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心靈監牢】



一群上官走在神殿的長廊,這以哈其瓦為領守的隊伍,面色滿是憂容,挺直的肢體流洩強勁的憤怒。

「大總祭那個傢伙,什麼不好,居然管到神殿來了。」

大廳中傳來人群的倒影,還有噪亂的腳步。

「謝勒威那個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

日前,謝勒威提出了立法修案,原本與三大殿宮地位平行,後來被立法降格,並釋出視察官負責督導神殿。這個法案由經大總祭過提起後進入內閣議論決議,經過長達兩個禮拜的討論才核准。

教皇瑟里司見到這個法案曾經一時猶豫,畢竟神殿已經有監察官作為代表人進駐,他們就是皇宮跟神殿之間的橋樑,會將神殿中任何事態忠於真相回報教皇。現在的視察官,他們代表了皇宮,會定期到來神殿進行督導,會將他們親眼所聽、親耳所聞全部回報皇宮,而且不受監察官的制衡,在神殿之中可謂得天獨厚。

從今以後,神殿不再獨立自治,必須接受皇宮的不定期督察,監察官跟神官都將受到監控,神殿內長久以來的內幕也將會逐一被揭穿,無法隱瞞。

「視察官在哪?」

哈其瓦兄悶不已,舉手頭足都顯得僵直,表情也變得黯淡。

神殿官員都對這法案感到不滿,甚至恨之入骨,問題是他們沒有權力反抗既定的事實,只能焦躁的恭迎視察官。

神殿口的大門走入一群人,他們是來自皇宮的視察官,表情嚴肅,崇高的氣質顯得不可一世,自視甚高。

危急與倉皇進入了神殿,也併吞了神殿每人的心臟,讓大家無法自己。

「啊?怎麼那麼髒啊?」

視察官們臉色一派從容,與神殿高官臉色相差甚遠,形成劇烈反比。

「擦乾淨點嘛,你神殿是怎麼管的呀?」

視察官們不耐煩的對官員大聲叫罵,表情異常嚴厲,嚇得眾人不敢鬆懈。

監察官哈其瓦來到了一樓高堂,他鎮定的凝望前方視查官,內心壓力非常沉重,隨時都會將他打垮。

「神官呢?與我們相見,斗膽只來神殿監察官,你們是在藐視皇宮嗎!」

視察官停在哈其瓦面前提起下巴瞪人,不為所動的哈其瓦假作鎮靜,以敬重的神情凝望他們,不敢失態

「你們幹什麼吃的啊!」

帶頭的視察官用胸膛撞擊哈其瓦,一次還不夠,依然繼續前進頂退哈其瓦,猖狂的態度讓大家非常不滿。

「說呀,監察官,你嘴巴放好看的嘛!是不是?」

哈其瓦忍氣吞聲,承受了來自視察官們的無禮以及傲慢,不論遭受怎樣的待遇都選擇承擔。一閃神,帶頭視察官的雙拳拉起哈其瓦的領子,那緊逼的瞳孔快速緊縮,讓沉著的哈其瓦陷入危急。

「我限你半小時內帶出冰之神官迎接我們,不然你監察官就不用當了,聽到了沒!」

視察官用力推開哈其瓦,隨後又前進賞了哈其瓦一巴掌,依然繼續對人亂罵。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哈其瓦選擇沉默,伸手阻止了咬緊牙關的副聖戰長西格蘭。

西格蘭為人溫馴、和藹親近,讓人感覺到敬重,幾乎沒有脾氣。他作為雷之神殿的大家長,實在無法接受這種霸道的上級,特別是故意找麻煩的畜生。

視察官們瞪著神殿每個人,十多人的龐大陣容迅速打壓住上官,走到哪就打那到哪,他們所到之處無一倖免,但這只是地獄的開端。

「哈其瓦,你沒事情吧。」

西格蘭扶起嘴唇流血的哈其瓦,內心非常不忍,不明白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們,怎麼會這麼不公平。

「葛利茲,我沒問題。我們必須要保護好愛露締,她雖然只是神官,但始終是單純的孩子,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精神折磨。」

「我會的──哈其瓦。我現在就過去。」

看著被打傷的哈其瓦,西格蘭終於忍不住心酸的淚光,直到將哈其瓦完全扶起才肯安心離開,並且收起淚水。

惡夢迅速就席捲了冰之神殿,視察官所經過的每個角落都是謾罵以及暴力,從信使到通報官,從僕侍到近兵長,有的人哀嚎,有的人鼻青臉腫,神殿內到處都充斥著強橫、野蠻,所到之處無不是悽涼的慘況。

「媽的,地板都出現裂痕了,居然不補修!」

憤怒的視察官們殺到了大廳,現場完全失控,進入了絕對的恐慌。

「不是的,這沒辦法補修呀,總不能拆掉石版吧?」

「那你們這群白痴是不會通知皇宮嗎?混!」

頑強的視察官蠻橫的朝僕侍毆打一拳,當場讓人飛走了一顆牙齒,隨後他們繼續強詞奪理,不停的雞蛋裡挑骨頭,想盡方法傷害神殿。

「我們知道我們錯了,但總不能打人吧?」

一位勇敢的聖騎士挺身而出擋住視察官去路,他臉上沒有憔悴,只有怒火在燃燒。

「居然敢跟我頂嘴,你以為你是誰!不要命啦!」

火腦的視察官橫行無止、無人能敵,連聖騎士都不放過,馬上包圍上去不停毆打,等到頂嘴的人被打到爬不起來才肯休手,繼續向前殺去。

「亂七八糟,秩序再在劃上一撇!」

昏暗的人性,神殿充斥著憤怒的責備,與沒有終點的陷害。來自神殿的視察官,心胸狹窄、心懷叵測,故意挑毛病,毫無道德、滅絕人性。

高塔陷入恐慌,每對驚惶的雙眼都停留在魔鬼臉上,無論如何力挽頹勢,視察官總有辦法鑽出漏洞,曲解是非。

「聖騎士沒有按時站崗,擅離職守、毫無次序,紀律再劃一撇。」

險惡之前沒有公理,唯有行徑卑劣的敗類。

「神官呢?神官呢!」

衝突一觸即發,視察官的握著雙拳衝進崇高的聖堂。

他們看到信使就撕掉公文,見到女僕就狠狠推個幾把,望到僕官就罵個幾聲再說,若是遇到聖騎士就往臉上贈送一拳。

「神殿之內盡是飯桶!連神官在哪都不知道!」

視察官一臉道貌凜然,事實卻是披上羊皮的惡狼,毫無口德、不留情面。

魔鬼之行步步驚魂,粗暴跟嚴酷殺死了和睦,打敗了謙讓,沒有良善能夠洗滌暴力,想在蠻橫之前嚮往祥和,只是作夢。

「視察官中盡是垃圾,連叫做正理什麼不曉得。」

跨出的魁武身影,英容煥發,地之神殿監察官伊修格爾領著聖騎士前來討伐罪惡。

「你他媽的正理!我代表皇宮──代表教皇,神殿之中,我就是正理!」

凶惡的目光、殘暴的血爪,唯有刁惡才是真理。

「你們全都是個屁!」

兩隊筆直前進,每當距離接近一步,戰前的殺氣就更加的濃烈。

「你們毫無羞恥心。」

伊修格爾不畏惡魔,真理之路無人能阻,一路上保持理性,相向的惡言對他毫無作用。

冰之神殿陷入惡耗,伊修格爾從相接的地之神殿快速趕來,誰知道這群視察官不只缺德,連仁慈該怎麼唸都不知道。

「你居然連視察官都敢冒犯。謠傳神殿只有廢物,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總視察官張牙虎爪,準備將手中了血氣帶入聖堂,抹殺正義。

「抗衡你們這等低能之人,有何不敢?」

伊修格爾挺身前進,任何艱難跟無理都打不敗他。

「給我把神官帶出來,現在!」

總視察官停在伊修格爾面前大吼大叫,雙拳恨不得打爛勇者的英容。

「想見神官?可以!先收內你們的態度,不然免談!」

伊修格爾看著人面獸心的魔鬼穩若泰山,那股暴戾之氣對他毫無影響,無法打亂勇者的思緒跟判斷。

面對踐踏尊嚴的低劣人等,唯有反擊,決不放縱。

「住手,伊修格爾!」副聖戰長西格蘭跑到伊修格爾面前錯開兩人,並偷偷在伊修格爾耳旁喃喃細語:「忍住,我們玩不過他們的……不然我們的職位都會難保。」

言止,副聖戰長一手推開伊修格爾,伊修格爾也故意配合西格蘭倒退幾退。

「大人抱歉,請原諒我們的無禮。」

面對著惡魔,西格蘭只能滿身委屈的屈膝下跪,不然所有人都會遭殃。

「噢──原來這還有人長眼睛呀?非常好──」

總視察官話才剛說完就一腿踹倒西格蘭,強勁的腿力讓西格蘭當場吐血,隨後又連續對著狂踢,那寧濘的面容異常凶狠。

「好,原諒你。」

總視察官看著西格蘭露出滿意的門牙,潔白的牙齒閃爍著最無情的狠毒。

看著腿血倒下夥伴,伊修格爾雙目無神,他不顧理性,再也忍不住這群渾蛋的惡行,當場制裁惡霸。伊修格爾推開總視察官,雙手扣住視察官右手用力強扭,當場扭斷對方的骨頭,隨後一陣慘叫沉入大海。

「啊──」

視察官雙眼突愣,並倒在地上滾來滾去,活生生像條走狗。

「你!你……竟敢打視察官!」

總視察官臉色難堪,一邊怒吼、一邊後退,全是欺善怕惡的低能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門口忽然湧入人潮,地之神官佛蕾妮保護著年小的愛露締走入聖堂,兩位女性神官身旁全是凶狠強硬的聖騎士。

「佛蕾妮,他們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妳們過去太危險了!讓我跟阿米法過去就好。」

輔佐傑西卡凝視著佛蕾妮,那真摯的眼神強調出至高關切。

「不,你們留著。」

大群聖騎士留在原地,沒有人可以阻止佛蕾妮的決定。傑西卡看著她的背景,面目滿是憂心,深怕那群視察官會傷害佛蕾妮跟愛露締。

「別害怕,愛露締。今天我就讓妳看看,什麼叫做神官的威嚴。」

佛蕾妮右手保護著怯弱的愛露締,她強韌的眼神彷彿能夠突破任何障礙,穿越任何窘境。

神官長袍象徵莊嚴,神官威信代表尊榮,任何輕浮的惡人,任何放蕩的事物,在她面前都只是卑微的下人。她絕不放過任何原罪,不會讓霸道在神殿之中橫行。

「振作點。」

伊修格爾蹲下看望西格蘭,面色全是悲傷跟無奈,只能痴望著六十多歲的老前輩流淚。即使西格蘭早就昏倒,伊修格爾還是試圖喚醒他的意識,可惜徒勞無功。

「傳聞,地之神官貌美如花,冰之神官嬌小可人,想不到真的是這樣!」

總視察官看著兩名神官臉色大變,他貪婪的舔唇,看呆的表情奇蠢無比,還滴下了噁心的唾液。

「你們不是想見神官?既然目的已成,你們可以走了。」

佛蕾妮正視總視察官指引去路,結果對方不但不賞眼,還將骯髒的手掌貼近佛蕾妮的臉頰。佛蕾妮一語不發,神情猶如平靜的湖水,沒有漣漪,不為影響。

「哇,這就是皇佐克羅卡的孫女吧,真可愛呀!」

總視察官很不識像的伸手摸愛露締的頭,卻不知道遠方觀望的傑西卡快要抓狂。

「我可以揍他嗎?」

「別急,等──」

地之神殿聖戰長阿米法出手制止傑西卡前進,並用自信的笑容眺望一身嘴臉的總視察官。

「乖乖,別怕──我是好人!」

總視察官看著一臉無辜的愛露締不停摸頭,變態的表情猶如淫魔。佛蕾妮拉開傻愣的愛露締,馬上挺身向前打開變態的髒手。

「哼,別擋路。」

總視察官不顧制止,伸出淫手觸犯愛露締,立刻將冰之神官拉了過來,並留著口水注視無知的神官。

「嘿嘿!」

變態一發現冰之神官不具攻擊性、無害,便萌生了邪惡慾望。和平冷靜的包裝下,隱藏的是無比霸道的強烈掌控慾。

「不准你碰她。」

佛蕾妮一巴掌落在總視察官臉上,瞬間讓他滿頭星星亂轉。

「那我就碰妳!」

罪惡的淵藪無遠弗屆,吞掉了光明、吃掉了仁義。

總視察官回頭反撲佛蕾妮,結果變態還沒碰到就已經發出了慘叫倒地,眼淚到處亂滾。

「混帳……混帳!」

佛蕾妮朝總視察官下體踢了一腳,無法的形容的劇痛讓他扭曲了鬼臉,突著瞳孔,看起來十分恐怖。

「你們給我走著瞧!」

視察官背起傷兵快速逃竄,想要遠離這個可怕的神殿。總視察官也護著傳家之寶往大門逃竄,但他永遠想不到接下來的發展是惡夢。

「嗨,你一定沒發現我吧?真的是孽緣呀。」

阿米法雙眉張揚,上下升降,面容伴有揚頭及微笑。劇變的情境讓總視察官當場愣住,訝異的看著身前礙事的年輕男人,一臉痴呆。

「皇子?為什麼教皇的親弟會在神殿?怎麼沒人告訴我……」

總視察官絕望的揮灑淚水,說話支支吾吾,非常含糊。

「唔!」

視察官們看著表情森險的阿米法,精神立即渙散,像木杆一樣傻站,不會眨眼。阿米法陰森的輪廓,掩去了視察官影子,來意不明的冷笑,啃食了他們尊嚴。

「夏朵──想當年,你姊姊為我奉獻靈魂,那美味可餐的肌膚真是完美,她誘人的呢喃更是來自天堂的傑作。現在惦念起來,實在美好無窮──特別是將未來送入她肉體的瞬間。」

阿米法在總視察官耳旁輕聲細語,訴說著過去的輝煌史,還有來自肉身的赤裸慾望。

「不……不……」

夏朵徹底沉淪,他頑強,卻又徬徨無助──失去焦點的瞳孔伴隨著發抖,定住的嘴唇好像失去了知覺。

「戀姐癖,你真是不知好歹,竟然跟我搶獵物。」

怒極交併,豈能容情。在阿米法的人生字典中,從來沒有人敢跟他搶女人,從來不存在失手,只能他有資格獲得神官的擁抱。

「你用了多少政治獻金跟皇宮謀取這個職位,我不管。但你最好眼睛張亮點,今天發生的事絕不會石沉大海,因為我有權力直接跟教皇見面,不論你用什麼手段都一樣。」

「皇子,事情不是您想像的那樣……」

總視察官意識忽然恍惚,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

「沒關係。我可以當作沒看到,前提是你們知道該怎麼辦嗎?」

「呃,我們該怎麼做?」

淪陷的夏朵露著傻笑,游移的視察官站著痴傻。

「簡單,你們全部給我互打,誰能站到最後一刻──我就原諒他。」

神的命命,沒有踟躕,視察官互相毆打的局勢構成了瑰麗景象,成為全普羅扉斯留名青史的奇景。

傑西卡一臉駭異,他根本不曉得阿米法究竟耍了什麼花樣。遠方凝望的佛蕾妮神色不變,依然伸出雙手抱護著害怕的愛露締。伊修格爾看著互相鬥毆的視察官,對這景象感到諷刺。

「呼,我贏了!」

夏朵搶得了先機,先是用爬的躲到一旁,隨後又衝進來給衛冕者最後一拳。他像隻猩猩,露著喜悅的容顏展示他英勇的雙臂,事實上只會偷襲,盡耍一些小聰明。

「哈哈哈,恭喜你──可惜,我不能放過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廢物。特別是六親不認的你,為了私利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阿米法嗤笑著猩猩,嘲弄著眼前的傻子,他的生命之中,沒有所謂的同情,只有狡猾。

「唔……你說話沒承諾!」

阿米法眼神如水一樣清澈卻游離不定,夏朵只直覺此人奸猾狡詐。

「你說什麼傻話?說話不算話就是我最大的承諾。」阿米法是惡夢的化身,他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來,送客。」

跳票王舉起手來搖晃,這時聖騎士拖走了屍橫遍野的視察官,還有精神崩潰的夏朵。

「這是怎樣,在演鬧劇?」

傑西卡來到阿米法身旁問話,他眼神中閃爍著最強烈的質疑。

「哈,我也不知道。」

阿米法露著竊笑敷衍傑西卡,沒有打算告知實情。他們兩人面面相望,各有個的盤算,至少傑西卡知道阿米法有所保留,阿米法也清楚傑西卡對他沒有好感。

「別這樣看我嘛,傑西卡。我知道自己曾在皇宮有過醜聞,但我們現在至少是站在同樣的陣線,必須抗衡那些壞人。不是嗎?」

「當然──只要皇子你夠安分,放棄多餘的妄想,我們一樣是朋友。」

表現上是和平長存,真相卻是在手掌中開戰,互相鬥毆。

看著阿米法伸出的右手掌,傑西卡毫不猶豫的出手合好,詭異的是他們臉頰個別滴下了冷汗,雙方都手掌通紅。

「哈其瓦呢?」

伊修格爾將西格蘭抱到佛蕾妮的身旁,那雙關切的目光流露出來自心底的憂心,還有在意。

「前輩挺身擋路保護神殿,好讓我們有時間緩衝,他目前在診療廳養護身體。」

「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去找他。」

伊修格爾一臉憂色,每次移動都帶走沉重,還有傷感。他剛進入神殿就對上哈其瓦,第一天就戰的水深火熱,甚至有過一段緊張期。表面嚴厲的哈其瓦,他壓抑了內心的激情,用冷酷來表達愛,用鞭策來取代情感,那是哈其瓦表達關懷的方式,是他真正無私的奉獻,只是沒人明白。

提著穩健的腳步,所有人都知道伊修格爾遠比任何人都還要關心哈其瓦,因為那悲情的容顏已經訴說了答案。

愛露締看著伊修格爾的背影,很快就停下了眼淚,不再害怕。佛蕾妮抬頭仰望聖堂的盡頭,彷彿在替未來呼喚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