我那雪花般投出的论文。各位老师对我在公司的工作比较满意，所以只要是我有论文被录用的会议，都会准许我去现场报告，所有费用都从导师的科研经费里面出。导师的学生里面，似乎只有我受到如此的优待，就连大师兄也没参加过如此多的会议。不过准许我参加会议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申请参加的会议都是在国内召开的国际会议，费用比较低，再加上我比较节省，通常有公交都不会坐出租的，能住同学宿舍都不会住宾馆的，所以我去参加会议的开销都不高，有几次负责报销的老师都惊叹怎么费用这么低。这样导师的经费开支也看的像样些，都是密密麻麻的学术活动。有点遗憾的是我从来没参加过国外会议，师兄虽然参加的会议少，但是去过欧洲，很让我羡慕。
在老师的资助下，我开始了全国的游历，这种经历是非常愉快的。
第一次是去呼和浩特，去参加一个比较有名的国内会议。当然是坐火车去的，那时候我还没离开公司，去之前先顺路去了一趟北京分公司，顺路帮他们干点小活，这也是牛人老师的风格，即便是开学术会，也要顺路出个差。在去呼市的火车上，我认识了不少内蒙人，知道了原来内蒙最富最美最让人向往的不是省会，而是不远的包头，也知道了内蒙人是很羡慕山东人的高收入的，虽然山东的收入其实也不高。在呼市，首先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牛羊肉，连早餐都是丰盛的手抓羊肉，吃的真是过瘾，不过第二天流鼻血了。会议期间，我还抽空在呼市转了转。首先，这是一个落后城市，落后的就像10年前的济南；其次，这是个蓬勃发展的城市，到处都是拆迁工地。呼市最有名的景点，都跟喇嘛教有关，比如五塔寺、大召寺、小召寺。在大召，我见识了精神的力量，很多虔诚的信徒，善款都几百几百的捐，虽然看起来穿着并不富裕。不过现在的佛教，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么纯洁，金钱和现代的侵蚀还是能很明显看出来，年轻的喇嘛袍子里面罩的是牛仔裤和运动鞋还有新款的手机，对待不捐款的香客，态度也是带搭不理，轻慢的很。
我最喜欢的是小召寺，因为幽静。小召也称席力图召，是内蒙最高活佛席力图活佛坐床的寺庙，但是因为活佛年事已高参加活动慢慢少了，小召也衰败下来。我去小召的时候，售票员都很惊讶，虽然小召门票只有几块钱，但是依旧门前冷落。偌大个寺庙，只有我一个游客，这就是旅游最高的境界：你一个人独享的旅游。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游逛拍照，也可以坐下来净心思考，还可以仔细的观察世间百态，这在人声鼎沸的大召是做不到的。一间偏房里，一个中年喇嘛正在剪红绸缎，我问大师何为？大师头都不抬的说，“开光”。一块绸缎，经过大师的开光，可以变成100多条小红绳，每个5元。对面的偏房，是卖各种工艺品的，我看上了一个黄铜做的金刚杵，主人连夸我好眼力，这是来自西藏的正宗货。人丁稀落的大门口，两个老人在聊天，一个老人说，过去的小召大的很，香火盛的很，喇嘛多的很，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佛爷上了年纪。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小楼说，那是他的家，过去是小召的厨房。要是佛爷有心要重建小召，一分钱不要就捐出去，因为他的幸福生活都是佛爷给的；要是政府拆迁盖高楼，给多少钱都不搬，政府会干什么，就会糟蹋东西。
这次旅行，是第一次我独身远行，坐在公交车上，奔波各个名胜之间，看当地人各色生活，我爱上了这种背包客的感觉，我明白了，最高级的旅行，就是跟当地人融为一体，把自己彻底扔入新的城市中。
这次旅行，我还第一次看见了草原，这是大会组织的活动，草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茂密，倒是露出斑斑点点的戈壁，当地人说这是过度放牧的结果。蒙古包里，我们吃正宗的手抓羊肉，蒙古姑娘给你倒上蒙古烈酒，导游说，按照蒙古人的礼仪不喝是很不礼貌的，实际上姑娘倒完马上就走，根本就不看你一眼，后面还有几十个酒杯等着倒满呢，谁有功夫看你喝不喝。在这个草原上，我第一次骑马，我选了最骠悍的骏马，满足在风一样的速度中，当然，得有主人在旁边的另一匹马上牵着缰绳，骑马还是很有难度的。主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每年他们带马来到景区，每个小时40元的收入，景区拿30他们拿10块，虽然马是自己的草料也得自己负责。我问，那为什么不自己干，他说蒙古人没钱也不会汉话，承包不了景区，那是汉人的专利。他请求我多玩半小时，只要单独再给他10元，但是不要让景区知道，我答应了。他还兴奋的告诉我，他的儿子就在呼市上大学，汉话说的跟汉人一样流利，毕业之后就能留在呼市，再也不用回来受苦了。他还说，其实他们算是过得好的牧民，还能懂点汉话挣点外快，牧区深处的牧民，一点汉话都不懂，过得更惨，一天只能吃两顿饭，说起来一脸的优越感。后来导游告诉我，他是骗人的，只是为了多赚那10块钱，可是我觉得不是，因为他那跟我对视的眼睛，说到儿子光明的未来时，闪烁着激动的火花。
第一次参加国际会议是在北京，友谊宾馆。北京我已经来过无数次，所以这次除了开会我哪里也没去，因为日程很短我也没住宾馆，而是住在了大学舍友弘的宿舍里。弘跟我一样，也在发愁博士学位，虽然他们中科院要求并不算高。弘也是济南人，硕士毕业后来到了北京，那次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晚上跟弘的长谈。那晚上弘跟我说，来北京吧，我们大学的同学差不多已经有三分之二碌碌续续来到了北京，而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这一比例大约是三分之一。弘说，都说北京怎么怎么不好，但是都来到北京就再也不愿回去，这就是北京的魅力，具体好在哪里，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如果我想来，可以慢慢体会，那次长谈之后，我开始把北京放入日后可选的居住地之一。那天晚上，我们还聊了当年民间盛传的胡四代险些遇刺的事件，据说发生在一次北方海域的阅兵时，作为报复，那年江三代的红人，上海市委书记和青岛市委书记，相继下台入狱，不过也有说，上海书记是因为房价调控公然和温总理拍桌子才下台的。这些故事真伪难辨，不过在北京的弘竟然第一次听说，这让我很惊讶，后来几个北京朋友也是表示闻所未闻，而这在济南的机关单位，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故事，原来这种政治小道消息，济南人比北京人还热衷。弘的宿舍有一景致，那就是纯净水桶占据了宿舍的多半空间，他不爱打扫卫生的习惯，比大学时更甚。另外北京的出租车司机，竟然连从友谊宾馆到软件所都不知道怎么走，不称职，弘说，那是因为北京太大了，大到出租车司机也记不住很多地名。这次是我第一次用英文做论文报告，有点别扭，尤其是看到台下并没有几个老外，有点脱了裤子放屁的感觉。从此我知道了，看一个国际会议级别是不是高，看老外的比例就行，中国人越多，会议越水。
那次北京之行着急回济南，还一个原因是我的她。那时我们刚刚买了第一辆汽车，很袖珍的Spark，5万块钱。汽车终于走进了普通人的家庭，现在连我们这样收入不高的年轻人也可以拥有汽车了。看刚刚学会开车的她在车里手忙脚乱，我是很不放心的，虽说那时我连驾照还没有。我还记得我俩第一次开车回家，她在经十路和山大路路口，怎么也启动不起来，因为她不会坡起，最后还是我找了个路人甲，帮我们把车开过路口。我要回去，抓紧督促她练好坡起。
这年的1月，也就是最冷的时候，我去了中国最冷的城市之一，哈尔滨，那次会议也就是我那次无心插柳的论文那次。这次在哈尔滨呆的时间很长，三个多星期，因为老师还要让我先去参加一个培训班，也因此我对这个北国城市有了很多的了解，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美。
去之前再顺路到北京出个差，这是老规矩了，然后我就北上哈尔滨了。去之前我对哈尔滨的冷早有所闻，所以做了充分的准备：羽绒裤＋毛裤，大皮靴，厚帽子，羽绒袄＋羽绒服，保暖内衣，还有厚手套＋围巾＋口罩，这些都是我爸一个老家在东北的朋友建议的，我的她亲自准备的，不过在火车上我一直想，有这么冷吗，济南已经挺冷了。火车上，跟我一个软卧车厢的是一个济南小伙，他说他爸妈为了高考更容易，把他送去了黑龙江读高中，那个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太冷了，所以他有空就往家跑，不过他建议，滑冰滑雪还是很有意思的。要下火车的时候，我把全套的装备都套上了，结果出站热了一身的汗，出租车上司机说，其实也没这么冷，他们也就是穿毛裤羽绒服就够了，今年不算冷，今天零下25到零下15，很暖和。乖乖，零下15在济南可就是超级低温了，竟然是这里还不冷的冬天的白天最高温度。司机的话说得我很惭愧，看来衣服带多了，不过接下来几天，我就明白这些衣服一点也不多。哈尔滨人冬天是不怎么出门的，就算是出门，也很少有人整上午都呆在室外，实在太冷了，可以去路边的商店或者酒馆暖和暖和，我就不行了，我是去旅行的，要在外边呆很长时间的。
这次培训，碰到不少原来的老朋友，有几个甚至是研究生同学，这次旅行最主要的目的之一就是看冰雕，于是抽空相约一起，我们一起去了冰雕展。冰雕是要晚上看的，那才能看到冰雕的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可是太阳一落山，严寒就来了。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黑夜，回头一看，所有人鼻子脸蛋都是红的，鼻涕是留不出来的，冻住了。因为太冷，为了给大家填饱肚子，我们先在门口买了个热腾腾的烤地瓜吃，烤地瓜的炉子很有特色，就架在几块方方正正的大冰块上。
冰雕实在是太美了，那种晶莹剔透的美，冰雕与其说是冰雕塑，不如说是冰建筑冰城堡，好多冰房子都有几层楼那么高，就是真正的水晶城堡。有个欧米嘎表的展厅，晶莹剔透的屋子中央，就是光彩夺目的缀满钻石的手表，搭配的非常有气场。哈尔滨的冰跟济南的冰是不一样的：济南的冰是湿的是凉的，把冰放在手里很快就化作一团冰冷的水；哈尔滨的冰是干的是暖的，就是把脸贴上也感觉不到一点水气，就好像贴在光滑的玻璃上，跟周围刺骨的寒气比起来，似乎还有一点暖暖的感觉。不过可千万别把湿湿的嘴唇贴在冰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能要打120了。冰雕展的入口有一面很大的冰墙，上面贴满了一毛的硬币，你只要吐口口水在硬币上，往上一摁，拿下来就等夏天吧。冰雕展上有很多出租手机相机的，让我很奇怪，现在谁没有手机相机呀。不过后来我就不奇怪了，手机电池很快在低温下失效，相机也一样，要想拍照，先得把相机放在怀里捂十来分钟，所以那回，照片都拍的很古怪也很少。
培训的日子里，哈尔滨终于下了一场雪，那是南方的学员期盼以久的，雪后我生平第一次滑冰，在真正的冰面上滑冰。我们培训的地方，是黑龙江大学，大学的操场到了冬天就浇上水变成冰场，冬日的体育课就主要是滑冰。冰刀分两种，一种是短短圆圆的球刀，也叫花样滑刀，这种冰刀上手比较简单，速度也好控制；另一种是薄薄长长的速滑刀，这种刀上手难度很大。跟旱冰滚轴比起来，冰刀的难度更大，因为滚轴是宽宽的轮子，而冰刀只有薄薄一片，是需要脚腕发力才能站起来保持平衡的，所以滑的时候脚腕总是很酸。还好还好，我第一次玩就能滑起来了，使用的是球刀，不过就算不会滑也不用人帮忙，冰场边上很多把木椅子，随便抓一把就是你最好的老师，抓着椅子滑，速度一样飞快，还不会摔倒，累了还可以坐下休息一会。后来我也试过速滑刀，在松花江畔一个冰场，还可以。哈尔滨的冰场遍地是也很便宜，2元随便划，但是一般人最多也就半小时，因为实在太冷了。
培训结束后，我就去参加我的学术会议了，地点在哈尔滨最繁华的中央大街，松花江畔。入住之后，我去松花江上游历了一番，跟我的新朋友，郑州大学的一个老师。松花江上风很大，非常冷，所以就几乎没有人，这里也是冰雕的采冰场，随处可见一米立方的巨大冰块，而开凿完冰块的缺口处，仍然是厚厚的冰，也不知道松花江上的冰有多厚。江中央有个冰块做的屋子，打着一个酒幡，“水晶火锅”，在水晶般的宫殿里吃热腾腾的火锅，倒是真有一番风味，不过天黑了，我们就没去。
报告完论文的第二天，我决定去太阳岛，看这次之行的第二个目的，太阳岛雪塑。怎么去我已经看好地图了，坐公交的话要绕大桥，至少要半个小时，步行则可以在松花江上横穿过去，差不多也是半个小时，我决定步行，因为步行是最好的旅行方式。可惜我虽然选对了方式，却选错了时间。那天是周末，我是按照济南的作息时间吃早饭出发的，大约是早晨7点钟，不过出了门发现街上几乎没人，连扫马路的都没有，等我走到松花江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没人了，因为太冷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冷的动都不想动了，脸旁不停飞过的江风跟真的跟刀子一样锋利，呼吸都觉得困难，可是回头看看，我已经走出来老远，再回去也是一样的痛苦，还是坚持一下继续走吧。半个小时后，我到了太阳岛上，那里曾经是高级干部专属的避暑圣地，现在也全部都是各色的别墅，雪白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刷刷驶过的高级轿车，我真是非常喜欢这种专属我一个人的景点的感觉。雪塑跟我想的不一样，我曾经想松软的雪怎么做成雕塑，难道就像堆雪人？太阳岛的冰雪节上有专人介绍雪塑的制造流程，其实就是把雪压实成方块进行雕塑，跟冰雕差不多，雕出来的雕塑外壳也是硬的，跟雪人完全不一样，我印象最深的雪塑是一个日本皇宫，跟真的皇宫一样大，很宏伟。
不自觉的，我还是会对比哈尔滨和济南。相比济南，哈尔滨城市规模更大，商业氛围更重，异国情调很浓，但是很明显，这里的收入不如济南，高楼也少，物价也挺便宜的。哈尔滨最有名的名吃是秋林红肠，不过这个在别地也很容易买到。哈尔滨还有各色俄国风格的手工艺品，我怀疑是温州货。不过哈尔滨的泡菜很便宜，沃尔玛里泡菜的价格只有济南的几分之一，算是我在哈尔滨带回的最好的东西。济南的服务意识就不太强，哈尔滨更差，我在饭店吃饭，就曾亲眼看见隔壁桌子上的客人走后，几个男服务员大喝客人剩下的啤酒，果真是比山东人还豪爽。
回来也是我第一次做绿皮车，因为正好春运，火车票太紧张了。绿皮车要坐两天，暖气是烧煤的，因为有一天我早晨醒来，看见满车厢的烟，大惊失色，列车员却不慌不忙，从我们下铺的床下拉出一个大铁盒子，装了慢慢一簸箕煤，丢到炉子里，说，每天早晨都这样，一看就没做过绿皮车。路上还有个高兴事，辅导员通知我获得了博士奖学金，3000元，本来我是不想申请的，因为我觉得没戏，我的她说那也得试试，结果我竟然评分最高，因为我论文太多了，这就是女人的建议，不得了的精确。
除了去开会，有时我还会借我的她出差的机会，顺路出去玩玩，这年她在上海出差，我也第一次去了上海。这次的上海之行，收获的是彻底的震撼，济南跟上海差距太大了，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上海除了高楼林立，跟济南最大的区别就是精致，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精致，这种精致，体现在气派高档的商场里，体现在街边个性的小店里，体现在路边整洁的小摊上，体现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中，体现在路边的小景中，还体现在礼貌亲切的出租车司机身上。习惯了济南的不拘小节，上海的这种精致太让人着迷了。由于是跟我的她在一起，无论干什么都非常开心，哪怕只是在上海的老弄堂里瞎转，看上海土著穿着睡衣在街上闲谈。我俩坐地铁去了陆家嘴，游览了五彩缤纷的海底世界，然后步行闲逛，不知怎么就坐了一艘渡轮返回了浦西，渡轮票价只有5角，渡口的旁边就是号称中国最贵楼盘的汤臣一品粥，渡轮上则是各色忙忙碌碌衣着朴素的当地人，对比很明显的。这次上海之行后，我的未来居住地里，又增加了一个城市的名字。她是最喜欢上海的，上海对女人的杀伤力，太直接。不过上海人还是跟北方人有很大的区别，我们刚下火车的时候，有点饿，在一家生煎包的店里吃早饭，店家问，来几个，我看了看包子的个头说，18 个，举店皆惊，我这才注意，上海人早餐只吃两个的。
这次上海之行，还顺路去了杭州，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果真是名不虚传。这次在杭州只呆了一天，早晨去下午回，只游览了西湖，而且碰巧下雨。西湖太美了，不只是湖美，湖边的山更美，湖中的堤美，湖边的优雅商店也美，西湖的美难得在整体的协调美，这也正是济南大明湖缺少的，大明湖单独看各个小景还不错，但是整体看怎么感觉都不是个味。西湖醋鱼我们也品尝了，不合我们北方人口味。
另外我俩还有一次桂林之旅，就在上海之行后不久。机会来得很巧合，那时候，惠普有个论坛，发帖子或是登录能赚积分，积分多了可换赠品。正巧那时候，我正负责重写一个能在惠普小型机上运行的硬件程序，就发了很多求助贴，工作完成后，又写了一个总结贴，慢慢我俩就成了活跃分子。这一天我就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说是论坛要搞个年会，邀请我去参加，所有费用由惠普负责，我赖皮了一下，又给她也争来了名额。我是从济南遥墙机场出发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坐飞机，而她是从上海虹口机场出发的，两人相聚是在清秀的桂林，别有感觉。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那还真不是盖的，清澈的河水边，就突然钻出来一座高山，陡峭的几乎不可能爬上去，似乎是梦里的奇景。这次去桂林，我们住在一个郊区的艺术园里，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样的宾馆，硕大的一个园子里，星星点点散落着十来座风格各异的小楼，园子非常大，比济南最大的公园也要大许多倍，甚至还包括进去几座突兀的小山，逛园子是需要租自行车的。我原来的印象里，高档酒店就一定要像是银座一样的高楼大厦，原来真正的旅游城市连酒店都那么有看头。
这次桂林之行印象深刻的除了桂林的山水，就是桂林的自由自在。阳朔的街上，随处可见懒散的背包客，躺在路边躺椅上无所事事，享受阳朔街道上自由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这才是真正的享受，真正的旅游，旅游可不是追随着导游的小旗攻城拔寨。在桂林，我们总是尽量寻找一处只属于我俩自己的空间，不受别人的打搅。在空荡荡游船的顶层上，我们躲在阴凉里，看一座座山峰头顶走过，看河里跟随游船飞奔的竹筏，看岸边欢快奔跑的小孩，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很惬意。在阳朔的桥头，我俩坐在桥边的栏杆上，剥着刚买的火红的红毛丹，然后看毛茸茸的果皮飞入桥下的芋头田里。如果日子总是这样无忧无虑该有多好，我俩商量着，以后一定要做一次纯纯粹粹的旅游，去最美的地方，只有我俩没有其他人，什么都不想远离工作远离出差远离毕业，干什么都腻歪一起。
我俩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那年的龙王台风，我的飞机因此不经停杭州直飞济南，路上我一直在关注台风的新闻，新闻上好像说台风将在杭州上海之间登陆，我很担心她，可是手机又不能用。下飞机的时候我终于拨通了电话，我俩的第一句话都是，“你碰到台风了吗？”，心一下就贴在了一起。这次之后，我俩觉得再找工作一定要找不经常出差的，哪怕钱少点，也要尽量呆在一起，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离开公司后的第一次出游，是南京，东南大学，那时就不用先顺路出个差再去了。去南京参加的会议，就是导师的导师那个会议，那个会议，是我们师兄弟们的乐园，每年都有多大约10来篇文章上榜，这次代表大家去开会的是同学抗和师妹娇，我的任务就是打点一切行程和开销，因为我对参加会议很有经验。从此娇称我大管家，她说，有我当管家的会议最简单，只要跟我一起去开会就行了，后来我离开学校后，娇还挺怀念我当管家的会议日子。
南京火车站就在玄武湖边，这点非常出彩，一走出现代气派的火车站，看到的就是烟波浩淼的玄武湖，我们三个坐在美丽的湖边，足足欣赏了半个小时才走，要是济南的火车站也这样面对大明湖，虽说大明湖小很多，那也一定很出彩。有一个这么美丽的火车站的城市，那也一定很美，我想。南京真的非常美，那种只有古都才有的历史美，单就这点也许只有北京可以比得上。南京的美，在我们打车去东南大学的路上就能感觉出来，路边都是参天的大树，而且一看就是那种有年头的松树，而不是速成的法桐，街道并不宽，但是很整洁，路面有崭新的标示标志，可以帮助汽车快速的穿行在茂密的树荫里，看得出这是一个高效率的历史城市。不过现在看那时的照片，并没有当初的那种惊艳感觉，也许是因为那时我对比的是济南而不是现在的北京？
南京的古迹数不胜数，也许只有北京比它多，而且最有名的都是民国建筑，这点就是北京也比不上，因为那正是南京最繁盛的年代而北京因此而衰败。来南京一趟不容易，有点名气的景点我们也尽量囊括其中，学生半价的优惠可没几年了。明城墙上看玄武湖是个不错的感受，古老的城墙有十来米宽，顶上已经不再有繁忙的守备，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和遍布的青草，从跺口往下看，城墙足有二十多米高，这在大明朝可谓是铜墙铁壁了。很多墙砖上边都刻着官衔和姓名，有个导游说，这是朱元璋的酷政，上面都是监督工程的官员名字，如果出了问题，有名字的官员就要被杀头。不过我这个人一贯比较认真，我看了大约20块砖上的文字，就觉得不对，因为20多个名字没有相同的，而且来自全国各地，属于不同的官阶，监工城墙是不可能这么多官员的，好些还是纯粹的武官外行。后来我查了资料，知道这是因为大明朝刚建立，财政不足，所以鼓励官员捐砖修墙，那些名字就是捐砖的官员名字。导游，是最喜欢满嘴跑火车的，千万别太相信他们，当个娱乐故事就行了。玄武湖是个很大的湖，那时还没全部免费开放，不过有很多岸边已经开放，沿着湖边的城墙根儿散步，是领会这个古老都城最好的方式。
更多的名胜跟民国政府有关，毕竟这是民国的都城，其中最有名的是总统府和中山陵。总统府是一个西洋风格和中式园林结合的建筑，原因很简单，明清这是个私家园林，民国改成了办公用的总统府。总统府给我最大的诧异就是，难道民国的最高权力机构这么精简？这么几个两层办公楼就搞定了，我们的中南海可是很大的，就算刨除水面面积也比总统府大的多。中山陵风水很好，非常有气势，比明清任何一个帝王陵都气派。而且，中山陵保护的很好，一点也看不出南京曾经经历了好几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唯一一个弹坑，还是解放军误击形成的。
南京还有个莫愁湖，新婚的新人都经常去，因为莫愁是个好彩头。雨花台我也去过了，不是为了瞻仰烈士，而是为了寻找雨花石，结果一个也没找到，只好买了一把，5块钱一把，手有多大就可以抓多少，抗的大手抓的。大屠杀纪念馆也去了，人山人海，不过跟几个南京人聊，好像并没有外地人一样的义愤填膺，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旁观者反而比当局者更激动，比如好些外地人就比北京人还愤恨北京的规划和拥堵，其实我觉得还好了。
在这之后，我俩终于成功谋划了一次完美的旅游，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纯粹的旅游，这也是我答应她的。
这次旅游机会来的很偶然，那是因为她新办的招商信用卡，那也是她的第一张信用卡，那时候，信用卡开始逐渐走入中国人的家庭。这一天，跟随着信用卡帐单而来的，是一页小小的广告，上面宣传的是招商银行专门针对信用卡客户推出的自由行项目。什么是自由行，那时候济南人了解的不多，多数人远足旅游还是要跟团的，要不就是出差开会顺路，很少有人自己打理全部的行程出去旅游。其实自由行，就是只打包卖给你酒店预定和机票，当然还有可选的某些其他服务，比如景点预定、娱乐项目等等，然后怎么旅游，就全看你自己的安排了，现在这已经成为一种很普遍的旅游方式了。那时我俩正想安排一次旅游，作为新婚没有旅行的补偿，目的地就想选个让我们眼前一亮的崭新风格城市，比如热带风光的三亚。这次的自由行，目的地之一就有三亚，而且价格非常诱人，两人才3200元，双程双人的机票外加5天4晚的五星级酒店，再加上方式又是我们最中意的自由风格，所以我们就定下了。不过这次自由行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只有北京上海成都广州出发的机票，想想也正常，济南就是个中庸城市，一向很少惹人注意，这对我们倒不是个问题，反正北京也不远，反正北京也挺好玩。
我的她首先进行了非常细致的备课，也就是去网上找旅友心得，安排自己的行程。她那时准备的行程，我现在还留着，真是细致到了极点，大到三亚的景点、超市、饭馆，小到三亚的公交车、出租车、菜市场，全都在她的行程备忘录上，甚至连三亚哪里小偷多哪里假币多都在备忘录上，女人做事真是仔细。我们这次旅游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在玩尽兴的基础上尽量省钱，绝对不花不必要的钱，我们旅行的整个过程，预算控制的很好，总共才花了6000元，其实时间和金钱，都不是不去旅行的理由，真正阻碍你走不出门的，是你的心。
去北京，我们选择了最便宜的火车，这符合我们的原则，这是一个上海到北京的绿皮车，从济南到北京硬座票价只有36元，路程需要接近7个小时。绿皮车上一向是很热闹的，我的邻座女孩和她男友，竟然偷偷带上来一只小狗，帮他们躲避列车员的检查，成了我们路上的乐趣。在北京，我们住在前门附近的一个小宾馆，只安排了一项行程，那就是去后海转转，她还没去过那里，那时候，后海刚刚成为中国的一处时尚高地。印象最深的，是在后海的胡同里一通乱转，胡同都很破旧狭窄同时又很整洁，淅淅落落的三两游客张大嘴巴兴奋的四处拍照，见怪不怪的原住居民自顾自的坐在门口看报，还有同样见怪不怪的京叭坐在主人脚下打着哈欠，突然一个骑着二八大金鹿驶过的黄毛老外，头顶偏要带个文革时期的绿军帽，这种真正的生活让我很着迷。那时候，济南也刚刚修了崭新的芙蓉街，一水的仿古二层小楼，小吃林立热闹非凡，但是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原来就缺老济南的生活。那时候要在济南钻这样的老街可越来越难了，多数都被志向远大的济南人用推土机平掉了，只为了摘掉那顶讨厌的“大县城”的帽子。洪楼大润发的西边隔壁，曾经也有我着迷的一栋小楼，据说是洪楼教堂的教会学校旧址，晚清时代的西洋建筑，我总是想，如果将来我有了钱，我就把它买下来当作自己悠闲的家，然后突然一天晚上，就变做了一片废墟，再之后变成了一个买卖并不兴隆的商场，让人错愕。
北京是很凉爽的，5月中旬的晚上依然要穿牛仔裤，可是第二天的下午，我们就感受到了热带的炎热，因为我们来到了三亚。在三亚，我们入住在三亚湾，在三亚并不是非常出色的海湾，住那里原因是那里有连绵十余公里的椰林大道，也因为那里的酒店比亚龙湾便宜，比大东海清净。不过说实话，椰林大道让我失望了，怎么很多叶子都是黄黄的半死不活，后来从宾馆的电视里知道，那是因为海南正在猖獗一种椰树害虫，很类似后来华北的美国白蛾。安顿好行囊之后，我们去了一趟三亚市里，坐的是老婆提前打探好的公交。三亚是个小城市，公交很破，司机是个东北人，说，我们来对了季节，虽然现在是三亚最热的季节，但是也正是三亚物产最丰富景色最美的时候，水果海鲜都正当时，便宜而且味道好，景色是真正的水清沙幼，更重要的是，这个季节游客很少，来玩的都是真正的旅游高手，美女帅哥多在这个季节出现，其中不乏时尚明星，等到了冬天，三亚可就是大爷大妈驱寒的天下了。我们还趁机对当地超市摸了一下底，好买些带回去的土特产，三亚的超市和市场跟一般的城市也没多少区别，物价甚至比济南还低一点，毕竟是个小城市么，市区里也没景区那么整洁，地面上满是红褐色的印记，那是吐掉的槟榔留下的。三亚的小偷果真是名不虚传的多，还真有一个老年小偷把长长的镊子插入我的口袋，被我严辞喝退。
在三亚的几天我们依次游览了三亚湾、大东海、亚龙湾和蜈之州，其实这不是我们的预先安排，但是也碰巧从差到好依次游览了三亚的几种海滩。
三亚湾就是我们下榻的地方，房间布置很有热带特色，海蓝的墙壁配上一个东南亚风格的吊扇，很热带。酒店隔马路想望的就是三亚湾，每天早晨她还在睡懒觉的时候，我都会去海滩转转，那是酒店的专属海滩，只要有房卡都可以免费使用很多游乐设施。三亚湾的海水质量很一般，跟青岛的海水似的，有点浑浊，还不如在酒店的游泳池里玩玩更有意思。不过入住的酒店，早晨的免费自助餐是真丰盛，倒是我俩最喜欢的。
第二天，我们就去了地处市区的大东海，这也是来三亚的游客最常见的居住地。大东海的海水就比三亚湾好多了，海水的蓝色快赶上蓝天了。大东海很热闹，海边的游客人来人往，很多本地人也在这游泳，毕竟就在市区么，干什么都很方便，所以我们来这的目的，并不只是游泳，更是为了吃海鲜。三亚的海鲜很有名，比广州要新鲜很多也便宜很多，更别说北京上海。五六月份是三亚海鲜丰收的季节，这个时候，很多人是专程赶来吃海鲜的，我们也不想错过。吃海鲜很简单，先去当地的海鲜市场采购，然后去当地的海鲜大排挡加工，一般是按照你要加工的海鲜的重量收费，一斤两三块钱，算起来比在很多城市都划算的很。我们那次买了一条石斑、两只肉蟹、一斤基围虾，还有一堆贝类，海鲜市场的品种是太丰富了，所有海鲜全都鲜活，而且很多我见都没见过，比如一种蓝色的大蜗牛，一个得有三四斤。海鲜的价格基本都只有济南的一半，如果不是肚子有限，真想把所有海鲜尝个遍。我们去了一家加工费比较贵但是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排挡，半小时后，一桌子美味出现了。满桌子的海鲜，再来点北京二锅头，然后让叫卖的小妹来扎芒果汁，最后再来个菠萝饭，全部才不到150元钱。然后酒足饭饱，坐在酒店门口沙滩上的躺椅上，听海风吹过，这样的旅游，谁不喜欢？
第三天就是名不虚传的亚龙湾，很多人觉得最惬意的三亚之行就是一直不离开亚龙湾，可见亚龙湾多么有名。我们是坐敞蓬旅游观光车去的，因为很热，车上人不多，坐在顶层的更是只有我俩。5月的三亚真是很热，阳光垂直的射下来，不过我俩是早有准备的，首先一人来瓶霍香正气水，防止中暑，然后涂遍全身防晒霜，防止晒伤，剩下的就是欣赏沿途美景，然后任由皮肤变成健康的古铜色了。本来我们这次旅游是不想告诉别人的，但是回来后第一次讨论班，就有学生问我，你这是去哪了？挖煤去了？于是彻底露馅，这都是热带阳光的礼物。不过说起来，三亚并没济南热，因为热带城市虽然热却并不闷，远比北方的桑那天舒服，这点我在后来的好几次热带旅游中都有体会。
其实美的不只是亚龙湾，离开三亚市区到亚龙湾的路上，遍地都是美景。观光车几乎就是沿着海岸线行进，跟蓝天一样蓝的海水，似乎就在脚下，路边不时闪过的是各种风格的酒店和别墅，真是美景无限。据说亚龙湾的五星酒店，多过整个山东省，不过那里的酒店，更出色的是特色，而非规模，并不像山东的很多五星酒店一样是摩天大厦，很多只是四五层的小楼，但是让你一眼就喜欢上它。亚龙湾的海水简直太纯净了，纯净到一眼就能看到海底的游鱼，相比起来青岛的海水就是洗澡水了；亚龙湾的沙滩太洁净了，纯白的细纱没有一丝的杂物，相比起来青岛的海滩就是垃圾场了。我们在亚龙湾玩了很久，就是一遍一遍的冲入海水直到玩到精疲力尽随便在沙滩上一躺，看远处青翠的山峰和海上潜水的游船，休息够了再往海水里扎。这个季节亚龙湾人不是特别多，毕竟是太热，但是果真是美女帅哥甚多，而且哪国都有，很多酒店的专属海滩里，几乎是个女的就是美女是个男的就是帅哥。亚龙湾是个香艳海滩，连我这被她看的死死的，都得到一次机会帮助一个北京美女开储物箱的锁。
我曾经以为，亚龙湾就是中国最美的海滩了，但是这个想法第二天就被打破了，因为我们来到了蜈之州。蜈之州是三亚最南段的一个小岛，过去是军管区，最近十几年才刚刚开放，是中国最有名的潜水胜地。我们选择了三亚当地的一个旅行车预定了租车和门票服务，有专人把我们送到岛上，然后很多娱乐项目优惠。下了车换乘上岛的轮渡时，我看见了我见过的最美的蓝天和海水，天还是往常一样蓝，飘着几朵浮云，水却是从未见过的蓝，蓝的就像一整块兰汪汪又带点翠绿的玻璃，很多人说，坐去蜈之州的轮渡要谨防晕船，可是这么美的蓝天和碧海下，怎么还有心情晕船呢。我和她并肩坐在船头，连说话的欲望都没了，满眼都是最美的美景。
轮渡上已然这么美，岛上的景色简直无法描述，碧水蓝天，雪白沙滩，葱绿山峰，还有椰林中的小木屋。蜈之州是个珊瑚岛，岸边很少岩石，都是扎脚的珊瑚礁，海滩也很少细纱，都是雪白的碎珊瑚。海边随手一拣，就是一小块奇形怪状的珊瑚，这是一根雪茄，那是一块奶酪。为了保持蜈之州的美景，好些东西禁止带上岛来比如鱼杆，很多东西禁止带走离岛，比如珊瑚和任何活物，海滩上也禁止游泳，没有开辟海水浴场，这是一种眼光非常长远的保护，也造就了蜈之州这处人间天堂。在蜈之州，不潜水就算白来了，虽然潜水的价格不便宜，我俩选择了最贵也最美的船潜，也就是坐船去深水区潜水，水深大约20多米。教练带我下水时，我非常害怕，不过挣扎了几次，终于学会换气之后，水下的美景就让我忘记了恐惧。那是一个透明的神奇世界，水那么清澈能见度足有十来米，头顶上能感觉到刺眼的阳光撒下来，照亮整个水底，身边不时有游鱼游过，有时候是长长的海鳗，有时候是慢吞吞的水母，脚下的珊瑚礁里，不是露头的是黄黄的蓝蓝的可爱小丑鱼，还有探头探脑的螃蟹和海虾，这种原来只有海底世界才能开间的美景，现在就把你包裹在中间，要不是教练提醒时间到，我都不想上去了。上来之后，我跟她兴奋的交流所见美景，不过有点比较煞风景，怎么海底的岩石上，到处可见黑黑的破烂袜子，她听了笑弯了腰，说近视眼，那是海参，不是臭袜子，听完我也大笑原来如此，如果我不是近视眼，也许还能看到更多的美景，真是可惜。离岛之前，我们在岛上闲逛，海边透明的浅水里，竟然还有很多蓝色的小丑鱼，这在我们济南，可是水族市场的高档货，终于明白为什么不让带渔具上岛了。
在三亚的最后一天，是放松的一天，按照她的安排，我们去蓝田泡温泉。这也是我第一次泡温泉，蓝田温泉是处室外的温泉，确切说是一处星星点点分布了100多个温泉的大公园，里面有各色各样的温泉，冷的热的冰的烫的白的黑的都有，还有一处很不小的水上娱乐中心，因为是淡季，人并不是非常多，在这里的休息非常放松。从温泉返回酒店的路上，我们还去买了各种椰壳制作的纪念品。
其实很多三亚的小景也很迷人，比如我们两个跟卖椰子的老奶奶聊天，虽说我们彼此说话都跟说外语一样，不过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关心对象，所以聊起来很愉快，那是一只老板奶奶怀里的小猫咪，一种很奇怪的品种，非常的瘦，非常的细长，不像一只猫倒像一条蛇。这种猫咪在三亚很常见，在大排挡的厨房里，就有一窝这样的猫咪，小小的猫咪瘦长但是灵活，跳来跳去逗的我们哈哈大笑。要不是飞机上不让带宠物，真想带一只回济南来。
这次三亚之行让我们心满意足，足有一个月都沉浸在浪漫的旅行中，这真是一次彻底放松的心灵之旅，跟我的她。我俩商量，等以后，在策划这么一次纯粹的旅游，一次完美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旅游，不过也许，就得三个人了。
在济南的日子，我也并不闲着。这年，我们院搬到了位于济南开发区的齐鲁软件学院，我的实验室也搬去了那里，只要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去那里写论文外加带研究生。说实话，去那里写论文的的兴致远没有带研究生兴趣大，因为在我带的最后一批师弟师妹中，出现了两个志同道合者。
栋和淼是同学外加一对小恋人，两个小济南人，刚开始还是遮遮掩掩的一对儿，到这年终于公开走到了一起，他俩跟我志同道合的是网球。网球我已经打了两年，但是始终打的不好，原因就是总也没有球伴，隔三差五的打这么几次，水平不倒退就是万幸了。有次讨论班后的闲聊，无意中聊起网球，他俩竟然是同道，而且告诉我一个大喜讯，软件学院的附近，雅居园小区里边，竟然有一块免费的网球场地，几乎从来没人玩，这也是为什么免费的原因。试打了几次之后，更高兴的是，他俩跟我水平几乎相仿。打球的都知道，最好的球友就是这种了，水平太低的你觉得没劲，水平太高的人家也不愿跟你打，就是水平相仿的最过瘾。虽说场地的球网有点小毛病，不过既然是免费，也就不能要求太高了。大约打了有三两次，他俩开始鼓动我一起换球拍，因为我们认为，我们的水平已经到了非更换球拍无法提高的地步。
其实这是球拍类运动，爱好者通常的心态：球技总也不能迅速提升之后，就开始把原因归咎到球拍上，期望能达到换拍如换人的神奇提升。这很明显是个误区，好球拍固然能使你打的更加得心应手，但是前提是你拥有良好的球技，指望换个球拍就能脱胎换骨，只是做梦而已。我日后的经验也告诉我，老手即使是偶尔用不顺手的球拍，那也只是不顺手而已，并不会就让你的球技一下子降低一个档次。而且实际上，对新手来说，换球拍之后，几乎100％你都会觉得不知道怎么打球，而且越是高档专业昂贵的球拍越是如此，而非你之前想象的那样，换个几千块钱的好拍子就能把网球水平从1.5提升到3.5。其实就是绝顶高手，也很少有成功通过更换球拍而让自己的球技进一步提升的例子，换球拍对专业球员可是个很大的挑战。这里我提醒球拍类运动爱好者：越是好拍子贵拍子，越难用，因为那是需要高手才能驾驭的器具。想打好球，先从练习球技熟悉球性开始，别着急换拍子，真要换拍子，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渡过至少1个月的适应期。这点在网球拍上尤其明显，因为各种类型的拍子差别太大了。羽毛球拍还要好一点，似乎很多名头各异的球拍更多只是外包装不同而已。
我们三个经过了一阵子的准备，终于换了球拍，每人的球拍都在千元左右。球拍都是在北京买的，三人一起快递过来可以省点邮费，济南是没有这种球拍的，即使有也都在银座束之高阁，高高的价钱标签后面挂着布满灰尘的球拍，款式老的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产品。我换了费天王最爱用的Wilson N95系列，因为他是我的偶像，不过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敢换他用的85或者90系列，而是选择了业余选手更喜欢的95系列。栋的是罗迪克的Head，拍面98，淼则是小威的Wilson N1系列，拍面98。网球拍有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参数，其中最重要的几个：一个是重量，力量大的自然用重的更顺手，力量小的最好用轻一点的；一个是拍面大小，拍面越大越好用，但是同时球路也会不精确；另一个就是平衡点，也就是球拍的重心在哪，喜欢主动进攻调动对手的要选重心偏握把的，不过同时也需要自身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它，喜欢被动防守的要选重心偏拍面的，道理类似榔头，头越沉挥起来越有力。其实现在技术越来越先进，各种球拍区别也越来越小，我建议新手选个不要太重的，拍面略大的，平衡点偏拍头的球拍，这样好上手，不过那时候我选的是完全相反的球拍，现在已经形成了习惯，改不了了，这种是老顽固的球拍。
换完球拍，我们果真就都不太会打球了，尤其是我和栋，非常的郁闷，这么多钱换来了球技的下降。不过还好适应了有一个月，又慢慢会打球了。那段时间，几乎每周我们都要至少打一次网球，现在看来这个频率相当低了，不过这在那时的济南，已经是运动迷的标准了。想到论文，我就情绪低落，但是想到网球，马上心情就好了，迫不及待的就要奔往软件学院。我的她说，我去软件学院根本就不是去写论文，而是去打网球，因为我经常忘记带存有论文的U盘或者笔记本电脑，但是从来没有忘记带球拍，还是她最了解我。软件学院那段幸福的网球时光，现在还让我非常怀念。
那段时间，也是费天王独孤求败的年代，他接替02年退役的桑球王，成为新的球王，他偶尔被打败的新闻，那些年经常是网球新闻的头条，那时候大家讨论的是，他何时打破桑球王14个大满贯的记录。不过有个高地，费天王始终无法攻克，那就是四大满贯里面的法网。网球比赛最高级别的是四大满贯：澳网、法网、温网和美网，其中法网是红土场地，温网是草地球场，其他两个是硬地。各种场地差距非常之大，大到老桑球王获得了14次大满贯奖杯，却连法网决赛都没进去过。中国是很少有红土球场的，我只听说北京有一个，号称全民健身之用，却要800元一小时，可见红土场地的稀少，至于草地球场，在中国闻所未闻。那时候，每年看费天王可否攻克法网成了我固定的节目，可惜，我在济南的时候费天王从来没有成功过，因为他很不走运，连续碰见了两代红土之王，法网三连冠的库尔腾和法网五连冠的纳达尔。我当时想，也许费天王永远无法获得法网了，就跟桑球王一样，伟大的选手永远也不可能完美。
这年导师还会有些其他任务，比如帮他写写自然科学基金申请。自然科学基金，是中国搞自然科学的很熟悉的一个基金项目，每个申请钱并不多，但是它的象征意义很重要，基本就是你进入一个学术圈的敲门砖，手里有了这个基金项目，才意味着你初步被这个圈子接纳了。我的导师当然也不例外，很想获得这么一个基金，虽然他已经是这个圈子里面的活跃人物，已经不再需要被接纳，他需要这个基金，只是想跟圈内朋友聊起来有些面子。可是导师申请了N次，题目也换了N次，都被拒绝了，这让导师更没面子。这年，已经执笔写了两年的师兄终于再也没耐心继续这个折磨，于是把这个任务丢给了我，因为导师说，按照我的研究方向，重新定题目写申请。导师对我这么好，我不能拒绝这个任务，当然我也不敢，况且我当时是闲人一个也没理由拒绝。苦思冥想了好几天之后，新的申请名字确定了，”智能流程（Smartflow）的若干研究“，这个题目最后也成了我的博士论文题目，这次苦思冥想的很多素材变成了我的博士论文的主体，再后来经过若干次脱胎换骨的蜕变，又变成了一个开源项目Easyflow（http://easyflow.sourceforge.net/），虽然跟当初的论文一样，依旧乏人问津。经过师兄的润色，申请终于出炉，申请人依旧是我的导师，之后是一串的老师名字，我只能做为项目成员排在师兄之后名列倒数第一，这也是中国搞科研的惯例。
导师真的很信任我，我也非常佩服他。他总会给我一些别人不愿意做的任务，我也从来不会拒绝，其实，我还挺喜欢这样的新鲜挑战的。这一天，他又交给我一项新任务，陪他去见一个瑞典人。我从没有跟北欧人有过亲密接触，我也拿不准我能否能跟北欧人用英语交流。虽然很忐忑，我还是去了，去之前好好听了一遍BBC。见面是在导师的办公室，一个很漂亮的办公室，硕大的鱼缸养满了红鹦鹉。跟我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在荷兰留学过两年的同学，所以说语言应该不是问题。瑞典人长的很北欧，大大的个子足有小两米，不过开场白非常让人惊讶，我们用惯常的“Nice to meet you!”开场，结果瑞典人说：“你好，我的名字是P，非常高兴见到你！”，还是非常纯正的北京味普通话，能说这么标准汉语的老外，还真是只在电视上见过大山这样。因为他的个子高高，也因为瑞典叫P的人很多，为了跟我以后认识的若干个P区分，我叫他大P。这次大P来的目的很简单，他跟导师是在瑞典见过一面的朋友，他来中国是想尝试一下外包业务，把北欧的软件项目外包到中国来，这次就是想试试跟导师公司的合作。其实那时候，导师的公司还未正是开展外包业务，整个济南也才刚刚觉得外包有利可图，不过导师是个讲面子的人，就算合作不成功，也要好好款待这个朋友。大P这次来，带来一个小项目，是个自动化仪表的监控程序，需要对它的界面作些改动，其实项目很简单，更多的目的是测试和我们合作的前景，导师让我务必做好，至于费用不用顾虑。
晚上的宴席，是导师的强项，我们也跟大P有了更多的了解。总而言之，他对中国的了解，让我们大跌眼睛，估计比很多中国人还门儿清。比如说，导师饶有兴趣的要跟大P介绍中国的十二生肖，这也是他跟老外聊天的杀手锏，结果大P说：“我属狗，比你小几岁。”再比如说，导师专门请大P去济南有名的川菜馆吃饭，席间问大P可否吃得惯川菜，大P说，“当然吃得惯，我夫人就是重庆人。”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好的汉语。导师又讲了中国武术，说自己喜欢太极，因为这是很多老外都觉得很神秘的，大P说，”我也喜欢太极，在北京上学的时候，专门去河北山沟拜师学的陈氏太极“，说的导师不敢再班门弄斧。大P说，89年他在北京留学，所以89他也略知一二，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现在夫人，现在和和美美三个孩子。现在他在BEA工作，兼职就是帮瑞典的朋友搞点项目，不过虽然他汉语说得这么流利，但是一个汉字也不会写，所以发邮件都是用英文。导师是个极风趣的人，打趣道:"你的中文会说不会写，属于文盲水平；我的英文会写不会说，属于哑巴水平。"，举座皆欢。导师让他说说对中国人的印象，他说：”我就是一个会说中国话的在美国公司工作的瑞典人，对这三个国家的人非常了解。瑞典人最看重爱情，如果没了爱情，瑞典人会说，天哪，我可怎么活？美国人最看重事业，没有了事业，美国人会说，天哪，我可怎么活？中国人最看重金钱，没有了金钱，中国人会说，天哪，我可怎么活？“，说完大家笑做一团，不过他说的还真对，至少中国人确实是这样。后来他成了我的好朋友，有一天果真失去了爱情，痛不欲生，几乎要辞掉工作，结果让美国老板大为不解。那时候的济南，老外并不多，其实在北京，大P这样了解中国的老外已经不少，以后我就碰见了很多位并成为朋友，老中青皆有，其中还有大P那剑道高手的弟弟。因为大P流利的中文和开朗的态度，合作很简单，一个星期就完成了，其实只花了我和一个硕士研究生不到四天的时间，我们按照10个工作日给出了一个报价，大约是1万多块钱，这也是导师公司的第一笔外汇业务，导师照常的很满意。
因为大P在BEA工作，而我毕业后是很想去那里，因此我就留了大P的联系方式，经常跟他联系，希望将来去北京找工作能用的到。没想到就是这次简单的合作和偶尔的联系，我跟大P成了好朋友，日后更是促成了一次偶然的买卖，也因此我在北京的立足简单了很多。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往往无心之举，却能做成大事，太功利的做法，反而适得其反，这以后也成了我的信条，多交朋友，少谈功利，多一个真心朋友帮忙总不是件坏事。
这一年的世界杯期间，我又开始了一次杭州之行，浙江大学，正是为了我那第二篇SCI的会议文章。这是我第一次全面的了解杭州，原来杭州不只是有美丽的西湖，杭州美丽的地方很多。在杭州的几天，每天晚上要是没事又没比赛，我就坐公交去西湖边，夏天的西湖岸边很热但是很安静，很适合静下心来想东西，半年后我就应该毕业了，我该去哪里做什么样的工作呢？
有天会议的空闲时间，我跟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出去游玩，本来就是想到西湖边转转，但是在岳王庙门口碰见一个阿姨，给我们推荐了一个好去处，虎跑，做公车就可直达。虎跑就是有名的虎跑龙井的产地，除了盛产茶叶，还是杭州人的避暑胜地。一下车，我就被这乡间美景吸引住了。灰顶白墙古树参天，好一处南国山庄的美景，明明是一个商业化很重的小村庄，偏偏布置的那么雅致那么安静，再配上远处的层层茶田，真是个养眼的好地方，贯通全村的一条弯弯曲曲的马路，也能看出这个村庄的富足和便利。也许再早来三两个月，这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家家茶香，户户客商。去虎跑的公交上，我们认识了一个老奶奶，她很热情的邀请我们去她家品尝龙井，并且说不买也不要紧的，她并不在乎散客的买卖，反正也是无事，就当给虎跑做做广告。在她家，我喝到了最香甜的龙井，炎炎夏日，喝到嘴里顿时暑气全无。她还给我们介绍了最贵的龙井，包在一个布包里，据说平时要当枕头睡一个月才能养出最好的味道。她笑着说，放心吧，不让你们买的，你们也买不起，这一袋我们不卖的，都是上交国家作为地租。那么一小袋大约有一斤茶叶，前清的时候都是坐为供品，现在据说售价是1万元。临走的时候，老奶奶一个劲说不买不要紧，只要回去说说虎跑的好茶就行，这才是最高明的推销，推销的不是产品，而是口碑。她给我推荐了一种便宜实惠的龙井，2两90元，她说一眼就能看出应该给客人推荐什么档次的茶，因为见过的客人太多了。这盒茶带回去之后都说好喝且不贵，也因为这个老奶奶，我对杭州的商业氛围很倾倒。
在杭州我还去了灵隐，香客甚多，可惜我不信佛，只是观光客，不去上香的话，灵隐的石刻可以一看。离开杭州的那天，火车发车还早，我就在西湖边转转，突然就卷来一片乌云，暴雨倾盆而至。我躲在湖边一个小亭子里，看西湖波涛翻滚，心想，许仙就是这时候认识的白素真吧。雨过天晴的时候，湖岸的保淑塔格外的清爽，让我有了去塔下转转的想法。不过保淑塔看起来不远，找到入口上山还真不容易，问了足足10个人才终于找到上山入口，可见这并不是一个热门的景点。入口隐藏在一条小巷子里，一直走到了巷子口，你才发现有个小小的精致标示牌，箭头指向宝石山。顺着巷子一直走，就进入了山脚下，一条古朴的老街。老街的一侧是老屋，另一侧则是宝石山，两边的大树遮盖的老街严严实实，就是大晴天也很昏暗，街边的老屋长满了青苔，屋子的木头门窗半开半掩，空荡荡的街上没有一个行人，落满了暴雨扫下的黄叶。走在这样的老街里，感觉好像在二十年代，也许路边一会就会匆匆走过一位穿长袍的先生或者齐耳刘海的女学生，这种恍惚的感觉很醉人，如痴如醉似梦似醒的走在老街上，我的未来居住地名单里，又增加了一个新的城市，杭州。
这年夏末，我又开始了一次崭新的游历，新疆，导师的导师全新打造的一个国际会议。其实老人家年纪已经不小，可是心态年轻的很，希望能多办几个国际会议，帮助大家多解决论文的同时，自己也多出去转转，他就是这么一个想法很朴实的老学者。老人家这次是想帮我们山东学术圈扩大点影响的，所以这次崭新的会议，会议的主席多半都是济南人，其中就有我们学院的院长，导师也是常务副主席之一。首届会议通常是名气不大人气不足，所以导师动员大家多多投稿，而且这次会议将会精选几篇文章，发表在一个SCI的国外期刊上，这可是博士们的救命稻草。
这次会议，我的身份也不再只是一个投稿者，而是会议秘书之一，我的工作就是给评委们分配稿件评审，然后汇总评审结果，然后给录用的稿件发录用通知。这是一个看似很简单其实玄机很多的工作，一篇文章分配给什么样的评委审稿，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你被录用的比例，具体操作很简单，想录取的话分给作者的熟人好友就行了。很多人会问，不是匿名审稿么？那不是问题，一个学术圈子国内就那么大，只看题目和摘要，到底是哪个门派出来的文章就一目了然。不过也有个小注意事项，如果分给外国评委，那不可预测性就大大提高了，就算是不得不分给外国评委，想要提高命中率，也尽量选那种在外国大学的中国人，他们大都是国内走出去的，国内的情况清楚的很。
这次是我第一次熟悉这种规则，为了让我的师兄弟们都能录取，我给他们的稿件分配评委的时候，尽量选择了友善的评委，这也是规则允许的，不过我确实没有非常仔细的审核分配结果，结果就差点惹出了麻烦。我觉得这么一个级别不是很高的会议，这么一堆质量不是很高的论文，外加这么一群淅沥马虎的评委，差不多就得了，谁还能检查这么仔细呢？然后两天后我就接到了老人家的电话，里边质问我为什么有些山大的文章由济南的老师评审，为什么有些济南的文章全部都是中国评委评审，这都是国外的主席们提出的疑问，他还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年轻人做事一定要认真，不要授人以柄。说得电话这头的我大汗淋漓面红耳赤。我在济南呆久了，已经习惯了济南那种做事差不多就行的风格，没想到不是所有地方都这样的，其实山东人做事并不扎实，尤其是那些在山东的山东人，因为很多事情在山东不需要扎实而需要关系，这点在我离开山东之后的日子里，好多次感触。
重新分配之后的稿件，各位主席都没意见了。评审的结果回来之后，师兄弟大部分稿件的评分都还不错，也见我之前的苦心真没必要，偶尔几个评分不高的稿件，让我见识了内部操作的力量。这次会议录取率很高，毕竟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新会议，大约得70％还往上的录取率总共200多篇，而且每个主席名下，都有长长的一串弟子的文章，光我们学校差不多就得有接近60篇文章录取，因为我们学校主席多么，再加上济南其他学校的几位主席，来自济南的文章几乎占了一半。为了对老人家的努力表示支持，各位主席都表示，尽量争取资金安排尽可能多的人去现场报告，以壮声势，于是我们笑谈，这是在乌鲁木齐举办的一次济南学术圈聚会。至于精品文章推荐名单完全就是内部操作，基本上所有会议都是如此，只有一两篇最顶尖的文章是为了挡挡非议。这次会议我们这边得到了三个推荐的名额，导师让我负责拟定推荐名单，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我只好严格按照评审的得分拟定了候选名单，然后我的做法果真多余，导师一个电话就完全推翻了我的名单，我提交的名单里最差的文章理所当然成了第一候选，这就是内部操作的神奇。
新疆真是个好地方，美食美景美姑娘。新疆的建设兵团是导师公司的一个大客户，新疆之美，经常听公司的员工们说起。这次同去的是娇师妹两口，还有晖师妹和她可爱的女儿，晖其实是我的前辈，我刚读硕士的时候她已经是系里的老师了，一个很nice的大姐，后来为了读博士，成了我的师妹。从地窝铺机场去乌鲁木齐市里的时候，就能感觉出来乌市的发达，乌市的马路笔直宽阔，就是比济南也毫不逊色。进入乌市后，有个老师笑谈，乌市的高楼简直比济南还多，当然有点玩笑的意思，不过单看城建，两个城市确实不相上下。我们入住的酒店，窗户正对的就是飘着白云的雪山，告诉我这是一个雪山滋养的城市。马路对面就是乌市有名的小吃夜市一条街五一大街，在济南只有高档酒店才有的烤全羊，到了晚上就沿着街边一家接一家。而且便宜的很，最受欢迎的羊排烤熟了40一斤，羊腿只有30一斤，对了，乌市说的斤是指公斤，似乎全中国只有新疆是这样粗犷豪放，这样一算，烤全羊更加便宜。
乌市的一大名吃，就是各种烤羊肉，特别是烤全羊，简直是一绝。不过在乌市吃猪肉有点困难，不喜欢的牛羊肉可能会不习惯，比如晖的女儿就老说，好想好想吃红烧肉。每天天一擦黑，就能看见各色小贩推着小车，涌向五一大街，天黑的时候，大约9点钟吧，白天空荡荡的五一大街已经变成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烤全羊一条街。对了，新疆跟北京是有2个小时时差的，晚上12点对乌市来说，正是夜生活的高潮。走在晚上的五一大街上，路两边全是烤的焦黄流油的烤全羊，卧在大案板上头冲着街心，夹道欢迎仿佛在接受你的检阅。看哪家全羊最火，直接看摊子上摆放的烤好的全羊有多少就行，买卖最好的店家是不怕压货的，可以同时摆出四五只烤全羊，不过最好的摊位都是维族人的，兀立哇啦我们也听不懂说什么，我们只好选那些不那么火的汉人摊位。其实烤全羊摆成那样就是为了接受客人的挑选，你看好了哪只的哪个部位，告诉摊主来几斤就可以了，新疆的客人非常豪爽，很多一人就能来一公斤羊肉。新疆人吃羊肉的口味也跟山东人不一样，我们喜欢吃精瘦的羊腿，他们喜欢吃半肥半瘦的羊排，正好相反。不过品尝了之后就知道为什么大家爱吃烤羊排了，半肥半瘦的羊排正好烤的油香四溢，滋味也恰到好处，相比羊腿就不那么入味，而我们山东人吃羊肉是喜欢炖着吃的，那样做羊腿最好，羊排太腻。另外，乌市的手抓饭也很好吃，炖的烂烂的一大块羊肉，放在喷香的米饭上，米饭里还放着只有生长在新疆才这么甜美的胡萝卜和洋葱，不过跟我一起去的师妹有点煞风景，一个劲埋怨放着宾馆里免费的丰盛晚餐不吃，出来吃这种油腻的街边货，山东媳妇真是太会过日子了。从口音看，来的客人大多还是本地人，维族人不必说，新疆汉人那种带西北口音的普通话还是很容易区分的。后来出租车司机也证实了我的想法，我问他为什么五一大街的啤酒这么贵，一扎就要5块钱，他说，那是专门卖给游客的，因为量少所以贵，我们本地人，哪有喝啤酒的，都是高度的白酒比如二锅头，这就是豪爽的新疆人。乌市人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激情奔放，这从乌市火热的夜生活上就能看出来，出租车司机说，昨天很热足有30度，这么热的天是不值得出来拉活的，受罪，所以他开着出租带着全家，跟朋友一起去了雪山脚下，尽情快乐了一宿，所以今天还有点困呢。这在我们山东，简直不可想象，出租车司机不去拉活而去快活。这跟传统文化的影响有关系，也跟乌市收入普遍较高有关系，虽说绝对收入还比不上济南，对比物价的相对收入却是明显比济南高。乌市的城管水平也很值得称道，虽说这么多烧烤摊位，但是管理的井井有条，基本都集中在几条街道，这些街道对游客和本地人都很方便，而不是像济南一样一到夏天遍地烧烤摊，搞得整个城市乌烟瘴气。
新疆的另一大特产就是水果，各种水果比内地的又好吃又便宜。刚到乌市的时候，看见卖西瓜的小贩，很大的西瓜切成一片一片，一块就得两斤，只要一块钱，觉得真便宜，比这小一半的西瓜在三亚就得两块钱。第二天，又看到了更便宜的，西瓜不论斤而论个，2块钱一个，一个就有七八斤，还都是沙瓤脆甜，便宜的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价格就是我们小时候也买不到。再后来，在白天的五一大街，我们看到了论斤卖的西瓜，2毛一公斤，我们才知道原来第一次切开块卖西瓜的是专门赚游客钱的。离开乌市的最后一天，我们去了当地的水果批发市场，发现这里的西瓜批发，只要1毛一公斤，哈密瓜也一样，新疆人简直太有口福了。
既然在新疆，就难免说起汉维关系，导游建议我们不要去维族人区，防止出现意外，其实乌市两族关系还是比较融洽的。跟几个汉族出租车司机聊天，他们说也说不上对维族的印象不好，好些有正经工作的维族人还是很好的，他只是看不惯那些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维族年轻人，我说那为什么不去上学游手好闲呢，他们说，穷呗！我说那如果街上游荡的是汉族青年呢，也讨厌么？他说，汉人的孩子这样的少，父母会狠狠的管教的。我说那么那些维族少年的父母呢，不管教么？他们说，穷呗，好些少年是从贫穷的老家跑到乌市找工作的，父母不在身边。后来在大巴扎的清真寺，我见到了这些不务正业的少年，其实跟我们老家那些不良少年也没什么区别，眼睛里充满了对眼前这个世界的警惕和仇恨。我一直觉得，隐藏在民族矛盾身后的贫富仇恨，才是新疆真正的矛盾，也是全中国全世界真正的矛盾，后来我的观点似乎得到了验证，一场大规模暴动之后，喜欢武力高压的新疆最高长官被劝退，换来了一个年轻务实的怀柔长官，新疆最贫穷的南部，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下甚至声称要建立一个南疆的国际大都市，现在新疆的局势已经明显缓和，也许发达富饶祥和的新疆到来之时，就是民族最终和解之时，这样美丽的地方，应该生活着幸福美满的人民的。
新疆还有一套独一无二的行政制度，整个新疆有两套完全独立的行政体制，自治区和建设兵团。二者各自管辖着新疆的部分城市，互不干涉，二者的最高长官则同为一人。前者管辖的城市更多面积更大，后者管辖的城市数目更少但很精锐，基本都是前者管辖的大城市的影子城市，名字也很有兵团风格，工一师、农二师等等。基本自治区管辖的每个大城市或者重要城市旁边，都有一个小一点的兵团管辖城市，而且基本都是汉人为主的城市，半军半民的管理和运作方式，遗留着很多革命时代的风格，比如至今市民还要每周参加义务劳动，很多商品都是单位分配的而不需购买，禁止跟兵团之外的城市居民联姻等等。当地人说兵团城市的存在就是为了监视和防备维族人的骚乱。我们在乌市熙熙攘攘的大街穿行，突然就看见一个冷清的街道，很宽阔但是没有一辆车，街口还有武装士兵站岗，导游说，那是兵团管辖的区域，地方车不能进入。导游还说，兵团的孩子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兵团，除非是考上大学，所以很多兵团的孩子都想办法去升学率更高的地方学校上学，然后刻苦的像学习机器，不为别的，只为离开那个枯燥的世界去花花世界里游荡。他小时候就有这样的同学，很讨厌，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关心成绩也好的出奇，要是没有这些孩子，他也会考上个不错的大学去内地而不是现在这样干导游。这种特殊的行政制度，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取消的，太摧残人了，不管是监视者还是被监视者。
在乌市，我还买了一大堆工艺品，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维族的小刀，很简约的造型。我们是白天去的大巴扎，侃价到8元一把买了10多把，因为当地人说，晚上的大巴扎是专门宰外地人的。就算是白天，还是见识了维族商人的卖东西策略，其中最主要是两招，高喊着拍巴掌和用小刀猛嵌桌子腿，拍巴掌的意思是成交了我们就是好朋友，砍桌子腿的意思是我的刀锋利无比，让外人看起来很吓人的，很多人就是吓得不得不购买的。
这天的晚上，我们就真的彻底见识了维族商人怎么靠这两招，狠宰外地游客的。晚上是跟几个老师去的，最主要是带孩子玩玩，其中有晖师妹和她可爱的女儿，另外还有另一个老师清和她的调皮男孩。跟维族商人打交道就是因为这个调皮男孩，因为他看上了一把维族小刀，跟我白天买的基本一样，以下就是我跟维族商人侃价的全过程：
我：这把刀子多少钱？
商：你们眼光好的很，识货的很，这是有名的英吉沙小刀，新疆最好的小刀，240块，便宜的很
我：太贵了吧，这么一把小刀？（我上午买的才8块）
商：今天我高兴的很，因为今天我认识了这么一个识货的朋友，那就便宜点送给好朋友，180 （很多游客会被维族热情感动，这个价位因此成交）
我：10块吧，这么一把小刀
商：你很不够朋友，你看这么锋利的小刀，（然后当当的砍铁货架，砍的火花四溅），这样吧，120，就当交个朋友，来拍个巴掌，就是好朋友了（说完啪啪的跟我击掌）
我：10块吧，我们就是给孩子买个小玩意，要是不行就算了
商：10块只能买这个，（说完拿过一把一看就是温州货的水果刀），你要是真想买，看在好朋友的面子上，80
我：这种的我可不要，就要这个，10块，不行就算了，主要是孩子喜欢，我们也不买很贵的
商：这把刀子很锋利的，你看这都是全疆最好的钢，（说完拿两把刀子对砍，又是火花四溅），一下子就能把你鼻子削掉，你信不信，来来好朋友，40块，（说完再击掌，拍的我手通红，然后拿刀子在你面前比划，基本上99％的客人都得掏钱了，从240到40已经很便宜了，不过我非要再试试）
我：我信能削掉鼻子，但是我只出10块
商：你跟本不是朋友，你不是维族人的朋友，你不是男人，男人不交你这样的朋友，你是女人，我不跟你交朋友，20块，你拿走吧，女人（看样子已经非常生气了，气的张牙舞爪，这时100％的客人都不会侃价了，我看也差不多了）
我：那好吧，15？
商：你是哪里人？山东人？你不是山东人，山东人都是好朋友，你是女人，不是好朋友，15拿走吧，女人！（于是成交，送给小男孩做礼物）
目睹全过程的晖和清吓得目瞪口呆，这样的侃价还真是第一次见，其实我也有点害怕，不过我看到这里警察保安很多，再说我也知道真正的底价，晾他也不敢造次！晖和女儿拉着我小声说，咱们走吧，这里买东西太吓人了，清也说，你太厉害了，240的能砍到15，要我120就吓得掏钱了，不过她的儿子可真是把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在新疆的几天成了我忠实的小跟班，连晚上睡觉都要跟我在一起。他还说，我这么年轻应该不是叔叔而应该是哥哥，并且不相信我跟她妈也是同学，真是个嘴很甜的小孩。大巴扎的夜晚，就是这么一个狂宰游客的乐土。不过在新疆购物，有点特别注意，如果侃价到了你出的价格，你又不要，后果是很严重的，虽说北方商人都很反感这个，维族商人的反应之强烈可能出乎你的意料。
这次会议结束后，我们又参加了一次旅游，去卡纳斯湖，在中国的最西北，那里号称东方的瑞士，并且传说有水怪。其实卡纳斯湖给我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倒是美丽的沿途，让我流连忘返。去之前，我还接到导师的一个电话，他期望以久的自然科学基金这次终于获批，看得出他很高兴，也让我的旅行更加轻松了不少，帮导师实现这么一个心愿，这下我的毕业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从乌鲁木齐去卡纳斯先得做8个小时的汽车到布尔津县，然后休息一晚再坐3个小时的汽车到卡纳斯景区。去布尔津的路上，是茫茫戈壁。戈壁并非就是我想象的沙漠，其实更像是一望无际的碎石滩，植物接近没有，动物也只有很少的野马野骆驼。野马当年在中国已经绝技，现在的都是从俄国引回的品种放生的后代，导游把野马说的神乎其神，说力大无比，凶猛异常，千万不要靠近，途中看见一群野马，我们紧张的要命，就跟拍摄Discovery在非洲遇见狮子一样的气氛，但是开车的司机师傅随手掏出一张烤馕，大群的野马就凑了过来，热热闹闹的跟师傅亲热，师傅说，毕竟是放生的后代，馋的很！哪有导游说得那么邪虎！戈壁滩上，有笔直的高速公路，不像内地一样有高高的铁丝网护栏，因为根本没必要防备别人闯入，沿途就根本没人。高速路旁，偶尔会闪过已经或者正在荒废的村庄，真正的古道西风瘦马，枯滕老树昏鸦，很苍凉！
布尔津是个因为卡纳斯而出名的县城，因为湖泊多，在新疆是个有名的渔业大县，布尔津的烤鱼值得一尝。从布尔津去卡纳斯湖，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景象，沿途全是盘山公路，路旁的山谷里，则是一片温馨祥和的牧场人家的美景，星星点点的蒙古包撒在碧绿的草原上，还有一片一片的牛羊群，然后突然路上就出现一只呆头呆脑的骆驼，呆到要和汽车赛跑，一直跑得精疲力尽追不上为止。进入卡纳斯景区，要换景区的电动汽车，只为了保住这一片中国的奇景，也因为如此，每天进入景区的人数都有限额，这种长远的眼光让卡纳斯一直那么宁静美丽。去卡纳斯湖的路上，能看到纯正的原住哈萨克牧民，蒙古包里正升起炊烟，女人就在旁边的河里刷着牛奶桶，男人坐在远处的碧绿的地毯上，看着年幼的孩子举起小羊练气力，旁边的骏马低头啃着美味的牧草，远处高山上全是高高的白桦林，不远的卡纳斯河边不时横亘着一段腐朽的白桦，河里静静流淌着牛奶一样的河水，哈萨克人说，那是雪山女神的乳汁，汉人说，那是因为雪山融水带来了足够多的矿物质。
卡纳斯湖说实话很一般，不是湖水不好，而是游人太多，码头边挤满了人头，想要看看湖面什么样，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沿着卡纳斯河顺流而下的漂流，可真是太刺激了。湍急的河流包裹着你的小皮艇飞速旋转着往下游冲去，尖叫之余你全部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划船的两个黑黝黝的小伙粗壮的胳膊上。在接近终点的平静水面，小伙子特别准许我们跳入卡纳斯河中感受一番，我们争先恐后的跳进河水，倒真让小伙子大惊失色，他说，还真没见过一船的客人都这么心急往下跳的，跟泰坦尼克一样！卡纳斯的河水是冰冷的，刺骨的冰冷，因为它来自雪山之巅。我是最后一个爬上船的，然后就被小伙戏耍了一番，我伸向他真诚的双手，准备借力上船，结果就突然抓了个空，然后感觉到那双有力的双手把我摁入了河水中，结结实实的喝了几口水。等我上船，听见的是小伙们开心的欢笑，他们很喜欢跟合得来的客人戏耍一下，我真的不生气，因为卡纳斯的水好甜！
这次卡纳斯之行，最让我难忘的，是一次额外得来的旅游机会，合木。合木在卡纳斯官方的宣传上，号称“上帝的自留地”，足见其原生态，是一处蒙古族旁支的村落。卡纳斯地区很少有蒙古族常住民，据说他们是当年成吉思汗西征留下的后代，所说语言已经跟蒙古语大相径庭，生活习惯也变的完全不一样，他们住的白桦木屋更像欧洲风格，而不是蒙古人常住的蒙古包。这次合木之行，来自一次旅行中的维权行动。整个旅途中，旅行社一再的找理由修改行程和标准，很多计划中的旅游项目都被借机取消，这也是跟团旅行最常见的花招。游览完卡纳斯湖后，原定的在卡纳斯不远的四星级酒店标准，临时变成了距离卡纳斯20公里的一个林间度假村，房间和伙食非常的简陋，倒是很有乡野气氛。洗澡间的没有，公用卫生间就是地上刨一个坑，至于客房，就是一排木头搭的木屋，我们去的时候工人正在钉防水用的毛毡，天上正淅沥淅沥下着雨，刚放下行囊，就有人不敲门就探进头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主人好奇的奶牛。这样的入住标准，终于让我们大爆发了，在卡纳斯的一处酒店静坐了好几个小时表示抗议，这次静坐一直持续到卡纳斯的深夜，温度已经低到接近零点，妇孺老弱都临时得到安置，只剩下我们二十多个精壮仍然在坚守，等待旅行社的最终回复。期间我从行囊中魔术般的掏出一瓶二锅头成了男士们驱寒的最爱，那是我吃烤全羊剩下的，另外还有两张烤馕，是孩子们的最爱，那是我预备不时之需的。大家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旅行社终于给出了补偿标准，每人退200块钱外加一次免费的合木之行。
合木真是个宁静的村庄，大约100户人家，整齐的排列在一处山谷里。我们在合木是自由活动的，我选择了最喜欢的骑马，马的主人告诉我，如果骑术尚可，可以信马由缰不用主人陪同，马是不会走太远的，不想骑了就把马撒开，他们会自己找回家门。我没有跟随大部队，去山顶鸟瞰合木，据说那样看到的合木最美，我带着我的马，一起去寻找自由了。马儿首先是撒欢的往东边跑，一直跑到一处草甸子，就在一处白桦林边上，远处是高耸的友谊峰，山那边就是俄国了。马儿顺着白桦林一直往回走，边走边低头吃着草，路上，我看见两头牛在在抵犄角，还有一个青年带着它的大鸟纵马而过，我的马欢快的跟他撒欢，青年屋里咕噜的打着招呼。马儿最终带我回到了合木，一头钻进了村子里的小路。那里不是游人常去的地方，几乎没有一个人影，低矮的白桦木屋就好像指环王里荷比特矮人的小木屋，木屋中间的小路上铺满了马粪和碎木屑，马儿走上去感觉软软的。沿途从矮矮的白桦院墙上，可以看见合木人在院子里忙碌，有的像是在做饭，有的像是在喂大鸟，那是一种几乎所有合木人都养的大鸟，很像秃鹫，还都用绳子拴着，还有人在喂鹿喂马，一种比马还要大的鹿。马儿最终在一家人家门口停住，院子里有个老奶奶在晒太阳，还有个年轻的女孩在卖力的挤鹿奶，女孩然后高兴的抬起头来跟同样高兴的马儿打招呼，原来马儿的家到了。女孩很高兴的跟我交谈，似乎是说感谢我把马送回来，我给她看了我拍的合木的照片，她边看边高兴的冲着院子里的老奶奶咯咯直笑着说着什么，边笑还边捂着嘴。我送给她一把维族小刀，看得出她很喜欢，跟笑眯眯的老奶奶大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回屋拿出一支牛角送给我。带着牛角，我找到了同伴，导游说，那是真正的不会说汉语的合木人，因为不说汉语，他们就不跟汉人接触，只是给村子里搞旅游的人家提供各种商品，也因为不说汉语，所以纯墣的很。同伴们都很羡慕我的艳遇，要我带他们去跟女孩聊聊，可是遍地都是一模一样的木屋，没有马儿的帮助，我哪还找得到女孩的家呢？
我的毕业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简单，虽然我的论文已经达到了毕业的标准。所有博士的毕业，都要首先经过学院学位委员会的预审，我的毕业资格就在预审上出了问题，这一切源于院长的宏伟设想。院长觉得，我们院之所以学术水平不高，在全国连Top15都很难排进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学术要求不严格，尤其是对博士毕业的学术标准。因此他想提高博士毕业的学术标准，把SCI文章的范围从原来的所有SCI文章缩小为仅限期刊SCI文章。按照这个标准，这次5个上会审核的博士，只有1个符合标准，其他4个包括我只能被再次延期。是导师告诉我这个噩耗的，这完全打乱了我全部的计划，震惊的我呆若木鸡，不过导师说，他会继续帮我争取，只是让我有个两手准备，他说过为此他不惜跟院长拍桌子，我相信他的话。院长的学生说，这个举措太不近人情，当年院长获得博士学位的时候，文章可是不怎样，现在大笔一挥就要提升标准，法西斯。还好我只低落了不到3天就接到通知，我的毕业预审通过了，原因倒不是导师跟院长拍了桌子，因为比他还想跟院长拍桌子的大有人在，那就是另外几个博士的导师。几位导师联合起来抗议，院长只好顺势下坡，毕竟当初招生的时候学术标准白纸黑字写的明白，突然就改万一有学生较真起来也不是闹玩的，院长更多的是展示他大刀阔斧的一种姿态而已。不过院长的这个设想，虽然遭到很多人抵制，第二年还是实现了。原因不是因为他的坚持，而是第二年发生了一件著名的风波，计算机领域最大的SCI期刊，也就是专门收录会议SCI文章的LNCS被SCI踢出来了，因为就这么一个期刊就占了所有计算机领域SCI文章的95％以上，引起了全世界的争议，好好的一个期刊就被东亚人的功利学术观毁掉了，从此计算机博士毕业变得更加艰难。不过院长的设想也不那么有道理，因为我后来也接触过其他几个Top5甚至Top1的计算机学院，人家的标准并没有我们这么苛刻，但是并不影响人家的学术成果层出不穷，山东人就是过于迷信标准，认为有一个毫无漏洞的完美标准就万事大吉，却不注意人家细节上的百般努力。
博士毕业最大的关口就是资格预审，然后的另一大难题就是博士学位论文。博士学位论文是很难的，很多国外知名学校的博士学位论文都要历经数载才能完工，很多举世闻名的科技成果就来自博士学位论文，比如数据库技术的基石关系数据库理论。虽然在国内博士学位论文已经不如期刊论文的更重要，但是它仍旧难倒众多好汉。原因也很简单，通常一个博士能发表10篇文章，已经是超级高产，实际上多数也就三四篇。而这10篇能保证没有内容重复的更是凤毛麟角，多数都是稍微改头露面就又是一篇崭新的文章。通常一篇论文大约5千字七八页，10篇也才5万字七八十页，而一篇学位论文要求至少8万字100页以上，另外博士学位论文又不像硕士学位论文，可以从网上Copy大量的资料作为研究现状，要求字字珠玑不能废话太多，所以其难度可想而知了。举几个例子，牛人老师毕业的时候因为它暴躁等级上升好几级，大师兄毕业的时候因为它满嘴大泡还长了痔疮做了手术，后来听说师妹毕业的时候为它折腾了小一年至今都不想再写论文，可见这个东西多么让人火大。不过我还好了，一个多月搞定了，还很像模像样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我在一年多以前就开始构思学位论文怎么写，整体的思路已经成型，我发表的文章基本就是按照每个章节一篇来构思的，也就是说，虽然还未写学位论文，但是心中已经盘算了好久；其二，我有很好的好帮手，我的四个硕士师弟师妹帮了我很大的忙，比如画个图呀，排个版呀，翻译个东西什么的，都是他们代劳，真是万分感谢，后来他们也从我的学位论文上没人截取了一点添头加尾各自发表了一篇EI文章，也没算白忙活一场。我的学位论文自己还算满意，导师也很满意，所以送出评审的时候，他就送给京沪几个Top5的学校的学术圈巨头评审，因为他说，我的学位论文不怕任何人评审，因为有东西在里面。他觉得没底气的学位论文，是不敢送出济南评审的，只要在济南评审，一切都好掌控，出了济南可就不是导师的势力范围了。结果也真跟他预想的一样，返回的评审结果还不错，我的毕业基本也就顺理成章了。当时我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学位论文还不错，还很自信的给朋友推荐过，不过现在看看，都是些什么呀，糊涂虫造的糊涂垃圾，很多超级稚嫩的想法，肤浅的很，很多导师的设想都没实现。
这段日子，除了经常打打网球，偶尔也会在济南附近散散心。比如周末开着我们新买的小车，去济南近郊的百脉泉游览一番。百脉泉是位于济南的县城章丘的一个名泉，最近几年已经有超越趵突泉成为济南第一名泉的势头，不管是名气还是门票价格，而且照例是没有学生票优惠。有了自己的小车真是很方便，半个小时就到了，我和她都很满意这个小车。再比如，我们还会去济南的南部山区远足，坐公交到一处山美水美的地方，然后步行往回走，一直走到筋疲力尽再搭车回济南。那时觉得好过瘾，也很为自己的好体力自豪，步行10多公里，不是很多人能做到的，而且南部山区的景色还真不错，土特产也很多，虽说大部分都缺斤少两算下来比市里超市还贵。那段时间我还迷上了养鱼，养热带鱼，当然是小缸养小鱼，都是些孔雀、皮球什么的卵胎生便宜小鱼，不是在肚子里孵化鱼卵然后直接生小鱼的那种，我最喜欢看新生命的诞生，那段时间我家到处都是各种器皿养着各种大小的鱼苗，然后一捣鼓就是一两个小时，我的她老是批评我不务正业，虽然她鼓捣花草一样是一次就是一两个小时。我的这个爱好也有同道，那是静师妹的老公，我经常跟他交换自己培育的小鱼，我家的小鱼也就越来越多，足有几百条，五光十色很是美丽。那时候我家是很有生活气息的，绿植盎然游鱼活泼。后来我的鱼都给了我妈，结果不到两月全部死掉，真后悔还不如给师妹，不过给了师妹也不好说，因为她家刚添了活泼的宝宝，从此再也没有小鱼的消息。我家的绿植就是这么玩完的，我的她送给了她一个也有个调皮宝宝的同事。我们还养过蝈蝈，甚至蟋蟀，是从我们小区花园里捉的，这是我小时候的强项也是我爸的强项。白天就是蝈蝈叫，晚上就是蟋蟀叫，并不聒噪还很催眠。我们对蟋蟀做了各种试验，它吃的舒服了会叫，但是远不如看见一只母蟋蟀叫的那么畅快，所以我们得出结论，爱情的力量是远超物质的。我的她还迷上了泡澡，花2000多买了个木头的澡盆，每周都要泡澡还号称SPA，结果差点报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因为她泡澡的时候上网，一不小心让笔记本也泡了澡。我爸妈看我们这么精心收拾这个家，以为我们离开济南只是说说而已，因此也宽心不少，他们觉得，为了若隐若现的光明放弃实实在在的幸福，不值得。
这年还有一些有趣的尝试，比如尝试给论文侃价。一般发表会议论文是有会议费的，期刊论文则有版面费，通常都是导师报销。不过这一次，我尝试了一下侃侃价，结果就成功了，原来论文也是可以侃价的，这招以后我经常用，成功率还很高，也给导师节省了科研开支。那是一个在以色列海法举行的会议，本来还算是个SCI 文章，结果因为LNCS的姊妹期刊LNAI降级而受牵连。LNAI是人工智能领域一个很类似LNCS的专收会议论文的期刊，跟LNCS一样的膨胀和衰败，都是毁在东亚学者的手里。以色列我是肯定不能去的，太贵而且太危险，但是我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于是我尝试给主席发了邮件，说我是一个很向往这个会议的中国学生，穷的叮当，没钱去现场报告，因此能不能减免我的会议费用，只是给我发表文章，毕竟不去现场主办方也是会节约很多费用的。结果主席就很同情我，不但给我减了三分之二的费用，还主动承担了邮寄会议论文集的邮费，甚至提议找个赞助机构资助我去开会，因为我的诚心太令人感动了。吓得我赶紧好话说尽，找了一大堆不去的理由，比如万恶的签证、瞬息万变的中以友谊等等等等。以色列人也太真诚了，那里我敢去么，再有个人肉炸弹什么的。
这年，济南推出了公园年票，160元的双人票，我跟她办了一张，济南市区的好多景点，我们都好久没去了，因为门票太贵，有了年票就可以常去玩玩了，趵突泉是什么样，我们都快忘记了。跟我的她闲聊的时候，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在别的城市游玩心情总是很好，虽然在济南也经常游玩，就总是没有那样的绚烂心情。她也有同感，在三亚感觉生活好多彩，就跟彩色照片一样，怎么一回到济南就变成黑白照片了，还是放了好多年都发黄了的那种。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确实，似乎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色彩，怎么济南就总是灰蒙蒙的呢？上海的色彩是古典灰色和时尚金色，北京的色彩是蓝天下的红墙金瓦，桂林是青山绿水，内蒙是草原白塔，哈尔滨是晶莹的冰灯，杭州是青黛的西湖和宝石山，南京是民国蓝，三亚是湛蓝的天空、蔚蓝的海水，新疆是焦黄的烤肉、洁白的雪山，乳汁一样的河水还有五彩缤纷的水果，济南的颜色是什么？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不是错觉，我专门翻看了我在各地旅游的照片，济南的色彩真的是灰蒙蒙的。济南不是一个典型的四季分明的城市，春秋都很短，倏忽一下就过去了，尤其是最美的秋天，感觉就像不存在一样，剩下的就是雾蒙蒙的冬天和蒸腾腾的夏天。济南的春天，跟北方多数城市一样，多风多沙，再加上本地扬尘控制的不好外加黄河滩沙土多，突然间漫天黄沙并不罕见；夏天就是闷热，很常见的桑那天，好些天没有太阳也没有风，偏偏雨又下不来，到处蒸汽腾腾，热的让你只敢躲在空调房里，不过济南的夏天在北方算是雨水较多的，这时候在泉水里嬉戏倒是济南独有的一份享受；秋天最美，秋高气爽，泉水最盛，但是美中不足就是秋天太短了，通常一个星期都不到，秋老虎刚刚退去，还没让人闻够秋天的味道，呼啦一阵北风，就把冬天刮来了；冬天算是济南比较糟糕的一个季节，因为济南冬季的白天温度多数在零度上下徘徊，再加上冬季取暖造成的污染多，冬季通常就是大雾弥漫，哮喘高发。老舍曾经写过济南的冬天，响晴响晴的，那是只有雪后初晴才会出现的景象，其实济南的春夏秋冬老舍都写过，基本跟我说的一样，可见这种气候由来以久。春季的大风过后，夏季的雨后初晴，秋季的秋高气爽，还有冬季的大雪过后，是济南为数不多的湛蓝湛蓝的天空，算是不常见的美景。我在济南的那些年，空气质量已经明显好转，但是湛蓝的天空，依旧是个希罕事，很多时候还会上报纸的。算起来，济南的四季还是夏天最好，虽说热点，但是雨水很多，出现蓝天的几率也更多，再加上茂盛的泉水，是来济南游玩的最好季节。
第二个造成济南灰蒙蒙的原因就是地形，济南是个南高北低的地势，而且南边是个黄河滩大喇叭，北边三面都是山，看起来就像一个开口朝北的大口袋，造成的结果就是冬天的济南，远来的北风都被憋在口袋里，浊气不容易外散，而夏天的南风，势头本就偏弱，北山一阻挡，力道就没了，这也是济南冬天多雾夏天闷热的主要原因。其实中国的城市，是讲风水的，通常城市都是山之阳水之阴，这样无论冬夏都比教舒服，这也是风水的主要一个含义之一。济南这种地势正好是个反风水，不能不说是当初城市创建者的一个失误。
第三个让济南灰蒙蒙的原因就很纠结了，人为因素。我在济南的几年里，济南一直在修路，这也是济南人很反感又很无奈的事情，有很多主干道路甚至每过几年就得封闭大修一次，济南人都说，这样做方便捞油水。我在济南10年，光是经十路就封闭施工了两次，第一次说10年之内不再施工，结果5年不到，彻底拓宽翻修一次，然后又号称15年不施工，结果10年不到，在经十路修高架的提法又正在跃跃欲试。我买房子前后，我家附近的路，先是修北边的花园路，然后是南边华能路，再然后是洗边七里河路，东边的华信路，听说走了之后又开始修西边的东外环，总之这几年总是在修路，我也总是生活在市政工地上，我回家的路线也随时改变。再加上我家附近的几个小区正在动工，白天是修路的工地，晚上是横行的渣土车，搞得整天灰尘遍地，皮鞋一天就一层灰，家里两天不擦就可以摁上手印，汽车更惨，每天都跟战场上杀出来的一样。我在济南，养成了洗鼻子的习惯，每次都能洗出一堆黑灰，我的她说，这样可以减轻鼻炎。这样的环境实在是太差，我去过的地方，也许只有满城施工的呼和浩特可以一拼，济南可是泉城呀，可不是土城。济南特别喜欢封闭施工，一修就是一年，整条道路交通封闭，沿线居民苦不堪言，这种场景，别的城市还真少见，要是在北京，敢封闭四环路一个月，估计市长都该下台了。
这样的环境很大程度上都是人为，只要是济南市民都有感触，而且这也不是多难解决的问题。要说施工比济南多的城市，全中国多得是，毕竟中国正在巨变么，可偏偏济南就改进不了。市民除了网上骂骂之外，也只能无奈，因为这在济南就是解决不了的难题，济南这样修路都修了几十年了。修路问题涉及很多部门，就算投诉，结果也只能是部门之间踢皮球，各个部门都有100条理由等着你，一个普通的市民除了忍耐又能怎样？类似的问题还有遍地的路边烧烤、全城屈指可数的过街天桥、街道上走几里地都看不见一个的垃圾桶，少的可怜的公共厕所、晚上收车早的惊人的公交车，全都是些解决并不难，在很多城市根本都不是问题的问题。似乎济南的各个部门的大老爷，天生就是踢皮球的天才，快意踢球的同时，同样快意的看着市民在忍受苦难。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久了，市民只能慢慢麻木起来，五彩生活消失了，世界变成了单调的麻木之色。
这一年，网上有个帖子在济南很流行，里边痛批济南是个“钝感之城”，麻木到渐渐对所有东西都迟钝起来，里面很多细节我倒并不同意，但是“钝”确实是一针见血指到了济南问题所在，而且已经渗透到城市的各个脉络中。因为钝，大家就慢慢对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兴趣，没有了外边世界的对比，也就觉得济南的很多问题天下乌鸦一般黑了。如果你已经钝起来，你就已经适应济南的生活了；如果你想融入济南，你必须让自己钝起来。可惜我虽然一直在济南，却一直钝不起来，而且经过这几年的天下游历，更加不愿自己钝起来，所以我的面前只剩下了一条路，去别的城市，让自己多彩起来，也许这只是个梦，但不试怎么知道梦想不能成真呢？
导师很喜欢我，希望我留在山大，继续帮他做事，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甚至济南一年一度的新年音乐会他都邀我同去，当然也许只是让我替他献花给女主唱，那是公司一个老师的女儿，留学在维也纳的很棒的歌手，导师这样的身份是不适合登台献花的。有时候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跟我说，虽说很多时候他自己也很无奈，但这就是生活，他还说过，如果没有公司，他也很希望去别的城市，过单纯的学者生活。我很感谢导师的关爱，可是我真的不想让自己年纪轻轻就钝感起来，我宁愿自己张扬几年哪怕再吃点苦头，于是考虑再三后，我给导师写了拒绝信，非常感谢导师的厚爱，但是去别的城市的决心，已经不能改变。真的非常感谢导师的理解，他支持我的做法，并且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至关重要的帮助。
济南让我不快的另一个风气，就是事事都要讲关系，似乎不靠关系就寸步难行，连买东西这样的小事情，都得先找找关系才放心。讲关系当然是中国的特色，不过发展到济南这样到及至的，真不多见。这年年底，我就遇到了关系难题。
学位论文送审之后，我暂时轻松下来，所以我准备学个驾照，也帮老婆分担点开车的辛苦。学驾照的过程，我首先品尝了关系的甜头，然后又吃了关系的苦头。
学驾照的时候，我的表嫂跟我说，可以用她的失业证去学，这样可以获得政府的再就业补贴，便宜1000块钱。我说，那可是你的失业证，我能用么？表嫂说，没问题，她在驾校有熟人，驾校只关心增加一份培训费，至于是政府的补贴还是自己掏钱，他们不关心。驾校有自己的关系，帮你领到再就业补贴的之后，再帮你更改报名人的信息，这就是有关系的好处，很多不可思议之事也能变得简单异常。
然后我就报名了，省了1000块钱，但是参加机考的时候，出了问题。交管局说，已经有了跟我身份证号码完全相同的驾照，所以我不能考驾照。众所周知，一个人的身份证号码和驾照号码是相同的，换句话说，我已经有了驾照，当然不能再学，这是怎么回事？去交管局查询的结果让人更奇怪，那个跟我身份证号码相同的驾照，竟然是个陌生人的。交管局解释说，驾照绝对没问题，有问题也是我的身份证有问题，我再三追问之后，有个警察终于说出了原委。原来当年，身份证号码从 15位升级到18位的时候，驾照也进行了同步升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升级就出现了错误，很多原来15位身份证号相同的人，驾照号码就升乱了套。换句话说，有个跟我15位身份证号完全相同的人，他的驾照号升18位的时候，出错了，升成了我的号码。
这样问题就很简单了，既然是交管局的错误，那么让它改正过来就好了。但是交管局拒绝改正，原因是他们联系不到那个人，也就无法为他修改驾照号码。我说那我怎么办，你们找人的办法比我多，毕竟交管跟户籍都是公安系统的，协助查找要简单的多，如果他们找不到，我更没办法了。交管这次回绝的更干脆，让他们找人不可能，因为他们跟户籍是同属公安的两个部门，没有合作关系，而且这样的错误，济南市有几万个，他们没时间也没人手一个一个纠正。这个回绝简直让我无语，摆明了意思就是，错误就是我犯的，但是让我改正，没门！这可是纳税人养的公务部门呀，怎么跟无赖风格一样呢！
既然没法再谈，我只好求助媒体，济南电视台的民生直通车，很同情我的遭遇，答应帮我采访解决这个问题。于是我跟记者一起来到了交管局，在我和记者的逼问下，警察很快理屈词穷，不过他让我们等等请示一下领导，然后就出来一个分管宣传的女警官，她首先把记者拉过去交谈了一会，然后记者的语气就全变了，完全是一副无可奈何息事宁人的样子。那个女警官说，小伙子，要现实，这个问题确实是交管的责任，但是交管确实解决不了，记者也帮不了你，因为媒体也是归宣传部门领导的，他们跟宣传部们有关系，这样的节目媒体不敢做！
又是关系，我当时简直要崩溃了，大家都有层层关系互相庇佑，道理相比关系变成了狗屁，可让我们小民怎样过活？不过后来我还是找关系搞定了此事，不过我们可没有宣传部们那样通天的关系，我找到我们县户籍部门的熟人，查到了那个跟我重号的人的地址，既然跟我重号，那一定是我们县城的老乡，然后我老爸，打听了N 个人跑了N个村庄后，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并且说服他改正确了自己的驾照号码，我也终于能考驾照了。
考驾照的过程，仍然是关系通天。桩考一辆车足有十五六个人同时学习，有关系就能优先练习，我等没关系的只能排队等待早出晚归。不过还好，我运气不错，虽说桩考蹭了一下电子桩，还是通过了考试，据说驾校有关系。路考又是关系的天下，考试的时候，有个大姐明明已经淘汰，一个电话之后，考官就修改了结果，并且告诫我们不要乱说，看来关系比考试更重要。
我的她也一样碰到了关系魔咒，因为没关系，领导总是让她一个人去偏远的地方出差，并且一去好几个月，而有关系的同事都是每天聊天奖金都比她还多，这让她发誓一定要离开公司离开济南。有次偶尔跟一个朋友聊天，他正在炫耀自己的关系，虽然他基本不去导师的公司工作，但是每月仍旧领着工资，而且比我离开时还高！不用说，导师肯定是需要他的关系，这种事在全中国都非常普遍，可是我听了心里仍然很不是滋味。有时跟导师闲聊，也说起在济南关系的重要性，他也感慨要是没有关系，要想成功哪有这么容易！
靠关系在全中国都很普遍，其实国外也一样，但是都跟济南一样事事都要关系吗？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我想换个地方试试，我觉得这个世界不该都是这样。我相信老天是公平的，靠关系得来的，将来还得因为关系还回去！
这年年底，我终于获得了博士学位，我在济南的所有事都做完了。在济南单调的色彩下，在济南靠关系的风气中，虽然我是个土生土长的济南人，却越来越没有主人的感觉，我只是个任人摆布毫无自由的小民而已，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要去别的城市试试，我要为自己赢得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自由。
济南，我走了！
这年我开始拼命发论文，发表论文的数量很不老少，就是一直没有能达到毕业标准的。论文从投稿到发表，是有一个周期的，并不是今天投稿下周就能发表，通常会议论文的周期是半年，期刊论文则是1年到N年，这个N随着期刊级别的提高而增加，甚至有超过10年的。为了尽快发表论文，我选择的全部都是会议论文，其中那个LNCS是首选，不过即使这样，我期盼的SCI检索论文仍然未发表，心急如焚。
为了能更专心的写论文，春节前，我再次给导师写出了辞职信，严辞更加激动，形势说的更加危急，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已经有了离开济南的打算。我已经仔细考虑过多次，济南的软件企业薪资普遍很低，再说一家企业也不需要一个博士员工，而我又不想考公务员，如果不离开济南，我最好的工作就是仍然留在山大当老师，那就只能继续呆在公司里，也就是说要继续无聊的出差，这对喜欢自由生活的我来说，太恐怖了。不过那时我也没想离开山东，我更想去外企更多的青岛工作，我也更喜欢青岛的环境和氛围。这次辞职导师终于批准，牛人老师也没意见，毕竟不能毕业不是个小事，对此，我也非常感激他们的理解。
这次辞职被批准，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喜事，终于可以不用周末加班，终于可以不用被逼出差，终于可以陪她散步，终于可以实现诺言跟她一起旅游天下，终于可以专心写论文，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做想做的事情，终于可以不再被骂。收拾好行囊离开公司的时候，我跟所有人道别，很多人觉得我还会回来，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定会离开。说来也怪，就在我离开公司的那几天，我期盼以久的SCI论文终于到来了，还真是应了好事成双这个老话。
其实那完全是一个意外，正当我走头无路的时候，师兄突然给了我一个征稿信，那是一个比较有名的国际会议的Demo分会，要征集几篇Demo论文，也就是篇幅最短含金量最低的那种原型系统演示论文，导师就是分会的主席，论文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要在三天之内完成，也没说录用了之后会怎样。师兄觉得时间太紧又不值得投稿，就问我有没有意向，我也是有病乱投医，就抓紧攒了一篇投出去了，结果不到三天，录取通知来了，还是LNCS全文录入，也就是说是SCI 检索的，靠它我就能毕业了，真是意外之喜大喜过望，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行。不过我也知道，靠这种论文毕业，多少有点运气，所以就想再发表一篇更正式的 SCI检索文章，也省的人家说闲话，于是我的论文如雪花般投出，后来倒是还真又中了一篇SCI检索的文章。
这年我开始四处参加学术会议，就因为我那雪花般投出的论文。各位老师对我在公司的工作比较满意，所以只要是我有论文被录用的会议，都会准许我去现场报告，所有费用都从导师的科研经费里面出。导师的学生里面，似乎只有我受到如此的优待，就连大师兄也没参加过如此多的会议。不过准许我参加会议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申请参加的会议都是在国内召开的国际会议，费用比较低，再加上我比较节省，通常有公交都不会坐出租的，能住同学宿舍都不会住宾馆的，所以我去参加会议的开销都不高，有几次负责报销的老师都惊叹怎么费用这么低。这样导师的经费开支也看的像样些，都是密密麻麻的学术活动。有点遗憾的是我从来没参加过国外会议，师兄虽然参加的会议少，但是去过欧洲，很让我羡慕。
在老师的资助下，我开始了全国的游历，这种经历是非常愉快的。
第一次是去呼和浩特，去参加一个比较有名的国内会议。当然是坐火车去的，那时候我还没离开公司，去之前先顺路去了一趟北京分公司，顺路帮他们干点小活，这也是牛人老师的风格，即便是开学术会，也要顺路出个差。在去呼市的火车上，我认识了不少内蒙人，知道了原来内蒙最富最美最让人向往的不是省会，而是不远的包头，也知道了内蒙人是很羡慕山东人的高收入的，虽然山东的收入其实也不高。在呼市，首先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牛羊肉，连早餐都是丰盛的手抓羊肉，吃的真是过瘾，不过第二天流鼻血了。会议期间，我还抽空在呼市转了转。首先，这是一个落后城市，落后的就像10年前的济南；其次，这是个蓬勃发展的城市，到处都是拆迁工地。呼市最有名的景点，都跟喇嘛教有关，比如五塔寺、大召寺、小召寺。在大召，我见识了精神的力量，很多虔诚的信徒，善款都几百几百的捐，虽然看起来穿着并不富裕。不过现在的佛教，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么纯洁，金钱和现代的侵蚀还是能很明显看出来，年轻的喇嘛袍子里面罩的是牛仔裤和运动鞋还有新款的手机，对待不捐款的香客，态度也是带搭不理，轻慢的很。
我最喜欢的是小召寺，因为幽静。小召也称席力图召，是内蒙最高活佛席力图活佛坐床的寺庙，但是因为活佛年事已高参加活动慢慢少了，小召也衰败下来。我去小召的时候，售票员都很惊讶，虽然小召门票只有几块钱，但是依旧门前冷落。偌大个寺庙，只有我一个游客，这就是旅游最高的境界：你一个人独享的旅游。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游逛拍照，也可以坐下来净心思考，还可以仔细的观察世间百态，这在人声鼎沸的大召是做不到的。一间偏房里，一个中年喇嘛正在剪红绸缎，我问大师何为？大师头都不抬的说，“开光”。一块绸缎，经过大师的开光，可以变成100多条小红绳，每个5元。对面的偏房，是卖各种工艺品的，我看上了一个黄铜做的金刚杵，主人连夸我好眼力，这是来自西藏的正宗货。人丁稀落的大门口，两个老人在聊天，一个老人说，过去的小召大的很，香火盛的很，喇嘛多的很，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佛爷上了年纪。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小楼说，那是他的家，过去是小召的厨房。要是佛爷有心要重建小召，一分钱不要就捐出去，因为他的幸福生活都是佛爷给的；要是政府拆迁盖高楼，给多少钱都不搬，政府会干什么，就会糟蹋东西。
这次旅行，是第一次我独身远行，坐在公交车上，奔波各个名胜之间，看当地人各色生活，我爱上了这种背包客的感觉，我明白了，最高级的旅行，就是跟当地人融为一体，把自己彻底扔入新的城市中。
这次旅行，我还第一次看见了草原，这是大会组织的活动，草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茂密，倒是露出斑斑点点的戈壁，当地人说这是过度放牧的结果。蒙古包里，我们吃正宗的手抓羊肉，蒙古姑娘给你倒上蒙古烈酒，导游说，按照蒙古人的礼仪不喝是很不礼貌的，实际上姑娘倒完马上就走，根本就不看你一眼，后面还有几十个酒杯等着倒满呢，谁有功夫看你喝不喝。在这个草原上，我第一次骑马，我选了最骠悍的骏马，满足在风一样的速度中，当然，得有主人在旁边的另一匹马上牵着缰绳，骑马还是很有难度的。主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每年他们带马来到景区，每个小时40元的收入，景区拿30他们拿10块，虽然马是自己的草料也得自己负责。我问，那为什么不自己干，他说蒙古人没钱也不会汉话，承包不了景区，那是汉人的专利。他请求我多玩半小时，只要单独再给他10元，但是不要让景区知道，我答应了。他还兴奋的告诉我，他的儿子就在呼市上大学，汉话说的跟汉人一样流利，毕业之后就能留在呼市，再也不用回来受苦了。他还说，其实他们算是过得好的牧民，还能懂点汉话挣点外快，牧区深处的牧民，一点汉话都不懂，过得更惨，一天只能吃两顿饭，说起来一脸的优越感。后来导游告诉我，他是骗人的，只是为了多赚那10块钱，可是我觉得不是，因为他那跟我对视的眼睛，说到儿子光明的未来时，闪烁着激动的火花。
第一次参加国际会议是在北京，友谊宾馆。北京我已经来过无数次，所以这次除了开会我哪里也没去，因为日程很短我也没住宾馆，而是住在了大学舍友弘的宿舍里。弘跟我一样，也在发愁博士学位，虽然他们中科院要求并不算高。弘也是济南人，硕士毕业后来到了北京，那次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晚上跟弘的长谈。那晚上弘跟我说，来北京吧，我们大学的同学差不多已经有三分之二碌碌续续来到了北京，而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这一比例大约是三分之一。弘说，都说北京怎么怎么不好，但是都来到北京就再也不愿回去，这就是北京的魅力，具体好在哪里，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如果我想来，可以慢慢体会，那次长谈之后，我开始把北京放入日后可选的居住地之一。那天晚上，我们还聊了当年民间盛传的胡四代险些遇刺的事件，据说发生在一次北方海域的阅兵时，作为报复，那年江三代的红人，上海市委书记和青岛市委书记，相继下台入狱，不过也有说，上海书记是因为房价调控公然和温总理拍桌子才下台的。这些故事真伪难辨，不过在北京的弘竟然第一次听说，这让我很惊讶，后来几个北京朋友也是表示闻所未闻，而这在济南的机关单位，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故事，原来这种政治小道消息，济南人比北京人还热衷。弘的宿舍有一景致，那就是纯净水桶占据了宿舍的多半空间，他不爱打扫卫生的习惯，比大学时更甚。另外北京的出租车司机，竟然连从友谊宾馆到软件所都不知道怎么走，不称职，弘说，那是因为北京太大了，大到出租车司机也记不住很多地名。这次是我第一次用英文做论文报告，有点别扭，尤其是看到台下并没有几个老外，有点脱了裤子放屁的感觉。从此我知道了，看一个国际会议级别是不是高，看老外的比例就行，中国人越多，会议越水。
那次北京之行着急回济南，还一个原因是我的她。那时我们刚刚买了第一辆汽车，很袖珍的Spark，5万块钱。汽车终于走进了普通人的家庭，现在连我们这样收入不高的年轻人也可以拥有汽车了。看刚刚学会开车的她在车里手忙脚乱，我是很不放心的，虽说那时我连驾照还没有。我还记得我俩第一次开车回家，她在经十路和山大路路口，怎么也启动不起来，因为她不会坡起，最后还是我找了个路人甲，帮我们把车开过路口。我要回去，抓紧督促她练好坡起。
这年的1月，也就是最冷的时候，我去了中国最冷的城市之一，哈尔滨，那次会议也就是我那次无心插柳的论文那次。这次在哈尔滨呆的时间很长，三个多星期，因为老师还要让我先去参加一个培训班，也因此我对这个北国城市有了很多的了解，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美。
去之前再顺路到北京出个差，这是老规矩了，然后我就北上哈尔滨了。去之前我对哈尔滨的冷早有所闻，所以做了充分的准备：羽绒裤＋毛裤，大皮靴，厚帽子，羽绒袄＋羽绒服，保暖内衣，还有厚手套＋围巾＋口罩，这些都是我爸一个老家在东北的朋友建议的，我的她亲自准备的，不过在火车上我一直想，有这么冷吗，济南已经挺冷了。火车上，跟我一个软卧车厢的是一个济南小伙，他说他爸妈为了高考更容易，把他送去了黑龙江读高中，那个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太冷了，所以他有空就往家跑，不过他建议，滑冰滑雪还是很有意思的。要下火车的时候，我把全套的装备都套上了，结果出站热了一身的汗，出租车上司机说，其实也没这么冷，他们也就是穿毛裤羽绒服就够了，今年不算冷，今天零下25到零下15，很暖和。乖乖，零下15在济南可就是超级低温了，竟然是这里还不冷的冬天的白天最高温度。司机的话说得我很惭愧，看来衣服带多了，不过接下来几天，我就明白这些衣服一点也不多。哈尔滨人冬天是不怎么出门的，就算是出门，也很少有人整上午都呆在室外，实在太冷了，可以去路边的商店或者酒馆暖和暖和，我就不行了，我是去旅行的，要在外边呆很长时间的。
这次培训，碰到不少原来的老朋友，有几个甚至是研究生同学，这次旅行最主要的目的之一就是看冰雕，于是抽空相约一起，我们一起去了冰雕展。冰雕是要晚上看的，那才能看到冰雕的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可是太阳一落山，严寒就来了。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黑夜，回头一看，所有人鼻子脸蛋都是红的，鼻涕是留不出来的，冻住了。因为太冷，为了给大家填饱肚子，我们先在门口买了个热腾腾的烤地瓜吃，烤地瓜的炉子很有特色，就架在几块方方正正的大冰块上。
冰雕实在是太美了，那种晶莹剔透的美，冰雕与其说是冰雕塑，不如说是冰建筑冰城堡，好多冰房子都有几层楼那么高，就是真正的水晶城堡。有个欧米嘎表的展厅，晶莹剔透的屋子中央，就是光彩夺目的缀满钻石的手表，搭配的非常有气场。哈尔滨的冰跟济南的冰是不一样的：济南的冰是湿的是凉的，把冰放在手里很快就化作一团冰冷的水；哈尔滨的冰是干的是暖的，就是把脸贴上也感觉不到一点水气，就好像贴在光滑的玻璃上，跟周围刺骨的寒气比起来，似乎还有一点暖暖的感觉。不过可千万别把湿湿的嘴唇贴在冰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能要打120了。冰雕展的入口有一面很大的冰墙，上面贴满了一毛的硬币，你只要吐口口水在硬币上，往上一摁，拿下来就等夏天吧。冰雕展上有很多出租手机相机的，让我很奇怪，现在谁没有手机相机呀。不过后来我就不奇怪了，手机电池很快在低温下失效，相机也一样，要想拍照，先得把相机放在怀里捂十来分钟，所以那回，照片都拍的很古怪也很少。
培训的日子里，哈尔滨终于下了一场雪，那是南方的学员期盼以久的，雪后我生平第一次滑冰，在真正的冰面上滑冰。我们培训的地方，是黑龙江大学，大学的操场到了冬天就浇上水变成冰场，冬日的体育课就主要是滑冰。冰刀分两种，一种是短短圆圆的球刀，也叫花样滑刀，这种冰刀上手比较简单，速度也好控制；另一种是薄薄长长的速滑刀，这种刀上手难度很大。跟旱冰滚轴比起来，冰刀的难度更大，因为滚轴是宽宽的轮子，而冰刀只有薄薄一片，是需要脚腕发力才能站起来保持平衡的，所以滑的时候脚腕总是很酸。还好还好，我第一次玩就能滑起来了，使用的是球刀，不过就算不会滑也不用人帮忙，冰场边上很多把木椅子，随便抓一把就是你最好的老师，抓着椅子滑，速度一样飞快，还不会摔倒，累了还可以坐下休息一会。后来我也试过速滑刀，在松花江畔一个冰场，还可以。哈尔滨的冰场遍地是也很便宜，2元随便划，但是一般人最多也就半小时，因为实在太冷了。
培训结束后，我就去参加我的学术会议了，地点在哈尔滨最繁华的中央大街，松花江畔。入住之后，我去松花江上游历了一番，跟我的新朋友，郑州大学的一个老师。松花江上风很大，非常冷，所以就几乎没有人，这里也是冰雕的采冰场，随处可见一米立方的巨大冰块，而开凿完冰块的缺口处，仍然是厚厚的冰，也不知道松花江上的冰有多厚。江中央有个冰块做的屋子，打着一个酒幡，“水晶火锅”，在水晶般的宫殿里吃热腾腾的火锅，倒是真有一番风味，不过天黑了，我们就没去。
报告完论文的第二天，我决定去太阳岛，看这次之行的第二个目的，太阳岛雪塑。怎么去我已经看好地图了，坐公交的话要绕大桥，至少要半个小时，步行则可以在松花江上横穿过去，差不多也是半个小时，我决定步行，因为步行是最好的旅行方式。可惜我虽然选对了方式，却选错了时间。那天是周末，我是按照济南的作息时间吃早饭出发的，大约是早晨7点钟，不过出了门发现街上几乎没人，连扫马路的都没有，等我走到松花江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没人了，因为太冷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冷的动都不想动了，脸旁不停飞过的江风跟真的跟刀子一样锋利，呼吸都觉得困难，可是回头看看，我已经走出来老远，再回去也是一样的痛苦，还是坚持一下继续走吧。半个小时后，我到了太阳岛上，那里曾经是高级干部专属的避暑圣地，现在也全部都是各色的别墅，雪白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刷刷驶过的高级轿车，我真是非常喜欢这种专属我一个人的景点的感觉。雪塑跟我想的不一样，我曾经想松软的雪怎么做成雕塑，难道就像堆雪人？太阳岛的冰雪节上有专人介绍雪塑的制造流程，其实就是把雪压实成方块进行雕塑，跟冰雕差不多，雕出来的雕塑外壳也是硬的，跟雪人完全不一样，我印象最深的雪塑是一个日本皇宫，跟真的皇宫一样大，很宏伟。
不自觉的，我还是会对比哈尔滨和济南。相比济南，哈尔滨城市规模更大，商业氛围更重，异国情调很浓，但是很明显，这里的收入不如济南，高楼也少，物价也挺便宜的。哈尔滨最有名的名吃是秋林红肠，不过这个在别地也很容易买到。哈尔滨还有各色俄国风格的手工艺品，我怀疑是温州货。不过哈尔滨的泡菜很便宜，沃尔玛里泡菜的价格只有济南的几分之一，算是我在哈尔滨带回的最好的东西。济南的服务意识就不太强，哈尔滨更差，我在饭店吃饭，就曾亲眼看见隔壁桌子上的客人走后，几个男服务员大喝客人剩下的啤酒，果真是比山东人还豪爽。
回来也是我第一次做绿皮车，因为正好春运，火车票太紧张了。绿皮车要坐两天，暖气是烧煤的，因为有一天我早晨醒来，看见满车厢的烟，大惊失色，列车员却不慌不忙，从我们下铺的床下拉出一个大铁盒子，装了慢慢一簸箕煤，丢到炉子里，说，每天早晨都这样，一看就没做过绿皮车。路上还有个高兴事，辅导员通知我获得了博士奖学金，3000元，本来我是不想申请的，因为我觉得没戏，我的她说那也得试试，结果我竟然评分最高，因为我论文太多了，这就是女人的建议，不得了的精确。
除了去开会，有时我还会借我的她出差的机会，顺路出去玩玩，这年她在上海出差，我也第一次去了上海。这次的上海之行，收获的是彻底的震撼，济南跟上海差距太大了，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上海除了高楼林立，跟济南最大的区别就是精致，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精致，这种精致，体现在气派高档的商场里，体现在街边个性的小店里，体现在路边整洁的小摊上，体现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中，体现在路边的小景中，还体现在礼貌亲切的出租车司机身上。习惯了济南的不拘小节，上海的这种精致太让人着迷了。由于是跟我的她在一起，无论干什么都非常开心，哪怕只是在上海的老弄堂里瞎转，看上海土著穿着睡衣在街上闲谈。我俩坐地铁去了陆家嘴，游览了五彩缤纷的海底世界，然后步行闲逛，不知怎么就坐了一艘渡轮返回了浦西，渡轮票价只有5角，渡口的旁边就是号称中国最贵楼盘的汤臣一品粥，渡轮上则是各色忙忙碌碌衣着朴素的当地人，对比很明显的。这次上海之行后，我的未来居住地里，又增加了一个城市的名字。她是最喜欢上海的，上海对女人的杀伤力，太直接。不过上海人还是跟北方人有很大的区别，我们刚下火车的时候，有点饿，在一家生煎包的店里吃早饭，店家问，来几个，我看了看包子的个头说，18 个，举店皆惊，我这才注意，上海人早餐只吃两个的。
这次上海之行，还顺路去了杭州，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果真是名不虚传。这次在杭州只呆了一天，早晨去下午回，只游览了西湖，而且碰巧下雨。西湖太美了，不只是湖美，湖边的山更美，湖中的堤美，湖边的优雅商店也美，西湖的美难得在整体的协调美，这也正是济南大明湖缺少的，大明湖单独看各个小景还不错，但是整体看怎么感觉都不是个味。西湖醋鱼我们也品尝了，不合我们北方人口味。
另外我俩还有一次桂林之旅，就在上海之行后不久。机会来得很巧合，那时候，惠普有个论坛，发帖子或是登录能赚积分，积分多了可换赠品。正巧那时候，我正负责重写一个能在惠普小型机上运行的硬件程序，就发了很多求助贴，工作完成后，又写了一个总结贴，慢慢我俩就成了活跃分子。这一天我就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说是论坛要搞个年会，邀请我去参加，所有费用由惠普负责，我赖皮了一下，又给她也争来了名额。我是从济南遥墙机场出发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坐飞机，而她是从上海虹口机场出发的，两人相聚是在清秀的桂林，别有感觉。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那还真不是盖的，清澈的河水边，就突然钻出来一座高山，陡峭的几乎不可能爬上去，似乎是梦里的奇景。这次去桂林，我们住在一个郊区的艺术园里，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样的宾馆，硕大的一个园子里，星星点点散落着十来座风格各异的小楼，园子非常大，比济南最大的公园也要大许多倍，甚至还包括进去几座突兀的小山，逛园子是需要租自行车的。我原来的印象里，高档酒店就一定要像是银座一样的高楼大厦，原来真正的旅游城市连酒店都那么有看头。
这次桂林之行印象深刻的除了桂林的山水，就是桂林的自由自在。阳朔的街上，随处可见懒散的背包客，躺在路边躺椅上无所事事，享受阳朔街道上自由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这才是真正的享受，真正的旅游，旅游可不是追随着导游的小旗攻城拔寨。在桂林，我们总是尽量寻找一处只属于我俩自己的空间，不受别人的打搅。在空荡荡游船的顶层上，我们躲在阴凉里，看一座座山峰头顶走过，看河里跟随游船飞奔的竹筏，看岸边欢快奔跑的小孩，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很惬意。在阳朔的桥头，我俩坐在桥边的栏杆上，剥着刚买的火红的红毛丹，然后看毛茸茸的果皮飞入桥下的芋头田里。如果日子总是这样无忧无虑该有多好，我俩商量着，以后一定要做一次纯纯粹粹的旅游，去最美的地方，只有我俩没有其他人，什么都不想远离工作远离出差远离毕业，干什么都腻歪一起。
我俩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那年的龙王台风，我的飞机因此不经停杭州直飞济南，路上我一直在关注台风的新闻，新闻上好像说台风将在杭州上海之间登陆，我很担心她，可是手机又不能用。下飞机的时候我终于拨通了电话，我俩的第一句话都是，“你碰到台风了吗？”，心一下就贴在了一起。这次之后，我俩觉得再找工作一定要找不经常出差的，哪怕钱少点，也要尽量呆在一起，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离开公司后的第一次出游，是南京，东南大学，那时就不用先顺路出个差再去了。去南京参加的会议，就是导师的导师那个会议，那个会议，是我们师兄弟们的乐园，每年都有多大约10来篇文章上榜，这次代表大家去开会的是同学抗和师妹娇，我的任务就是打点一切行程和开销，因为我对参加会议很有经验。从此娇称我大管家，她说，有我当管家的会议最简单，只要跟我一起去开会就行了，后来我离开学校后，娇还挺怀念我当管家的会议日子。
南京火车站就在玄武湖边，这点非常出彩，一走出现代气派的火车站，看到的就是烟波浩淼的玄武湖，我们三个坐在美丽的湖边，足足欣赏了半个小时才走，要是济南的火车站也这样面对大明湖，虽说大明湖小很多，那也一定很出彩。有一个这么美丽的火车站的城市，那也一定很美，我想。南京真的非常美，那种只有古都才有的历史美，单就这点也许只有北京可以比得上。南京的美，在我们打车去东南大学的路上就能感觉出来，路边都是参天的大树，而且一看就是那种有年头的松树，而不是速成的法桐，街道并不宽，但是很整洁，路面有崭新的标示标志，可以帮助汽车快速的穿行在茂密的树荫里，看得出这是一个高效率的历史城市。不过现在看那时的照片，并没有当初的那种惊艳感觉，也许是因为那时我对比的是济南而不是现在的北京？
南京的古迹数不胜数，也许只有北京比它多，而且最有名的都是民国建筑，这点就是北京也比不上，因为那正是南京最繁盛的年代而北京因此而衰败。来南京一趟不容易，有点名气的景点我们也尽量囊括其中，学生半价的优惠可没几年了。明城墙上看玄武湖是个不错的感受，古老的城墙有十来米宽，顶上已经不再有繁忙的守备，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和遍布的青草，从跺口往下看，城墙足有二十多米高，这在大明朝可谓是铜墙铁壁了。很多墙砖上边都刻着官衔和姓名，有个导游说，这是朱元璋的酷政，上面都是监督工程的官员名字，如果出了问题，有名字的官员就要被杀头。不过我这个人一贯比较认真，我看了大约20块砖上的文字，就觉得不对，因为20多个名字没有相同的，而且来自全国各地，属于不同的官阶，监工城墙是不可能这么多官员的，好些还是纯粹的武官外行。后来我查了资料，知道这是因为大明朝刚建立，财政不足，所以鼓励官员捐砖修墙，那些名字就是捐砖的官员名字。导游，是最喜欢满嘴跑火车的，千万别太相信他们，当个娱乐故事就行了。玄武湖是个很大的湖，那时还没全部免费开放，不过有很多岸边已经开放，沿着湖边的城墙根儿散步，是领会这个古老都城最好的方式。
更多的名胜跟民国政府有关，毕竟这是民国的都城，其中最有名的是总统府和中山陵。总统府是一个西洋风格和中式园林结合的建筑，原因很简单，明清这是个私家园林，民国改成了办公用的总统府。总统府给我最大的诧异就是，难道民国的最高权力机构这么精简？这么几个两层办公楼就搞定了，我们的中南海可是很大的，就算刨除水面面积也比总统府大的多。中山陵风水很好，非常有气势，比明清任何一个帝王陵都气派。而且，中山陵保护的很好，一点也看不出南京曾经经历了好几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唯一一个弹坑，还是解放军误击形成的。
南京还有个莫愁湖，新婚的新人都经常去，因为莫愁是个好彩头。雨花台我也去过了，不是为了瞻仰烈士，而是为了寻找雨花石，结果一个也没找到，只好买了一把，5块钱一把，手有多大就可以抓多少，抗的大手抓的。大屠杀纪念馆也去了，人山人海，不过跟几个南京人聊，好像并没有外地人一样的义愤填膺，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旁观者反而比当局者更激动，比如好些外地人就比北京人还愤恨北京的规划和拥堵，其实我觉得还好了。
在这之后，我俩终于成功谋划了一次完美的旅游，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纯粹的旅游，这也是我答应她的。
这次旅游机会来的很偶然，那是因为她新办的招商信用卡，那也是她的第一张信用卡，那时候，信用卡开始逐渐走入中国人的家庭。这一天，跟随着信用卡帐单而来的，是一页小小的广告，上面宣传的是招商银行专门针对信用卡客户推出的自由行项目。什么是自由行，那时候济南人了解的不多，多数人远足旅游还是要跟团的，要不就是出差开会顺路，很少有人自己打理全部的行程出去旅游。其实自由行，就是只打包卖给你酒店预定和机票，当然还有可选的某些其他服务，比如景点预定、娱乐项目等等，然后怎么旅游，就全看你自己的安排了，现在这已经成为一种很普遍的旅游方式了。那时我俩正想安排一次旅游，作为新婚没有旅行的补偿，目的地就想选个让我们眼前一亮的崭新风格城市，比如热带风光的三亚。这次的自由行，目的地之一就有三亚，而且价格非常诱人，两人才3200元，双程双人的机票外加5天4晚的五星级酒店，再加上方式又是我们最中意的自由风格，所以我们就定下了。不过这次自由行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只有北京上海成都广州出发的机票，想想也正常，济南就是个中庸城市，一向很少惹人注意，这对我们倒不是个问题，反正北京也不远，反正北京也挺好玩。
我的她首先进行了非常细致的备课，也就是去网上找旅友心得，安排自己的行程。她那时准备的行程，我现在还留着，真是细致到了极点，大到三亚的景点、超市、饭馆，小到三亚的公交车、出租车、菜市场，全都在她的行程备忘录上，甚至连三亚哪里小偷多哪里假币多都在备忘录上，女人做事真是仔细。我们这次旅游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在玩尽兴的基础上尽量省钱，绝对不花不必要的钱，我们旅行的整个过程，预算控制的很好，总共才花了6000元，其实时间和金钱，都不是不去旅行的理由，真正阻碍你走不出门的，是你的心。
去北京，我们选择了最便宜的火车，这符合我们的原则，这是一个上海到北京的绿皮车，从济南到北京硬座票价只有36元，路程需要接近7个小时。绿皮车上一向是很热闹的，我的邻座女孩和她男友，竟然偷偷带上来一只小狗，帮他们躲避列车员的检查，成了我们路上的乐趣。在北京，我们住在前门附近的一个小宾馆，只安排了一项行程，那就是去后海转转，她还没去过那里，那时候，后海刚刚成为中国的一处时尚高地。印象最深的，是在后海的胡同里一通乱转，胡同都很破旧狭窄同时又很整洁，淅淅落落的三两游客张大嘴巴兴奋的四处拍照，见怪不怪的原住居民自顾自的坐在门口看报，还有同样见怪不怪的京叭坐在主人脚下打着哈欠，突然一个骑着二八大金鹿驶过的黄毛老外，头顶偏要带个文革时期的绿军帽，这种真正的生活让我很着迷。那时候，济南也刚刚修了崭新的芙蓉街，一水的仿古二层小楼，小吃林立热闹非凡，但是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原来就缺老济南的生活。那时候要在济南钻这样的老街可越来越难了，多数都被志向远大的济南人用推土机平掉了，只为了摘掉那顶讨厌的“大县城”的帽子。洪楼大润发的西边隔壁，曾经也有我着迷的一栋小楼，据说是洪楼教堂的教会学校旧址，晚清时代的西洋建筑，我总是想，如果将来我有了钱，我就把它买下来当作自己悠闲的家，然后突然一天晚上，就变做了一片废墟，再之后变成了一个买卖并不兴隆的商场，让人错愕。
北京是很凉爽的，5月中旬的晚上依然要穿牛仔裤，可是第二天的下午，我们就感受到了热带的炎热，因为我们来到了三亚。在三亚，我们入住在三亚湾，在三亚并不是非常出色的海湾，住那里原因是那里有连绵十余公里的椰林大道，也因为那里的酒店比亚龙湾便宜，比大东海清净。不过说实话，椰林大道让我失望了，怎么很多叶子都是黄黄的半死不活，后来从宾馆的电视里知道，那是因为海南正在猖獗一种椰树害虫，很类似后来华北的美国白蛾。安顿好行囊之后，我们去了一趟三亚市里，坐的是老婆提前打探好的公交。三亚是个小城市，公交很破，司机是个东北人，说，我们来对了季节，虽然现在是三亚最热的季节，但是也正是三亚物产最丰富景色最美的时候，水果海鲜都正当时，便宜而且味道好，景色是真正的水清沙幼，更重要的是，这个季节游客很少，来玩的都是真正的旅游高手，美女帅哥多在这个季节出现，其中不乏时尚明星，等到了冬天，三亚可就是大爷大妈驱寒的天下了。我们还趁机对当地超市摸了一下底，好买些带回去的土特产，三亚的超市和市场跟一般的城市也没多少区别，物价甚至比济南还低一点，毕竟是个小城市么，市区里也没景区那么整洁，地面上满是红褐色的印记，那是吐掉的槟榔留下的。三亚的小偷果真是名不虚传的多，还真有一个老年小偷把长长的镊子插入我的口袋，被我严辞喝退。
在三亚的几天我们依次游览了三亚湾、大东海、亚龙湾和蜈之州，其实这不是我们的预先安排，但是也碰巧从差到好依次游览了三亚的几种海滩。
三亚湾就是我们下榻的地方，房间布置很有热带特色，海蓝的墙壁配上一个东南亚风格的吊扇，很热带。酒店隔马路想望的就是三亚湾，每天早晨她还在睡懒觉的时候，我都会去海滩转转，那是酒店的专属海滩，只要有房卡都可以免费使用很多游乐设施。三亚湾的海水质量很一般，跟青岛的海水似的，有点浑浊，还不如在酒店的游泳池里玩玩更有意思。不过入住的酒店，早晨的免费自助餐是真丰盛，倒是我俩最喜欢的。
第二天，我们就去了地处市区的大东海，这也是来三亚的游客最常见的居住地。大东海的海水就比三亚湾好多了，海水的蓝色快赶上蓝天了。大东海很热闹，海边的游客人来人往，很多本地人也在这游泳，毕竟就在市区么，干什么都很方便，所以我们来这的目的，并不只是游泳，更是为了吃海鲜。三亚的海鲜很有名，比广州要新鲜很多也便宜很多，更别说北京上海。五六月份是三亚海鲜丰收的季节，这个时候，很多人是专程赶来吃海鲜的，我们也不想错过。吃海鲜很简单，先去当地的海鲜市场采购，然后去当地的海鲜大排挡加工，一般是按照你要加工的海鲜的重量收费，一斤两三块钱，算起来比在很多城市都划算的很。我们那次买了一条石斑、两只肉蟹、一斤基围虾，还有一堆贝类，海鲜市场的品种是太丰富了，所有海鲜全都鲜活，而且很多我见都没见过，比如一种蓝色的大蜗牛，一个得有三四斤。海鲜的价格基本都只有济南的一半，如果不是肚子有限，真想把所有海鲜尝个遍。我们去了一家加工费比较贵但是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排挡，半小时后，一桌子美味出现了。满桌子的海鲜，再来点北京二锅头，然后让叫卖的小妹来扎芒果汁，最后再来个菠萝饭，全部才不到150元钱。然后酒足饭饱，坐在酒店门口沙滩上的躺椅上，听海风吹过，这样的旅游，谁不喜欢？
第三天就是名不虚传的亚龙湾，很多人觉得最惬意的三亚之行就是一直不离开亚龙湾，可见亚龙湾多么有名。我们是坐敞蓬旅游观光车去的，因为很热，车上人不多，坐在顶层的更是只有我俩。5月的三亚真是很热，阳光垂直的射下来，不过我俩是早有准备的，首先一人来瓶霍香正气水，防止中暑，然后涂遍全身防晒霜，防止晒伤，剩下的就是欣赏沿途美景，然后任由皮肤变成健康的古铜色了。本来我们这次旅游是不想告诉别人的，但是回来后第一次讨论班，就有学生问我，你这是去哪了？挖煤去了？于是彻底露馅，这都是热带阳光的礼物。不过说起来，三亚并没济南热，因为热带城市虽然热却并不闷，远比北方的桑那天舒服，这点我在后来的好几次热带旅游中都有体会。
其实美的不只是亚龙湾，离开三亚市区到亚龙湾的路上，遍地都是美景。观光车几乎就是沿着海岸线行进，跟蓝天一样蓝的海水，似乎就在脚下，路边不时闪过的是各种风格的酒店和别墅，真是美景无限。据说亚龙湾的五星酒店，多过整个山东省，不过那里的酒店，更出色的是特色，而非规模，并不像山东的很多五星酒店一样是摩天大厦，很多只是四五层的小楼，但是让你一眼就喜欢上它。亚龙湾的海水简直太纯净了，纯净到一眼就能看到海底的游鱼，相比起来青岛的海水就是洗澡水了；亚龙湾的沙滩太洁净了，纯白的细纱没有一丝的杂物，相比起来青岛的海滩就是垃圾场了。我们在亚龙湾玩了很久，就是一遍一遍的冲入海水直到玩到精疲力尽随便在沙滩上一躺，看远处青翠的山峰和海上潜水的游船，休息够了再往海水里扎。这个季节亚龙湾人不是特别多，毕竟是太热，但是果真是美女帅哥甚多，而且哪国都有，很多酒店的专属海滩里，几乎是个女的就是美女是个男的就是帅哥。亚龙湾是个香艳海滩，连我这被她看的死死的，都得到一次机会帮助一个北京美女开储物箱的锁。
我曾经以为，亚龙湾就是中国最美的海滩了，但是这个想法第二天就被打破了，因为我们来到了蜈之州。蜈之州是三亚最南段的一个小岛，过去是军管区，最近十几年才刚刚开放，是中国最有名的潜水胜地。我们选择了三亚当地的一个旅行车预定了租车和门票服务，有专人把我们送到岛上，然后很多娱乐项目优惠。下了车换乘上岛的轮渡时，我看见了我见过的最美的蓝天和海水，天还是往常一样蓝，飘着几朵浮云，水却是从未见过的蓝，蓝的就像一整块兰汪汪又带点翠绿的玻璃，很多人说，坐去蜈之州的轮渡要谨防晕船，可是这么美的蓝天和碧海下，怎么还有心情晕船呢。我和她并肩坐在船头，连说话的欲望都没了，满眼都是最美的美景。
轮渡上已然这么美，岛上的景色简直无法描述，碧水蓝天，雪白沙滩，葱绿山峰，还有椰林中的小木屋。蜈之州是个珊瑚岛，岸边很少岩石，都是扎脚的珊瑚礁，海滩也很少细纱，都是雪白的碎珊瑚。海边随手一拣，就是一小块奇形怪状的珊瑚，这是一根雪茄，那是一块奶酪。为了保持蜈之州的美景，好些东西禁止带上岛来比如鱼杆，很多东西禁止带走离岛，比如珊瑚和任何活物，海滩上也禁止游泳，没有开辟海水浴场，这是一种眼光非常长远的保护，也造就了蜈之州这处人间天堂。在蜈之州，不潜水就算白来了，虽然潜水的价格不便宜，我俩选择了最贵也最美的船潜，也就是坐船去深水区潜水，水深大约20多米。教练带我下水时，我非常害怕，不过挣扎了几次，终于学会换气之后，水下的美景就让我忘记了恐惧。那是一个透明的神奇世界，水那么清澈能见度足有十来米，头顶上能感觉到刺眼的阳光撒下来，照亮整个水底，身边不时有游鱼游过，有时候是长长的海鳗，有时候是慢吞吞的水母，脚下的珊瑚礁里，不是露头的是黄黄的蓝蓝的可爱小丑鱼，还有探头探脑的螃蟹和海虾，这种原来只有海底世界才能开间的美景，现在就把你包裹在中间，要不是教练提醒时间到，我都不想上去了。上来之后，我跟她兴奋的交流所见美景，不过有点比较煞风景，怎么海底的岩石上，到处可见黑黑的破烂袜子，她听了笑弯了腰，说近视眼，那是海参，不是臭袜子，听完我也大笑原来如此，如果我不是近视眼，也许还能看到更多的美景，真是可惜。离岛之前，我们在岛上闲逛，海边透明的浅水里，竟然还有很多蓝色的小丑鱼，这在我们济南，可是水族市场的高档货，终于明白为什么不让带渔具上岛了。
在三亚的最后一天，是放松的一天，按照她的安排，我们去蓝田泡温泉。这也是我第一次泡温泉，蓝田温泉是处室外的温泉，确切说是一处星星点点分布了100多个温泉的大公园，里面有各色各样的温泉，冷的热的冰的烫的白的黑的都有，还有一处很不小的水上娱乐中心，因为是淡季，人并不是非常多，在这里的休息非常放松。从温泉返回酒店的路上，我们还去买了各种椰壳制作的纪念品。
其实很多三亚的小景也很迷人，比如我们两个跟卖椰子的老奶奶聊天，虽说我们彼此说话都跟说外语一样，不过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关心对象，所以聊起来很愉快，那是一只老板奶奶怀里的小猫咪，一种很奇怪的品种，非常的瘦，非常的细长，不像一只猫倒像一条蛇。这种猫咪在三亚很常见，在大排挡的厨房里，就有一窝这样的猫咪，小小的猫咪瘦长但是灵活，跳来跳去逗的我们哈哈大笑。要不是飞机上不让带宠物，真想带一只回济南来。
这次三亚之行让我们心满意足，足有一个月都沉浸在浪漫的旅行中，这真是一次彻底放松的心灵之旅，跟我的她。我俩商量，等以后，在策划这么一次纯粹的旅游，一次完美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旅游，不过也许，就得三个人了。
在济南的日子，我也并不闲着。这年，我们院搬到了位于济南开发区的齐鲁软件学院，我的实验室也搬去了那里，只要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去那里写论文外加带研究生。说实话，去那里写论文的的兴致远没有带研究生兴趣大，因为在我带的最后一批师弟师妹中，出现了两个志同道合者。
栋和淼是同学外加一对小恋人，两个小济南人，刚开始还是遮遮掩掩的一对儿，到这年终于公开走到了一起，他俩跟我志同道合的是网球。网球我已经打了两年，但是始终打的不好，原因就是总也没有球伴，隔三差五的打这么几次，水平不倒退就是万幸了。有次讨论班后的闲聊，无意中聊起网球，他俩竟然是同道，而且告诉我一个大喜讯，软件学院的附近，雅居园小区里边，竟然有一块免费的网球场地，几乎从来没人玩，这也是为什么免费的原因。试打了几次之后，更高兴的是，他俩跟我水平几乎相仿。打球的都知道，最好的球友就是这种了，水平太低的你觉得没劲，水平太高的人家也不愿跟你打，就是水平相仿的最过瘾。虽说场地的球网有点小毛病，不过既然是免费，也就不能要求太高了。大约打了有三两次，他俩开始鼓动我一起换球拍，因为我们认为，我们的水平已经到了非更换球拍无法提高的地步。
其实这是球拍类运动，爱好者通常的心态：球技总也不能迅速提升之后，就开始把原因归咎到球拍上，期望能达到换拍如换人的神奇提升。这很明显是个误区，好球拍固然能使你打的更加得心应手，但是前提是你拥有良好的球技，指望换个球拍就能脱胎换骨，只是做梦而已。我日后的经验也告诉我，老手即使是偶尔用不顺手的球拍，那也只是不顺手而已，并不会就让你的球技一下子降低一个档次。而且实际上，对新手来说，换球拍之后，几乎100％你都会觉得不知道怎么打球，而且越是高档专业昂贵的球拍越是如此，而非你之前想象的那样，换个几千块钱的好拍子就能把网球水平从1.5提升到3.5。其实就是绝顶高手，也很少有成功通过更换球拍而让自己的球技进一步提升的例子，换球拍对专业球员可是个很大的挑战。这里我提醒球拍类运动爱好者：越是好拍子贵拍子，越难用，因为那是需要高手才能驾驭的器具。想打好球，先从练习球技熟悉球性开始，别着急换拍子，真要换拍子，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渡过至少1个月的适应期。这点在网球拍上尤其明显，因为各种类型的拍子差别太大了。羽毛球拍还要好一点，似乎很多名头各异的球拍更多只是外包装不同而已。
我们三个经过了一阵子的准备，终于换了球拍，每人的球拍都在千元左右。球拍都是在北京买的，三人一起快递过来可以省点邮费，济南是没有这种球拍的，即使有也都在银座束之高阁，高高的价钱标签后面挂着布满灰尘的球拍，款式老的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产品。我换了费天王最爱用的Wilson N95系列，因为他是我的偶像，不过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敢换他用的85或者90系列，而是选择了业余选手更喜欢的95系列。栋的是罗迪克的Head，拍面98，淼则是小威的Wilson N1系列，拍面98。网球拍有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参数，其中最重要的几个：一个是重量，力量大的自然用重的更顺手，力量小的最好用轻一点的；一个是拍面大小，拍面越大越好用，但是同时球路也会不精确；另一个就是平衡点，也就是球拍的重心在哪，喜欢主动进攻调动对手的要选重心偏握把的，不过同时也需要自身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它，喜欢被动防守的要选重心偏拍面的，道理类似榔头，头越沉挥起来越有力。其实现在技术越来越先进，各种球拍区别也越来越小，我建议新手选个不要太重的，拍面略大的，平衡点偏拍头的球拍，这样好上手，不过那时候我选的是完全相反的球拍，现在已经形成了习惯，改不了了，这种是老顽固的球拍。
换完球拍，我们果真就都不太会打球了，尤其是我和栋，非常的郁闷，这么多钱换来了球技的下降。不过还好适应了有一个月，又慢慢会打球了。那段时间，几乎每周我们都要至少打一次网球，现在看来这个频率相当低了，不过这在那时的济南，已经是运动迷的标准了。想到论文，我就情绪低落，但是想到网球，马上心情就好了，迫不及待的就要奔往软件学院。我的她说，我去软件学院根本就不是去写论文，而是去打网球，因为我经常忘记带存有论文的U盘或者笔记本电脑，但是从来没有忘记带球拍，还是她最了解我。软件学院那段幸福的网球时光，现在还让我非常怀念。
那段时间，也是费天王独孤求败的年代，他接替02年退役的桑球王，成为新的球王，他偶尔被打败的新闻，那些年经常是网球新闻的头条，那时候大家讨论的是，他何时打破桑球王14个大满贯的记录。不过有个高地，费天王始终无法攻克，那就是四大满贯里面的法网。网球比赛最高级别的是四大满贯：澳网、法网、温网和美网，其中法网是红土场地，温网是草地球场，其他两个是硬地。各种场地差距非常之大，大到老桑球王获得了14次大满贯奖杯，却连法网决赛都没进去过。中国是很少有红土球场的，我只听说北京有一个，号称全民健身之用，却要800元一小时，可见红土场地的稀少，至于草地球场，在中国闻所未闻。那时候，每年看费天王可否攻克法网成了我固定的节目，可惜，我在济南的时候费天王从来没有成功过，因为他很不走运，连续碰见了两代红土之王，法网三连冠的库尔腾和法网五连冠的纳达尔。我当时想，也许费天王永远无法获得法网了，就跟桑球王一样，伟大的选手永远也不可能完美。
这年导师还会有些其他任务，比如帮他写写自然科学基金申请。自然科学基金，是中国搞自然科学的很熟悉的一个基金项目，每个申请钱并不多，但是它的象征意义很重要，基本就是你进入一个学术圈的敲门砖，手里有了这个基金项目，才意味着你初步被这个圈子接纳了。我的导师当然也不例外，很想获得这么一个基金，虽然他已经是这个圈子里面的活跃人物，已经不再需要被接纳，他需要这个基金，只是想跟圈内朋友聊起来有些面子。可是导师申请了N次，题目也换了N次，都被拒绝了，这让导师更没面子。这年，已经执笔写了两年的师兄终于再也没耐心继续这个折磨，于是把这个任务丢给了我，因为导师说，按照我的研究方向，重新定题目写申请。导师对我这么好，我不能拒绝这个任务，当然我也不敢，况且我当时是闲人一个也没理由拒绝。苦思冥想了好几天之后，新的申请名字确定了，”智能流程（Smartflow）的若干研究“，这个题目最后也成了我的博士论文题目，这次苦思冥想的很多素材变成了我的博士论文的主体，再后来经过若干次脱胎换骨的蜕变，又变成了一个开源项目Easyflow（http://easyflow.sourceforge.net/），虽然跟当初的论文一样，依旧乏人问津。经过师兄的润色，申请终于出炉，申请人依旧是我的导师，之后是一串的老师名字，我只能做为项目成员排在师兄之后名列倒数第一，这也是中国搞科研的惯例。
导师真的很信任我，我也非常佩服他。他总会给我一些别人不愿意做的任务，我也从来不会拒绝，其实，我还挺喜欢这样的新鲜挑战的。这一天，他又交给我一项新任务，陪他去见一个瑞典人。我从没有跟北欧人有过亲密接触，我也拿不准我能否能跟北欧人用英语交流。虽然很忐忑，我还是去了，去之前好好听了一遍BBC。见面是在导师的办公室，一个很漂亮的办公室，硕大的鱼缸养满了红鹦鹉。跟我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在荷兰留学过两年的同学，所以说语言应该不是问题。瑞典人长的很北欧，大大的个子足有小两米，不过开场白非常让人惊讶，我们用惯常的“Nice to meet you!”开场，结果瑞典人说：“你好，我的名字是P，非常高兴见到你！”，还是非常纯正的北京味普通话，能说这么标准汉语的老外，还真是只在电视上见过大山这样。因为他的个子高高，也因为瑞典叫P的人很多，为了跟我以后认识的若干个P区分，我叫他大P。这次大P来的目的很简单，他跟导师是在瑞典见过一面的朋友，他来中国是想尝试一下外包业务，把北欧的软件项目外包到中国来，这次就是想试试跟导师公司的合作。其实那时候，导师的公司还未正是开展外包业务，整个济南也才刚刚觉得外包有利可图，不过导师是个讲面子的人，就算合作不成功，也要好好款待这个朋友。大P这次来，带来一个小项目，是个自动化仪表的监控程序，需要对它的界面作些改动，其实项目很简单，更多的目的是测试和我们合作的前景，导师让我务必做好，至于费用不用顾虑。
晚上的宴席，是导师的强项，我们也跟大P有了更多的了解。总而言之，他对中国的了解，让我们大跌眼睛，估计比很多中国人还门儿清。比如说，导师饶有兴趣的要跟大P介绍中国的十二生肖，这也是他跟老外聊天的杀手锏，结果大P说：“我属狗，比你小几岁。”再比如说，导师专门请大P去济南有名的川菜馆吃饭，席间问大P可否吃得惯川菜，大P说，“当然吃得惯，我夫人就是重庆人。”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好的汉语。导师又讲了中国武术，说自己喜欢太极，因为这是很多老外都觉得很神秘的，大P说，”我也喜欢太极，在北京上学的时候，专门去河北山沟拜师学的陈氏太极“，说的导师不敢再班门弄斧。大P说，89年他在北京留学，所以89他也略知一二，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现在夫人，现在和和美美三个孩子。现在他在BEA工作，兼职就是帮瑞典的朋友搞点项目，不过虽然他汉语说得这么流利，但是一个汉字也不会写，所以发邮件都是用英文。导师是个极风趣的人，打趣道:"你的中文会说不会写，属于文盲水平；我的英文会写不会说，属于哑巴水平。"，举座皆欢。导师让他说说对中国人的印象，他说：”我就是一个会说中国话的在美国公司工作的瑞典人，对这三个国家的人非常了解。瑞典人最看重爱情，如果没了爱情，瑞典人会说，天哪，我可怎么活？美国人最看重事业，没有了事业，美国人会说，天哪，我可怎么活？中国人最看重金钱，没有了金钱，中国人会说，天哪，我可怎么活？“，说完大家笑做一团，不过他说的还真对，至少中国人确实是这样。后来他成了我的好朋友，有一天果真失去了爱情，痛不欲生，几乎要辞掉工作，结果让美国老板大为不解。那时候的济南，老外并不多，其实在北京，大P这样了解中国的老外已经不少，以后我就碰见了很多位并成为朋友，老中青皆有，其中还有大P那剑道高手的弟弟。因为大P流利的中文和开朗的态度，合作很简单，一个星期就完成了，其实只花了我和一个硕士研究生不到四天的时间，我们按照10个工作日给出了一个报价，大约是1万多块钱，这也是导师公司的第一笔外汇业务，导师照常的很满意。
因为大P在BEA工作，而我毕业后是很想去那里，因此我就留了大P的联系方式，经常跟他联系，希望将来去北京找工作能用的到。没想到就是这次简单的合作和偶尔的联系，我跟大P成了好朋友，日后更是促成了一次偶然的买卖，也因此我在北京的立足简单了很多。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往往无心之举，却能做成大事，太功利的做法，反而适得其反，这以后也成了我的信条，多交朋友，少谈功利，多一个真心朋友帮忙总不是件坏事。
这一年的世界杯期间，我又开始了一次杭州之行，浙江大学，正是为了我那第二篇SCI的会议文章。这是我第一次全面的了解杭州，原来杭州不只是有美丽的西湖，杭州美丽的地方很多。在杭州的几天，每天晚上要是没事又没比赛，我就坐公交去西湖边，夏天的西湖岸边很热但是很安静，很适合静下心来想东西，半年后我就应该毕业了，我该去哪里做什么样的工作呢？
有天会议的空闲时间，我跟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出去游玩，本来就是想到西湖边转转，但是在岳王庙门口碰见一个阿姨，给我们推荐了一个好去处，虎跑，做公车就可直达。虎跑就是有名的虎跑龙井的产地，除了盛产茶叶，还是杭州人的避暑胜地。一下车，我就被这乡间美景吸引住了。灰顶白墙古树参天，好一处南国山庄的美景，明明是一个商业化很重的小村庄，偏偏布置的那么雅致那么安静，再配上远处的层层茶田，真是个养眼的好地方，贯通全村的一条弯弯曲曲的马路，也能看出这个村庄的富足和便利。也许再早来三两个月，这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家家茶香，户户客商。去虎跑的公交上，我们认识了一个老奶奶，她很热情的邀请我们去她家品尝龙井，并且说不买也不要紧的，她并不在乎散客的买卖，反正也是无事，就当给虎跑做做广告。在她家，我喝到了最香甜的龙井，炎炎夏日，喝到嘴里顿时暑气全无。她还给我们介绍了最贵的龙井，包在一个布包里，据说平时要当枕头睡一个月才能养出最好的味道。她笑着说，放心吧，不让你们买的，你们也买不起，这一袋我们不卖的，都是上交国家作为地租。那么一小袋大约有一斤茶叶，前清的时候都是坐为供品，现在据说售价是1万元。临走的时候，老奶奶一个劲说不买不要紧，只要回去说说虎跑的好茶就行，这才是最高明的推销，推销的不是产品，而是口碑。她给我推荐了一种便宜实惠的龙井，2两90元，她说一眼就能看出应该给客人推荐什么档次的茶，因为见过的客人太多了。这盒茶带回去之后都说好喝且不贵，也因为这个老奶奶，我对杭州的商业氛围很倾倒。
在杭州我还去了灵隐，香客甚多，可惜我不信佛，只是观光客，不去上香的话，灵隐的石刻可以一看。离开杭州的那天，火车发车还早，我就在西湖边转转，突然就卷来一片乌云，暴雨倾盆而至。我躲在湖边一个小亭子里，看西湖波涛翻滚，心想，许仙就是这时候认识的白素真吧。雨过天晴的时候，湖岸的保淑塔格外的清爽，让我有了去塔下转转的想法。不过保淑塔看起来不远，找到入口上山还真不容易，问了足足10个人才终于找到上山入口，可见这并不是一个热门的景点。入口隐藏在一条小巷子里，一直走到了巷子口，你才发现有个小小的精致标示牌，箭头指向宝石山。顺着巷子一直走，就进入了山脚下，一条古朴的老街。老街的一侧是老屋，另一侧则是宝石山，两边的大树遮盖的老街严严实实，就是大晴天也很昏暗，街边的老屋长满了青苔，屋子的木头门窗半开半掩，空荡荡的街上没有一个行人，落满了暴雨扫下的黄叶。走在这样的老街里，感觉好像在二十年代，也许路边一会就会匆匆走过一位穿长袍的先生或者齐耳刘海的女学生，这种恍惚的感觉很醉人，如痴如醉似梦似醒的走在老街上，我的未来居住地名单里，又增加了一个新的城市，杭州。
这年夏末，我又开始了一次崭新的游历，新疆，导师的导师全新打造的一个国际会议。其实老人家年纪已经不小，可是心态年轻的很，希望能多办几个国际会议，帮助大家多解决论文的同时，自己也多出去转转，他就是这么一个想法很朴实的老学者。老人家这次是想帮我们山东学术圈扩大点影响的，所以这次崭新的会议，会议的主席多半都是济南人，其中就有我们学院的院长，导师也是常务副主席之一。首届会议通常是名气不大人气不足，所以导师动员大家多多投稿，而且这次会议将会精选几篇文章，发表在一个SCI的国外期刊上，这可是博士们的救命稻草。
这次会议，我的身份也不再只是一个投稿者，而是会议秘书之一，我的工作就是给评委们分配稿件评审，然后汇总评审结果，然后给录用的稿件发录用通知。这是一个看似很简单其实玄机很多的工作，一篇文章分配给什么样的评委审稿，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你被录用的比例，具体操作很简单，想录取的话分给作者的熟人好友就行了。很多人会问，不是匿名审稿么？那不是问题，一个学术圈子国内就那么大，只看题目和摘要，到底是哪个门派出来的文章就一目了然。不过也有个小注意事项，如果分给外国评委，那不可预测性就大大提高了，就算是不得不分给外国评委，想要提高命中率，也尽量选那种在外国大学的中国人，他们大都是国内走出去的，国内的情况清楚的很。
这次是我第一次熟悉这种规则，为了让我的师兄弟们都能录取，我给他们的稿件分配评委的时候，尽量选择了友善的评委，这也是规则允许的，不过我确实没有非常仔细的审核分配结果，结果就差点惹出了麻烦。我觉得这么一个级别不是很高的会议，这么一堆质量不是很高的论文，外加这么一群淅沥马虎的评委，差不多就得了，谁还能检查这么仔细呢？然后两天后我就接到了老人家的电话，里边质问我为什么有些山大的文章由济南的老师评审，为什么有些济南的文章全部都是中国评委评审，这都是国外的主席们提出的疑问，他还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年轻人做事一定要认真，不要授人以柄。说得电话这头的我大汗淋漓面红耳赤。我在济南呆久了，已经习惯了济南那种做事差不多就行的风格，没想到不是所有地方都这样的，其实山东人做事并不扎实，尤其是那些在山东的山东人，因为很多事情在山东不需要扎实而需要关系，这点在我离开山东之后的日子里，好多次感触。
重新分配之后的稿件，各位主席都没意见了。评审的结果回来之后，师兄弟大部分稿件的评分都还不错，也见我之前的苦心真没必要，偶尔几个评分不高的稿件，让我见识了内部操作的力量。这次会议录取率很高，毕竟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新会议，大约得70％还往上的录取率总共200多篇，而且每个主席名下，都有长长的一串弟子的文章，光我们学校差不多就得有接近60篇文章录取，因为我们学校主席多么，再加上济南其他学校的几位主席，来自济南的文章几乎占了一半。为了对老人家的努力表示支持，各位主席都表示，尽量争取资金安排尽可能多的人去现场报告，以壮声势，于是我们笑谈，这是在乌鲁木齐举办的一次济南学术圈聚会。至于精品文章推荐名单完全就是内部操作，基本上所有会议都是如此，只有一两篇最顶尖的文章是为了挡挡非议。这次会议我们这边得到了三个推荐的名额，导师让我负责拟定推荐名单，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我只好严格按照评审的得分拟定了候选名单，然后我的做法果真多余，导师一个电话就完全推翻了我的名单，我提交的名单里最差的文章理所当然成了第一候选，这就是内部操作的神奇。
新疆真是个好地方，美食美景美姑娘。新疆的建设兵团是导师公司的一个大客户，新疆之美，经常听公司的员工们说起。这次同去的是娇师妹两口，还有晖师妹和她可爱的女儿，晖其实是我的前辈，我刚读硕士的时候她已经是系里的老师了，一个很nice的大姐，后来为了读博士，成了我的师妹。从地窝铺机场去乌鲁木齐市里的时候，就能感觉出来乌市的发达，乌市的马路笔直宽阔，就是比济南也毫不逊色。进入乌市后，有个老师笑谈，乌市的高楼简直比济南还多，当然有点玩笑的意思，不过单看城建，两个城市确实不相上下。我们入住的酒店，窗户正对的就是飘着白云的雪山，告诉我这是一个雪山滋养的城市。马路对面就是乌市有名的小吃夜市一条街五一大街，在济南只有高档酒店才有的烤全羊，到了晚上就沿着街边一家接一家。而且便宜的很，最受欢迎的羊排烤熟了40一斤，羊腿只有30一斤，对了，乌市说的斤是指公斤，似乎全中国只有新疆是这样粗犷豪放，这样一算，烤全羊更加便宜。
乌市的一大名吃，就是各种烤羊肉，特别是烤全羊，简直是一绝。不过在乌市吃猪肉有点困难，不喜欢的牛羊肉可能会不习惯，比如晖的女儿就老说，好想好想吃红烧肉。每天天一擦黑，就能看见各色小贩推着小车，涌向五一大街，天黑的时候，大约9点钟吧，白天空荡荡的五一大街已经变成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烤全羊一条街。对了，新疆跟北京是有2个小时时差的，晚上12点对乌市来说，正是夜生活的高潮。走在晚上的五一大街上，路两边全是烤的焦黄流油的烤全羊，卧在大案板上头冲着街心，夹道欢迎仿佛在接受你的检阅。看哪家全羊最火，直接看摊子上摆放的烤好的全羊有多少就行，买卖最好的店家是不怕压货的，可以同时摆出四五只烤全羊，不过最好的摊位都是维族人的，兀立哇啦我们也听不懂说什么，我们只好选那些不那么火的汉人摊位。其实烤全羊摆成那样就是为了接受客人的挑选，你看好了哪只的哪个部位，告诉摊主来几斤就可以了，新疆的客人非常豪爽，很多一人就能来一公斤羊肉。新疆人吃羊肉的口味也跟山东人不一样，我们喜欢吃精瘦的羊腿，他们喜欢吃半肥半瘦的羊排，正好相反。不过品尝了之后就知道为什么大家爱吃烤羊排了，半肥半瘦的羊排正好烤的油香四溢，滋味也恰到好处，相比羊腿就不那么入味，而我们山东人吃羊肉是喜欢炖着吃的，那样做羊腿最好，羊排太腻。另外，乌市的手抓饭也很好吃，炖的烂烂的一大块羊肉，放在喷香的米饭上，米饭里还放着只有生长在新疆才这么甜美的胡萝卜和洋葱，不过跟我一起去的师妹有点煞风景，一个劲埋怨放着宾馆里免费的丰盛晚餐不吃，出来吃这种油腻的街边货，山东媳妇真是太会过日子了。从口音看，来的客人大多还是本地人，维族人不必说，新疆汉人那种带西北口音的普通话还是很容易区分的。后来出租车司机也证实了我的想法，我问他为什么五一大街的啤酒这么贵，一扎就要5块钱，他说，那是专门卖给游客的，因为量少所以贵，我们本地人，哪有喝啤酒的，都是高度的白酒比如二锅头，这就是豪爽的新疆人。乌市人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激情奔放，这从乌市火热的夜生活上就能看出来，出租车司机说，昨天很热足有30度，这么热的天是不值得出来拉活的，受罪，所以他开着出租带着全家，跟朋友一起去了雪山脚下，尽情快乐了一宿，所以今天还有点困呢。这在我们山东，简直不可想象，出租车司机不去拉活而去快活。这跟传统文化的影响有关系，也跟乌市收入普遍较高有关系，虽说绝对收入还比不上济南，对比物价的相对收入却是明显比济南高。乌市的城管水平也很值得称道，虽说这么多烧烤摊位，但是管理的井井有条，基本都集中在几条街道，这些街道对游客和本地人都很方便，而不是像济南一样一到夏天遍地烧烤摊，搞得整个城市乌烟瘴气。
新疆的另一大特产就是水果，各种水果比内地的又好吃又便宜。刚到乌市的时候，看见卖西瓜的小贩，很大的西瓜切成一片一片，一块就得两斤，只要一块钱，觉得真便宜，比这小一半的西瓜在三亚就得两块钱。第二天，又看到了更便宜的，西瓜不论斤而论个，2块钱一个，一个就有七八斤，还都是沙瓤脆甜，便宜的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价格就是我们小时候也买不到。再后来，在白天的五一大街，我们看到了论斤卖的西瓜，2毛一公斤，我们才知道原来第一次切开块卖西瓜的是专门赚游客钱的。离开乌市的最后一天，我们去了当地的水果批发市场，发现这里的西瓜批发，只要1毛一公斤，哈密瓜也一样，新疆人简直太有口福了。
既然在新疆，就难免说起汉维关系，导游建议我们不要去维族人区，防止出现意外，其实乌市两族关系还是比较融洽的。跟几个汉族出租车司机聊天，他们说也说不上对维族的印象不好，好些有正经工作的维族人还是很好的，他只是看不惯那些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维族年轻人，我说那为什么不去上学游手好闲呢，他们说，穷呗！我说那如果街上游荡的是汉族青年呢，也讨厌么？他说，汉人的孩子这样的少，父母会狠狠的管教的。我说那么那些维族少年的父母呢，不管教么？他们说，穷呗，好些少年是从贫穷的老家跑到乌市找工作的，父母不在身边。后来在大巴扎的清真寺，我见到了这些不务正业的少年，其实跟我们老家那些不良少年也没什么区别，眼睛里充满了对眼前这个世界的警惕和仇恨。我一直觉得，隐藏在民族矛盾身后的贫富仇恨，才是新疆真正的矛盾，也是全中国全世界真正的矛盾，后来我的观点似乎得到了验证，一场大规模暴动之后，喜欢武力高压的新疆最高长官被劝退，换来了一个年轻务实的怀柔长官，新疆最贫穷的南部，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下甚至声称要建立一个南疆的国际大都市，现在新疆的局势已经明显缓和，也许发达富饶祥和的新疆到来之时，就是民族最终和解之时，这样美丽的地方，应该生活着幸福美满的人民的。
新疆还有一套独一无二的行政制度，整个新疆有两套完全独立的行政体制，自治区和建设兵团。二者各自管辖着新疆的部分城市，互不干涉，二者的最高长官则同为一人。前者管辖的城市更多面积更大，后者管辖的城市数目更少但很精锐，基本都是前者管辖的大城市的影子城市，名字也很有兵团风格，工一师、农二师等等。基本自治区管辖的每个大城市或者重要城市旁边，都有一个小一点的兵团管辖城市，而且基本都是汉人为主的城市，半军半民的管理和运作方式，遗留着很多革命时代的风格，比如至今市民还要每周参加义务劳动，很多商品都是单位分配的而不需购买，禁止跟兵团之外的城市居民联姻等等。当地人说兵团城市的存在就是为了监视和防备维族人的骚乱。我们在乌市熙熙攘攘的大街穿行，突然就看见一个冷清的街道，很宽阔但是没有一辆车，街口还有武装士兵站岗，导游说，那是兵团管辖的区域，地方车不能进入。导游还说，兵团的孩子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兵团，除非是考上大学，所以很多兵团的孩子都想办法去升学率更高的地方学校上学，然后刻苦的像学习机器，不为别的，只为离开那个枯燥的世界去花花世界里游荡。他小时候就有这样的同学，很讨厌，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关心成绩也好的出奇，要是没有这些孩子，他也会考上个不错的大学去内地而不是现在这样干导游。这种特殊的行政制度，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取消的，太摧残人了，不管是监视者还是被监视者。
在乌市，我还买了一大堆工艺品，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维族的小刀，很简约的造型。我们是白天去的大巴扎，侃价到8元一把买了10多把，因为当地人说，晚上的大巴扎是专门宰外地人的。就算是白天，还是见识了维族商人的卖东西策略，其中最主要是两招，高喊着拍巴掌和用小刀猛嵌桌子腿，拍巴掌的意思是成交了我们就是好朋友，砍桌子腿的意思是我的刀锋利无比，让外人看起来很吓人的，很多人就是吓得不得不购买的。
这天的晚上，我们就真的彻底见识了维族商人怎么靠这两招，狠宰外地游客的。晚上是跟几个老师去的，最主要是带孩子玩玩，其中有晖师妹和她可爱的女儿，另外还有另一个老师清和她的调皮男孩。跟维族商人打交道就是因为这个调皮男孩，因为他看上了一把维族小刀，跟我白天买的基本一样，以下就是我跟维族商人侃价的全过程：
我：这把刀子多少钱？
商：你们眼光好的很，识货的很，这是有名的英吉沙小刀，新疆最好的小刀，240块，便宜的很
我：太贵了吧，这么一把小刀？（我上午买的才8块）
商：今天我高兴的很，因为今天我认识了这么一个识货的朋友，那就便宜点送给好朋友，180 （很多游客会被维族热情感动，这个价位因此成交）
我：10块吧，这么一把小刀
商：你很不够朋友，你看这么锋利的小刀，（然后当当的砍铁货架，砍的火花四溅），这样吧，120，就当交个朋友，来拍个巴掌，就是好朋友了（说完啪啪的跟我击掌）
我：10块吧，我们就是给孩子买个小玩意，要是不行就算了
商：10块只能买这个，（说完拿过一把一看就是温州货的水果刀），你要是真想买，看在好朋友的面子上，80
我：这种的我可不要，就要这个，10块，不行就算了，主要是孩子喜欢，我们也不买很贵的
商：这把刀子很锋利的，你看这都是全疆最好的钢，（说完拿两把刀子对砍，又是火花四溅），一下子就能把你鼻子削掉，你信不信，来来好朋友，40块，（说完再击掌，拍的我手通红，然后拿刀子在你面前比划，基本上99％的客人都得掏钱了，从240到40已经很便宜了，不过我非要再试试）
我：我信能削掉鼻子，但是我只出10块
商：你跟本不是朋友，你不是维族人的朋友，你不是男人，男人不交你这样的朋友，你是女人，我不跟你交朋友，20块，你拿走吧，女人（看样子已经非常生气了，气的张牙舞爪，这时100％的客人都不会侃价了，我看也差不多了）
我：那好吧，15？
商：你是哪里人？山东人？你不是山东人，山东人都是好朋友，你是女人，不是好朋友，15拿走吧，女人！（于是成交，送给小男孩做礼物）
目睹全过程的晖和清吓得目瞪口呆，这样的侃价还真是第一次见，其实我也有点害怕，不过我看到这里警察保安很多，再说我也知道真正的底价，晾他也不敢造次！晖和女儿拉着我小声说，咱们走吧，这里买东西太吓人了，清也说，你太厉害了，240的能砍到15，要我120就吓得掏钱了，不过她的儿子可真是把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在新疆的几天成了我忠实的小跟班，连晚上睡觉都要跟我在一起。他还说，我这么年轻应该不是叔叔而应该是哥哥，并且不相信我跟她妈也是同学，真是个嘴很甜的小孩。大巴扎的夜晚，就是这么一个狂宰游客的乐土。不过在新疆购物，有点特别注意，如果侃价到了你出的价格，你又不要，后果是很严重的，虽说北方商人都很反感这个，维族商人的反应之强烈可能出乎你的意料。
这次会议结束后，我们又参加了一次旅游，去卡纳斯湖，在中国的最西北，那里号称东方的瑞士，并且传说有水怪。其实卡纳斯湖给我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倒是美丽的沿途，让我流连忘返。去之前，我还接到导师的一个电话，他期望以久的自然科学基金这次终于获批，看得出他很高兴，也让我的旅行更加轻松了不少，帮导师实现这么一个心愿，这下我的毕业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从乌鲁木齐去卡纳斯先得做8个小时的汽车到布尔津县，然后休息一晚再坐3个小时的汽车到卡纳斯景区。去布尔津的路上，是茫茫戈壁。戈壁并非就是我想象的沙漠，其实更像是一望无际的碎石滩，植物接近没有，动物也只有很少的野马野骆驼。野马当年在中国已经绝技，现在的都是从俄国引回的品种放生的后代，导游把野马说的神乎其神，说力大无比，凶猛异常，千万不要靠近，途中看见一群野马，我们紧张的要命，就跟拍摄Discovery在非洲遇见狮子一样的气氛，但是开车的司机师傅随手掏出一张烤馕，大群的野马就凑了过来，热热闹闹的跟师傅亲热，师傅说，毕竟是放生的后代，馋的很！哪有导游说得那么邪虎！戈壁滩上，有笔直的高速公路，不像内地一样有高高的铁丝网护栏，因为根本没必要防备别人闯入，沿途就根本没人。高速路旁，偶尔会闪过已经或者正在荒废的村庄，真正的古道西风瘦马，枯滕老树昏鸦，很苍凉！
布尔津是个因为卡纳斯而出名的县城，因为湖泊多，在新疆是个有名的渔业大县，布尔津的烤鱼值得一尝。从布尔津去卡纳斯湖，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景象，沿途全是盘山公路，路旁的山谷里，则是一片温馨祥和的牧场人家的美景，星星点点的蒙古包撒在碧绿的草原上，还有一片一片的牛羊群，然后突然路上就出现一只呆头呆脑的骆驼，呆到要和汽车赛跑，一直跑得精疲力尽追不上为止。进入卡纳斯景区，要换景区的电动汽车，只为了保住这一片中国的奇景，也因为如此，每天进入景区的人数都有限额，这种长远的眼光让卡纳斯一直那么宁静美丽。去卡纳斯湖的路上，能看到纯正的原住哈萨克牧民，蒙古包里正升起炊烟，女人就在旁边的河里刷着牛奶桶，男人坐在远处的碧绿的地毯上，看着年幼的孩子举起小羊练气力，旁边的骏马低头啃着美味的牧草，远处高山上全是高高的白桦林，不远的卡纳斯河边不时横亘着一段腐朽的白桦，河里静静流淌着牛奶一样的河水，哈萨克人说，那是雪山女神的乳汁，汉人说，那是因为雪山融水带来了足够多的矿物质。
卡纳斯湖说实话很一般，不是湖水不好，而是游人太多，码头边挤满了人头，想要看看湖面什么样，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沿着卡纳斯河顺流而下的漂流，可真是太刺激了。湍急的河流包裹着你的小皮艇飞速旋转着往下游冲去，尖叫之余你全部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划船的两个黑黝黝的小伙粗壮的胳膊上。在接近终点的平静水面，小伙子特别准许我们跳入卡纳斯河中感受一番，我们争先恐后的跳进河水，倒真让小伙子大惊失色，他说，还真没见过一船的客人都这么心急往下跳的，跟泰坦尼克一样！卡纳斯的河水是冰冷的，刺骨的冰冷，因为它来自雪山之巅。我是最后一个爬上船的，然后就被小伙戏耍了一番，我伸向他真诚的双手，准备借力上船，结果就突然抓了个空，然后感觉到那双有力的双手把我摁入了河水中，结结实实的喝了几口水。等我上船，听见的是小伙们开心的欢笑，他们很喜欢跟合得来的客人戏耍一下，我真的不生气，因为卡纳斯的水好甜！
这次卡纳斯之行，最让我难忘的，是一次额外得来的旅游机会，合木。合木在卡纳斯官方的宣传上，号称“上帝的自留地”，足见其原生态，是一处蒙古族旁支的村落。卡纳斯地区很少有蒙古族常住民，据说他们是当年成吉思汗西征留下的后代，所说语言已经跟蒙古语大相径庭，生活习惯也变的完全不一样，他们住的白桦木屋更像欧洲风格，而不是蒙古人常住的蒙古包。这次合木之行，来自一次旅行中的维权行动。整个旅途中，旅行社一再的找理由修改行程和标准，很多计划中的旅游项目都被借机取消，这也是跟团旅行最常见的花招。游览完卡纳斯湖后，原定的在卡纳斯不远的四星级酒店标准，临时变成了距离卡纳斯20公里的一个林间度假村，房间和伙食非常的简陋，倒是很有乡野气氛。洗澡间的没有，公用卫生间就是地上刨一个坑，至于客房，就是一排木头搭的木屋，我们去的时候工人正在钉防水用的毛毡，天上正淅沥淅沥下着雨，刚放下行囊，就有人不敲门就探进头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主人好奇的奶牛。这样的入住标准，终于让我们大爆发了，在卡纳斯的一处酒店静坐了好几个小时表示抗议，这次静坐一直持续到卡纳斯的深夜，温度已经低到接近零点，妇孺老弱都临时得到安置，只剩下我们二十多个精壮仍然在坚守，等待旅行社的最终回复。期间我从行囊中魔术般的掏出一瓶二锅头成了男士们驱寒的最爱，那是我吃烤全羊剩下的，另外还有两张烤馕，是孩子们的最爱，那是我预备不时之需的。大家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旅行社终于给出了补偿标准，每人退200块钱外加一次免费的合木之行。
合木真是个宁静的村庄，大约100户人家，整齐的排列在一处山谷里。我们在合木是自由活动的，我选择了最喜欢的骑马，马的主人告诉我，如果骑术尚可，可以信马由缰不用主人陪同，马是不会走太远的，不想骑了就把马撒开，他们会自己找回家门。我没有跟随大部队，去山顶鸟瞰合木，据说那样看到的合木最美，我带着我的马，一起去寻找自由了。马儿首先是撒欢的往东边跑，一直跑到一处草甸子，就在一处白桦林边上，远处是高耸的友谊峰，山那边就是俄国了。马儿顺着白桦林一直往回走，边走边低头吃着草，路上，我看见两头牛在在抵犄角，还有一个青年带着它的大鸟纵马而过，我的马欢快的跟他撒欢，青年屋里咕噜的打着招呼。马儿最终带我回到了合木，一头钻进了村子里的小路。那里不是游人常去的地方，几乎没有一个人影，低矮的白桦木屋就好像指环王里荷比特矮人的小木屋，木屋中间的小路上铺满了马粪和碎木屑，马儿走上去感觉软软的。沿途从矮矮的白桦院墙上，可以看见合木人在院子里忙碌，有的像是在做饭，有的像是在喂大鸟，那是一种几乎所有合木人都养的大鸟，很像秃鹫，还都用绳子拴着，还有人在喂鹿喂马，一种比马还要大的鹿。马儿最终在一家人家门口停住，院子里有个老奶奶在晒太阳，还有个年轻的女孩在卖力的挤鹿奶，女孩然后高兴的抬起头来跟同样高兴的马儿打招呼，原来马儿的家到了。女孩很高兴的跟我交谈，似乎是说感谢我把马送回来，我给她看了我拍的合木的照片，她边看边高兴的冲着院子里的老奶奶咯咯直笑着说着什么，边笑还边捂着嘴。我送给她一把维族小刀，看得出她很喜欢，跟笑眯眯的老奶奶大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回屋拿出一支牛角送给我。带着牛角，我找到了同伴，导游说，那是真正的不会说汉语的合木人，因为不说汉语，他们就不跟汉人接触，只是给村子里搞旅游的人家提供各种商品，也因为不说汉语，所以纯墣的很。同伴们都很羡慕我的艳遇，要我带他们去跟女孩聊聊，可是遍地都是一模一样的木屋，没有马儿的帮助，我哪还找得到女孩的家呢？
我的毕业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简单，虽然我的论文已经达到了毕业的标准。所有博士的毕业，都要首先经过学院学位委员会的预审，我的毕业资格就在预审上出了问题，这一切源于院长的宏伟设想。院长觉得，我们院之所以学术水平不高，在全国连Top15都很难排进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学术要求不严格，尤其是对博士毕业的学术标准。因此他想提高博士毕业的学术标准，把SCI文章的范围从原来的所有SCI文章缩小为仅限期刊SCI文章。按照这个标准，这次5个上会审核的博士，只有1个符合标准，其他4个包括我只能被再次延期。是导师告诉我这个噩耗的，这完全打乱了我全部的计划，震惊的我呆若木鸡，不过导师说，他会继续帮我争取，只是让我有个两手准备，他说过为此他不惜跟院长拍桌子，我相信他的话。院长的学生说，这个举措太不近人情，当年院长获得博士学位的时候，文章可是不怎样，现在大笔一挥就要提升标准，法西斯。还好我只低落了不到3天就接到通知，我的毕业预审通过了，原因倒不是导师跟院长拍了桌子，因为比他还想跟院长拍桌子的大有人在，那就是另外几个博士的导师。几位导师联合起来抗议，院长只好顺势下坡，毕竟当初招生的时候学术标准白纸黑字写的明白，突然就改万一有学生较真起来也不是闹玩的，院长更多的是展示他大刀阔斧的一种姿态而已。不过院长的这个设想，虽然遭到很多人抵制，第二年还是实现了。原因不是因为他的坚持，而是第二年发生了一件著名的风波，计算机领域最大的SCI期刊，也就是专门收录会议SCI文章的LNCS被SCI踢出来了，因为就这么一个期刊就占了所有计算机领域SCI文章的95％以上，引起了全世界的争议，好好的一个期刊就被东亚人的功利学术观毁掉了，从此计算机博士毕业变得更加艰难。不过院长的设想也不那么有道理，因为我后来也接触过其他几个Top5甚至Top1的计算机学院，人家的标准并没有我们这么苛刻，但是并不影响人家的学术成果层出不穷，山东人就是过于迷信标准，认为有一个毫无漏洞的完美标准就万事大吉，却不注意人家细节上的百般努力。
博士毕业最大的关口就是资格预审，然后的另一大难题就是博士学位论文。博士学位论文是很难的，很多国外知名学校的博士学位论文都要历经数载才能完工，很多举世闻名的科技成果就来自博士学位论文，比如数据库技术的基石关系数据库理论。虽然在国内博士学位论文已经不如期刊论文的更重要，但是它仍旧难倒众多好汉。原因也很简单，通常一个博士能发表10篇文章，已经是超级高产，实际上多数也就三四篇。而这10篇能保证没有内容重复的更是凤毛麟角，多数都是稍微改头露面就又是一篇崭新的文章。通常一篇论文大约5千字七八页，10篇也才5万字七八十页，而一篇学位论文要求至少8万字100页以上，另外博士学位论文又不像硕士学位论文，可以从网上Copy大量的资料作为研究现状，要求字字珠玑不能废话太多，所以其难度可想而知了。举几个例子，牛人老师毕业的时候因为它暴躁等级上升好几级，大师兄毕业的时候因为它满嘴大泡还长了痔疮做了手术，后来听说师妹毕业的时候为它折腾了小一年至今都不想再写论文，可见这个东西多么让人火大。不过我还好了，一个多月搞定了，还很像模像样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我在一年多以前就开始构思学位论文怎么写，整体的思路已经成型，我发表的文章基本就是按照每个章节一篇来构思的，也就是说，虽然还未写学位论文，但是心中已经盘算了好久；其二，我有很好的好帮手，我的四个硕士师弟师妹帮了我很大的忙，比如画个图呀，排个版呀，翻译个东西什么的，都是他们代劳，真是万分感谢，后来他们也从我的学位论文上没人截取了一点添头加尾各自发表了一篇EI文章，也没算白忙活一场。我的学位论文自己还算满意，导师也很满意，所以送出评审的时候，他就送给京沪几个Top5的学校的学术圈巨头评审，因为他说，我的学位论文不怕任何人评审，因为有东西在里面。他觉得没底气的学位论文，是不敢送出济南评审的，只要在济南评审，一切都好掌控，出了济南可就不是导师的势力范围了。结果也真跟他预想的一样，返回的评审结果还不错，我的毕业基本也就顺理成章了。当时我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学位论文还不错，还很自信的给朋友推荐过，不过现在看看，都是些什么呀，糊涂虫造的糊涂垃圾，很多超级稚嫩的想法，肤浅的很，很多导师的设想都没实现。
这段日子，除了经常打打网球，偶尔也会在济南附近散散心。比如周末开着我们新买的小车，去济南近郊的百脉泉游览一番。百脉泉是位于济南的县城章丘的一个名泉，最近几年已经有超越趵突泉成为济南第一名泉的势头，不管是名气还是门票价格，而且照例是没有学生票优惠。有了自己的小车真是很方便，半个小时就到了，我和她都很满意这个小车。再比如，我们还会去济南的南部山区远足，坐公交到一处山美水美的地方，然后步行往回走，一直走到筋疲力尽再搭车回济南。那时觉得好过瘾，也很为自己的好体力自豪，步行10多公里，不是很多人能做到的，而且南部山区的景色还真不错，土特产也很多，虽说大部分都缺斤少两算下来比市里超市还贵。那段时间我还迷上了养鱼，养热带鱼，当然是小缸养小鱼，都是些孔雀、皮球什么的卵胎生便宜小鱼，不是在肚子里孵化鱼卵然后直接生小鱼的那种，我最喜欢看新生命的诞生，那段时间我家到处都是各种器皿养着各种大小的鱼苗，然后一捣鼓就是一两个小时，我的她老是批评我不务正业，虽然她鼓捣花草一样是一次就是一两个小时。我的这个爱好也有同道，那是静师妹的老公，我经常跟他交换自己培育的小鱼，我家的小鱼也就越来越多，足有几百条，五光十色很是美丽。那时候我家是很有生活气息的，绿植盎然游鱼活泼。后来我的鱼都给了我妈，结果不到两月全部死掉，真后悔还不如给师妹，不过给了师妹也不好说，因为她家刚添了活泼的宝宝，从此再也没有小鱼的消息。我家的绿植就是这么玩完的，我的她送给了她一个也有个调皮宝宝的同事。我们还养过蝈蝈，甚至蟋蟀，是从我们小区花园里捉的，这是我小时候的强项也是我爸的强项。白天就是蝈蝈叫，晚上就是蟋蟀叫，并不聒噪还很催眠。我们对蟋蟀做了各种试验，它吃的舒服了会叫，但是远不如看见一只母蟋蟀叫的那么畅快，所以我们得出结论，爱情的力量是远超物质的。我的她还迷上了泡澡，花2000多买了个木头的澡盆，每周都要泡澡还号称SPA，结果差点报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因为她泡澡的时候上网，一不小心让笔记本也泡了澡。我爸妈看我们这么精心收拾这个家，以为我们离开济南只是说说而已，因此也宽心不少，他们觉得，为了若隐若现的光明放弃实实在在的幸福，不值得。
这年还有一些有趣的尝试，比如尝试给论文侃价。一般发表会议论文是有会议费的，期刊论文则有版面费，通常都是导师报销。不过这一次，我尝试了一下侃侃价，结果就成功了，原来论文也是可以侃价的，这招以后我经常用，成功率还很高，也给导师节省了科研开支。那是一个在以色列海法举行的会议，本来还算是个SCI 文章，结果因为LNCS的姊妹期刊LNAI降级而受牵连。LNAI是人工智能领域一个很类似LNCS的专收会议论文的期刊，跟LNCS一样的膨胀和衰败，都是毁在东亚学者的手里。以色列我是肯定不能去的，太贵而且太危险，但是我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于是我尝试给主席发了邮件，说我是一个很向往这个会议的中国学生，穷的叮当，没钱去现场报告，因此能不能减免我的会议费用，只是给我发表文章，毕竟不去现场主办方也是会节约很多费用的。结果主席就很同情我，不但给我减了三分之二的费用，还主动承担了邮寄会议论文集的邮费，甚至提议找个赞助机构资助我去开会，因为我的诚心太令人感动了。吓得我赶紧好话说尽，找了一大堆不去的理由，比如万恶的签证、瞬息万变的中以友谊等等等等。以色列人也太真诚了，那里我敢去么，再有个人肉炸弹什么的。
这年，济南推出了公园年票，160元的双人票，我跟她办了一张，济南市区的好多景点，我们都好久没去了，因为门票太贵，有了年票就可以常去玩玩了，趵突泉是什么样，我们都快忘记了。跟我的她闲聊的时候，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在别的城市游玩心情总是很好，虽然在济南也经常游玩，就总是没有那样的绚烂心情。她也有同感，在三亚感觉生活好多彩，就跟彩色照片一样，怎么一回到济南就变成黑白照片了，还是放了好多年都发黄了的那种。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确实，似乎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色彩，怎么济南就总是灰蒙蒙的呢？上海的色彩是古典灰色和时尚金色，北京的色彩是蓝天下的红墙金瓦，桂林是青山绿水，内蒙是草原白塔，哈尔滨是晶莹的冰灯，杭州是青黛的西湖和宝石山，南京是民国蓝，三亚是湛蓝的天空、蔚蓝的海水，新疆是焦黄的烤肉、洁白的雪山，乳汁一样的河水还有五彩缤纷的水果，济南的颜色是什么？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不是错觉，我专门翻看了我在各地旅游的照片，济南的色彩真的是灰蒙蒙的。济南不是一个典型的四季分明的城市，春秋都很短，倏忽一下就过去了，尤其是最美的秋天，感觉就像不存在一样，剩下的就是雾蒙蒙的冬天和蒸腾腾的夏天。济南的春天，跟北方多数城市一样，多风多沙，再加上本地扬尘控制的不好外加黄河滩沙土多，突然间漫天黄沙并不罕见；夏天就是闷热，很常见的桑那天，好些天没有太阳也没有风，偏偏雨又下不来，到处蒸汽腾腾，热的让你只敢躲在空调房里，不过济南的夏天在北方算是雨水较多的，这时候在泉水里嬉戏倒是济南独有的一份享受；秋天最美，秋高气爽，泉水最盛，但是美中不足就是秋天太短了，通常一个星期都不到，秋老虎刚刚退去，还没让人闻够秋天的味道，呼啦一阵北风，就把冬天刮来了；冬天算是济南比较糟糕的一个季节，因为济南冬季的白天温度多数在零度上下徘徊，再加上冬季取暖造成的污染多，冬季通常就是大雾弥漫，哮喘高发。老舍曾经写过济南的冬天，响晴响晴的，那是只有雪后初晴才会出现的景象，其实济南的春夏秋冬老舍都写过，基本跟我说的一样，可见这种气候由来以久。春季的大风过后，夏季的雨后初晴，秋季的秋高气爽，还有冬季的大雪过后，是济南为数不多的湛蓝湛蓝的天空，算是不常见的美景。我在济南的那些年，空气质量已经明显好转，但是湛蓝的天空，依旧是个希罕事，很多时候还会上报纸的。算起来，济南的四季还是夏天最好，虽说热点，但是雨水很多，出现蓝天的几率也更多，再加上茂盛的泉水，是来济南游玩的最好季节。
第二个造成济南灰蒙蒙的原因就是地形，济南是个南高北低的地势，而且南边是个黄河滩大喇叭，北边三面都是山，看起来就像一个开口朝北的大口袋，造成的结果就是冬天的济南，远来的北风都被憋在口袋里，浊气不容易外散，而夏天的南风，势头本就偏弱，北山一阻挡，力道就没了，这也是济南冬天多雾夏天闷热的主要原因。其实中国的城市，是讲风水的，通常城市都是山之阳水之阴，这样无论冬夏都比教舒服，这也是风水的主要一个含义之一。济南这种地势正好是个反风水，不能不说是当初城市创建者的一个失误。
第三个让济南灰蒙蒙的原因就很纠结了，人为因素。我在济南的几年里，济南一直在修路，这也是济南人很反感又很无奈的事情，有很多主干道路甚至每过几年就得封闭大修一次，济南人都说，这样做方便捞油水。我在济南10年，光是经十路就封闭施工了两次，第一次说10年之内不再施工，结果5年不到，彻底拓宽翻修一次，然后又号称15年不施工，结果10年不到，在经十路修高架的提法又正在跃跃欲试。我买房子前后，我家附近的路，先是修北边的花园路，然后是南边华能路，再然后是洗边七里河路，东边的华信路，听说走了之后又开始修西边的东外环，总之这几年总是在修路，我也总是生活在市政工地上，我回家的路线也随时改变。再加上我家附近的几个小区正在动工，白天是修路的工地，晚上是横行的渣土车，搞得整天灰尘遍地，皮鞋一天就一层灰，家里两天不擦就可以摁上手印，汽车更惨，每天都跟战场上杀出来的一样。我在济南，养成了洗鼻子的习惯，每次都能洗出一堆黑灰，我的她说，这样可以减轻鼻炎。这样的环境实在是太差，我去过的地方，也许只有满城施工的呼和浩特可以一拼，济南可是泉城呀，可不是土城。济南特别喜欢封闭施工，一修就是一年，整条道路交通封闭，沿线居民苦不堪言，这种场景，别的城市还真少见，要是在北京，敢封闭四环路一个月，估计市长都该下台了。
这样的环境很大程度上都是人为，只要是济南市民都有感触，而且这也不是多难解决的问题。要说施工比济南多的城市，全中国多得是，毕竟中国正在巨变么，可偏偏济南就改进不了。市民除了网上骂骂之外，也只能无奈，因为这在济南就是解决不了的难题，济南这样修路都修了几十年了。修路问题涉及很多部门，就算投诉，结果也只能是部门之间踢皮球，各个部门都有100条理由等着你，一个普通的市民除了忍耐又能怎样？类似的问题还有遍地的路边烧烤、全城屈指可数的过街天桥、街道上走几里地都看不见一个的垃圾桶，少的可怜的公共厕所、晚上收车早的惊人的公交车，全都是些解决并不难，在很多城市根本都不是问题的问题。似乎济南的各个部门的大老爷，天生就是踢皮球的天才，快意踢球的同时，同样快意的看着市民在忍受苦难。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久了，市民只能慢慢麻木起来，五彩生活消失了，世界变成了单调的麻木之色。
这一年，网上有个帖子在济南很流行，里边痛批济南是个“钝感之城”，麻木到渐渐对所有东西都迟钝起来，里面很多细节我倒并不同意，但是“钝”确实是一针见血指到了济南问题所在，而且已经渗透到城市的各个脉络中。因为钝，大家就慢慢对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兴趣，没有了外边世界的对比，也就觉得济南的很多问题天下乌鸦一般黑了。如果你已经钝起来，你就已经适应济南的生活了；如果你想融入济南，你必须让自己钝起来。可惜我虽然一直在济南，却一直钝不起来，而且经过这几年的天下游历，更加不愿自己钝起来，所以我的面前只剩下了一条路，去别的城市，让自己多彩起来，也许这只是个梦，但不试怎么知道梦想不能成真呢？
导师很喜欢我，希望我留在山大，继续帮他做事，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甚至济南一年一度的新年音乐会他都邀我同去，当然也许只是让我替他献花给女主唱，那是公司一个老师的女儿，留学在维也纳的很棒的歌手，导师这样的身份是不适合登台献花的。有时候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跟我说，虽说很多时候他自己也很无奈，但这就是生活，他还说过，如果没有公司，他也很希望去别的城市，过单纯的学者生活。我很感谢导师的关爱，可是我真的不想让自己年纪轻轻就钝感起来，我宁愿自己张扬几年哪怕再吃点苦头，于是考虑再三后，我给导师写了拒绝信，非常感谢导师的厚爱，但是去别的城市的决心，已经不能改变。真的非常感谢导师的理解，他支持我的做法，并且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至关重要的帮助。
济南让我不快的另一个风气，就是事事都要讲关系，似乎不靠关系就寸步难行，连买东西这样的小事情，都得先找找关系才放心。讲关系当然是中国的特色，不过发展到济南这样到及至的，真不多见。这年年底，我就遇到了关系难题。
学位论文送审之后，我暂时轻松下来，所以我准备学个驾照，也帮老婆分担点开车的辛苦。学驾照的过程，我首先品尝了关系的甜头，然后又吃了关系的苦头。
学驾照的时候，我的表嫂跟我说，可以用她的失业证去学，这样可以获得政府的再就业补贴，便宜1000块钱。我说，那可是你的失业证，我能用么？表嫂说，没问题，她在驾校有熟人，驾校只关心增加一份培训费，至于是政府的补贴还是自己掏钱，他们不关心。驾校有自己的关系，帮你领到再就业补贴的之后，再帮你更改报名人的信息，这就是有关系的好处，很多不可思议之事也能变得简单异常。
然后我就报名了，省了1000块钱，但是参加机考的时候，出了问题。交管局说，已经有了跟我身份证号码完全相同的驾照，所以我不能考驾照。众所周知，一个人的身份证号码和驾照号码是相同的，换句话说，我已经有了驾照，当然不能再学，这是怎么回事？去交管局查询的结果让人更奇怪，那个跟我身份证号码相同的驾照，竟然是个陌生人的。交管局解释说，驾照绝对没问题，有问题也是我的身份证有问题，我再三追问之后，有个警察终于说出了原委。原来当年，身份证号码从 15位升级到18位的时候，驾照也进行了同步升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升级就出现了错误，很多原来15位身份证号相同的人，驾照号码就升乱了套。换句话说，有个跟我15位身份证号完全相同的人，他的驾照号升18位的时候，出错了，升成了我的号码。
这样问题就很简单了，既然是交管局的错误，那么让它改正过来就好了。但是交管局拒绝改正，原因是他们联系不到那个人，也就无法为他修改驾照号码。我说那我怎么办，你们找人的办法比我多，毕竟交管跟户籍都是公安系统的，协助查找要简单的多，如果他们找不到，我更没办法了。交管这次回绝的更干脆，让他们找人不可能，因为他们跟户籍是同属公安的两个部门，没有合作关系，而且这样的错误，济南市有几万个，他们没时间也没人手一个一个纠正。这个回绝简直让我无语，摆明了意思就是，错误就是我犯的，但是让我改正，没门！这可是纳税人养的公务部门呀，怎么跟无赖风格一样呢！
既然没法再谈，我只好求助媒体，济南电视台的民生直通车，很同情我的遭遇，答应帮我采访解决这个问题。于是我跟记者一起来到了交管局，在我和记者的逼问下，警察很快理屈词穷，不过他让我们等等请示一下领导，然后就出来一个分管宣传的女警官，她首先把记者拉过去交谈了一会，然后记者的语气就全变了，完全是一副无可奈何息事宁人的样子。那个女警官说，小伙子，要现实，这个问题确实是交管的责任，但是交管确实解决不了，记者也帮不了你，因为媒体也是归宣传部门领导的，他们跟宣传部们有关系，这样的节目媒体不敢做！
又是关系，我当时简直要崩溃了，大家都有层层关系互相庇佑，道理相比关系变成了狗屁，可让我们小民怎样过活？不过后来我还是找关系搞定了此事，不过我们可没有宣传部们那样通天的关系，我找到我们县户籍部门的熟人，查到了那个跟我重号的人的地址，既然跟我重号，那一定是我们县城的老乡，然后我老爸，打听了N 个人跑了N个村庄后，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并且说服他改正确了自己的驾照号码，我也终于能考驾照了。
考驾照的过程，仍然是关系通天。桩考一辆车足有十五六个人同时学习，有关系就能优先练习，我等没关系的只能排队等待早出晚归。不过还好，我运气不错，虽说桩考蹭了一下电子桩，还是通过了考试，据说驾校有关系。路考又是关系的天下，考试的时候，有个大姐明明已经淘汰，一个电话之后，考官就修改了结果，并且告诫我们不要乱说，看来关系比考试更重要。
我的她也一样碰到了关系魔咒，因为没关系，领导总是让她一个人去偏远的地方出差，并且一去好几个月，而有关系的同事都是每天聊天奖金都比她还多，这让她发誓一定要离开公司离开济南。有次偶尔跟一个朋友聊天，他正在炫耀自己的关系，虽然他基本不去导师的公司工作，但是每月仍旧领着工资，而且比我离开时还高！不用说，导师肯定是需要他的关系，这种事在全中国都非常普遍，可是我听了心里仍然很不是滋味。有时跟导师闲聊，也说起在济南关系的重要性，他也感慨要是没有关系，要想成功哪有这么容易！
靠关系在全中国都很普遍，其实国外也一样，但是都跟济南一样事事都要关系吗？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我想换个地方试试，我觉得这个世界不该都是这样。我相信老天是公平的，靠关系得来的，将来还得因为关系还回去！
这年年底，我终于获得了博士学位，我在济南的所有事都做完了。在济南单调的色彩下，在济南靠关系的风气中，虽然我是个土生土长的济南人，却越来越没有主人的感觉，我只是个任人摆布毫无自由的小民而已，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要去别的城市试试，我要为自己赢得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自由。
济南，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