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殞落的流星】



逃逸的衛騎在煙火的迷途中求生,九人殘兵在遍地屋瓦跟碎木間緩慢行進。他們雖然得救,卻迷失了方向,在這屋骸四落的廢城中,雙手掌握不到希望,只能找到附著在身上的黑屑。

燒焦的氣味四傳,殘喘的生火仍然在緩慢竄燒,但是天上滴下雨水逐漸消滅了火勢。利狄姆跟伊凡賽僅存的少佐小隊長,他們茫然的望著天,不曉得這是主神的恩惠,還是魔鬼的洗禮,至少在這不知方向的廢墟裡面,他們找不到太多的生機跟寄望。

英勇的衛騎想要求生,只能不計代價的往前走,不能等待奇蹟似的救援。

「有人。」

威利曼高識看著倒在前方路前的生者,原本黯然的情緒燒起了一絲可能性。

激動的靡賽尼亞準備下馬看望生者傷勢,結果還輪不到他下馬利狄姆已經沒命的取劍向前衝刺。黑霧跟雨水的對面緩慢散離,那邊追來了兩名追殺村民的落單盜匪。

「走,援助利狄姆少佐!」

發現敵人,伊凡賽立刻拔劍殺去,援助苦戰中的利狄姆。九人的衛騎對上兩名盜匪,陣勢還沒深入弱方就已經懦弱地竄逃,可惜利狄姆以及伊凡賽的劍快了一步,交手不超過十招就被陸續擊殺,躺入血泊。

「利狄姆,我知道你聽覺異於常人,但是別不要命的向前殺,別忘了我們。」

伊凡賽注視著莽撞的利狄姆,口氣很差,顯然先前的失敗沒讓利狄姆學住教訓,依舊魯莽。

「對不起,我差點忘了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遲來的道歉讓伊凡賽表情讓難看,因為利狄姆臉上是不悅,口上說的話跟臉情相隔甚遠。伊凡賽知道利狄姆渴望的是稱讚,但是他絕不能讓利狄姆得意起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救到活人是好事,問題我們能順利帶走他們嗎?多想想吧,大少爺。」

利狄姆跟伊凡賽走到傷者的身旁,威利曼、靡賽尼亞則領著手下在附近觀望,以免不知有暗敵潛入。眼前的男人幾乎厭厭一息,全身上下許多刀痕,流竄不止的血象徵生命的流逝,無法在久支,即將回歸神的懷抱。

「聽的到我說話嗎?我們是普羅扉斯衛騎,我們來救你了。」

利狄姆看著男子懷裡的孩童,目視年齡可能只有四歲,沒有求生能力。他轉頭看著瞳孔失去焦距的男人,對方不停地發抖,臉色發白,左手放開了緊握的長刀,宛如臨終前的掙扎。

「我聽得到。」

男子大腿的撕裂傷非常嚴重,血肉糢糊,竄流的鮮血將下盤染到通紅,模樣悽慘。

「很好,請先生忍耐一下。」

伊凡賽撕下自己的袖子,迅速的將男子外露的血骨包緊,可是仍然無法血液繼續滲透。

「請放輕鬆。」利狄姆取出自己的水壺放在男人旁邊,他那緊張又焦躁的眼神幾乎快等不住了:「來,喝點水。」

「利狄姆,不能這樣給他喝,這樣子他很容易嗆到。」

伊凡賽不忍地制止利狄姆,因為他非常明白一件事情,這男人失血過多、臉色泛白、體溫降低,已經無法在活多久,算給男子水飲用,也很有可能因為咳嗽跟肌肉緊縮而受傷。

「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伊凡賽拿走水壺後將東西推給利狄姆,傷心的眼神則凝望著垂死傷者,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悲哀跟無奈。

「發生了廝殺──我老婆死了,朋友也死了,騎士正在跟壞人打仗……但是敵人太多了,他們自身難保,沒辦法救我們。」男人的瞳孔呆直,好像看不到,可是嘴巴仍然在進行最後的掙扎,希望留下一點線索:「拜託,救我的孩子……」

男人掙扎的許久終於吐出一句話,他眼角滾出了淚光,好似見證了神蹟還有主神的救贖,其他別無所求。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救你走孩子。」

利狄姆雙手緊握男人的右手掌,他內心感到很惋惜,也覺得無奈,不明白神靈為何要這樣對待梵因戈爾民族。男子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凝望利狄姆,隨後咳血、全身發冷,當下利狄姆幾乎快瘋了。

「醒醒!振作點!」

「放開他,讓他走好!」

伊凡賽捉住躁急著利狄姆,在這長達半分中的抽續內他不能放手。

無能拯救眼前生者的遺憾再度刺入了利狄姆心房,因為他的不智而導致部隊面臨滅亡,就連現在活在面前的男人都拉不出死神的懷抱。

一個人的離去與結束,是另個生命的延續。

在利狄姆被伊凡賽拍打肩膀之後,他很快就捨起了自信,因為他對男人還有一個承諾,責無旁貸、毫不推託。

利狄姆扯下身上的衣服,然後將孩子綁在在上。他低頭看了長刀一眼,準備屈身撿起長刀,這時候伊凡賽忽然蹲下將長刀拿給利狄姆。

「伊凡賽少佐……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利狄姆傷心地凝望著同等級的前輩,心內非常激昂。

「我是很討厭你,但我無法討厭一個自責的傻子。」

「謝謝你,伊凡賽。」

利狄姆專注的看著伊凡賽,伊凡賽見狀馬上離開原位,並且背對著他。其他衛騎雖然也討厭利狄姆,但是他們不能不留情,畢竟他們必須同生共死殺出生路。

「艾歐。」利狄姆握起長刀並發現劍刃上刻上了伊瓦烈文字,它代表的意義是艾歐,這字眼在古伊瓦烈時代有希望的意思:「好,這就是你的名字。」

「也許那裡,軍團長‧道奇高佐正在跟敵匪戰鬥。」利狄姆將右手揮向那道路的盡頭,顫抖的嘴唇緩慢開啟:「我們過去,怎麼樣?」

除了利狄姆之外,剩下的八人都站在著不動,沒有給予利狄姆回應,當他是傻子。當利狄姆進入沉默後,威利曼高識快跑到了利狄姆旁邊給他一巴掌,然後又氣憤的像前走了三大步。

「別以為這樣子帳就抵銷了,利狄姆。」

威利曼伸出右手搓揉著臉,他試圖阻擋思念兄弟們的眼淚,可是仍然不小心發出哭泣的餘響。見狀,靡賽尼亞高識也走到了利狄姆面前打一巴掌,但是他的眼神不再凶狠,柔軟了許多

「別誤會了,我可沒打算原諒你,蠢少爺。」靡賽尼亞轉身背對著利狄姆,內心正在淌血:「我只是不想拋棄同伴。」

最後,伊凡賽少佐看著天空,然後將手指向月亮,表情無比的安祥。

「兄弟們,若我們運氣好,明天一樣可以看見月亮。就算死,也要死的像個衛騎──知道嗎!」

伊凡賽激勵的呼喊讓落魄的殘兵忽然精神起來,所有人都認同的動了起來,然後走到伊凡賽少佐的旁邊。

「謝謝各位。」

利狄姆感動的滾下淚珠,隨後上馬跟上了所有兄弟。



大戰正在延燒,軍團長索率領的四百大軍正跟勢力六百的盜匪相殺,他們在雨中打的如火如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蔓延的大雨洗滌了衛騎身上的血液,順便嘲諷盜匪集團的敗走,替惡勢力感到傷心。

「快,拿下敵首!」

揮灑的神劍跟戰槍,澎湃之勢涵天蓋地。猶如魔鬼一樣強悍的衛騎軍團血洗敵軍,亂戰中陸續傳來捷報。

對峙的王戰,軍團長道奇親自帶領十五名精兵圍剿首領,無奈對手的精靈術太過強大而節節退敗,兵敗如山倒。崇高的敵首握緊掌中的精靈硝石,召喚颶風將英雄們送去撞牆,等到精靈硝石中的精靈被抽乾,軍團長們幾乎無力還手,只能任人宰割。

「支撐下去!」

道奇高佐發出精神呼喊,周圍的弟兄一聽到馬上站起。可惜,敵首的得意兵器又引發了石錐突起,將軍團長的精銳部隊打的七零八落。

「在王賜予我的神兵面前,你們都是我的飼料!一個都逃不了!」

敵首看著死傷慘重的精銳衛騎,心中快速燒了起來,馬上又藉由兵器的力量引發地殼變動,弄得半徑五十公尺內的敵我失去平衡而摔倒。軍團長的戰馬因為懼怕地震而跑亂,只好自己跳下地面翻滾書圈,導致俊俏的英容多了許多灰塵跟撞傷。

「怎麼回事?丘拜耳高佐跟阿迪達中佐到哪去了?」

道奇高佐遲疑又困惑,為何最信賴的得意大將還沒出現?他們究竟是出事了?還是背離了他?他帶著不解握緊掌中的制裁之槍,提起戰鬥姿態單挑耗盡精神力的敵首,雙方你來我我往,難分難解。

「刺激!這些廢物裡面,只有你有資格挑戰我!」

敵首拿著長劍朝向軍團長劈砍,這在盜匪集團混了十多年的高等幹部實力不同凡響,道奇高佐幾乎沒有反應的空間,硬生生的展開死戰。

「我們來了,軍團長!」

中隊長‧華茲少佐、小隊長‧米果少佐同時舉起戰槍席捲戰圈,可惜他們早就被敵首的精靈術弄得渾身是傷,給予的支援有限,無法徹底壓制住對手的攻勢。

「哼,沒用的小貓!死吧!」

敵首一劍打退華茲少佐,隨後又用蠻力將道奇高佐擊退,隨後而來的米果少佐也是下場悽涼,眨眼間就被打下戰馬。

「小心!」

軍團長見到米果少佐面臨危險,不顧人老跟體力大失,一聲咆嘯後轉著戰槍打退敵首,反應不及的對手頓時跪下。誰知,狡猾的敵首暗中射出了藏在衣服內的匕首,正當軍團長準備迴避已經太晚,飛向胸口的匕首刺在米果少佐的胸前。

「軍團長,能成為你的兄弟……我此生無憾。」

捨身救主的英雄口吐黑血,劇烈的毒液馬上就將他回來了主神身旁。軍團長看著倒下的屍體,面無表情地流下眼淚,隨後湧上心頭的憤怒給予潛藏著力量。

「你!無法再帶走我的任何一個兄弟!」

道奇高佐跟華茲少佐不畏敵人的強大,同時向前衝刺,兩把尖銳的長槍將首領打的不停下跪,聯合的戰槍配合地天衣無縫,不停的左右夾殺。

「死貓們,別太得意了!」

被打入死角的敵首找了空間翻滾,瞬間躲過了致命的夾殺,逃過死劫。敵首拿著長劍逃跑,但是根本逃不了兩名精英的追殺,不過幾秒又被包圍,還被華茲少佐一槍插入腹部,劇烈的痛疼讓他翻騰了臉,脹起嘴巴。

「一起死吧……」

敵首左手抓著長槍不放,隨後長劍也刺進了華茲少佐胸口,瞬間流出大量的鮮血。

「唔!」

華茲少佐忍住最後的悲鳴流下冷汗,隨後轉動長槍迅速拔出,連同敵首的內臟一起扯出。大量的血液灑在英雄的臉上,隨後帶著笑容跟敵首同時倒下。

「華茲……你怎能這樣對待父親?為什麼……」

五十九歲的道奇高佐用著僅存的氣力抱住眼前的兒子,滿臉的悲傷怎樣也說不完。

「帶領他們,爸爸……」

曾經絕望、曾經攜手,有過擦撞,最後的時間裡,他們在彼此的眼淚中找回了遺失許久的溫度,還有情感。

華茲少佐胸口插著劍,在吐出最後的一口血後閉上眼睛。

空無希望的戰場,殺害帶走了令他驕傲的血肉。

華茲跟隨著父親的身影,選擇成為了衛騎,留下了勇者呆有的精神跟驕傲,成為後人的典範。

抱著兒子的屍體,道奇希望斷氣的是自己,而不是最愛的兒子。

結束廝殺之後,四百衛騎大軍只剩不到一百人,地上全部都是的戰士跟孫民還有盜匪的屍體。

「華茲──軍團長,怎麼會這樣?」

大隊長‧丘拜耳高佐騎著馬回到約定的地點,他身旁只帶領著二十多名部署。奇怪的是,裡面居然不見中隊長‧阿迪達中佐的蹤影。

「阿迪達中佐呢……人到哪了?」

道奇高佐抱著兒子屍體低頭,想記住他最後的容顏,舒緩的口氣舒緩著傷悲,掩埋了生活的熱情

「是我無能,阿迪達他捐軀了。」

先是打碎希望的悲情,接著又是傷感的訊息。

戰士們,無法承受這股情傷──無不論是容顏,還是雙手,都顯現出最凝重的哀痛。他們想要哭號,卻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只能在渺茫的可能之中探索微光。

「別自責了,丘拜耳。我們走吧。」

道奇溫情的擁護僅存的愛將,期望丘拜耳走出內心的無力。在他放開雙手後,道奇繞過了丘拜耳身側看望留下的人。誰知,道奇等待的奇蹟,不是黎明,竟是末日。

「啊……你。」

沉重的臉色彷彿壓垮了未來,撕心的刺痛貫穿了靈魂。道奇聽著來自背後的冷笑聲,並看著眼前兄弟的笑臉──他知道,丘拜耳已經死了,而且是死在他的心中。

「軍團長,感謝我吧──到天堂跟兒子享受天倫之樂吧。」

刺穿肚子的銳劍讓道奇高佐傻愣,他癡癡地凝視著眼前的兄弟。他作夢也想不到,最親的朋友居然是最致命的殺手,而不是援手。

「不用謝謝我了。」丘拜耳朣中閃爍著光亮,興奮到眉毛高揚:「在你死後我會告訴長官你光榮戰死,接著上任軍團長的人就是我了!」

道奇感覺到靈魂被抽出身體,感受到祈望被打碎。他左掌觸摸著穿身的劍,感受著拉離軀殼的鐵刃,明白到什麼叫做痛,什麼叫又做疼。

灑落的紅液沾染大地,鮮血留在衣服渲染了顏色,比任何顏料都還要深。

「因為你職位大,所以兒子升官快;因為你有地位,所以華茲才能少佐佔中隊長的缺!因為你哥哥是准戒,所以你才能升到高佐。道奇──我等這天等好久了。」

錯愛了一個人,比心死更加的失望,表面是道貌凜然的領袖,實則是憤世妒俗的邪魔。

「為什麼……」

作為人,最後放棄了自己、跳開了希望,我們期待找到澄澈的湖水,但最後等待的只有盡頭的深淵。

他自問,這世界是否還有希望?為何他企盼的天堂只是一場玩笑?

「因為我恨你,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卡了三年的大隊長都升不到軍團長!」

快閃的腿讓道奇倒入滿是腥味的土堆,他睜著眼,看著遠開遠去的兒子,還有背離他的戰友。

天中之下,一邊站在軍道奇這邊的衛騎,另一半是追隨丘拜耳的叛軍,雙方人數相當,卻遲遲不敢開戰相殺。

「只要你們當作沒看到,替我保密,我保證會想盡辦法提拔你們。但是,若是反抗──」

丘拜耳露出尖牙,對方若是不從,唯一下場就是剷除。

正義的小隊長看著軍團長顫抖雙手,他內心的天使跟魔鬼正在進行拉鋸戰。

利狄姆跟伊凡賽兩名少佐騎馬奔馳,以最快的速度席捲突變的戰圈。隨後跟上的靡賽尼亞及威利曼高識則領著五名衛騎亮出兵器進入緊戒狀態。

「這是怎麼回事?」

利狄姆驚訝的看著厭厭一息的軍團長,態度顯得慌張。

「嗚!你們來的正好!軍團長因為害怕畏懼我威脅到他的地位,所以趁著空隙想要暗殺我……我是不得已的,我不得不正當防衛啊!」

面對著丘拜耳真實又誠懇的神情,那充滿情跟曲線的召喚沒有動搖伊凡賽的判斷,接踵而來的是他當機立斷的明志決定。

「強詞奪理!軍團長會是這等膚淺的人嗎!」伊凡賽抽出劍來,然後將劍尖指向惺惺作態的偽善者:「兄弟們,我們一起拿下判賊!」

事跡敗露,假惺惺的丘拜耳看著來殺的正義份子跺腳,隨後咬緊牙關拔劍跟狐群狗黨集合,一同防範左右包夾的英魂。

「你們還是衛騎嗎?你們身為衛騎的尊嚴跟英勇到哪去了!」

一聲震怒的狂嘯,仍無法喚醒眾人的良知,背叛者沒有悔改的意思,無奈的靡賽尼亞高識只好當下處決叛軍。

「啊!」

腐敗的衛騎被靡賽尼亞的劍切過喉嚨,隨後伊凡賽也一劍貫穿叛軍的心臟。

死戰剛起,勢同水火。相殺的衛騎打造了最輝煌的劍舞,沒人留情,雙方殺到天昏地暗,不留生機。

「給我記住,我不會原諒你的。」威利曼高識擋在利狄姆正面前,他們面面相覷,交加的四目有說不完的辛酸:「快帶著孩子去救軍團長。」

利狄姆點頭應准承諾後快馬加鞭,一下子就衝到了道奇高佐身旁。他下了馬,雙手用力壓住傷口,希望能夠阻止血液流出。

「軍團長……」利狄姆看著道奇高佐身旁的華茲,內心無奈,更是憐憫:「怎麼會這樣……」

「利狄姆,你們快逃……丘拜耳殺了阿迪達,你們打不贏丘拜耳的。」

「不,你不會死的,我不准你死!」利狄姆聲音變的吞吐,他不想從今以後只能緬懷著喜歡罵他白癡的大家長:「我還沒成為最優秀的衛騎給你看……所以……」

須臾消逝,道奇轉著頭看著逝去的兒子,目光逐漸喪失了光影,英雄所擁有的生氣快速流逝。

「站起來,利狄姆。」

「我不懂……身為軍團長大可留在陣營驗收成果,為何要選擇親自領隊?這不是很危險嗎!」

利狄姆心中的疑惑禁錮了他肢體,滴落的淚水拘束了他理智。道奇閉上眼睛、露著笑容,感受著來自利狄姆雙手的溫度流下眼淚。

「士氣來自領導者的領導,我若不成為表率──還有誰可以率領他們走向光明跟凱旋?」

保家衛國,志節為萬世之業,道奇以自身作為榜樣。他的精神看在別人眼裡是愚昧,看在利狄姆眼中卻是英主,是無可替代的尊賢。

「告知大家真相……利狄姆。」

聽著道奇最後的寄託,利狄姆緊握道奇失溫的手碰觸兒子,並讓他們的手扣在一起,永不放開。

「軍團長……不……」

英主在末路中淌血,他崇高的英魂已不健在。

他們曾相信過希望,曾眺望過夢想,但最後卻逐漸遺忘,直到忘記了自己的姓名。

為何歷史會寫下這樣的結局?汩汩流下地淚光訴說了最辛酸的絕望。

闃寂之中,利狄姆捨起道奇身旁的戰槍緊緊握住。

「丘拜耳!」

利狄姆拿著戰槍切入戰線支援華茲少佐。敗勢以定,在他來援之時,華茲少佐已經中了丘拜耳高佐一劍,肩膀留下的劍痕正緩慢竄著鮮紅,實力上的差距迫使華茲少佐節節退敗。
利狄姆將戰槍當作劍揮砍,詭異的攻擊方式搞得丘拜耳一時混亂,並讓華茲少佐抽控砍了丘拜耳一劍。

「可惡!」

丘拜耳憤怒的刀刃落在華茲少佐的劍鋒,強大的力量逼迫勇者倒退。

「華茲,退下!」

利狄姆拿槍打退萬惡的劍,並讓華茲少佐趁機退出戰圈。這時揮劍而來的丘拜耳惺紅了眼,毫無預警的將利狄姆壓下馬,還順便一劍砍死戰馬。

威猛無比的丘拜耳曾在騎士官校創下打敗老師的紀錄,他的劍技在軍團之中被稱為死神之劍,利狄姆心知對手強大,所以不敢正面衝突,採取防禦姿態迎戰魔鬼,試圖找出破綻。

「利狄姆,你不只是個白痴!還是個我劍下的肥料!」

丘拜耳快速的拿劍刺向利狄姆,因為攻擊來的太快,利狄姆來不及迴避被劃傷了右肩,隨後又被丘拜耳揮落一堆髮絲。

「誰是肥料?你在說你嗎?」

利狄姆毫無預警的改變戰鬥姿態,原本亂無章法的槍術回歸正常,並使用最精湛的槍法旋轉戰槍,劇變的攻勢讓丘拜耳頓時受限,隨後換他被利狄姆打下戰馬。

「媽的,你在亂砍些什麼!亂七八糟!」

憤怒的丘拜耳迅速刺向利狄姆,激烈的亂劍砍的利狄姆左躲右閃,根本沒有機會反擊,只能任人宰割。正當利狄姆被逼向絕路的時候,背後來援的靡賽尼亞高識出劍制止丘拜耳,並讓利狄姆找到機會出擊。

「賠命來,背叛者!」

轉眼剎那,利狄姆舞動長槍桶了丘拜耳大腿,靡賽尼亞也砍了丘拜耳一刀,但是強硬的他也賞了靡賽尼亞一劍。

「唔……」

刺穿肩膀的劍讓靡賽尼亞留著冷汗,動作頓時遲鈍。丘拜耳看到機會一來,左手拔出另隻隻劍再朝利狄姆揮一刀,隨後放棄了插在靡賽尼亞身上的劍逃命。

「休想逃!」

僥倖逃過劈砍了利狄姆火速舞槍,搞得受創的丘拜耳難以脫身,只能落在原地跟對手不停纏鬥,沒完沒了。

「利狄姆,撐住!」

威利曼高識看到靡賽尼亞重傷後馬上前來支援死鬥的利狄姆,二對一的接力賽幾乎讓丘拜耳將近崩潰。

「我給退下!你們這些飯桶!」將近崩潰的丘拜耳眼珠滿是血絲,並讓最致命的劍尖打下利狄姆的戰槍,隨後又一劍刺進威利曼高識的腹部:「快死呀!」

威利曼高識左手捉著劍不放,右手也拿著劍插向丘拜耳腹部,誰知丘拜耳更凶狠,兇猛的右拳不停的落在威利曼的臉上,打到他又是鼻血又是汗水。

「快死啊!快啊!」

丘拜耳徹底發瘋,無敵的神力讓他不停揮拳,不顧身上傷勢將打的威利曼渾身是傷,汗水亂噴。

「呃……啊……」

正當威利曼準備倒下之時,利狄姆捨起戰槍插入丘拜耳的心臟,瞬間爆發出劇烈的慘叫。

「啊──」

丘拜耳驚人的暴喝足以陣破耳膜,相當的悽慘。最後一拳,落在利狄姆的臉上,威猛的拳力讓他嘴角流血。

「再見了,丘拜耳!」

利狄姆緊捉著戰槍不放,使出最後的氣力猛烈前推,直接將對手的心房開出一個洞。

最後的時間中,丘拜耳茫然的看著利狄姆,那如鉛沉重的軀殼沒有意識,也沒有知覺,只有血不停的從傷口湧出,直到瞳孔失去反光才頭顱一墜倒下。

戰槍及鐵劍相輔相成,勇士們同心一德、協力一致,最後終於奪走了魔王的性命,但是他們卻笑不出來。

靡賽尼亞高識看著丘拜耳的屍體搖頭,然後黯然跪倒。伊凡賽少佐捉住重傷的威利曼仰望戰場,人們都幾乎戰死,只剩下六名弟兄還活著。

「呼……」

利狄姆拔出染血的戰槍,然後跪倒喘氣,他的神情看不到勝利,唯有報仇欣慰在鼓勵他挺起頭來。

留下的人企盼著天空,想明白什麼才是未來、什麼是才是結局。到了現在,他們才領悟到是家,而非榮譽。



戰事當日,指揮官‧格蘭森准戒領著剩餘四支軍團到達戰場,四千八百人的兵力迅速打掃了盜匪集團,將他們逼出了普羅扉斯國境。

從此,人數折損一半的盜匪集團不再出沒普羅扉斯。

遠離的戰場,不再是勇士的最後依歸。潔白的墓紀,述說著勇者們的生平還有功績,以及永垂不朽的潔操。

美麗的歌誦開始高昂,離開的人被訴說著不凡,強調著偉大。

惺惺相惜的衛騎們換上白色衣物整齊排列,一起看著道奇高佐的墓碑,心中充滿了悼念。

利狄姆、伊凡賽、靡賽尼亞、威利曼四人看著大家的歸所,隨後副軍團長丹尼爾帶著中隊長奧亨、霍勒威前來追悼,克拉利中佐跟夏恩少佐則引導了指揮官‧格蘭森准戒來到此處。

「道奇是我的親弟弟,我們出生遮民,從基識一路爬到少佐,之後經過更多的努力才擁有今天的地位。」

格蘭森准戒在親道奇的墓前跪下,並且獻上白花,副軍團長也領導著眾人向死者致敬,場面無比的安寧,毫無悲傷。

「整整四十年的時間,我跟道奇奉獻了生命的一切成全這未了的事業,為了就是擁有更好的生活跟寄望。」

格蘭森准戒將弟弟臂章放在墳前,隨後又將他兒子的臂章放在旁邊的墓──他們父子縱使辭世,依然心手相連,沒有離開過彼此。

「你答應過我要我們一起回來喝酒的。道奇,為什麼你要失信?」副軍團長丹尼爾手中拿著酒,自己喝了一口後將酒倒一些在了墓上:「來,甘杯。」

「軍團長,無論未來如何,我仍然是你的弟兄。」

大隊長克拉利接起酒瓶喝了一口,隨後陸續將酒傳給了其他兄弟暢飲,共同為最敬愛的大家長送行。

「別自責了,皇族少爺。」夏恩少佐精神奕奕的走到利狄姆旁邊,他這次不再嘲諷他,而是選擇接納他:「你斬除了判賊,軍團長的英靈勢必微笑。」

「謝謝你們的支持。」

利狄姆望著夏恩揉眼,這時霍勒威、奧亨兩名中佐走來與他個別握手。雖然是簡單的動作,卻蘊含著最深刻的情感跟欣慰。

「利狄姆,別再讓軍團長擔心了你了。」

霍勒威中佐面對利狄姆拍肩,溫熱的手掌傳達出最坦白的關懷跟注意。

「是的。」

回覆霍勒威中佐後,利狄姆轉頭看望奧亨中佐,那雙眼神透露著陌生。

「利狄姆,雖然我跟你感情不好,但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軍團長有多關心你。希望你以後自立自強,不管在哪都要想著我們這些兄弟。」

奧亨中佐走向前去擁抱利狄姆,深擁的同時拍打著他背後,傳達出最直接的關愛,豪不作做。

「我知道了。」

利狄姆放開了奧亨,然後看著身前的大隊長克拉利,內心感到非常的緊張。想著想,克拉利面帶微笑來到利狄姆面前,並且伸出手來與他握手示好。

「從今以後,你打算何去何從?」

克拉利望著辭退衛騎的利狄姆,內不只迷惑,更是關心。

「大隊長,我想參選神官。」

聞言,克拉利遲疑的看望在場所有人,想知道大家的反應。副軍團長丹尼爾面目不變,伊凡賽少佐雙眼呆滯,夏恩少佐則發出了笑聲,聲音充滿喜氣。

「你皇族出生,若靠關係的話確實可以當上,利狄姆。」

明明是一個最冷的玩笑,得到的卻是利狄姆最歡喜的笑容。大家都知道,從今以後沒有這麼機會互相嘲笑,所以今天的玩笑可以說是最好的送別禮,縱使剛尬了一點。

「夏恩,我都不是衛騎了,你還是不肯放過我。」

「誰叫你是白痴。」

笑完之後,利狄姆疑問換來了夏恩滾下的眼淚,讓人感到非常辛酸。

「利狄姆,別忘了我們。」

伊凡賽拍了利狄姆的肩膀,誠摯的神情顯出離別的不捨,就連跟利狄姆有仇的靡賽尼亞也面露傷背。

「當然。」

利狄姆看著最好的兄弟伊凡賽,他捨起了自信,並且空手行劍禮。結束後,威利曼快速走到了利狄姆背後伸手扣住脖子。

「大少爺,指揮官想跟你說話,過去吧。」

「我知道了,威利曼。」

所有人都看著利狄姆的背影微笑,想知道他們誨有怎樣的插曲。

格蘭森准戒跟利狄姆一起看著軍團長道奇的墓,過程安靜,神情自然,那放鬆的肢體像風一樣的輕盈。

「利狄姆。」

「是。」

利狄姆凝望著格蘭森准戒,唯有那瞬間時間彷彿回到起點,從未流逝。

「若你想復職,馬上通知大隊長克拉利,我們很歡迎你回來。」

「不用了,我想出去闖蕩一下,並且重新開始。」

格蘭森聽著利狄姆最後的期望,他決定放開雙手,並讓這個未知數自己決定命運。

「利狄姆,既然你無心留著,我不勉強你。但你別忘了,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兄弟。」

聽著,利狄姆奉獻出最後的氣力抱住眼前的人,他有那麼一下子感受到道奇的靈魂仍然健在,而且就在他身旁。

「那你帶回的孩子呢,你打算怎麼辦?他可是異族──梵因戈爾。」

「我堅守跟死者的承諾,會負責扶養長大,並像親哥哥一樣愛護艾歐。」

「利狄姆,你長大了。」

聽到利狄姆信言的副軍團長靠了過來,丹尼爾不只體會到他的成長,更感受到他精神上的堅強。

「這是你們教導有方。」

說著,利狄姆周圍的兄弟都感動到掉淚,伊凡賽少佐還當場哽咽,靡賽尼亞跟威利曼則凍結了身體,唯有啜泣不曾休止,彷彿忘記了仇恨。

利狄姆伴隨著格蘭森准戒抬頭仰望天空,檢視歲月在彼此臉龐所留下的印記。

他們尋找,摸索著奇蹟,探索人生與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