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潮州街

每日以投稿兩篇為限,連載小說每日請勿超過三章節

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之一,夢與事實之交錯>
  我赤裸著下身坐在馬桶上,那是間很小的廁所。我的手肘抵在牆的兩側,膝蓋則向上屈起抵在門上。視線有點糊,不知道旋轉的是自己還是世界。但可以知道視線的前方是我那雙多毛的大腿。燈光忽明忽滅,牆上的顏色似黑非黑,應該是被某種東西燻上去的。如果是香菸的話大概被點了兩千萬支以上吧。大麻菸跟大麻膏的香氣打擊著我的中樞神經。我可以聽到那聲響。「砰恰砰砰砰恰砰。」好興奮。好像在脫水機裡面旋轉。我聽見韋瓦第的四季小提琴協奏曲,好想站起來旋轉,可是太窄了。全身上下的液體像是要一口氣被榨乾一般。一切的臟器正在抽筋。「噗嚕噗嚕。」沖水馬桶發出吼聲。強大的吸力杖把我吸入,卻沒有成功。取而代之的是盲腸、大腸、小腸、胃、膀胱,一一被吸入我的體外。並沒有感到特別的痛楚,但我依然下意識地大叫。
  驚醒。
  我坐在空無一人的吧台。調酒師正在削著馬鈴薯。「噗通噗通。」他把馬鈴薯削到我的洛克杯裡頭。正當我發怒準備揮拳時,洛克杯中的馬鈴薯變成五公分左右,薯條色的小人。他們大概有四、五百個,無法確認性別。調酒師仍削著馬鈴薯。小人手中都拿著一公分大小的Jim Bean威士忌。我偷偷幫他們取了個名字「JI」,他們人數越來越多,以倍數成長。五百、五千、五萬,等我留神時,吧台的一切都攀附著JI,包含牆壁,甚至天空也有。正當我認為這些小生物無害時,他們抄起Jim Bean往我身上砸。有的JI飛去敲打牆壁,裂開的牆面也流出Jim Bean。調酒師依然削著馬鈴薯。Jim Bean淹到了天花板,我已經無法忍住不呼吸。Jim Bean滲進我的肺,像吸進一打的刀片一樣。我流出淚,並大叫……
  驚醒。
  現在我已經不敢輕易確認我是否真的醒了,房間裡燈火通明,手腳被綁住,看樣子已經被綁了很久了。床單濕濕黏黏的,充滿體液的惡臭。莫名的女人趴在我的下身,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問題,我看不到女人的下肢。女人裸著身體,身上布滿了紅色的液體,更顯得肌膚的白皙,她嗤嗤地笑著。「嘻嘻。」她的右手不知道甚麼時候多了一瓶龐貝琴酒,那草藥香氣瞬間掩蓋掉整個房間的霉味。女人又笑了。她在我的下身把那瓶酒澆了。刺痛。我終於知道她身上的紅色液體是哪裡來的。陰莖像一條剛取出的血淋淋的牛腸在左右蠕動,並大量地濺血。
  女人張大嘴一口咬斷。
  「鈴鈴鈴鈴鈴。」
  醒。
  「幹!」我大叫,隨手拿了桌上的杯子往前砸,吧檯上被我砸破了三四瓶酒。桌上的手機兀自響個不停。站吧檯的Stan仍然冷靜地忙他的事。「記得把那幾瓶Tanqueray的錢留下來,算你批發價。」大概是這種事看多了,他臉上沒有多於表情。
我果然醒了,第一次覺得醒著是如此愉悅的事。我接起桌上手機。
  「喂?」
  「很喜歡這樣是吧?跟學妹一起在酒吧睡覺?」
  電話那端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哪個以哭腔聞名的歌手在唱歌一般。
  女人掛斷了電話,而我沒有辯解空間。桌上還有沒喝完的Jim Bean,另外殘著一點慾望之類的物質。學妹在那端沙發用一種具深意的眼神看著,像是在讀亞里斯多德一樣,我仔細地端詳,為何情慾會在昨晚萌芽?
  「夢是反射你真實的慾望。」我想起那天的上課內容。
  Stan端了一盤煎蛋捲出來,我沒有任何食慾,現在的我只想打開大門出去。
  「吃一吃,我也要收店了。」Stan說。
  學妹挾起一塊金黃色煎蛋捲,沾了番茄醬,尖尖的舌頭像銼刀般在番茄醬上面游移,噬血動物般舔著血。
  「不了。」我回答Stan,丟了四千塊在吧台上。
  我抓了包煙逃出去。點起一支煙。早安,潮州街。自言自語。
  「嘻嘻。」笑聲仍在身後。




  <之二,吧檯午夜故事>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Night Of Stan就一直有一位女性來訪,如果講求語言的正確性的話不該說是來訪,女人看起來是來監視屬於自己的某種東西(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不過在意識的那頭肯定藏著什麼。)說來不誇張,女人每個晚上都要喝五杯以上的Mergarita,後來我建議她直接開Sauza Blanco跟君度橙酒各一瓶,我可以免費幫她調製,結果可怕的是,那之後她最少都要喝到八杯,女人通常來的時間都是晚間十一點到我收店,每次固定坐吧檯靠近最裡側的位置。女人的酒量相當不好,所以每次都喝的相當醉,然而最讓我意外的是,那個看來心事重重的女人無論如何都沒有在喝醉之後像大多數女性哭哭啼啼或瘋言亂語,看來她有著什麼深遠的目標。
一個月後,女人終於開始跟我說第一句話。
  「你的店裡上個月是不是有發生過什麼異常的事件?」
  「第一次聊天就聊這種話題不好吧,我們換個話題,先自我介紹之類的好嗎?」我漫無目的的搭腔,而女人沒接上任何一句話,或許她認為我是在輕薄她。女人的長相說實在的相當不賴,不過不是我有興趣的類型。當時她的眼神相當兇狠,好像可以拿雞尾酒杯殺人一般。於是我妥協,打算跟她說一個月前的那件事。
  「真抱歉。」我聳聳肩
  「先簡單介紹一下我自己好了,我叫Stan。
  關於你說的怪事倒是有一件,在你第一次光顧小店的前一晚,一對男女在這消費,男人是這裡的常客,跟我私交也算不錯,綽號叫阿峰。那天他跟一起來的女性喝的相當醉。不過一開始並不是這樣,他們看似沒什麼話題,也並沒有肢體接觸,只是各自喝著自己的酒,不過十二點過後就不太一樣了,我說過他相當地醉,不過其實沒有喝太多酒,毒品方面也絕對沒有,那在我的店裡是絕對禁止的。阿峰平時酒量相當好。
  不過在十二點店裡的鐘一響之後,一切開始走調,女人與男人開始了神秘的交媾儀式,跟朋友一起把他倆拉開時,男人射了精,而女人也流了滿地的汁液。女人後來穿上了衣服,男人拉上了拉鍊,兩人就沉沉睡去。我仔細的檢查過桌面,的確沒有看到任何毒品沒錯,那又是什麼造成這種狂暴的脫序現象呢?開了酒吧十多年的我從沒看過那樣的詭異場面。來陪我的朋友都嚇到先走。留下滿臉死灰的我在那。妳應該這個時候會想問,有免費的脫衣秀有什麼好害怕?
  我真的得說,那晚的恐怖感不是唇舌可以形容的。清柔的爵士,狂亂的裸舞,散落的酒液,驚慌失措的我。」
  說到這,女人依舊靜靜聽著。
  「隔天早上,阿峰醒過來之後往吧台砸了酒杯,差點害我心臟病發。我煎了個蛋捲,女人把它吃掉了,而阿峰丟了錢就往外跑,好像很驚慌的樣子。」
  「那天月圓嗎?」女人終於開口。
  「應該是,今天月圓,往三十天前推應該也是。」
  「你聽過蠱毒嗎?」
  「倒是聽過幾個跟酒有關的。聽說墨西哥人會在龍舌蘭裡面加上用新鮮大麻葉刻成的小人浸泡三十天,可以讓自己有興趣的對象死心踏地的愛上自己。」
「又是怎樣的人會做這種事呢?那不會是真愛。」女人很悲哀地說,並喝掉第八杯Mergarita。是會讓人覺得人生無望那種悲哀。
當我想要跟女人說今天的酒我請客時,丟下兩千塊的女人已經消失在太陽未升的街道中。
或許我會開店就是想聽故事,也可能是想說故事。而深夜總少不了至這兩種人。總有人為了一些故事流淚,就像鑰匙插到正確的鑰匙孔一樣,不過對於旁人總是笑話。
吧檯是喉頭上最溫暖的寂寞。我想。

滿月已經漸漸消失了,我又孤單一個人面對狼籍的杯盤。
早安啊,潮州街。
  




<之三,清晨請嘻嘻地笑>
  嘿嘿。
 自從那天開始我就下定決心了,不過你可能不知道吧?親愛的。嘻嘻。雖然需要一點代價,不過以這樣的投資報酬率來說,這簡直比零利率分期付款更划算。
我得到你了。
你應該不知道現在二十一樓的風景相當不錯,風有一定強度卻不會吹起瀏海,這裡有好多Tequila,多到下輩子都不會想喝的程度,多到可以剛好把我跟你一起溺死,衷心期盼我們都不會有下輩子。嘻嘻,真開心。
現在就差那最後一個步驟,等今天早上六點,一如我往常打給你卻被掛斷的早安電話的時間,我就要在潮州街上完成我最後一個任務。
自從那天在那個社群網站上,你跟我打招呼的那天,我就已經無可救藥地被你吸引。你的言語不斷地挑逗,在我一根根的寒毛上輕柔地搔癢。我果然中計了,你這老謀深算的獵人,精準地在我這兔子會經過的路線上安排陷阱,等我踏上……
喀嚓。
如果你的記性夠好的話,你應該還記得跟我同班的Stella在上學期莫名其妙消失吧?連警察都找不到噢。嘻嘻。給點提示,她現在可能有點冷,然後關節不太好活動。以前不是有個笑話,要如何把長頸鹿放到冰箱呢? BINGO!折斷再放到冰箱啊,再笨的人都想得出來的道理嘛。至於你可能想問為什麼,那我就老老實實地說吧,那天她跟我說,你不可能對我有興趣,你對所有人都是一貫態度。怎麼可能?都說了,你在挑逗我。我這麼認為。不,應該說這是事實,你確實在對我釋放荷爾蒙。不過啊,你搞錯了一點,你是專屬我的。穩定交往中,你網路的狀態上寫著。嘻。我不會惱怒,因為我會愛烏及屋,我不會對那個女人做什麼的,我在電話裡跟你說。你說了神經病三個字就掛了我的電話。又在害羞,沒必要這樣啊。
你是專屬我的。
我開始瘋狂地找資料,整整在國家圖書館裡面找了七天,不過一無所獲,直到某天在一個討論板上發問。

>怎麼樣才可以讓一個男人對我
>死心蹋地,他已經有另外一個
>女人了,有人可以回答我嗎?
回覆:
Dear Tina小姐,這是我多年前曾經在一家舊書攤看到一本書,標題是中南美巫術探源,是一本已經破舊到不行的書,用拉丁文寫的,不過我小時候學過拉丁文,在閱讀上面除了字的缺損沒有其他問題。這個祕方啊,我已經告訴過很多人了,有人說有效,有人說沒效,不過應該是有什麼其他變因吧?又或者真心相信著這個巫術的人才可以達成效果,這點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還是可以試試看J
以下為配方:
藍色龍舌蘭鱗莖
你跟對方任何一處的毛髮
刻成人型的,任何動物的骨頭(書上寫的是人骨,不過我想這是違法的吧?)
誠心祝禱

配方大概就是我寫的這樣囉,把它們放在一起熬煮三十分就可以得到你的魔法藥水了。
龍舌蘭在古印加文明被視為一種極具神性的植物,不過成不成功應該操之在人吧,助你順利J

  那該死的人留下了這段文字後的一個禮拜,那個討論版的版主把這篇文章刪掉了。

給Tina:
那位網友動不動就在版上造謠,真是討人厭。
那本書我看過,不用人骨是絕對不會成功的,此外(相信你對這個一定有興趣),如果你想永久寄居在男人體內的話,就要在兩個月圓中間的那天,在男人最常去的地方獻上你的血液。不是一點點血喔,這可不是玩玩刀片那種兒戲,是你 全 身 的 血。
祝成功。 By版主

   太好了。
  調製的過程都很順利喔。畢竟我的冰箱裡面有新鮮的骨材。哈。拿雙親的遺產去一趟墨西哥也不難。嘻嘻。想不到真的成功了呢。
現在我的那些小朋友應該都在你身上爬吧?嘻,我在骨頭上刻上了我名字的縮寫,J.I,嘻嘻,自從四十五天前你服下那杯酒之後啊,小東西們都會拉你來我家,每晚你都跟我……,嘻嘻,你知道的。不過這樣還不夠。
我要永遠留在你體內。
真想知道你身體裡的一切。
就快成功了哦。
單腳懸空真是刺激,鞋子掉到潮州街上了呢。

沒有下次的早安電話囉。嘻嘻。




<之四,太陽仍將升起>
晚上吃燒肉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小意外,原本播放著金屬樂的燒肉店裡面不知為何突然播放了Beatles的Yesterday。
電話響了,某個朋友打的。
「我在潮州街,你最好趕快來看看。」
「什麼東西可以讓你這麼大驚小怪?」
「反正你來就是了。你男朋友有一點小意外。」
該不會是朋友在惡作劇?
「什麼小意外?」
「這邊說話不方便,說出來你也可能不信。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相信我的眼睛,不過事實是,一切正在發生。」
說到這,電話斷了。烤爐上五花肉出著油,油滴進木炭,火焰在瞬間失去控制上衝,店員跑了過來處理。五花肉要一直翻喔,店員提醒。

現在想起來,都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男友躺在床上,他瘋了,瘋的徹底。一到晚上他就會想盡辦法要開門出去,不斷扯著皮膚,大喊身上爬著一堆小人。四十五天前,情況加重,他開始自言自語,不過出現的聲音是女人的聲音。
「嘻嘻。」
光是想就毛骨悚然。帶著一點恨意的毛骨悚然。

應該要繼續談談三個月前的電話。在接到電話之後,我離開了燒肉店,做了計程車到潮州街。朋友在那等我。一切都結束了,她說。她帶我到一間Bar的門口,男友跟另一個女人一人睡一個沙發。吧檯師看起來有點驚慌失措。
「他們,剛剛就在桌子旁邊……,唔……,性交。」朋友啞然地說。
我開始想像,女人跟男人的交媾,像什麼無毛的生物一般在交媾。眼皮很重,像是被毛玻璃貼住眼睛一樣,我醒來時,已經在朋友家了。

就是那天開始,男友瘋了。

「那個學妹很可憐。」久到忘記哪一天,男友曾那麼說。「雙親很早以前就在火災過世,她啊,剛好因為假日帶回去給外婆照顧才倖免。」接著他指了指電腦螢幕上的幾段文字,「看起來就是蕭瑟淒涼。」他說。
女人的樣貌還算清秀,在校園裡面遇過幾次,也交談過幾次,不過就是有一點詭異。
「嘻嘻。」女人總是這樣笑,那種笑容是在任何光線都照射不到的死角才可以培育出來的。
男友常常會給予適度關心,他人總是那樣好,不管對誰。我知道其中沒有男女感情因素。

男人發瘋那天起,我的精神狀況也變得不穩定。我決定開始搜查其中的原因。交媾,發瘋。從這兩點看起來,怎樣都覺得是被下了甚麼迷咒似的。我不是會選擇眼淚那種人。男人被送進醫院接受治療,而我則是每天在那間Bar喝酒喝到老闆收店。
那裏沒有任何怪異,一點都沒有,甚至乾淨到沒有人抽菸,光線明亮,播著有品味的音樂。Corcovado,那是每晚必定會出現的曲目之一,Astrud Gilberto跟Stan Getz的演奏奏。老闆好像也叫做Stan的樣子,本來他也是我懷疑的對象之一,在飲料裡面放毒品、迷幻藥之類最方便的還是吧檯手。不過我錯了,他待人很親切,會適時趕走討厭的酒客。
事情開始明朗,是在第二十多天的時候。我在學校討論版看到一個被刪除的主題。

[已刪除]怎麼樣才可以讓一個男人對我死心蹋地,他已經有另外一個女人了,有人可以回答我嗎?

那個討論版裡充斥的都是怪力亂神的東西,什麼巫術啊、咒語之類,我打算跟老闆問清楚當天晚上的狀況。

第三十天。Stan老實地說了一切。跟我的預期差不了多少,事情就是那樣發生了。不過令我意外的是,男人發瘋後的第四十五天,女人自殺了,死亡地點就是酒吧的門口,死因是跳樓。聽說樓頂放了好幾瓶的龍舌蘭,這讓我更確定下蠱的可能性,不過女人已經把他弄瘋了,達成目的了,為何還要自殺呢?

男人還是處於癲狂的狀態,一切無解,腦部沒有異常,醫生這麼說。

Stan告訴我所有事情時,並沒有特別的難過,只是有些許的悲哀,像是在義大利麵上灑胡椒一般,輕柔緩慢地,一點點灑出來的悲哀。我付了帳,走出店門。潮州街好長好長,但依然得將它走完,關於明天,明日永遠都會有微笑說著早安的太陽。



  <之五,沒有光卻什麼都有的場所>
  「我是Stan,不是屎蛋。」
  「隨便。」我說。「之前那個頭條真的夠大了,多虧你我大概可以多吃很久的記者飯。不過也慘了你,店面整個搬到金華街這裡,花了不少錢吧?」
  「錢的話就不必說了,可以糊口飯吃我就心滿意足了。舊的店面整理過之後可能會拿來當自己住的地方。畢竟發生過那種事,也不可能會想住。」

  還記得兩個月前頭版斗大的標題,「**大學女學生自21樓墜下,現場遺留多瓶龍舌蘭。」報導過後果然如預期,政治家、教育家們紛紛出來現身說法,批評教育政策失當,台灣教育失敗。根本沒有人關心所謂死因,大家只是抱持著好玩心態,「那邊有一個死人,可以拿來當武器攻擊,趕快撿起來。」他們嘴臉上寫道。死亡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真實感,唯有讓對手難堪才是他們所關心的。後來也一如所料,台灣人的記憶實在差到頂點,一個月之後相關報導就在報章雜誌、電視媒體上消失匿跡了。

  說實在的,雖然我不是太老鳥,不過也不是什麼菜鳥腳色,命案現場不是沒看過,開腸破肚的、血液與孤雁齊飛的,什麼都不奇怪。唯獨這次讓我起了雞皮疙瘩。女子的面部朝上,下半身成180度扭轉,後腦不用說當然炸開了,她撕裂著嘴笑著。遠遠看就好像達利的裝置藝術一樣,黃色的封鎖線圍成一個畫框。不過沒有人笑得出來。

  「屎蛋,你之前說過你認識死者吧?」
  「算是有一面之緣,之前在我的店裡喝過幾杯酒,不過發生了點意外,我也不太想提了。」
  「也好,我也不太想知道。」我啜著純飲的Dalmore威士忌。
  「問你一個問題,你跑過的國家算多嗎?」
  「也還可以。」
  「有沒有聽說過中南美類似蠱的東西?」
  「有是有,上次我做過相關的專題。那邊的巫師啊,居然會說英文呢!訪問當中,他們表示過去他們的祖先啊祈雨什麼的,成功是碰巧,不成功推給神靈。蠱惑這種事情啊,恐怖的是在施術者的心。當你執念越深的時候,就算不做任何祝禱動作的話聽說也會成功喔。不是有人說過,當你每天盯著同一支筆一個小時,十年之後就可以讓它移動一公分嗎?大概就是這種道理吧。」
  「有的時候還真是不知道時下年輕人都在想什麼,年紀輕輕就對自己生命不抱任何熱情。」
  「也不能這樣說。年輕的時候我們也曾經迷惘。你也曾經被囚禁在毒品中不是嗎?我記得就是這樣之後,你才想開一間帶有希望的Bar,乾淨,明亮,每晚都聽得到Stan Getz天鵝絨般的薩克斯演奏。有的時候青春啊,那段時間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希望。大家都拼命地尋找有光的場所,少部分的人最後會找到,而大部分得人依舊留在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光的地方,最後一部分的人啊,終究把一切都賭掉了。眼睛一直瞪著前方的傻瓜,雖然傻,不過一個個都找到了自己的路,或許這也算是蠱的概念吧。」
  「我們都還站在這裡。」屎蛋邊說邊倒第二杯Dalmore給我,這次是On the Rock。
  「為活著慶祝。」我敬屎蛋。
  「潮州街的早晨昨天已經過了,今天就來跟金華街說早。」屎蛋一口氣喝了桌上的混濁馬丁尼。

  如果有個適合我存在的場所啊,那該是有火把,有燒酒的。
  早安了。我對自己乾杯。

<完>

後記:早安潮州街五篇完稿後,久久無法成眠,於是到了酒吧狠狠地喝了兩杯Frozen Mergarita(不過實際上那對我沒啟任何助眠作用,畢竟是資深酒鬼。),Mergarita這杯調酒含著一種對戀人逝去的哀傷。其他隱喻就留給讀者自行想像,我就不老王賣瓜了。另,早安潮州街是潮州街某大樓建案。
在此特別感謝某女性朋友提供的不堪過去,故事當然是誇大虛構的,不過中心那堅固的蕊總是小說家們無法摧折的。我們都在愛戀中死亡過,而死去的人就不必再活起來了。
宛如一場謎夢的愛戀,發生的地點在夜店,最訝異的居然是真實故事改編,仔細回想有點驚奇。

人們為愛而淪陷,為情而失志,但最後找回始終不是幸福,而是悲涼。害人的是迷信,抑或人性?
以五個不同的我
構建了小說
手法上是可取的
故事全貌就在字裡行間
如何點到為止留下餘韻
或許可以再思維再斟酌

一如後記
個人以為若停筆於「....Mergarita這杯調酒含著一種對戀人逝去的哀傷。」
其後文字都略去
意境可能更深

以上個人淺見
問好了
簡短、急促卻又深刻。

我個人認為這幾篇文字非常完整,就像羅生門一樣,每個人完成故事的一部份。
筆者不刻意描寫場景、聲音或氣氛,反而讓我忍不住去想像所有的文字活動、變成三D的樣子。

非常厲害啊!

Jayko拜讀
異常的喜歡夢境真實交錯的描寫,以及Tina的內心。

整體意境的畫面感也是我所不斷追求的。

安濯 拜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