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率直的堅忍】



地之神殿聖堂景緻依舊,多變的彩光讓沉寂的空間多出的活力。人們,看遍歷史的日出及日落,心中的依戀,依舊是黎明前的晚霞。瞬間的鳥鳴以及沉寂,拉起了黎明所賦予的生機,敞開序幕。

聖堂上,哈其瓦牽著冰之神官的小手不停躍動,笨拙的身影跟隨著哈其瓦移動,不時就腳採腳,隨著時間哈其瓦臉上增添了越來越多無奈,連他自己的舞姿也變得笨手笨腳起來。佛蕾妮傑西卡一旁盼望,看了一下傑西卡率先遮眼,緊接而來的是唉聲跟嘆氣,佛蕾妮則是單純觀察,沉靜的目光窺視不太多情感跟思維,偶而會眨一下眼。

一個月後皇宮就要招開一場盛會,這將會邀約六大神殿神官親臨,為了做好準備哈其瓦不得不費心準備,賣力教導沒有任何跳舞經驗的愛露締,何況他還要教會神官獨立主持會議以及駕馭神器,問題是時間過了這麼久依然毫無起色,這難題令他氣餒,急需排解。

數百雙眼睛同時看著舞台的主角,沒人會感到羨幕,所有人只是替哈其瓦感到哀悼,祈禱著那天到來不要出包,不然就要鬧笑話了。

伊修格爾來到了聖堂門旁偷偷觀望成果,遲遲未踏入裡面,裡面數百多人沒有一個察覺到他,唯有佛蕾妮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的蹤跡,並且以眼神提示傑西卡這個重要訊息,在傑西卡回頭看到伊修格爾便露出了得意的詭笑。

伊修格爾似乎是心知不妙,這個變化讓他立即轉身逃脫現場,但是他一迴轉就出現十多名聖騎士擋住他的逃生要道,緊接著是哈其瓦帶著愛露締來到他正面前,老者的表情嚴肅,悄悄的回收雙臂至腰後,面具上無法領會到心思跟想法。

「年輕人,我就知道你夠意思,神官就麻煩您了。」

哈其瓦拍肩,隨後悠閒的率領著阻路的聖騎士離開聖堂,緊接著佛蕾妮則靠到伊修格爾直視他。雙方持續互望,無聲無息,直到佛蕾妮忽然綻放微笑後伊修格爾才下意識緊繃心臟,再來又是傑西卡的一搭一唱神功,這次的笑容十分璀璨,猶如風春淋浴。

「年輕人,我就知道你夠意思,神官就麻煩您了。」

音惻惻的嗓音傳入耳內,刺激著每條神經,這句徹底模仿前者的被講得鏗鏘有力,質量充滿曲線,隨後佛蕾妮跟傑西卡就趕緊跟著哈其瓦逃命路口走去,邁向偉大的前程,留著不知所錯的伊修格爾神色一整,回首凝視痴望著他的愛露締。

「哥哥,你要陪我跳舞嗎?」

「嗯──沒錯。」

伊修格爾將目光偏向左側,避免眸子跟愛露締相投,隨後拉起愛露締的雙手走向聖堂中央,時間不長不短,剩下留下來觀望的約有八十餘人,各個神情專注的看的他們,等待相差三十公分的兩名舞者飛舞,但結果卻是等不到任何變化。

「第一次跳舞嗎?」

伊修格爾看著愛露締顫抖的兩腿,神色忽然澹然。

「嗯。」

「沒關係,我教妳。」

伊修格爾捉起女孩的兩手呈現起舞式,一股莫名的吸力讓愛露締貼近他寬厚的心口,流出了深刻而銘心的暖意。

「我說過了,我會保護妳。」

閉上的雙瞳隱藏了內心埋沒的信息,每份心意都是無比的莊重,愛露締休止了顫抖的身軀,接著兩人躍出了優美的旋律。



莫威曼周圍聚集了一群僕人跟士兵,周圍喧鬧,吵得地板蠢蠢欲動,有的人笑,有的人驚,莫威曼滿口無度的嘴巴擁有說不完的八卦跟笑話,就算繫上拉鍊也無法讓他住嘴。旁邊發呆的達德薩奇已經習慣了夥伴的壞毛病,甚至擔憂嘴巴濺的莫威曼當信使會不會讓密情外洩?顯然這是直得思考的問題。

「你們知道他被抓包之後怎麼了嗎!」

莫威曼激勵般的問號勾起了群眾堆擠,各個都想在第一知道大新聞,能夠一睹他人的秘密隱私似乎有快感,比吸毒還過癮,每個人都爭先恐後的向前擠。

「怎麼樣了!」

「他呀,反過來被脅迫呀,每天都被勒索,不然就把他上過的女人名單全說出去!還好他聰明不當副聖戰長了火速請辭!」

「哇,有這種事情呀!」

大消息造成了轟動,震央傳來了龐大的震動,旁邊經過的兩名女僕一知情馬上遮著逃跑,她們倉皇的腳步在歡笑中遭到掩蓋,結果眾人的笑臉還在圍繞在莫威曼的身旁,他那得意而自滿的燦笑成了受害者的惡夢。

達德薩奇很想跟莫威曼弄清楚關係,免的哪天被莫威曼拖下水而死得不明不白。不久後宴會散了,他一看到莫威曼凱旋而歸到他面前就知道自己遭殃了,他必須要有面對莫威曼魔音傳腦的覺悟。

「好兄弟!我跟你說喔!」

標準的廢話前開場白,接下來達德薩奇從頭到左耳進、右耳出,眼睛看著他一邊唱和,其實根本不想管他,心早就跑掉了,並且盤算著要怎樣脫離困境。

「還有喔,那是啊──」

莫威曼說一半忽然轉頭,似乎在確定背後沒有人偷聽,免得歷史又向上次那樣重演,這是他習慣性的反射動作,有趣的是雷之神官根本不在雷之神殿,神官他到現在還是在火之神殿。

「唉,太好了!」莫威曼轉過頭來臉上竟是錯愕,並且東張西望,像在搜索目標:「咦!人呢!達德薩奇,我的好兄弟──你跑去哪啦!」

莫威曼的渴望正在呼喊,最後在失望中落幕。

長廊伴隨著穩定的跟隨餘響,大道上重複著一樣的景緻,一模一樣的壁紋跟聖騎士石像,艾歐持續前進,目標是聖戰長的出沒地‧大廳。達德薩奇一直跟著艾歐,現在的他有點性別錯亂的傾向,完全不了自己了眼睛是否瞎了,因為他前面的艾歐每次登場的穿著都不同,男女裝扮近乎隨機,亂變一通,目前艾歐的穿著是以往純黑的輔佐長袍,辨識性極高,幾乎每個人一看就知道是誰。

「你怎麼沒在穿以前的洋裝?」

「你喜歡?那我送你吧。」

達德薩奇憋了好久的疑問被無情的解答冷漠,表情時將僵直,嘴巴幾乎卡位。

「不用了……呵呵。」

發聲不完全的失望冷笑打擊了他的期待,當達德薩奇捉著頭失望之時已經穿越了長道,葛利茲跟以前一樣正批閱著大量公文,這次還載著灰色小眼鏡,固定勾連著一條鎖鏈防止滑落,設計非常精心。

「啊,艾歐!你來的正好……老頭我快眼花了,旁邊的公文幫我看一下好嗎?」

「好,可以。」

輔佐跟聖戰長的詭異組合恢復以往,繼續看著公文內容一邊說話,達德薩奇只能一邊坐著暈頭轉向,那些公文看到就怕,雖然只是看一便蓋印章而已,但是數量實在太多了,雷之神殿每星期固定核定公文一次,一累積就接近百張,光看就覺得頭痛。

「習慣了嗎?艾歐。」

滿臉皺紋的葛利茲浮出笑容。

「習慣什麼?」

艾歐頭都沒轉就回答,手邊的工作依然再繼續。

「沒什麼……對了,之前你找我說的事情我已經處理了,文書應該送到利狄姆那了。這件事情不得了,要是下次又遇到……」

「當然是殺了他。」

腦袋根本沒在思考,那是直覺性的反應,葛利茲聽到目瞪口呆,達德薩奇雖然搞不太清楚狀況卻也受到驚嚇,艾歐說話實在太驚人了,簡直語驚四座。

「聖戰長,你們在說什麼呀?」

「對了,你還不知道,我跟你講,記得別散佈喔。」

葛利茲在達德薩奇耳旁說了一些秘密話後達德薩奇身體立即生硬,瞳孔緊縮。

「離譜,這種事情讓大家知道神殿會大亂的。」

達德薩奇咬緊牙關,他萬猜千測也預料不到有這種事情,要是莫威曼知情一定會大肆宣傳,屆時神殿必定內部大亂,難以收拾。

「你說出去我就殺了你。」

艾歐回頭狠狠地鄧了達德薩奇一眼,濃厚的殺氣渲染了他全身每個細胞,無意識地清喉嚨。聖戰長聽到則是有點驚慌地望著艾歐,隨後在她前面蹲了下來伸手碰觸她一下鼻子,臉名非常的憂鬱。

「不能這樣說話知道嗎?以後衣服也隨便穿,好不好?先向達德薩奇道歉,你嚇到他了。」

「抱歉,是我言出不遜。」

艾歐的眼神依然沒有收斂,說出來的話跟根本不符合情境,外人根本感受不到誠意,讓人覺得非常的隨便。

「妳!」

以往溫文爾雅的聖戰長表情劇變,變動的性情迫使他大聲叫罵,艾歐目光忽然空洞,她是第一次聽到他罵人,而且響不到這麼的可怕,簡直震破的耳膜,驚人的分貝數就算是利狄姆聽到也要敗服不敢頂撞聖戰長半句話。

「葛利茲老爺,我沒放在心上。」

葛利茲沒聽進達德薩奇的任何解釋,凶悍的神態跟犀利的眼神仍然注視著低頭著艾歐,不知道靜止了多久艾歐才吐出一句歉言,但是比起歉言,聽起來比較像怨言。

「對不起,是我錯了。達德薩奇。」

回想艾歐開口閉口就是這麼驚悚的字眼,達德薩奇對她的背景深感好奇,大家都知道她是輔佐,問題是沒人明白是怎麼當上輔佐的,唯一的線索只有利狄姆成為神官之前在騎士團服務,當時利狄姆指是一名小隊長,看來一切跟那時候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甚至有段凡人無法想像的淵源,他是這麼猜測的。

葛利茲性情恢復以往,面容是那麼的恩雅、那麼的溫馴,達德薩奇真是開了眼界,這是人生第一次看到聖戰長變臉,以往明明跟誰都能談笑風生,完全感受不到身分上的差異,今天他竟然會忽然變臉,嚇到讓人內心顫抖。

「這才對嘛,以後別這樣說話了,別讓利狄姆擔心。」

艾歐抬頭提筆,挺著身體繼續工作,葛利茲的話似乎都謹記在內心,達德薩奇不清楚他們上官適怎麼相處的,但他知道情勢明顯偏向葛利茲,簡直一面倒。論輩分,除了監察官外,利狄姆也要正視他的存在,不容褻瀆跟輕忽。要是再看到聖戰長發火一次,往後他就沒精采了,縱使葛利茲本來就是直得尊敬的好先生。

「抱歉,是我管教不周,太放任才會教育的不好……」

「沒關係,沒什麼啦,畢竟她才幾歲,哪會懂太多人生哲理,大家會期待改變。」

達德薩奇偷偷摸摸的繞到葛利茲耳旁呢喃,似乎畏懼有所風聲外洩,這可愛的動作讓葛利茲會心一笑,不明白他在擔心什麼,鬼鬼祟祟的,簡直前怕虎後怕狼。

「加油,要成為配得上聖騎士的英勇戰士。」

前後句的銜接十分詭異,褒貶不明的話讓達德薩奇有了更多思考空間,有時候真的很地自己的零脾氣感到歡喜,情緒化指數創新低,無變化,反應永遠都是那麼遲鈍,別人怎麼笑他都沒感覺,反而讓人無計可施,無法激怒他,以致起初忌妒他的聖騎士都不理他了,反而向他好聲好氣。

「我也學學公文好了,你們看起來很累。」

不知道是突然發悟還是覺醒,這話讓面前兩人傻愣,目光都從原本的書桌轉移到他呆滯的四肢跟五官。

「好,我教你。」

葛利茲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剛才他之所以猶豫是因為公文的審核權在上官的身上,其他人都沒資格,就如利狄姆特增的一條遊戲規則──狗與濺人、莫威曼禁止閱讀公文。

「來我旁邊坐下。」

「喔喔!太屌了,好像變成長官一樣,哈!」

達德薩奇自得地傻笑,像小孩子一樣純真的笑顏吸引了聖戰長一直緊盯,等到他注意到時才發現艾歐也在注意,那雙水波般寧靜的眼眸找不到凶悍,與剛才那樣狠毒的目光相比簡直天差地遠。

「好好學,你做的好話神官也許會把你調職。」

聖戰長這翻話沒勾起他的興趣,但微笑依舊放在艾歐身上,他們彼此不知是否結仇,一直瞪著對方看,寓意不明,最後艾歐回頭工作,達德薩奇依然像笨蛋似的傻笑。



安傑爾的私人臥室空無一人,利地亞基斯觀望房間許久似乎面臨了重大困擾,面色瞬間黯然,凜冽眼神找不到以往的恩慈,只有殘酷。

「是時候了。」

鮮紅的袖子掠過眼簾,掃蕩時空,將存在帶離了世界。

狹小的空間找不到太多的樂趣,安傑爾坐在病床上看著窗外,來自花花世界的風景跟空氣激盪了他的視野,這是自己所擁有的寶物,只是有人來到這裡之後就與外部斷絕,再也沒有離開過神殿,這是怎麼回事?他想了解答案。

養傷過程順利,傷勢恢復的很快,但他到現在還是沒跟傳聞中的劍聖見過,利提諾亞也只是略有聽聞罷了,謠傳劍聖正等待著安傑爾傷癒,所有人都知道安傑爾有福氣成為他的學生,所有人看待他的眼光都有明顯的改變。

「安傑爾,無聊死了。」

心緒不寧的利提諾亞瘋狂遮嘴打哈欠,並盤腿坐在地上。

「不曉得亞莉安跟艾雯娜現在怎樣。」

安傑爾一句點醒現實,利提諾亞很重視他那氾濫的憐憫之心,正是太有正義感才會害他自己受傷,所幸經過昨天的治療傷勢超速復原。

據他所了解,當天藥師所用的藥草是皇室祕藥,價格高昂又採取困難,這種藥物可以煉製成任何藥水跟藥草,是種對身體負擔很輕微的強效再生藥劑,想必是利地亞基斯自己給予藥師要求使用,不難別無可能,這事情全神殿也只有他知情。

「先養傷要緊,不然這樣的你誰都幫不上喔。」

「我好非常多了,你看看。」

安傑爾跳下床活動筋骨,開始進行以往練劍前的基本活動,是個簡單的健身操,專門用來鍛鍊身體的柔軟度避免扭傷。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利提諾亞只看到安傑爾又碰又跳,持續製造噪音,幾乎什麼誇張的動作都可以進行的很流暢,這種恢復速度除了怪物可以形容以外,他再也想不到別的形容詞了。

「好了,去找潔緹雅跟茉希菲妮吧。」

表現活躍的安傑爾抽身離床,利提諾亞見到後立即跟上與之平行。兩人走在一起,其他床位的病人看到昨天才重傷入場的大人物今天就生龍活虎都傻愣了下來,有的人楺眼睛,甚至有人驚慌的甩頭,對這滑稽的畫面深感質疑。

「先生,您要外出了嗎?」

一雙手按住安傑爾肩膀,這是昨天的那位藥師,他滿懷期待的眼神正在泛動,非常在乎眼前這人的身心狀況,全身傷下給予人舒暢而優雅的氣息。他是有點中性的男人,後髮留到肩膀,模樣非常迷人。

「你好,昨天多謝你療傷了,感激不盡。」

安傑爾激動的緊握對方手掌,強盛的激情傳導到了他內心,這份謝意深刻的感動到了他,臉上浮出了愉快的喜悅。

「才沒呢,這是我的份內職務。」

個性單純的藥師眼眸閃耀著光芒,如陽光般溫暖的盛情激勵了一旁看戲的利提諾亞,他總覺得安傑爾跟那藥師很像,都是樂天派的超級傻瓜,讓他不知該喜該悲。

「啊,對了!利地亞基斯交代我告訴你康復後去找他,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快去吧!」

「多謝!現在就去。」

雙方一路揮手道別,彼此目送雙方,離開門口之前都一執維持著這個動作,連面容上的歡喜都還能感受到,那藥師性格很接近安傑爾。利提諾亞對這際遇感到意外,因為神殿要找到這種人十分稀罕,若能跟他成為朋友自然是好事。可惜的是,對方畢竟是國家聘請的藥師,他只要在自己工作崗位負照顧病患責就行了,不需要跟太多人接觸,雖然他要面對邁爾卑斯製造出來的傷患。

安傑爾與利提諾亞邁向空闊的長廊,路途上不見人影,寬宏的景觀十分清幽,明亮的光線照耀地面反射出清楚輝煌的光澤,令人目眩神迷。雙方沒有對話,移動卻依然進行,缺乏互動的空檔讓安傑爾感到不舒適,因為依照利提諾亞的個性絕對會主動發起話題,但這次卻沒有,看到他沉沒,反而讓安傑爾覺得鋒芒外露。

「你看著我是希望我說些什麼嗎?」

一語點醒安傑爾,說出意外的利提諾亞早就看破他的心意,一舉一動都掌握的十分清楚,毫無遺漏,驚人的洞察力讓人由心生恐。安傑爾不知道眼前的這人還是不是利提諾亞,深沉神眸宛如殘酷的利地亞基斯,聖嚴無懼,任誰都要望而生畏。

「利提諾亞?你好像變個人似的……」

安傑爾迅速調整狀態,呼口氣後變得精神抖擻,眼神閃爍著光芒。

「安傑爾,是啊,你真的什麼感覺都沒有?」

一向洞燭先機的利提諾亞再度發出疑問,這次安傑爾沒有給予回覆,單純用著認真且投入的神情注視他,此刻時光終於靜止。

「你不絕得詭異嗎?神器任主如果有這麼嚴苛,不就間接代表神官們都是一等一的人物,而且可以自由使用神器的力量,既然這樣,為何什麼都不懂得茉希菲妮成為了神官?她有這個資格嗎?就我考察,歷史流傳的數據表示五百年來九成神官都能使用神器,問題是我們都知道能只用神器的人比例不到一半。」

讓人頭疼的長篇大論刺激了安傑爾思考,平靜的海腦忽然泛起波紋,這時他才加快了心跳提出一項假定。

「喔!你的意思是這些數據有衝突,不合理吧。」

聞言,利提諾亞露出強悍的笑容,眼眸內搜尋不到任何笑意,宛如專斷獨裁暴君特有的凶悍,讓人震撼,利提諾亞讓安傑爾下意識清了幾次喉嚨。

「五成人可以使用神器只是官說的數據,感覺這只是用來圓歷代神官都能使用神器的謊言,單純是為了讓人以為神官上任有經過認主的程序,就差在過程從來沒公開過。況且認過程要選出潔操高尚的傑出人選,又要確認這些人可以使用神器且不作亂、服從國家,仔細想想這個程序真的有點誇張,這世界上有多人符合這要求?」

又是提問,安傑爾知道利提諾亞提出這些疑問有所用意,他意識即刻反應,甚至行動超越了思考,思維還尚未運作答案就已經脫口而出。

「標準太苛刻了,有這種人真的不太可能,我也很好奇神官究竟是怎樣選的。」

「好,接下來是我猜的,如果神官參賽者有七成都有惡意,每個人都要跟神器接觸來測試是否能引發力量,我相信普羅菲斯五百年前就不該存在了。」

利提諾亞強勢進擊豪不留情的激盪神志,安傑爾嘴唇稍微耽擱幾秒,隨後釋出了實際解答。

「你是說他們把國家毀了?」

「是的,你想想,如果擁有了神器的力量就無敵了,為什麼神官還要乖乖的聽教皇每句話?他們大可利用神器把會場拆了,並用自己的力量創作一個王國。」

利提諾亞金口語驚四座,這一連串的推論只讓安傑爾對人性的美夢破碎,言詞變的吞吞吐吐,發音不清。

「確實……這個風險是存在的,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壞啦!你想強調的應該是該怎麼過濾才能確證跟神器接觸的候選人可以信賴吧。」

安傑爾想確認事情的真相,因為利提諾亞的想法勾動了他心房,這是與他們息息相關的大事。

「對,成為神官最基本的要件在於候選人本身品格修養的境界要到,因此歷代神官參選人都有一定的歲月跟經歷,除了這條件還要保證此人決不變心。是非難辨、正邪錯綜,上官永遠無法拿道德來測驗一個人的標準。簡單說,就是選舉過程不能讓候選人接觸神器,問題是那樣的話就不能保證神官能用神器,這樣過去九成神官能用神器的數據也不合理。」

「利提諾亞,你說那些數據都是假的,是謊言,單純是為了隱藏一些不為人知真相所刻意散佈的消息?其實所有神官中只有少數人能用神器,全都能用神器只是用來嚇別的國家用的。」

「不能這樣說,如果所有神官都不能用神器都是真的該怎麼辦?別人打過來不就糗了?而且多年前出戰的神官幾乎每個都能用神器呀。」

利提諾亞駁回安傑爾的猜測,此時的他眼神已經瑞例如刃,沸騰的心思隨時都會覺醒散發強烈的鋒芒。

「難道神器根本不會選人──誰都可以拿?」

雙腿休止,平行的彼此瞳中映出雙方的神態,一人無恙,一人驚悚,利提諾亞看著根本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安傑爾,內心深感憂鬱。安傑爾明白利提諾亞到現在才告訴他這件事是因為過往他的無法承受,所以才選擇他成長之後傳達,這代表著神殿內只要任何一人心懷鬼胎都能殺了茉希菲妮搶走神器,並且大開殺戒。

「只要每個人都以為神官都能用神器,而且他們不行,這下子每人就不敢作亂了。所以我猜──那五成人能用神器的數據只是用來將神官選舉的過程合理化,免得有人質疑選舉經過是假的,其實根本沒選,放出假數據還能防弊有心人搶奪神器,這不是一舉數得?」

安傑爾瞬間猛醒,意識到神官選舉存在著龐大的故事跟背景,這裡面究竟還有多少謊言跟虛假他都不曉得,甚至連利地亞基斯這人都如祕門般深墜,永遠看不穿。

「那──若真的根本沒選呢?」

「那就證明了皇室本來就在玩內定,正因為神器誰都能用,所以才要給予有相同歷史跟革命情感的血脈跟侯爵使用,因為使命感、依歸感牽引會讓他們產生共同的羈絆。為何來自貴族、望族、皇族的神官幾不會叛亂,原因就是這個了。但現在的問題在於──茉希菲妮跟水之神殿的羅德不是。」

利提諾亞超凡凜賦,每個細枝末節都被掌控的一清二楚,安傑爾心中暗嘆,隨後黯然神傷,因為利提諾亞暗示了茉希菲妮成為神官的過程有龐大故事。

「安傑爾,你有沒有發現利地亞基斯故意讓我們不跟茉希菲妮見面?我們總是匆匆擦身而過。」

鐘擺在長廊的中段搖擺,龐大的巨鐘正在運作,安傑爾以為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誰知指針才剛邁入第二分鐘,時光進行的異常緩慢,神經也過分緊繃。安傑爾斜眼看著利提諾亞,面目無神,彷彿明白了什麼真相,而且讓人心畏。

「安傑爾,你還記得嗎?以前利地亞基斯曾問過我們茉希菲妮是不是潔緹雅推薦的。」

「有,可是他去問這個到底要做什麼?」

利提諾亞主動提示後安傑爾身感壓力,心跳劇烈,似乎隨時都可能缺氧而窒息。

「你仔細想想,自從那次之後我們是不是連跟姐姐見面的機會都少了,潔緹雅則是根本沒再跟茉希菲妮見過?問題是當初利地亞基斯並沒這跡象……我想核心就在這裡了。」

真相的關鍵環繞在茉希菲妮成為神官本身上,而潔緹雅則是主要誘因,一股強烈的猜疑佔據他的心靈安傑爾,差點吞噬了他。

「大哥──等下利地亞基斯會見你,除非他主動發問,否則你什麼都別說,結束後你再跟我說發生了什麼事情。」

「好,等下我自己進去找利地亞基斯。」

休止的步伐踏入歸途,衝項目標的所在地。

偌大的辦公室只有一人,安傑爾與利提諾亞同進退,門把開到一半利地亞基斯泰然轉身,他還未開口利提諾亞便有了動作──快速到退三步,並且關門。

門把輕合的聲響沒有對巨人造成動搖,但眼神卻剎那犀利,原本要起口的嘴唇馬上封閉,安傑爾看到這舉動便明白利提諾亞的顧忌是正確的,顯然他剛剛打算請利提諾亞出去。

寂靜沒有維持太久,利地亞基斯忽然露出笑容變得熱情起來,同時快步前行,到安傑爾身旁時觸拍了他肩膀,感受不到什麼力量。

「太好了,看到你好起來我真高興。安傑爾,從今以後你就是劍聖的學生了。」

不曉得為何安傑爾對這情緒上的改變感到突兀,封口回神就變個人,究竟哪個人才是真正的利地亞基斯?安傑爾很難相信利地亞基斯找他過來就是為了講這個無關緊要的閒話。

「謝謝你,前輩,不知道亞莉安跟愛雯娜過的怎樣了?」

「放心,我有妥善的處置,希望介入處理能有所改善。」

聽到利地亞基斯的親口許諾,安傑爾立刻感覺心安。

「嗯,那雷之神官還沒走嗎?」

「還沒,先前之事我替他道歉,希望你別太在意。」

肉搏戰的畫面映入腦海,激昂且英勇的身影是誰?未經淬練便無法承續神官的使命,而那就是雷之神官的能力,縱使安傑爾挨打依然不敢忌恨,因為他沒資格。

「我不在意,我也在想他所說的話,其實他真的有自己的道理……那是現在的我所無法體會的。」

「安傑爾,去找聖堂劍聖吧,去更接近答案。」

利地亞基斯眸內的浩盪情感渲染了安傑爾,這時他了解了,眼前的人一直以來都過著非人的生活,這是追求自由子民所區隔開的世界,而他現在唯有踏入。

恢弘的寬門豎立安傑爾跟利提諾亞的面前,利提諾亞將目光放在身旁的利地亞基斯,眼光一亮,大門場開的同時他有了反應,利提諾亞像小孩子一樣耍賴扣住小腿不放,並且瘋狂的大吵大鬧。

「啊──大可惡啦!好久沒看到啊姐們,好煩啊!肚子空空的,餓死了,快生食物出來給我咬呀,大叔,快救我──」

東搖西逛,有完沒完,被拖住腳步的利地亞基斯眼神給予安傑爾暗示,一瞇眼他就理解用意自行進入,剩餘的兩人則沉靜了下來,一語不發。光華照射在神使們身上,亮麗的臉龐看出了真實,眼光竟是比以往更加的犀利致命。

「利地亞基斯,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知道的,天魔。」

誠懇的判斷句換來的是宏亮地輕藐,利提諾亞爬起來後眼神猶如利劍,利地亞基斯見況只是發出愉悅地輕笑。

「呵呵──」

「噢?不管你在打什麼主意,我相信你別有用心。」

「想不到你這麼了解我的苦心,我真是太開心了,不論你是否認同,但這是為了你們好啊。」

「你笑話真難笑。把茉希菲妮跟潔緹雅隔開,這是為了什麼?別神殿的神官又為何可以在這待這麼久?另外,我有偷看祕信──雷之神殿也遭殃了,利狄姆怎麼還不擔心?誇張的是你們居然可以瞞天過海到教皇不知情,我只能說你們這些當監察官跟神官的都不正常。」

面對最極端的疑問,利地亞基斯的反應是漠不關心,置身度外般的悠閒,利提諾亞內心倍感壓力,經過歷史洗鍊的前任神官泰然的異常,面目上真誠的笑顏襲向雙眸。

停止了,不再微笑,嘴唇緩慢的開啟。

「神殿啊,對你們而言確實沒正常過,利提諾亞。」

乍看之下宛如表態,實則為暗示,警告意味濃厚的話語激盪了利提諾亞心靈,他現在才知道神殿不是天堂,而是地獄。

神殿,不存在著道理。

真理,由權責來制定。

「老頭,我親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只有這項要求,可以嗎?」

「可以,我不會將事情做絕,但你不能盤問我,干涉我。」

大門關上了,世界重歸平凡,利提諾亞露出陰險的竊笑,利地亞基斯只對那神情感到枯燥,有些厭煩。

特地找來劍聖培育安傑爾,結果又對茉希菲妮諸多限制,顯然是處處為他們著想,但他的權利跟地位太過矛盾,利提諾亞一直不明白他為何無法約束聖戰長的惡行,那人哪來權能跟堂堂的直系皇族抗衡?不解的問題,唯有未來能給予。

尊嚴的聖堂大門敞開,唯有一人佇立在大門正前方。

安傑爾走到克萊若正前方,注視著劍聖身上威風凜凜的戰甲,內心十分激動,因為傳說中的劍聖就在他的面前。

聖堂大門遲遲未關,一會後十多人陸續走入聖堂內,並且站在距離劍聖兩旁的十公尺外,多雙眼睛注視著他們,此舉讓安傑爾深感沉重。

時光流逝,最後一位走入聖堂的人是邁爾卑斯,他以不削的目光注視著主角安傑爾,一邊著靠著牆壁一邊掃描聖劍的每個角落,似乎有意圖調查劍路。

「劍聖啊劍聖,讓我看看號稱普羅扉斯劍法第一人的威儀吧。」

邁爾卑斯嘴繳勾起冰冷的弧度,角度稍微上揚。

「安傑爾,你為什麼要走入神殿?」

克萊若開口的第一句分量十足,瞬間就震懾了安傑爾的心房,意外的對白讓安傑爾一時不知所措。克萊若面無表情,看似無心過問,伶俐的眼神卻洩漏了當下心情,那是在意。

「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到就進來神殿嗎?安傑爾。」

「是的。」

安傑爾不再猶豫,反射性的硬起頭皮回答,面容十分僵硬。

「你不好奇自己家人為何成為火之神官?」

「咦?劍聖您難道知道些什麼?」

面對克萊若試探性的連續發問,安傑爾這次反應最大,連忙向前一步,動作幅度大增,顯現出深刻的關懷之意。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難道連你自己都不曉得?」

「我不清楚……」

克萊若深刻的提問讓安傑爾瞬間凍結,這舉動讓劍聖面孔浮現憂容。

「這事情我會去問利第亞基斯,安傑爾,希望你從現在開始好好學習。」

「是的!」

克來若轉身看向左側聖騎士,眼神接觸瞬間聖騎士有了動作,兩名聖騎士分別走向克來若跟安傑爾,並將身上的配的聖劍傳給他們。

安傑爾翻轉手上的聖劍,這份質量讓他心跳加倍,讓他不願相信接下來的發展。

「前輩,這樣好嗎?萬一傷到人就不好了。」

「的確,你說的是。」

言止,克來若再度以眼神傳喚左方的聖騎士,穿著聖甲的聖騎士全身金屬護身,但身上的配劍卻有違的常規,居然是一柄木劍。

起初安傑爾還不懂是什麼回事,等到劍聖領取木劍後,這剎那安傑爾一陣壓抑,下巴無意識的抽動。

「好了,這樣就安全了。」

劍聖態度從容面帶微笑,劇烈的壓迫感讓安傑爾渾身顫慄,連同一旁觀看的聖騎士也不自覺地不寒而慄。

安傑爾看著劍聖威嚴的面孔,雙手中的劍居然是顫抖,沒有理由。

「怎麼,安傑爾?在不過來──就換我過來了。」

打從心底令人戰慄的恐懼感,不由分說,尚未接戰就讓人心涼,一旁的人們動也不動,表情呆滯。

霎時,安傑爾突破精神界限,抽劍而揮,劍光的線路閃出道道銀光,直襲劍聖而來。但是,隨著距離的接近,眼神的威壓就讓人更加窒息,並讓心智發荒。就在最後三公尺的差距瞬間,時光過得異常緩慢,交手前夕劍聖緩慢的將雙手擺後,安傑爾的劍則是落在對方左後方。

「咦?」

不解,永遠的不解──為何劍聖解除備戰?又是什麼時候迴避了攻擊?

「安傑爾,你一定很好奇吧?我怎麼不回手?」

安傑爾認同的點頭,喉嚨十分乾燥,還冒下了冷汗。

「我沒興趣敗沒戰意的劍士,真好奇你在猶豫些什麼?」

「大師……你拿的是木劍,而我是真劍……萬一。」

「噢?那恭喜你──安傑爾,你已經死了。」

呆滯的瞳孔沒有任何閃爍,黯淡無光,聖劍之前的安傑爾失了聲息,宛如垂死的天鵝一般,氣色全失。

劍聖失望的棄劍離開,在旁觀戰的聖騎士回來收取木劍及安傑爾掌中的劍聖,邁爾卑斯則冷眼旁觀,表情異常嚴肅,無意識的清喉嚨。

冷月的寒光,將重返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