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2月 16, 2011 9:23 am
「少俠，少俠……」
「呃？」一聲聲急急呼喊，教少年心裡怦然。此地竟有人如此看待他，莫不是方才小橋上水池邊的舞拳踢腿都被看進眼裡？
究竟誰看見了？
少年張大眼四下看了看，這座環視一周便可全數瀏覽的藍毘尼園，除了他，別無旁人。到底方才喊聲出自誰口？少年心緒滿是疑惑。
早齋過後，趁著尼園掌理法師還沒來到，少年從進了園後，就如入無人之境，舞他愛舞又毫無章法的拳腳，一下子跳過水池，一下子又在小橋上前翻後翻的練。
不想還是被窺見了。
隆冬的天色在早齋過後仍然帶著濛濛灰，遠望，一切朦朧，可近處這園子裡除了花與樹，和那幾尊石製小沙彌，就再也找不出其他生命體。方才那幾聲「少俠」，少年這時回想起來竟多了幾分詭異。
少年極不放心，再張望四周一回，目光掃過之處依舊掃不出其他人。就在這時，又是一串喊聲：「少俠、少俠……」
被稱作少俠，理應快慰，可這時少年卻無法展顏歡笑，他心裡反是七分心虛：方才不過是花拳繡腿舞弄一番，真正的功夫還要練紮實些，如此就喚他是少俠，莫不是故意譏刺他？
儘管心裡兼有竊喜，但多的是忐忑。想想，何不先裝聾作啞，好一探虛實。
少年目光落在小沙彌前的石桌，石桌上的棋盤引動他躍躍欲試。少年快速落了座，再無暇探究少俠聲源，很快便全神貫注於祺奕之事。
少年自小跟著爺爺學過，稍有幾分棋藝，尋到機會就要找人切磋一番，這節骨眼上，小沙彌這兒正有棋盤，少年一時技癢，便抱拳相邀了。
石桌兩側分別是少年和小沙彌，恍若兩人下著這盤棋。
以前爺爺總說，真正出色的人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一路走來，少年便是朝此目標前進。方才拉了筋，練了拳腳，滿身汗涔涔，正待此刻屏氣凝神，恢復平靜。
起炮，走車，小兵也能立大功。今日顯然棋逢高手，下了一刻鐘仍然陷入僵局，殺不出重圍。少年拍著額，絞盡腦汁，想不出突圍方法。忽然頂上菩提樹沙沙響起，頃刻間飄下一片落葉，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指出了對手的破綻，給了少年一個絕佳提示。少年費神想了半天，欣喜若狂，大叫一聲：「叫吃。」
得意間，仰頭感謝菩提樹的襄助，方能順利尋到對手一個疏失。
少年放穩棋子剛離手，就聽見「抽俥、抽俥」聲如雷，響徹整個藍毘尼園。
「呃？」
少年直盯著對面的小沙彌，納悶他幾時張口說話了？少年再審視一下棋局，明明還是前一秒的局勢，對手的車、或馬，或炮，都還在剛剛的守備位置，五個黑卒連楚河漢界都還沒越過，要想抽他的車，簡直癡人說夢。
是誰在作怪？難道不懂，古有明訓，觀棋不語真君子？
少年這回更是仔細的四下望了望、巡了巡，也沒見著有高人羅列對手身後。這又是誰在虛張聲勢？
少年難免心慌意亂，還在等著對手認輸，或解開他叫吃的僵局，就又是一串「少俠、少俠」喊聲撞進耳裡。少年目光迅速溜轉尼園一圈，還是連一個人影也沒。
少年感覺自己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到底是有人和他鬧著玩？還是真有仇家尋了來？
少年已經慌得六神無主，整座藍毘尼園裡一會兒是少俠喊得急，一會兒是抽車聲聲逼。少年追著聲音找，一顆頭都快轉成麻花捲了。這時，忽然看見一位從尼園外急急入園的女眾，向著水池後的一株大樹喊著「阿娟，你很吵呢，一早就叫個不停，今天周基不能來，就我來打掃尼園啦！」
少年有點糊塗，隨著女眾將視線移向上方，這才發現茂密枝葉間有個鳥籠，原來觀看他下棋的是一隻鳥，一隻饒舌的鳥。
少年頓時感覺煞是好笑，「抽車」？「周基」？原來是自己聽得迷糊，自己嚇著自己。
少年再一轉念，這鳥雖是聒噪，卻也識人，知道稱他「少俠」。少俠合該行俠仗義，他不就是等著來幫師父整理尼園的嗎？
正當少年樂得輕飄飄要上前幫著作務時，迎面而來一位尼師交代先前進園整理的女眾。「邵霞，石桌、石椅、石雕小沙彌都請妳擦拭一下。還有那隻九官鳥，記得給牠多喝水，免得牠吵人。」
啊，原來是「邵霞」，不是「少俠」。
少年苦笑甩甩頭，唉，當個小義工，不需武功高強吧？
本文刊登於99/06/25
國語日報少年文藝版
「呃？」一聲聲急急呼喊，教少年心裡怦然。此地竟有人如此看待他，莫不是方才小橋上水池邊的舞拳踢腿都被看進眼裡？
究竟誰看見了？
少年張大眼四下看了看，這座環視一周便可全數瀏覽的藍毘尼園，除了他，別無旁人。到底方才喊聲出自誰口？少年心緒滿是疑惑。
早齋過後，趁著尼園掌理法師還沒來到，少年從進了園後，就如入無人之境，舞他愛舞又毫無章法的拳腳，一下子跳過水池，一下子又在小橋上前翻後翻的練。
不想還是被窺見了。
隆冬的天色在早齋過後仍然帶著濛濛灰，遠望，一切朦朧，可近處這園子裡除了花與樹，和那幾尊石製小沙彌，就再也找不出其他生命體。方才那幾聲「少俠」，少年這時回想起來竟多了幾分詭異。
少年極不放心，再張望四周一回，目光掃過之處依舊掃不出其他人。就在這時，又是一串喊聲：「少俠、少俠……」
被稱作少俠，理應快慰，可這時少年卻無法展顏歡笑，他心裡反是七分心虛：方才不過是花拳繡腿舞弄一番，真正的功夫還要練紮實些，如此就喚他是少俠，莫不是故意譏刺他？
儘管心裡兼有竊喜，但多的是忐忑。想想，何不先裝聾作啞，好一探虛實。
少年目光落在小沙彌前的石桌，石桌上的棋盤引動他躍躍欲試。少年快速落了座，再無暇探究少俠聲源，很快便全神貫注於祺奕之事。
少年自小跟著爺爺學過，稍有幾分棋藝，尋到機會就要找人切磋一番，這節骨眼上，小沙彌這兒正有棋盤，少年一時技癢，便抱拳相邀了。
石桌兩側分別是少年和小沙彌，恍若兩人下著這盤棋。
以前爺爺總說，真正出色的人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一路走來，少年便是朝此目標前進。方才拉了筋，練了拳腳，滿身汗涔涔，正待此刻屏氣凝神，恢復平靜。
起炮，走車，小兵也能立大功。今日顯然棋逢高手，下了一刻鐘仍然陷入僵局，殺不出重圍。少年拍著額，絞盡腦汁，想不出突圍方法。忽然頂上菩提樹沙沙響起，頃刻間飄下一片落葉，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指出了對手的破綻，給了少年一個絕佳提示。少年費神想了半天，欣喜若狂，大叫一聲：「叫吃。」
得意間，仰頭感謝菩提樹的襄助，方能順利尋到對手一個疏失。
少年放穩棋子剛離手，就聽見「抽俥、抽俥」聲如雷，響徹整個藍毘尼園。
「呃？」
少年直盯著對面的小沙彌，納悶他幾時張口說話了？少年再審視一下棋局，明明還是前一秒的局勢，對手的車、或馬，或炮，都還在剛剛的守備位置，五個黑卒連楚河漢界都還沒越過，要想抽他的車，簡直癡人說夢。
是誰在作怪？難道不懂，古有明訓，觀棋不語真君子？
少年這回更是仔細的四下望了望、巡了巡，也沒見著有高人羅列對手身後。這又是誰在虛張聲勢？
少年難免心慌意亂，還在等著對手認輸，或解開他叫吃的僵局，就又是一串「少俠、少俠」喊聲撞進耳裡。少年目光迅速溜轉尼園一圈，還是連一個人影也沒。
少年感覺自己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到底是有人和他鬧著玩？還是真有仇家尋了來？
少年已經慌得六神無主，整座藍毘尼園裡一會兒是少俠喊得急，一會兒是抽車聲聲逼。少年追著聲音找，一顆頭都快轉成麻花捲了。這時，忽然看見一位從尼園外急急入園的女眾，向著水池後的一株大樹喊著「阿娟，你很吵呢，一早就叫個不停，今天周基不能來，就我來打掃尼園啦！」
少年有點糊塗，隨著女眾將視線移向上方，這才發現茂密枝葉間有個鳥籠，原來觀看他下棋的是一隻鳥，一隻饒舌的鳥。
少年頓時感覺煞是好笑，「抽車」？「周基」？原來是自己聽得迷糊，自己嚇著自己。
少年再一轉念，這鳥雖是聒噪，卻也識人，知道稱他「少俠」。少俠合該行俠仗義，他不就是等著來幫師父整理尼園的嗎？
正當少年樂得輕飄飄要上前幫著作務時，迎面而來一位尼師交代先前進園整理的女眾。「邵霞，石桌、石椅、石雕小沙彌都請妳擦拭一下。還有那隻九官鳥，記得給牠多喝水，免得牠吵人。」
啊，原來是「邵霞」，不是「少俠」。
少年苦笑甩甩頭，唉，當個小義工，不需武功高強吧？
本文刊登於99/06/25
國語日報少年文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