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耳朵裡的花­­­­──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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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這是什麼?」我蹲在小孟學長旁邊,他正拿著綿布擦試著那隻有著火紅顏色的物體。

「吉他,沒看過嗎?」他說,他的頭髮染了個新的顏色,介於綠色與金色中間。

「吉他上面不是會有一個孔洞嗎?」我問。

「這把是電吉他啊,沒看過?土包子。」小孟學長邊說邊撥動著上頭的鋼弦。

「哦……為什麼聲音這麼小啊?」我說。

「笨,電吉他要接上音箱才會有聲音啊。」小孟學長的語氣顯得有些不耐。

「把電吉他接上導線,在將導線另一頭插進音箱裡,就會發出聲音了嗎?」

「對啊。」學長的語氣像是打算結束與我的對談。

「哦……」我很識相的乖乖縮在一旁。

「去旁邊坐著,不要妨礙我們練習。」學長撥了撥頭髮,對我甩了甩頭。

我聽話的走到吉他社社辦的另一邊角落,與剛進門的她錯身而過,但是她卻像是沒有注意到我一般,直挺挺的走向學長,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短短的 19 年人生中,還沒有經歷過愛情的我,並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小雅,我們來練習吧。」小孟學長的話語暖暖的,和對剛剛對我說的語氣完全不一樣。

小雅學姊和小孟學長同屆,是我的學姊,她有一頭黑色的長直髮,雪白的肌膚,還有清新的氣質。

小雅學姊和學長除了是情侶關係以外,他們亦為一個音樂團體,據學長所說,他們的組合是「雙人清新搖滾」。

我完全不懂搖滾樂。

我只知道,那是讓我重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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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勉強強考上了這所大學,隨便填了一個完全不了解的科系,我就這麼成為了大學生。

我明確的了解,靠著清寒補助唸到大學的我,繼續念下去也只是浪費錢而已,沒有目標,沒有夢想的我,真的只是隨波逐流、跟著同齡的人一同再度走進了校園。

算了,反正像我這種沒有兄弟姊妹,從小就沒母親,從懂事開始就被父親虐待到大的人,也沒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

等開學後在學校待個一陣子,就想個辦法結束自己的生命吧,我在腦海裡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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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那一天是學校辦的迎新活動,那是我重生的那一天,我永遠不會忘記。

第一次在舞台下聽到小雅學姊的聲音,直到那時,我才了解到,原來生命還有很多東西是我沒有見識過的。

即使天公不作美,下著綿綿細雨,即使操場已經快要成為汪洋一片,學姊依舊在學校操場上臨時搭建的遮雨棚下努力的唱著。

「接下來帶來這首我剛寫好的新曲子──『 This is My Last Smile 』。」小雅學姊闔上了雙眼。

隨著她的話語結束,站在她身旁的一個長髮男子很有默契的開始演奏著,清亮的聲音在細雨中瀰漫開來。

“ Feel me , let me be the one , who loves you more .”
“ Hear me , let me have your sight , together all the time .”
“ No matter how it goes , I’ll be there for you , forever and ever .”

我跟著她一起闔上了雙眼,感受著。

她的嗓音時而低沈、時而高亢,清新之中又帶有甜美。

當我的耳膜第一次接觸到她的嗓音,旋律緩緩的傳到了腦海的深處,那裡泛起了淺淺的波浪,靈魂的表面正滋長著嫩芽,漸漸的從深處爬了出來,又回到耳朵裡頭迴響著。

耳朵裡頭像是長滿了鮮豔的花朵,當學姊的聲音高亢時,就像是盛開的向日葵;低沈時像是深沈的鬱金香,深邃的時候像是熱情的火紅色薔薇,甜美的時候像是充滿活力的香檳色玫瑰。

好美的曲子,不,應該是這首曲子因為她而美。

她,在我耳朵裡種下了花朵的種子。

每當她的歌聲響起,花朵就漸漸的茁壯。

每當她的歌聲響起,我的世界就明亮了起來,過去所承受的一切黑暗都不再重要。

每當她的歌聲響起,世俗所加於我身上那無時無刻的壓力也減輕了起來。

我決定,我要好好的照顧這朵花,我要好好的灌溉它,和它一起活在這明亮的世界裡。

就從現在開始,我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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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 4 日 星期五

小孟學長用一種看到蟑螂的表情注視著我,他看起來異常的憔悴,下巴上都是沒刮乾淨的鬍子。

「幹嘛一直跟著我?」小孟學長邊說邊用手神經質的抓著頭髮。

「學長,請教我吉他。」我自覺我的聲音很誠懇。

「不要,我為什麼要教?」小孟學長緊盯著我。

「我也想幫小雅學姊伴奏。」我說。

「神經病。」學長對我甩了甩手就快步的往學校外面走了。

但是我還是一路遠遠的跟著他,因為我真的很想學習彈奏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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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7 日 星期三

小雅學姊寫的歌曲清新又有自己的特色,漸漸的在校園裡累積了名氣。

我則是緊緊的跟著他們每一次的演出,不論是在學校裡或是在校外各種表演場合,例如咖啡廳或是餐廳等地。

我每天都期待著什麼時候可以聽見小雅學姊的歌聲,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等待著灌溉我耳朵裡那朵花的日子來臨。

「大家好,我們是『愛之花』,我是小雅。」小雅學姊今天穿了帥氣的牛仔褲配T恤。

「大家好,我是阿孟。」學長甩了甩他遮到眼睛的長髮。

「接下來帶來第一首歌曲──『 My Dear Tourniquet 』。」小雅學姊闔上了雙眼。

今天是他們第一次來到這城市知名的 Live House 演唱,店長的意思是只要觀眾對這次的演出反應不要太差,未來就可以常常來這指標性的地點演唱。

對於一個歌唱團體來說,這是很重要的起點。

小雅學姊往前跨出的重要第一步,我當然不會缺席,我早早就坐在最後一排的位子上,遠遠的凝視著學姊。

為了這一天,我已經來看了好幾次不同音樂團體的表演,每個位子我都坐過一兩次,後來發現現在坐的這個位子有著最好的聲響效果。

坐在這裡聆聽小雅學姊的嗓音,能夠給我耳朵裡花朵最好的灌溉,讓他日益茁壯,深深的紮根。

但是小雅學姊才唱到第二首歌,我就感到有些微微的異常。

不知怎的,我感到小雅學姊今天的聲音有些沙啞,不太像是她該有的水準的緣故。

難道是因為最近日夜溫差大,所以感冒了嗎?

不,感冒的話應該會更嚴重才對,那樣子的嗓音聽起來更像是……

我滿腦子不停的思索著、擔心著,感到些許的害怕,腦子裡一團混亂,心思已經完全從舞台上正演奏著的音樂上移開了。

我就這樣保持著混亂的思緒,直到我察覺到的時候,學姊已經唱完了今天準備的曲子,和學長走下了舞台。

回想起我剛剛腦海裡的一片慌亂,我才發現,原來小雅學姊在我心中已經是一個這麼重要的人了。

或許,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吧。

「早就跟妳說昨天不要那樣子又哭又吼又叫的,妳看吧,今天狀況真差!」學長走在小雅學姊的身後,一面對著小雅學姊低聲怒罵著。

兩人一前一後經過我身旁的時候,都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但小雅學姊用手指偷偷擦拭著眼淚的樣子還是被我看到了,她低著頭走出了咖啡廳的門。

只見學長點燃了一根菸,「哼」的一聲,跟 bartender 要了一瓶啤酒,沒有要追出去的意思。

我凝視著小雅學姊從門外離開的背影,還有抽著菸的學長。

不知何時,我的手緊緊的握緊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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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17 日 星期二

「學長……」我發現我的聲音發著抖,可能是太久沒有聽到小雅學姊唱歌的聲音,我的精神也跟著耳朵裡的花一併的委靡。
「……幹嘛啦?」學長的氣色還是一樣的糟糕,他正一個人坐在學校後門外的一間咖啡廳裡,一個人喝著咖啡。

「那個……我真的很想學小雅學姊寫的那首『 This is My Last Smile 』的演奏方式,我自己一個人在家裡摸索,但是都發不出正確的聲音……拜託你教教我好不好。」我硬著頭皮說完了整句話。

「神經病,走開!」他把手上的咖啡往我身上灑過來,我趕緊拿起手臂遮著臉。

等我移開手臂時,學長已經怪叫著跑了出去。

咖啡店的客人還有店員都被嚇傻了,過了幾秒鐘才有人過來問我有沒有怎麼樣。

我當然沒有事,只是被弄髒了衣服,但是我耳朵裡的那朵花好像又更加的凋零了。

我真的,好想聽學姊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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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25 日 星期五

小雅學姊自從上次在 Live House 那次失常的表演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排新的表演。

連每天窩在吉他社社辦的我都遇不到她,有幾次遇到學長,但是只要一問他學姊的事,他就會發很大的脾氣。

「聽說他們分手了。」吉他社另外一個胖胖的社員這麼跟我說。

「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我問。

「我當然知道囉,只要是跟小雅學姊有關的事情我一概清楚。」他推了推臉上厚厚的鏡片。

「這樣子哦,那……可以給我點情報嗎?」我說。

「為什麼?這樣我有什麼好處?」他臉上掛著「我想跟他搶學姊」一號的表情。

「你白痴哦,我才不會跟你搶學姊,我只是很擔心她而已。」我解釋。

他狐疑的盯著我看了許久,才說:「好吧。」

我從那個胖胖的吉他社社員那裡得知,學姊因為分手,已經搬離原本和學長同住的套房,難怪我這陣子不論躲在屋外怎麼等都等不到學姊。

胖胖的吉他社社員不知怎麼神通廣大的得到了學姊新租套房的地址。

「不過,我還沒有去過,」他說,「因為我打算先瘦下來在去找她。」

「哦,是哦。」我說,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我在當天晚上就騎著腳踏車尋著地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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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16 號 星期六


「學長,我……」

「你不要過來!我已經不彈吉他了!」學長的眼白充血,像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睡覺了,原來瀟灑的長髮也變得一團凌亂,沒有修剪的鬍子更是增添了他邋遢的成份。

似乎失去了小雅學姊後整個人也跟著失去了光芒,原來這就是人家說的失戀啊,我在心中思考著。

美式酒把裡的客人好像已經習慣這種吵雜,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學長的大嗓門。

「學長,你去樂器行賣掉的吉他我已經從老闆那裏高價買回來了……拜託你,教教我吧……」我說。

「神經病!不要靠近我!」他突然露出滿臉兇狠的樣貌。

「學長你……我……」

我沒有繼續講下去,因為學長端起把台的高腳椅往我身上丟了過來,我被椅子擊中身體,跌在地上。

學長被酒把的員工連拖帶拉的推了出去。

結果我還是沒有學到怎麼彈「 This is My Last Smi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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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23 號 星期六


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了。

那天在美式酒把和學長起了衝突,結果學長好像跟酒把的員工打了起來,被警察給抓走了。

我抱著那把高價從樂器行買回來、原本屬於學長的吉他,火紅色的琴身就跟我第一次見到學長和學姊演出的時候一樣。

如果時間可以倒轉,回到迎新的那一天該有多好……

已經……到極限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下來沒有得到小雅學姊歌聲的滋潤,我耳朵裡的花已經接近死亡的邊緣,它需要新的養分,若是再不加以灌溉,我可能真的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好吧,再試一次吧,我在心中對自己說。

我打算再一次嘗試獨自演奏「 This is My Last Smile 」給學姊聽,讓她忘卻過去的痛苦,再度高歌。

或許,這已經是最後一次了,我已經快要沒有支撐下去的精力了。

好吧,再試一次。

我從吉他的背袋裡面掏出了吉他導線,一頭插入了背在身上的吉他琴身,手上拿著導線另一頭,走到冰箱前打開冷凍櫃,小雅學姊正在冷凍櫃的左方,緊鄰著父親。

小雅學姊正安寧的闔著眼,我凝視著她,笑了。

還記得去年六月25日那天,將她從繩子上放下來的時候可是費了我好大的力氣,而要將她爆開的眼珠和舌頭回復原狀更是著實讓我傷透了腦筋。

我把導線的另一頭插進小雅學姊的耳朵裡,深吸了一口氣,回憶著迎新那天所聽到的旋律,手上跟著彈著。

“ Feel me , let me be the one , who loves you more .”
“ Hear me , let me have your sight , together all the time .”
“ No matter how it goes , I’ll be there for you , forever and ever .”


我彷彿聽見了小雅學姊正喃喃的唱著,我耳朵裡的花正品嚐著久逢甘霖的滋味,好似正與我的身體一同微微的顫抖著。

“ I’ll be there for you , forever and ever .”

我跟著學姊一起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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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九十九日 六月 30 日 星期三

本日頭條:「知名私立T大大三女學生林雅文被發現在自租的套房內死亡,經法醫證實,死者是上吊身亡,不排除為課業或感情因素……」

「……但詭譎的是死者遺體頭部遭到不明人士割除,至今尚未尋獲,警方認為疑點重重,不排除和近日興起的新興宗教有關……死者男友孟力新同為T大大三學生,在得知消息後情緒激動崩潰,目前已被警方帶回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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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一百年 七月 29 號 星期五

本日頭條:「一年多前T大『自殺女屍割頭案』日前宣告偵破,當時年僅 21 歲的T大大三女學生林雅文因不明因素自殺後,其遺體的頭部遭不明人士割除並盜走。」

「經警方表示,日前已查明犯下此案的為同校的女學生張靜梅,該生在去年案發當時僅讀大一,為死者的學妹;張靜梅因欠繳房租數週,房東用備用鑰匙開門進房本欲催繳房租,卻發現張生亦已陳屍在地板上,身上背著一把電吉他……」

「……經法醫證實,死亡的原因為長期營養不良……」

「……而更駭人的是冰箱冷凍庫裡擺放了兩顆頭顱,一顆即為死者林雅文的頭顱,另一顆為張生失蹤數年的父親……據房東表示,張靜梅的父母從小離異,張生的父親從小對她拳腳相向,在數年前卻突然失蹤……」

「……死者林雅文的男友孟力新這一年來過得渾渾噩噩,他激動的表示:『我就知道是她!她是個瘋子!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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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ll be there for you , forever and ever .”


“ This is My Last Smi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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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請注意日期,月、日、星期幾之間的組合。
個人較感興趣的是
這樣一篇文何以想到下個
「耳朵裡的花──重生」這樣的標
作者是否賦予了其他的意義?
妍音 寫:個人較感興趣的是
這樣一篇文何以想到下個
「耳朵裡的花──重生」這樣的標
作者是否賦予了其他的意義?
其實這篇文是在參加PTT eWriter版的徵文活動中所誕生,
該徵文有限定主題,即為──「耳朵裡的花」。

我從「耳朵」、「花」兩者開始發想,
聯想到我最喜歡的「音樂」、「吉他」、「吉他手」、「清新的女主唱」、「絕望的女學生」、「音樂的救贖」等等,
從這些因素中開始發展了故事,故實為從標題處聯想了很遠的區塊。

另該徵文因有字數的限制,
本篇刪減了很多原本想寫的舖成與橋段之版本,
自述者(女主角)本來有很多更加模糊她性別的橋段,
像是偏向男性的思考、不討人喜歡的樣貌、可以較輕易的接近讓其他男社員奉為女神的學姊、讓別的男社員相信自己不是真的對學姊有意思等等。


以及學長與學姊的相處、爭吵,學姊過人的歌聲與才華,主角與學姊的更多相處等等。
自述者、小雅學姊、學長這三個重要的角色的著墨都不夠深刻,故事的發展也過於迅速,我想怎麼在短篇的文字中注入足夠的角色血肉,此乃敝人未來必須克服以及努力的。


安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