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2月 23, 2011 1:12 am
陰暗的天空下是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讓原就濕冷的空氣更感凜冽。
但男孩似乎一點也感受不到濕冷，一面淋著雨一面在街道上奔跑著，笑容透露著實實在在的純真，享受著純粹的快樂。
「四周圍在一瞬間靜止了下來，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視線的掌控之下，自己就像是遊走在其中的遊魂一般。」男孩思考著，在這種狀況下能夠輕易的將四周圍的一切看個一清二楚，並將那些接收的畫面納入自己的腦海裡。
這是男孩今天有生以來第一次跨入此種境界，他心裡對於自己新掌握到的這項能力感到相當的興奮，他迫不及待的想把這個有趣的能力和得到冠軍的這份喜悅與母親分享。
渾身早已濕透的他不停的用力踏著地面，一點都不像是才剛打完了一場結結實實的比賽，快速的在馬路上跑著，順著血液的流動，男孩感覺四周圍的景色又漸漸的緩慢了下來。
佈滿天空的黑色雨滴編織了一幅壯麗的風景，路燈附近的雨滴則像是用橘色的亮光漆上了色，美麗的叫人心醉。
當男孩發現自己家的巷子口已經在前方數十公尺處出現時，也跟著發現母親撐著一把小紅傘的背影正在巷口的街燈下緩緩的移動著。
似乎比預估的時間早了些，可能是母親提早離開公司的聚餐餐會了吧，男孩心裡想著。
巨大的黑色雨滴聚合體籠罩著天空，無情的像是要把母親嬌小的身軀給壓垮，男孩不禁看得呆了，那個始終溫柔又堅強的母親，此時的背影卻是那麼的纖細、弱小。
不知怎的，男孩的鼻子酸酸的，打從心底想要上前擁抱母親。
「媽……」他正要開口呼喚母親，卻下意識的全身一緊，腹部散發一種踏入深淵的感覺。
一輛鮮紅色的跑車歪歪斜斜的從對向車道急駛而來，絲毫沒有煞車的跡象，直向男孩的母親衝去。
瞬間，大量的資訊由男孩視線所見傳達到他的腦海裡。
輪胎在馬路上賤起的水花、行進的路線、速度、方向、角度。
自身距離母親的步數、母親緩步的動作、自己正要跨出的那一步。
鮮紅色的跑車、暗紅色的傘、黑色的雨。
……快啊！喂……快躲啊！快注意旁邊啊！為什麼不動啊！
男孩在心中大喊著，卻忘了那整個過程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只是在自己眼裡看來卻如同是慢速播放的紀錄片。
男孩了解到幾件事：
一、母親身處在衝撞的路線上。
二、以那樣的行駛速度和自己與母親之間的距離來看，自己來不及趕到母親身旁。
三、眼前慢速播放的畫面會刻蝕在自己腦海深處，糾纏至永遠。
……快啊！快躲向旁邊啊！
男孩明知道來不及，卻還是丟下了拿在手上的獎杯、球拍和身上的背包往前衝刺。
男孩沒有呼喚母親，如果母親因為自己的呼喊而停頓，就更是沒機會了。
異常諷刺的，覺醒的卓越本能讓他知道，事情已呈定局、無法挽回了，在那一瞬間中的一瞬間，徹底的絕望充斥了男孩整個身體，像是一根燒紅的鐵條插進了體內。
男孩一面奔跑著，眼眶裡一面上映著無法逆轉的真實。
鮮紅色跑車如同一顆飛行中的砲彈，從母親身體的側面刺入，右方的車頭燈因為衝擊的力道而崩裂了開來，一片閃亮的碎片像是小型的星系一般散發到空中，母親的左大腿因為衝擊而彎成了「ㄑ」字形，身子隨著力道在空中旋轉了大約90度，肩膀撞在跑車的引擎蓋上，因為二度的撞擊，母親的身體再度一面旋轉一面彈起，當母親的臉剛好旋轉到面對男孩的時候，男孩清楚的看到那上頭透露著驚訝與不解；左邊的太陽穴與副駕駛座前方擋風玻璃接觸的那一刻，母親的嘴巴與鼻子灑出了深紅色的液體，但一下子就被毫無溫度的灰暗大雨吞噬，顯得異常的微不足道，母親的身體再度彈起、旋轉著，從跑車的車頂上飛過，仰面跌在一攤水窪裡，跑車則直直的撞上了路旁的電線桿，發出一陣劇烈的碎裂聲響之後靜止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接近靜止的時間回到了正常，男孩瘋狂的吼叫聲被闃黑的大雨給吞噬。。
xxx
面無血色的男孩直挺挺的站在醫院急診室外的候診區中一動不動，像尊渾身濕透的蠟像，胸前仍然沾滿了暗紅色的痕跡。
幾分鐘前他親自抱著母親跨進了急診室，值班的醫師和護士馬上將男孩的母親給送進手術室動緊急手術。
男孩臉色蒼白，濕透的身體好似匯集著絕望，那個樣子任誰看了都會感到不忍。
護士長的無框眼鏡後，是見過太多生離死別的冷靜雙眼，她拿了一條乾毛巾想給男孩擦擦身子，但男孩卻完全沒發現身旁有人，只是直挺挺的站著，雙眼失焦般的凝視著門外的大雨，進入一種漠視外界的狀況，像是和整個世界斷了線。
腦海裡只是不斷的重複播放著那整個過程，母親的血噴出來的那瞬間像是電影的精華片段一樣不停的在腦海中閃現、閃現、閃現……
……母親在失去意識之前用手摸了摸他的臉，男孩此時正咬著牙抱著母親用全部生命的力量往醫院的方向衝刺，他的臉頰感受到黏膩的血液和不斷流失溫度的掌心。
「……不要……怪任何人……好……活……好好……活……媽……愛……」
男孩知道母親已經看不見也聽不到了，但即使如此，卻仍然掛念著他。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哭，眼眶裡甚至只有流進去的雨水，一丁點兒眼淚都沒有，眼神鎮靜的出奇，只是緊緊的抱著母親，一股腦兒的拼命跑到了醫院。
「……媽……愛……」這是男孩所聽到母親的最後一句話。
男孩從回憶裡驚醒，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母親的血液正半乾涸的凝結在那裡，但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溫度了。
男孩的眼淚終於在此時潰堤。
xxx
「他們就在裡面，我知道這很難……不用急，你慢慢來。」刑警大哥留著很犀利的平頭，在前方領著男孩到了醫院地下室中一扇白色鐵門前。
男孩躊躇著，自從幾個小時前大哭一場之後，他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好似這個世界好像與他已經無關了。
「我會在外面等，你慢慢來，不急。」刑警大哥用滄桑的嗓音連續說了兩次「慢慢來」，似乎是想讓男孩心理好受一點。
「為什麼？」男孩突然開口，沙啞的嗓音嚇了自己一跳。
「嗯？」刑警大哥回頭看著他。
「為什麼他會在醫院，不是在警局？」男孩覺得自己的語氣裡充滿了疲勞，「酒醉駕車耶？」
「嗯……這個嘛……」刑警大哥搔了搔自己的後腦杓，「……因為醫生說他頭撞到安全氣囊，有輕微的腦震盪需要留院觀察……」
「安全氣囊？腦震盪？」男孩的腦海裡浮現母親的頭顱撞上擋風玻璃的畫面，「我媽媽頭破了一個大洞，全身都是血耶。」
「哎……這個……」刑警大哥被說到啞口無言、手足無措，只好拼命的搔著後腦杓。
男孩盯著眼前這個外表看似兇惡，談吐卻相當木訥的刑警，他知道這並不是他的錯，但是巨大的疲勞讓他無法再去承擔替他人著想的心意。
他輕輕的推開眼前的門，只見一個和自己差不多歲數、頂多大個1、2歲的年輕人正躺在病床上，即使距離幾公尺，男孩仍然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酒氣味，他有著一頭染成墨綠色的頭髮，留海披在眼前遮住了一隻眼睛，熟睡中的面孔看起來不過是另外一個稚嫩的年輕人，左手插著點滴的針筒，右手則被一個手銬銬在病床的欄杆上，男孩心想那個手銬想必是出自刑警大哥的身上了。
除此之外，一個西裝筆挺的成年男子正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神色嚴肅的凝視著踏進門的男孩，男孩只瞥了一眼那個成年男子，從臉上的輪廓推論起來，他似乎是年輕人的父親。
整個畫面十分奇異──一個熟睡的酒醉男子、一個穿著校服渾身血跡的男孩、一個看似成功人士的西裝客，還有一個不斷搔著後腦杓的平頭刑警。
現場安靜的可怕，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聲。
男孩靜靜的用失去了溫度的眼神凝視著病床上的年輕男子，而一旁的西裝客從一開始的一瞥後，就絲毫沒有再去搭理過，像是那只不過是一個多餘的置物架罷了。
西裝客則用一種犀利的眼神凝視著男孩，像是男孩是個會隨時爆炸的塑膠炸彈，必須謹慎加以提防。
平頭刑警轉動眼珠，一下子看著眼前這個遭逢大難卻出奇鎮靜的高中生，一下子轉頭看著西裝客，視線就這樣在兩者之間游移著，並且不停的搔著後腦杓。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終於從彷如窒息的病房中轉身，從平頭刑警的身邊經過。
平頭刑警看了眼病房內的西裝客後，就急急忙忙的跟著男孩走了出去。
「唉……基本上我是不應該讓你直接去面對對方的……但是瞭解你的狀況後實在是很難讓我依循規定走……唉……你也不要想太多……」
男孩沒有回頭，像是沒有聽見一般，默默的走進樓梯間往上爬去。
「小兄弟阿……我還要跟你再核對一下現場的情況……不過如果你想先回家洗個澡休息一下也是沒有問題的……我們可以明天再繼續，不知道你……」平頭刑警在後頭快步跟著男孩爬上了樓梯回到一樓，手上翻動著記事本。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了，」男孩的語氣相當的平靜，凝視著醫院窗外不停歇的大雨，「那有什麼問題。」
「呃……好，我會在急診室的大廳，你準備好了就叫我一聲。」平頭刑警又搔了搔後腦，往大廳走去。
男孩沒有再說話，自顧自的靠在窗戶旁邊凝視著窗外。
他發現當自己聚精會神的凝視這濕冷城市裡的闃黑大雨，似乎就會有一種被包覆著的安全感，可以將自己那幾乎沒剩下什麼的靈魂投注在其中，暫時忘記一切多餘的情感悸動──就好似時光一直停留在那場黑雨之中，至今的一切什麼都沒發生過。
而他沒有發現的是在窗面反射中、他那失焦的黑色瞳孔，和不久前那個在球場上有如恆星一般叱吒風雲之人所擁有的眼神已有著天差地遠的差異，好似化成了黑洞，有著些許異於常人的深邃。
<待續>[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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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男孩似乎一點也感受不到濕冷，一面淋著雨一面在街道上奔跑著，笑容透露著實實在在的純真，享受著純粹的快樂。
「四周圍在一瞬間靜止了下來，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視線的掌控之下，自己就像是遊走在其中的遊魂一般。」男孩思考著，在這種狀況下能夠輕易的將四周圍的一切看個一清二楚，並將那些接收的畫面納入自己的腦海裡。
這是男孩今天有生以來第一次跨入此種境界，他心裡對於自己新掌握到的這項能力感到相當的興奮，他迫不及待的想把這個有趣的能力和得到冠軍的這份喜悅與母親分享。
渾身早已濕透的他不停的用力踏著地面，一點都不像是才剛打完了一場結結實實的比賽，快速的在馬路上跑著，順著血液的流動，男孩感覺四周圍的景色又漸漸的緩慢了下來。
佈滿天空的黑色雨滴編織了一幅壯麗的風景，路燈附近的雨滴則像是用橘色的亮光漆上了色，美麗的叫人心醉。
當男孩發現自己家的巷子口已經在前方數十公尺處出現時，也跟著發現母親撐著一把小紅傘的背影正在巷口的街燈下緩緩的移動著。
似乎比預估的時間早了些，可能是母親提早離開公司的聚餐餐會了吧，男孩心裡想著。
巨大的黑色雨滴聚合體籠罩著天空，無情的像是要把母親嬌小的身軀給壓垮，男孩不禁看得呆了，那個始終溫柔又堅強的母親，此時的背影卻是那麼的纖細、弱小。
不知怎的，男孩的鼻子酸酸的，打從心底想要上前擁抱母親。
「媽……」他正要開口呼喚母親，卻下意識的全身一緊，腹部散發一種踏入深淵的感覺。
一輛鮮紅色的跑車歪歪斜斜的從對向車道急駛而來，絲毫沒有煞車的跡象，直向男孩的母親衝去。
瞬間，大量的資訊由男孩視線所見傳達到他的腦海裡。
輪胎在馬路上賤起的水花、行進的路線、速度、方向、角度。
自身距離母親的步數、母親緩步的動作、自己正要跨出的那一步。
鮮紅色的跑車、暗紅色的傘、黑色的雨。
……快啊！喂……快躲啊！快注意旁邊啊！為什麼不動啊！
男孩在心中大喊著，卻忘了那整個過程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只是在自己眼裡看來卻如同是慢速播放的紀錄片。
男孩了解到幾件事：
一、母親身處在衝撞的路線上。
二、以那樣的行駛速度和自己與母親之間的距離來看，自己來不及趕到母親身旁。
三、眼前慢速播放的畫面會刻蝕在自己腦海深處，糾纏至永遠。
……快啊！快躲向旁邊啊！
男孩明知道來不及，卻還是丟下了拿在手上的獎杯、球拍和身上的背包往前衝刺。
男孩沒有呼喚母親，如果母親因為自己的呼喊而停頓，就更是沒機會了。
異常諷刺的，覺醒的卓越本能讓他知道，事情已呈定局、無法挽回了，在那一瞬間中的一瞬間，徹底的絕望充斥了男孩整個身體，像是一根燒紅的鐵條插進了體內。
男孩一面奔跑著，眼眶裡一面上映著無法逆轉的真實。
鮮紅色跑車如同一顆飛行中的砲彈，從母親身體的側面刺入，右方的車頭燈因為衝擊的力道而崩裂了開來，一片閃亮的碎片像是小型的星系一般散發到空中，母親的左大腿因為衝擊而彎成了「ㄑ」字形，身子隨著力道在空中旋轉了大約90度，肩膀撞在跑車的引擎蓋上，因為二度的撞擊，母親的身體再度一面旋轉一面彈起，當母親的臉剛好旋轉到面對男孩的時候，男孩清楚的看到那上頭透露著驚訝與不解；左邊的太陽穴與副駕駛座前方擋風玻璃接觸的那一刻，母親的嘴巴與鼻子灑出了深紅色的液體，但一下子就被毫無溫度的灰暗大雨吞噬，顯得異常的微不足道，母親的身體再度彈起、旋轉著，從跑車的車頂上飛過，仰面跌在一攤水窪裡，跑車則直直的撞上了路旁的電線桿，發出一陣劇烈的碎裂聲響之後靜止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接近靜止的時間回到了正常，男孩瘋狂的吼叫聲被闃黑的大雨給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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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無血色的男孩直挺挺的站在醫院急診室外的候診區中一動不動，像尊渾身濕透的蠟像，胸前仍然沾滿了暗紅色的痕跡。
幾分鐘前他親自抱著母親跨進了急診室，值班的醫師和護士馬上將男孩的母親給送進手術室動緊急手術。
男孩臉色蒼白，濕透的身體好似匯集著絕望，那個樣子任誰看了都會感到不忍。
護士長的無框眼鏡後，是見過太多生離死別的冷靜雙眼，她拿了一條乾毛巾想給男孩擦擦身子，但男孩卻完全沒發現身旁有人，只是直挺挺的站著，雙眼失焦般的凝視著門外的大雨，進入一種漠視外界的狀況，像是和整個世界斷了線。
腦海裡只是不斷的重複播放著那整個過程，母親的血噴出來的那瞬間像是電影的精華片段一樣不停的在腦海中閃現、閃現、閃現……
……母親在失去意識之前用手摸了摸他的臉，男孩此時正咬著牙抱著母親用全部生命的力量往醫院的方向衝刺，他的臉頰感受到黏膩的血液和不斷流失溫度的掌心。
「……不要……怪任何人……好……活……好好……活……媽……愛……」
男孩知道母親已經看不見也聽不到了，但即使如此，卻仍然掛念著他。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哭，眼眶裡甚至只有流進去的雨水，一丁點兒眼淚都沒有，眼神鎮靜的出奇，只是緊緊的抱著母親，一股腦兒的拼命跑到了醫院。
「……媽……愛……」這是男孩所聽到母親的最後一句話。
男孩從回憶裡驚醒，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母親的血液正半乾涸的凝結在那裡，但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溫度了。
男孩的眼淚終於在此時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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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在裡面，我知道這很難……不用急，你慢慢來。」刑警大哥留著很犀利的平頭，在前方領著男孩到了醫院地下室中一扇白色鐵門前。
男孩躊躇著，自從幾個小時前大哭一場之後，他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好似這個世界好像與他已經無關了。
「我會在外面等，你慢慢來，不急。」刑警大哥用滄桑的嗓音連續說了兩次「慢慢來」，似乎是想讓男孩心理好受一點。
「為什麼？」男孩突然開口，沙啞的嗓音嚇了自己一跳。
「嗯？」刑警大哥回頭看著他。
「為什麼他會在醫院，不是在警局？」男孩覺得自己的語氣裡充滿了疲勞，「酒醉駕車耶？」
「嗯……這個嘛……」刑警大哥搔了搔自己的後腦杓，「……因為醫生說他頭撞到安全氣囊，有輕微的腦震盪需要留院觀察……」
「安全氣囊？腦震盪？」男孩的腦海裡浮現母親的頭顱撞上擋風玻璃的畫面，「我媽媽頭破了一個大洞，全身都是血耶。」
「哎……這個……」刑警大哥被說到啞口無言、手足無措，只好拼命的搔著後腦杓。
男孩盯著眼前這個外表看似兇惡，談吐卻相當木訥的刑警，他知道這並不是他的錯，但是巨大的疲勞讓他無法再去承擔替他人著想的心意。
他輕輕的推開眼前的門，只見一個和自己差不多歲數、頂多大個1、2歲的年輕人正躺在病床上，即使距離幾公尺，男孩仍然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酒氣味，他有著一頭染成墨綠色的頭髮，留海披在眼前遮住了一隻眼睛，熟睡中的面孔看起來不過是另外一個稚嫩的年輕人，左手插著點滴的針筒，右手則被一個手銬銬在病床的欄杆上，男孩心想那個手銬想必是出自刑警大哥的身上了。
除此之外，一個西裝筆挺的成年男子正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神色嚴肅的凝視著踏進門的男孩，男孩只瞥了一眼那個成年男子，從臉上的輪廓推論起來，他似乎是年輕人的父親。
整個畫面十分奇異──一個熟睡的酒醉男子、一個穿著校服渾身血跡的男孩、一個看似成功人士的西裝客，還有一個不斷搔著後腦杓的平頭刑警。
現場安靜的可怕，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聲。
男孩靜靜的用失去了溫度的眼神凝視著病床上的年輕男子，而一旁的西裝客從一開始的一瞥後，就絲毫沒有再去搭理過，像是那只不過是一個多餘的置物架罷了。
西裝客則用一種犀利的眼神凝視著男孩，像是男孩是個會隨時爆炸的塑膠炸彈，必須謹慎加以提防。
平頭刑警轉動眼珠，一下子看著眼前這個遭逢大難卻出奇鎮靜的高中生，一下子轉頭看著西裝客，視線就這樣在兩者之間游移著，並且不停的搔著後腦杓。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終於從彷如窒息的病房中轉身，從平頭刑警的身邊經過。
平頭刑警看了眼病房內的西裝客後，就急急忙忙的跟著男孩走了出去。
「唉……基本上我是不應該讓你直接去面對對方的……但是瞭解你的狀況後實在是很難讓我依循規定走……唉……你也不要想太多……」
男孩沒有回頭，像是沒有聽見一般，默默的走進樓梯間往上爬去。
「小兄弟阿……我還要跟你再核對一下現場的情況……不過如果你想先回家洗個澡休息一下也是沒有問題的……我們可以明天再繼續，不知道你……」平頭刑警在後頭快步跟著男孩爬上了樓梯回到一樓，手上翻動著記事本。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了，」男孩的語氣相當的平靜，凝視著醫院窗外不停歇的大雨，「那有什麼問題。」
「呃……好，我會在急診室的大廳，你準備好了就叫我一聲。」平頭刑警又搔了搔後腦，往大廳走去。
男孩沒有再說話，自顧自的靠在窗戶旁邊凝視著窗外。
他發現當自己聚精會神的凝視這濕冷城市裡的闃黑大雨，似乎就會有一種被包覆著的安全感，可以將自己那幾乎沒剩下什麼的靈魂投注在其中，暫時忘記一切多餘的情感悸動──就好似時光一直停留在那場黑雨之中，至今的一切什麼都沒發生過。
而他沒有發現的是在窗面反射中、他那失焦的黑色瞳孔，和不久前那個在球場上有如恆星一般叱吒風雲之人所擁有的眼神已有著天差地遠的差異，好似化成了黑洞，有著些許異於常人的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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