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30年的中国事 -- 1982:惊险刺激的童年

每日以投稿兩篇為限,連載小說每日請勿超過三章節

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82年我已经4岁了,开始向往惊险刺激的冒险生活。
通常在中国,4岁的孩子需要上托儿所了,现在叫幼儿园。现在上幼儿园主要是让孩子去接受一些上学之前的应有的教育,比如适应集体生活了、尊敬师长了什么的,那个年代更主要的是能给忙于革命工作的父母节省一点照顾孩子的精力。所以那时候,只有在大型国企工作或者机关单位的父母,才有资格送孩子去单位的托儿所,那时是没有民办托儿所的,不过,单位没有托儿所也美关系,找找熟人托托关系就行了。我的托儿所生涯,就是在不断的托人找关系的过程中,是一个不停的中断与重新开始的常坎坷历程。
我的第一次托儿所经历,是在我妈上班的工厂里,第一次离开妈妈呆在这么多陌生人的陌生地方,对我来说是很恐怖的,所以当我妈要离开去上班的时候,我近乎恐惧的疯狂了,我以为我妈不要我了。我妈回忆说,我当时号啕大哭,顺着门栏杆使劲往上爬,声嘶力竭的喊“妈妈,你不要我了么?”这个场景,在我十年之后看过的一部台湾电影里生动重现,那部电影叫《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电影当时非常轰动,谋杀了无数善良国人的眼泪,但是多数人哭完之后却记不起到底为什么哭,这就是电影院的魔力。我妈还是很现实的,并没把我的表演当作母子离别的惨剧,反而经常的讲给亲朋好友当作笑话。我的表现天赋也在这次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托儿所阿姨说,我妈的身影一消失,我就立马收声,非常顺从的听安排。现在我想,也许阿姨采取了什么恐吓的行为,否则我不会这么听话的。这次的托儿所经历时间不长。我也没留下什么印象,也没什么小伙伴,似乎总是记得自己孤独的玩耍等我妈回来。这次托儿所的经历之所以不长,主要是我妈觉得阿姨太过老迈,导致孩子们最常见的活动就是跟着她打盹,另外这家托儿所不管午饭,离家又比较远,很不方便,最后我妈就带我转所了。不过这次的经历中,给我记忆很深刻的是,我妈车间值班室旁边的石头狮子,在一个硕大的地磅铁板旁边,我当时认为铁板就是个光溜溜的滑冰场,总是在上面划来划去,划完之后,爬上石头狮子征服这个猛兽。这段时间我的经典语录就是,我很正经的跟别人说,这个狮子是女的,因为烫发了,跟我妈一样。现在想想,这对狮子还是个古物,不知道现在安身何处?

第二次托儿所的经历,就美好许多。这次是我爸工厂的托儿所,离我家很近,近到我可以趁阿姨不注意偷偷溜出来回家。而且托儿所的小伙伴都是我打小一起玩的小街坊,有几个简直就是发小。所以,去这个托儿所我是非常乐意的,去了没多久,我就跟小伙伴们打成了一片。这个托儿所总体来说是非常快乐的,这跟阿姨们的疏于管理很有关系。我的记忆里,这个托儿所好像很少有老师上课,阿姨总是把我们关在小屋子里看电视。那时候的电视节目多么枯燥可想而知,连个电视剧都没有,我就记得电视上老是不停的播放跳水或者体操比赛,一群小毛孩,一天看两三个小时跳水,逃跑出去玩那算是表现好的了。那时候我几乎每周都会溜出去三两次,开始阿姨还会去我家找我回来,后来干脆找都不找了,反正都在厂区内,跑也跑不了哪去。我的多数历险也都发生在这段时间。
我小时候也不是特别调皮,不是那种经常惹事的问题小孩,但是我是一个经常想入非非的小孩,作甚么事情都会非常的投入,投入到忘乎所以,所以我的很多经历非比寻常。

先说一个邪恶的故事。
我们小时候是住大院平房的,整个院子全是我爸厂里的同事,足有几百户人家,平日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乐呵呵的,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分享一下好吃的,互相聊天长长见识,非常和谐,这场景在30年前的中国是很普遍的。常跟我一起偷偷溜出幼儿园的小伙伴大约有十个左右,溜出来之后就是在厂区里瞎跑,其中最要好的有三四个,好到经常同吃同睡,不过现在天各一方,也不怎么联系了。从小我的人缘就不错,基本上跟谁都能玩的来,但是很不对眼的也有一两个,比如我的邻居。我的邻居夫妻好像知识分子,收入挺高待人清高,所以他们的孩子也就这样,特摆谱,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小资,跟我们这些工人子弟是不大一样的。现在小资是有品位的同义词,那时候小资是绝对贬义的,尤其是对根红苗正的工人兄弟来说。其实直到现在,我们老家很多同胞尤其是男同胞,还把小资女人看作红颜祸水愤愤不平,这里面原因很复杂,一方面是自己娶不到精致的女人而眼红,一方面则是多年的意识形态教育影响,还有一些则是因为我们传统的文化中缺少包容这一品质,很容不得异类,出类拔萃的异类固然愤愤,资质一般的异类更加可恶。偏巧我的那位邻居家就是一个小资清高偏偏资质一般的家庭,他家的父母长相都很普通,孩子自然也是一般的孩子,但是特别喜欢向我们炫耀一些小物件,我们这群小伙伴就经常偷偷把他的玩具弄坏,然后沉浸在报复的乐趣中。
这一次,小资邻居向我们炫耀的是一只漂亮的小鸟,他爸给他抓的,黄色的小鸟叫声清脆而且非常乖巧。他爸还跟他买了一个精致的鸟笼,这些在当地都是难得一见的玩物,尤其是对小孩子。于是他就提着鸟笼走马灯一样在我们眼前转,转的我们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于是我们愤怒的集结了,商量一个抱负的法子,有人说把那小鸟放跑,但是觉得不过瘾,有人说把那小鸟毒死,不过不知道怎么操作,我提了一个非常恶毒的建议,把那小鸟杀死,让他看到尸体才解恨。不过怎么才能把小鸟杀死,大家就不清楚了,我自告奋勇,因为我家养兔子,杀兔子的流程是从小就看的。最后小鸟被杀死了,并且我还模仿杀兔子的流程,把小鸟的内脏挖出来,放在一个鸡蛋壳里。我的可怜的小邻居后来自然是悲痛欲绝,他的父母暴跳如雷,我们则忐忑不安的享受着抱负的快感。其实小孩有时候是非常邪恶的,因为他们小到还分不清何谓善恶,“人之初,性本善”,其实是先人的美好愿望罢了。当小孩子开始喜欢做一些邪恶的事情的时候,比如虐待动物,这个很普遍,父母就要开始考虑要告诉他是非善恶了。我们小时候比现在的小孩还要更邪恶一点,因为我们从小接受的是血腥的暴力革命理论,电视上好人杀坏人是从不留情的,而且越血腥越过瘾,就跟我们杀掉小鸟一样。好在现在的教育已经比我们那时候文明很多,孩子们也很少再见到什么血腥的场景。不过有一个教育还是很血腥的,小孩头一次系红领巾的时候,老师会告诉你,这红色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乖乖,从小脖子里挂着一块血衣,孩子不做恶梦么,我希望将来能说的隐讳一点别这么直接。

第二个是个可笑的故事,跟我为什么知道杀死小鸟的流程有点关系,那是一个养兔子的故事。
82年还是物资匮乏的年代,至少肉是不能随便买随便吃的,买需要找熟人,有熟人的话随便吃也吃不起,另一方面,82年还是一个工人普遍悠闲的年代,早早下班之后只能无所事事,所以发展一个既能消磨时间又能贴补家用的业余爱好是一件非常流行的事情。80年代初,个体经营早已放开,养殖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当时比较普遍的是养殖长毛兔,长毛兔的毛可以卖钱,肉可以打牙祭,而且养兔子很简单,到处都是遍地的野草,兔子繁殖又快,只要有个小院子就行。我家正好有个不小的院子,我爸妈于是就开始了养兔子的生涯。其实我不记得我家卖兔毛挣了多少钱,似乎头两年还卖了一点钱,后来因为养兔子的实在太多,剪兔毛已经变成了赔钱买卖,所以吃兔子肉成了养兔子的主要目的。我家当时养了大约10来只兔子,每两个月都有小兔子诞生,所以每隔个把月都可以有顿兔子大餐,做法通常是红烧,红烧的时候一定要放点红糖,遮兔子的土腥味,我很小就知道做法,也非常陶醉红烧兔子肉的美味。每次宰兔子的时候,我都会非常有兴致的观看。宰兔子的流程实际上很血腥,首先在兔子的耳根用手掌猛劈一下,那里是兔子脑部最薄弱的地方,90%的情况下兔子会当场死亡,然后用铁钩子钩住兔子嘴部,挂在晾衣服得铁丝上,从嘴部开口,把兔子皮完整的剥下来,这样可以保持皮毛的完整,卖个好价钱。最后是开膛破肚,清水漂净,进厨房下锅。我对这整个的流程非常感兴趣,尤其是给兔子剥皮,当时我称剥皮为给兔子“脱衣服”,脱完衣服之后的兔子基本上就距离红绕兔肉不远了。每次宰兔子我都嚷着观看,剥完皮的兔子对我来说压根就没有一点血腥的恐怖,在我眼里反而觉得就是一顿红烧的美味,有个别情况,兔子脑后的那下猛批并没有让它当场毙命,剥皮的过程中它会突然苏醒,猛烈挣扎,非常恐怖,小时候的我会吓的尖叫,但是并不是因为血腥恐怖,而是害怕美味会逃脱,直到我爸赶紧补上一刀,我才会开心的安静下来。所以说,何谓血腥恐怖也是需要后天教育养成的,否则由于角度的不同,小孩子很可能把它当作乐趣,那长大了就麻烦了。我们舆论里面宣扬那些光荣惨烈的革命战争场面,实际上对孩子是很有害的。现实中的对错很难分清不像革命影片里面仅看长相就一幕了然,但是英雄处决坏人的血腥场面,却会给孩子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今后很容易的模仿。
不过红烧兔子对我来说有点小不幸,我也说过我家是个大家庭,人很多但是兔子并不多,每次红烧兔子,照例是要带到我爷爷家去大家分享的,虽然我会得到照顾来块最好吃的,但是这对于贪婪的我来说是远远不够的。还好小时候我记性不好,这种不满在吃到嘴一块兔子肉以后马上就能忘记,但是有一回,我的这种不满被撩拨的爆发了。那次好像是一个月内连续宰了两只兔子,一只送给了爸爸的领导打点关系,另一只好像是我爷爷身体不好独自享用了,还是什么事我碰巧错过了,总之连宰了两只兔子,我都满含口水的目睹了全过程,但是都没等到口水尽情释放的时刻,而我的吃兔子的要求又被爸妈敷衍了事的随便打发了事,我气的简直要爆炸了。有天晚上爸爸答应第二天一早就给我宰只兔子吃,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出去找酒肉朋友耍去了。我再也没法忍受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寒冬的清晨,我手持一把生了锈的剪刀冲入了兔子圈,一把薅住最大的那只兔子的长耳朵,从兔子笼里拖出来,要给它宰了吃肉。那时我也就四五岁,其实比一只兔子力气也大不了多少,兔子的垂死挣扎是很惨烈的,所以很快就挣脱了,兔子前边跑,我在后边追,手里拿着剪刀。我妈听见外边有异响,出门就看见我正凶狠狠的跟兔子搏斗,手里还有一把生了锈的破剪刀,我气鼓鼓的跟我妈说,我要吃兔子肉,宰了它就可以吃兔子肉,我妈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第二天,我们去爷爷家,带着最大的兔子,一起吃了红烧兔子肉,我心愿得了心满意足,一家人笑得前仰后合,我家于是又多了一个经典笑话。
第三个故事是一个惊险的故事。
前面我也说过,我的托儿所生涯是充满了逃脱经历的,逃脱之后大都是在厂区里瞎逛荡,生产区很危险我们是进不去的,但是仓库区管理就松懈很多,更何况我爸就是管仓库的头儿。我们几个小孩经常去仓库区,哪里空旷无人,还有好多已经堆了很多年的破烂,运气好的话,还能拣个宝贝什么的,比如废弃的磁铁之类的东西。不过有一次我跟一个很好的朋友在那探险的过程中,遇到了一次非常可怕的意外。
其实这次探险没什么特殊之处,我们两个爬上一堆废弃的木头房梁,希望找几个古怪的宝贝,照理说这是非常安全的,不远处,就是我爸的办公室,我爸和几个同事在那每天悠闲的喝茶聊天。不过这次,我非常不走运,因为木头房梁的深处,有一个定时炸弹,一窝安居乐业的胡蜂。

我的乱翻乱动惊动了胡蜂,只不过它们的袭击还是太突然了。我的回忆似乎是:一刹那,我的眼前升起了一团黑雾,在我还没明白这是什么之前,深深的刺痛开始袭击我全身。人的逃生本能还是很厉害的,才四五岁的我从一人多高的房梁上一跃而下,落地的时候连停顿都没有就一溜烟的往我爸办公室跑去,就跟武侠小说里面会轻功的高手一样,我跑出去20多米才发出第一声惨叫。这也是我爸的同事从窗户里看见的,直到好些年后,他还感叹,一个小孩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跳下来之后还能跑的这么飞快。我爸当时的回忆是,听见我的惨叫之后大家赶紧跑出来,发现我飞快的跑过来,从没见我跑这么快过,但是又没发现我有什么异样。我爸拉住我问我怎么了,而我根本就拉不住,脚上就跟装了弹簧一样跳个不停,嘴里只能喊一个字:“疼”!不过好在很快大家就发现了是怎么回事,因为我的身上开始出现黑点,并且开始肿胀,这时我的另一个小伙伴也跑了过来,他也被蛰了两下,哭喊说被马蜂蛰了。我爸的同事还是有些经验的,也许他们也被蛰过,女同事赶紧给我挤毒液,男同事则骑上自行车一溜烟的去隔壁的化肥厂要氨水。很快我身上所有被蛰过的地方都涂了氨水,这一招还是很管用的,很多年后当我上了高中,学到动物学昆虫里面蜜蜂一节,上面说蜂毒属于酸性生物毒,可以用碱性物质中和解毒。凡是涂过氨水的地方,很快就不怎么疼而且也没肿起来,但是有一个地方除外,就是我的脸上,因为大家都知道氨水味道太冲了,脸上根本没法抹,鼻子和眼睛根本受不了,况且我也不让抹,那味道不比被蛰了强,完事之后我爸让厂卫生所的医生看了之后,领我回家了,路上我还是一直跳,说脸上疼,我爸则说以后看你以后还这么调皮不。我妈回来大声埋怨了我爸,还好凡是抹过氨水的地方,很快就没事了,这也避免了让我大剂量中毒威胁生命,但是我的脸上很快就肿起来了,肿的就跟有一阵子网上流行的小胖一样,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睁不开。

我爸也没敢告诉爷爷奶奶,等我好的差不多了才带我去看爷爷奶奶,看的时候还诞生了我家的另一个次重量级笑话,我奶奶看见我问我爸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笑呵呵的小胖子是谁呀?怎么带咱家来了?”我则眯着眼睛说“奶奶,是我,我没笑,很疼,眼睛睁不开了!”后来因为这事我爸没少被爷爷奶奶埋怨,他们同事后来也很认真的用火把烧了所有的蜂窝,防止再有小孩蛰伤。有两个星期之后我也就好了,蛰我的还好不是毒性最大的大黄蜂,而是毒性小一点的黑胡蜂,否则生命都危险。不过这次历险之后我的心理跟生理都发生了一点变化,心理上的变化就是,我开始特别爱招惹胡蜂,只要发现了蜂窝一定要把它捣毁,而且动作非常敏捷,基本没被蛰过,小时候因此丧生在我手下的蜂窝不计其数;生理上的变化则是,以后偶尔被胡蜂蛰了之后,反应很小,基本上就是一个星期就好,肿的也不厉害,有时候我不跟爸妈说他们都发现不了,至于蜜蜂那就更小case了,手都不怎么肿就好了。有一次我还跟一个小伙伴打赌,如果我敢让蜜蜂蛰一下,送给我一本小人书,结果小人书归我了,他特佩服我,他那知道我可是经历过大风浪的,这点算什么!长大之后,我还知道了蜂毒对风湿有奇效,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得风湿了。

这次的托儿所经历,还有一个值得记忆的是托儿所的阿姨。阿姨有两个,一个是黑黑的年纪大的阿姨,还有一个是年轻的白白静静的阿姨。她长的很白很漂亮,是所有小男孩小女孩的偶像。我小时候不太喜欢吃鸡蛋黄,只喜欢鸡蛋清,我妈说都得吃才有营养,我就会说,吃蛋黄就会长得跟黑阿姨一样,吃蛋清则会长的跟白阿姨一样,白阿姨的宝宝就是老吃蛋黄不吃蛋清,所以不像白阿姨这么白,我们都亲眼看见过宝宝老吃蛋黄的。小孩最早的美丑概念就是这么天真透明,区别就是蛋黄跟蛋清一样。不过后来我大一点就知道,白阿姨之所以这么白是因为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由于这个不能要孩子,她的可爱宝宝是收养的,所以不像她这么白,也是因为这个,她不能去车间干重活,只能当钱少的幼儿园阿姨。小时候眼里的白阿姨,能歌善舞无所不能,玻璃美人一样。后来我结婚后见过一次白阿姨,还是那么白那么瘦那么玻璃美人,只是看来老了不少,自己开了一家幼儿园,收入还很不错的,蛋黄一样的宝宝应该也变成大小伙子了吧,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小时候一样的黑黝黝。

这段托儿所的经历虽然美妙,但是却不得不嘎然而止。原因是我妈还是觉得这个托儿所过于散漫,希望我去更加正规的托儿所陶冶一下,也好给我的小学做个好铺垫。所以她拖了关系,送我去了县城最贵族的托儿所--县委机关幼儿园。

那个时候,全县敢叫幼儿园而不是托儿所的不多,其中的区别就在于,幼儿园是不光管看孩子,还管一顿午饭的,这样父母就有更多的时间安心工作,也只有照看县委机关工作人员子女的的县委幼儿园,能做到这点。为什么中国人直到现在还如此青睐公务员这个职业,就是因为中国自古以来,官和民之间的有一道无比宽阔的鸿沟,连幼儿园这样的小事都区分的一清二楚。这家幼儿园教育的孩子是非常有教养的,因为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小孩什么时间上课什么时间玩耍什么时间吃饭什么时间午休,都是有严格规定的,这让我开始很不适应,而且这里也没有我熟悉的小伙伴,我开始是不怎么喜欢这家幼儿园的。不过后来情况有了改变,我哥也在这家幼儿园,而且还是大班的领袖级人物,虽然我们中班跟大班接触不多,我还是有了心理依托。

我对这家幼儿园记忆比较深刻的其中之一是吃饭,也许我真的从小就对吃情有独衷。幼儿园的孩子都吃一样的菜,但是饭则要自己从家带来,幼儿园只负责加热。这个规定很奇怪,现在我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们都是北方孩子,午饭主要是面食也就是各种馒头,老师为了分清每个孩子带的馒头,就用圆珠笔在每个馒头上写上小孩的名字,加热好了按照名字挨个分发。我们这些小孩流行一个很荒唐的想法,我们觉得写了圆珠笔名字的馒头皮,就会带上老师的神奇魔力,所以我们都会很郑重的把带蓝色笔迹名字的馒头皮撕下,神圣的吃下,后来吃完好像还要再加一段咒语什么的,即使老师明令禁止也没什么效果。非常荒唐可笑,不过这也许就是巫术的最朴素起源。当时我最喜欢带的是一种我们县崮山镇的一种名吃,叫崮山小馒头,跟人的食指一样粗细高矮,一排连在一起,每个上面都点着一个鲜艳的红点,非常的可爱,每次带了这种小馒头,我都会吃的特别带劲,不过现在这种小吃已经接近失传,我的故乡失传小吃名录上,又要增加一个惋惜了,我的家乡,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抛弃传统,北京并不是这样的,不知道我的家乡是特例还是北京是特例,反正是真可惜。

幼儿园的菜其实很简单,就是白菜炖肥肉片之类的东西,外加一碗粥,小孩通常都会拼命吃抢着当第一个吃完的,谁先吃完谁就可以出去玩,第一个还要外加老师的表扬,所以当第一很风光的。不过我很少能当第一,因为我实在难以下咽食堂的肥肉片,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我一吃肥肉就有恶心想吐的感觉,直到我上了大学再一次投身集体食堂,这种情况才彻底改变。但是肥肉片是不能剩下的,剩菜剩饭都会被老师批评。如果碰巧我哥在,那一切就都很简单,他不吃肥肉片就跟我吃肥肉片一样的痛苦,我们很容易合作;如果他不在就痛苦了,我通常都是找机会偷偷丢掉,丢到垃圾桶里或者桌子地下,还得防备老师,否则会挨批的,实在找不到机会,我就干脆都塞在口袋里带回家,所以那段时间我的口袋总是油腻腻的,我妈非常头痛。

我说过,我的人缘一直很好,所以后来我哥上小学离开幼儿园之后,我的朋友已经不少了。当时幼儿园里经常有一些非常古怪的流行之举。其中一个是午休之后,争着抬尿桶,抬到厕所去倒掉,所有小孩都把这当作光荣之举,争先恐后仿佛抬的是金山,并且抬完一定不愿意去洗手,手有余香就是这个类似的意思,舍不得洗掉,原因我到现在也不清楚,想起来都有点恶心。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更恶心的流行,就是捉蜜蜂泡水喝。当时我们流传,蜜蜂可以产蜂蜜,而蜂蜜是从蜜蜂的腿上生产出来的,所以捉了蜜蜂揪下腿泡水喝会非常甜美。这听起来并不怎么恶心,只是有点危险,但是当你知道了在什么地方捉蜜蜂之后,就知道为什么恶心了。捉蜜蜂的地方是垃圾堆,因为垃圾堆里总有很多丢掉的烂苹果。那时大家都是秋天储存一筐筐苹果,然后一直吃到来年的秋天,期间要经常把烂的挑选出来,才能保证整筐不全部腐烂。丢在垃圾堆里的烂苹果,就会吸引成群的蜜蜂,这就是我们的目标。于是你就会看到这么一幅奇异的场景,夏天的午后,几个小孩,手里捏张报纸,站在垃圾箱烂苹果堆里,聚精会神的捏蜜蜂,后边还会有一群小孩,接过捏死的蜜蜂,用小棍小心翼翼的把蜜蜂腿揪下来,放在再后面的小孩的小搪瓷水缸里,然后几个小孩很陶醉的一饮而尽,说真甜真香,几个分组循环往替,做着这个恶心而荒唐的工作,即使是不小心被蜜蜂蛰了也要忍着,否则老师会严厉的责骂,因为这对爱干净的老师来说太恶心了。后来我想,也许这是我们那个年代小孩无聊的荒唐之举,但是后来我上了高中,有一次去幼儿园接小舅舅家的小弟弟,也是在垃圾堆,看见新一辈的儿童在聚精会神的做类似的事情,我就释然了,原来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古怪。不过当我小弟弟给我展示他的成果的时候,我差点没恶心的吐了,他们的目标不是蜜蜂腿而是苍蝇翅膀,揪下来放在一个小瓶子里,一个小小的药瓶里面足有上百个透明的翅膀,当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孩子的目光
讓現實的世界變得有種嬉樂式的美好
儘管
真實的影像是多麼的驚心動魄

問好
跳舞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