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3月 04, 2004 12:24 am
<b>第四章 妄念，星星和眼瞳 </b>
<u> 六月二十日，距離聯考剩十一日。</u>
昨天回家後，C49的眼神和那件紅色衣裳在我的夢裡徘徊了一整晚。
一早才剛進教室，我的腰練就斷了，一顆顆彩色的珠子灑的講台到處都是。我懊惱地蹲在地上撿拾，正慶幸還沒有學生看到我的糗樣，卻聽到柺杖柱地的聲音：「妳昨天睡的好嗎？」
是C49。
『呃……』我無暇回答他，說實在，也擠不出一句話。
看見我的窘樣，他好心地說：「怎麼啦？要不要我幫妳？」
『不用了，我自己來。』我包好珠子站起來，打算走回導師座。
他用柺杖擋住我：「乖，交出來就沒事了。」像是恐嚇的語氣。
『是！』我被他逗笑，乖乖奉上鍊子和珠子。
這些互動的過程，我根本不敢看他眼睛。我很怕再看見他的眼神，即使他嘴角永遠掛著無所謂的笑意。
只過一節課的下課他就串好了，對於珠子的配色之精巧比原本的鍊子更加奪目。
「喏～如何？」他將腰鍊交給我。
我收下：『嗯。真是不錯的……』我將腰鍊套在脖子上，『狗鏈！』還不忘學狗汪汪兩聲。
他笑了，讚許地點點頭：「真乖。」
其實，他說一聲：「跟我回家。」我恐怕會乖乖地讓他帶走吧。
一大早來就發生的這段小插曲，讓我的心跳整天都處於搖滾狀態。
我坐在導師座偷偷看右手邊的他，正好看見他對反射在窗上的我眨眼。
我趕緊收回視線。
MY GOD！被一個小我四歲的男孩，玩弄情緒於股掌之間，是不是很遜啊？更何況他還是我的學生！
但今天的他，還是一身好看的紅色，讓我忍不住對他多側目。
巡堂時我刻意站在他身後一排停留，發現他後頸正中央有一顆小巧的痣。不知道為什麼，我對於耳朵和頸子有痣的人總是會特別注目。
並且意淫。
嘿！
這樣不行！
當我發現我情緒又開始不受控制時，這便是對一個人的陷入著迷的預兆。
這種情緒已經很久沒有發生，我該高興才是。但這對象，不該是我能碰的。
他十九歲，只剩十二天就要考大學。
十二天，說短不長，在我還沒察覺他對我的吸引之前，我對倒數的時間並不這麼敏銳。
甚至有些心慌。
這十二天，是我們僅剩相處的日子﹔還是幸福開端的倒數呢？
我將焦距收回桌前，定下神想寫些什麼，卻覺得心跳的節奏盲目雜沓。
想起今年初參加的禪修活動，我試著按照口訣：眼觀鼻，鼻觀心，心觀丹田。雙肩放鬆自然下垂。我默念著，並試著以打坐來平復我席捲而來的紛念。
閉上眼，他紅色上衣的殘影卻更清晰地浮現眼前。
他略為邪惡的微笑嘴角，還有他那頸後的痣，歷歷在目。
師父說：「所謂修行，不過是和自己心裡的惡魔做奮戰。」
沒錯，眼睛閉上後，其實還有更多誘惑。
許多妄念像犀牛群般衝撞我的腦海，轟隆轟隆的，毫不留情地頂撞著太陽穴。
我的頭快炸開了！
太陽穴隱隱作痛，我無聲地吶喊著。
人家說打坐最不能適應的，先是姿勢的持久，再來是淨濾的考驗﹔比起那些打坐嫌腿痛腳麻背脊酸的道友，我腦中紛飛的妄念，更令我難以降服。
越試著讓自己靜下，越難達到成效。
我試著不去想C49的一切，其他的妄念還是紛陳而至。
過去戀情的影像，說過的話幹過的事……，記憶像坐著旋轉木馬的野孩子，乘著我的腦神經噠啦噠啦地轉，放著震耳欲聾的樂音，還不忘吆喝我：「來嘛～一起來玩呀！放棄冥思吧！」
妄念呼嘯，以極歡樂的邀請聲蠱惑著我。
好痛苦！
無法真空思緒的我像是被牢牢禁錮在蒲團之上。
妄念紛飛，我只能反覆地念著佛號……。
念著佛號可以收降那些游移的回憶嗎？我不知道。但反覆反覆念著同一句話，至少比較不容易分神去想其他事。
那些令人心折的美麗回憶，遙遠地似乎不像是這輩子的事。雖然仍歷歷在目，像肥皂泡泡般：晶瑩、透徹、且閃耀著七彩的迷人炫光。曾經那麼奢侈地填滿了我的雙十年華，卻在某一天，無聲無息地一個個消失了，連「碰」一聲的預警也沒。
只能詫然。
又像用短塑膠吸管吹出來的膠膜泡泡，時間逝去，只剩消沉乾癟的薄膜。不禁令人質疑回憶是否真的發生過……。
如泡沫般的回憶太多太多，能留存在掌心的卻是天方夜譚。所謂的「無常」其實才是「常」，我們卻常常惑於美麗的東西總有保存期限的問題，貪得無饜而使自己陷入低潮。其實這是簡單的道理，卻很難說服自己去服膺。
最後收伏我慾念的，竟然只是簡單的下課鐘聲。
這天下課他還是送我到捷運站，我們很有默契地直接朝下個捷運站走去。還穿過公園，散了一段步。看看時間比昨天早，便就著石階坐下歇腳。我坐在他的右上方階梯，盯著他的頸子看。好美的痣，像是用圓規畫成的小圓點，有如尺矩丈量過，點繪在他的後頸正中央。我們剛坐下的一大段沉默，我盯著他的頸子看了好久。
「妳在看什麼？」他突然回過頭。
『啊！沒有啊。』我沒有預警地被他的眸盯住，趕緊轉移話題，『嗯，你說的車禍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國二。」
『喔……。』我想繼續追問是否和他初戀女孩有關，卻不知該不該開口。
「妳記不記得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兒時玩伴？」
沒想到他先說了。
『嗯，記得。』
「我小時後住苗栗鄉下，她是我的隔壁鄰居。我們感情一直很好。升國二時我要搬到台北，搬家前一天，我們爬上樓頂看星星，聊了一整夜。那天星星不多，卻很亮。就像今天。」他抬頭，瞇著眼。
我也向著天空，看見我頭頂的星閃爍著紅色微光。
「我們看了星星好久，她告訴我，在每個人生日的那天，抬頭看天空，最亮的那顆星就是自己的守護星。」
我忍不住找起天空最亮的星星，雖然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那天剛好是她生日，所以她指了一顆最亮的星星，向自己的守護星許願。她要我，別忘了她。」他接著說：「我說，我不會忘了妳的，這不需要許願。星星太可憐了。」
『星星很可憐？』我問。
「妳想想，它們只能分得太陽施捨的，不豐沛的、微弱的光源﹔還得承受人們太多無謂的、奢侈的願望。這負擔太重、太折磨了，所以，他們衰老、墜落，成為流星。」
我無言，湧起莫名的感傷。
「我們說著說著，她問我：『喂！你覺得接吻，是什麼樣的感覺啊？』」他頓了頓，轉頭看我。
『呃……。』我裝傻，等著他接下來的對話。他卻不作聲，執意要等我的答案。
「妳覺得呢？」深深地盯著我，他問。
我撇頭看著天空，說：『會讓人暈眩的甜蜜感吧。』
「喔，很妙的答案。」
『那你覺得呢？』換我問。
「我那時沒有接吻經驗，所以我說不知道。」他也看著天空，「她卻笑我，說我好遜喔！」
「我說，『不然妳知道的話告訴我啊。』她收起笑容，便吻了我。」
『然後呢？』
「我當時完全傻了，身體僵直。」他說，語氣一轉，「一個月後，她便過世了。」
我胸口像被揪了一下。
「那是在我生日前一天的事，她出車禍，當場過世。我生日那天獲知，震撼到不能思考，放學過馬路時也被撞了。距離她出車禍正好整整二十四小時。」他低頭摸著腳上的石膏，「車禍隔天早上醒來，我突然看得到『另一個世界』。」
『你是說……鬼？？？』
「嗯。不知道妳信不信這回事？」
『我是相信的。』
「嗯，那我就說了。其實，我在小時候就看得到了，不過總是模模糊糊，國小五年級有一段期間看不到，我以為我恢復『正常』了，但她去世之後，我卻又看得到了，而且，比以前清晰許多。」
『那……她走後你看過她嗎？』
「沒有。我想，是她不想讓我看到吧。她走後她家人就搬離苗栗了，她家成了空屋。有人說經過她們家時會聽到有女孩子哭，我想應該是她，但我從未遇見過她。倒是在其他地方常看到『the others』。」他說著，眼神閃爍。
是星星的反射還是他看到了什麼？我沒有問。
徒地，公園的燈乍熄，我反射性地拉了他的衣角。
「別緊張，不過是十一點熄燈罷了。」他安撫我。
小燈開始從遠處一盞一盞亮過來，我們收拾了書包起身離開。有著輕度夜盲症的我還是不放心地抓住他的衣角，碎步前行。
『喂，我可不可以要求你一件事？』我說。
「嗯？」
『你走路的時候可不可以看著我？』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看你東張西望，看我看不見的『the others』。』
「哈。」他輕鬆地笑，「要看妳？那有什麼問題？」
於是我在他的注目下離開公園，到達捷運站。雖然我在中途被不少穿著白運動衣「夜跑」的歐吉桑嚇到。
回家路上，我想起他曾經在紙條上告訴我的：「妳那時的眼神很有她味道，那種說不上來的，悲傷的氣味。」
我的眼神既然和她如此相似，那麼，他注視著我，會不會害他陷入悲傷回憶的迴圈呢？也許我不用為他擔心太多，或說，我根本無暇為他擔心。因為今天從早到晚他給我的震撼，絕對足夠形成我今晚失眠的理由。
<u> 六月二十日，距離聯考剩十一日。</u>
昨天回家後，C49的眼神和那件紅色衣裳在我的夢裡徘徊了一整晚。
一早才剛進教室，我的腰練就斷了，一顆顆彩色的珠子灑的講台到處都是。我懊惱地蹲在地上撿拾，正慶幸還沒有學生看到我的糗樣，卻聽到柺杖柱地的聲音：「妳昨天睡的好嗎？」
是C49。
『呃……』我無暇回答他，說實在，也擠不出一句話。
看見我的窘樣，他好心地說：「怎麼啦？要不要我幫妳？」
『不用了，我自己來。』我包好珠子站起來，打算走回導師座。
他用柺杖擋住我：「乖，交出來就沒事了。」像是恐嚇的語氣。
『是！』我被他逗笑，乖乖奉上鍊子和珠子。
這些互動的過程，我根本不敢看他眼睛。我很怕再看見他的眼神，即使他嘴角永遠掛著無所謂的笑意。
只過一節課的下課他就串好了，對於珠子的配色之精巧比原本的鍊子更加奪目。
「喏～如何？」他將腰鍊交給我。
我收下：『嗯。真是不錯的……』我將腰鍊套在脖子上，『狗鏈！』還不忘學狗汪汪兩聲。
他笑了，讚許地點點頭：「真乖。」
其實，他說一聲：「跟我回家。」我恐怕會乖乖地讓他帶走吧。
一大早來就發生的這段小插曲，讓我的心跳整天都處於搖滾狀態。
我坐在導師座偷偷看右手邊的他，正好看見他對反射在窗上的我眨眼。
我趕緊收回視線。
MY GOD！被一個小我四歲的男孩，玩弄情緒於股掌之間，是不是很遜啊？更何況他還是我的學生！
但今天的他，還是一身好看的紅色，讓我忍不住對他多側目。
巡堂時我刻意站在他身後一排停留，發現他後頸正中央有一顆小巧的痣。不知道為什麼，我對於耳朵和頸子有痣的人總是會特別注目。
並且意淫。
嘿！
這樣不行！
當我發現我情緒又開始不受控制時，這便是對一個人的陷入著迷的預兆。
這種情緒已經很久沒有發生，我該高興才是。但這對象，不該是我能碰的。
他十九歲，只剩十二天就要考大學。
十二天，說短不長，在我還沒察覺他對我的吸引之前，我對倒數的時間並不這麼敏銳。
甚至有些心慌。
這十二天，是我們僅剩相處的日子﹔還是幸福開端的倒數呢？
我將焦距收回桌前，定下神想寫些什麼，卻覺得心跳的節奏盲目雜沓。
想起今年初參加的禪修活動，我試著按照口訣：眼觀鼻，鼻觀心，心觀丹田。雙肩放鬆自然下垂。我默念著，並試著以打坐來平復我席捲而來的紛念。
閉上眼，他紅色上衣的殘影卻更清晰地浮現眼前。
他略為邪惡的微笑嘴角，還有他那頸後的痣，歷歷在目。
師父說：「所謂修行，不過是和自己心裡的惡魔做奮戰。」
沒錯，眼睛閉上後，其實還有更多誘惑。
許多妄念像犀牛群般衝撞我的腦海，轟隆轟隆的，毫不留情地頂撞著太陽穴。
我的頭快炸開了！
太陽穴隱隱作痛，我無聲地吶喊著。
人家說打坐最不能適應的，先是姿勢的持久，再來是淨濾的考驗﹔比起那些打坐嫌腿痛腳麻背脊酸的道友，我腦中紛飛的妄念，更令我難以降服。
越試著讓自己靜下，越難達到成效。
我試著不去想C49的一切，其他的妄念還是紛陳而至。
過去戀情的影像，說過的話幹過的事……，記憶像坐著旋轉木馬的野孩子，乘著我的腦神經噠啦噠啦地轉，放著震耳欲聾的樂音，還不忘吆喝我：「來嘛～一起來玩呀！放棄冥思吧！」
妄念呼嘯，以極歡樂的邀請聲蠱惑著我。
好痛苦！
無法真空思緒的我像是被牢牢禁錮在蒲團之上。
妄念紛飛，我只能反覆地念著佛號……。
念著佛號可以收降那些游移的回憶嗎？我不知道。但反覆反覆念著同一句話，至少比較不容易分神去想其他事。
那些令人心折的美麗回憶，遙遠地似乎不像是這輩子的事。雖然仍歷歷在目，像肥皂泡泡般：晶瑩、透徹、且閃耀著七彩的迷人炫光。曾經那麼奢侈地填滿了我的雙十年華，卻在某一天，無聲無息地一個個消失了，連「碰」一聲的預警也沒。
只能詫然。
又像用短塑膠吸管吹出來的膠膜泡泡，時間逝去，只剩消沉乾癟的薄膜。不禁令人質疑回憶是否真的發生過……。
如泡沫般的回憶太多太多，能留存在掌心的卻是天方夜譚。所謂的「無常」其實才是「常」，我們卻常常惑於美麗的東西總有保存期限的問題，貪得無饜而使自己陷入低潮。其實這是簡單的道理，卻很難說服自己去服膺。
最後收伏我慾念的，竟然只是簡單的下課鐘聲。
這天下課他還是送我到捷運站，我們很有默契地直接朝下個捷運站走去。還穿過公園，散了一段步。看看時間比昨天早，便就著石階坐下歇腳。我坐在他的右上方階梯，盯著他的頸子看。好美的痣，像是用圓規畫成的小圓點，有如尺矩丈量過，點繪在他的後頸正中央。我們剛坐下的一大段沉默，我盯著他的頸子看了好久。
「妳在看什麼？」他突然回過頭。
『啊！沒有啊。』我沒有預警地被他的眸盯住，趕緊轉移話題，『嗯，你說的車禍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國二。」
『喔……。』我想繼續追問是否和他初戀女孩有關，卻不知該不該開口。
「妳記不記得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兒時玩伴？」
沒想到他先說了。
『嗯，記得。』
「我小時後住苗栗鄉下，她是我的隔壁鄰居。我們感情一直很好。升國二時我要搬到台北，搬家前一天，我們爬上樓頂看星星，聊了一整夜。那天星星不多，卻很亮。就像今天。」他抬頭，瞇著眼。
我也向著天空，看見我頭頂的星閃爍著紅色微光。
「我們看了星星好久，她告訴我，在每個人生日的那天，抬頭看天空，最亮的那顆星就是自己的守護星。」
我忍不住找起天空最亮的星星，雖然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那天剛好是她生日，所以她指了一顆最亮的星星，向自己的守護星許願。她要我，別忘了她。」他接著說：「我說，我不會忘了妳的，這不需要許願。星星太可憐了。」
『星星很可憐？』我問。
「妳想想，它們只能分得太陽施捨的，不豐沛的、微弱的光源﹔還得承受人們太多無謂的、奢侈的願望。這負擔太重、太折磨了，所以，他們衰老、墜落，成為流星。」
我無言，湧起莫名的感傷。
「我們說著說著，她問我：『喂！你覺得接吻，是什麼樣的感覺啊？』」他頓了頓，轉頭看我。
『呃……。』我裝傻，等著他接下來的對話。他卻不作聲，執意要等我的答案。
「妳覺得呢？」深深地盯著我，他問。
我撇頭看著天空，說：『會讓人暈眩的甜蜜感吧。』
「喔，很妙的答案。」
『那你覺得呢？』換我問。
「我那時沒有接吻經驗，所以我說不知道。」他也看著天空，「她卻笑我，說我好遜喔！」
「我說，『不然妳知道的話告訴我啊。』她收起笑容，便吻了我。」
『然後呢？』
「我當時完全傻了，身體僵直。」他說，語氣一轉，「一個月後，她便過世了。」
我胸口像被揪了一下。
「那是在我生日前一天的事，她出車禍，當場過世。我生日那天獲知，震撼到不能思考，放學過馬路時也被撞了。距離她出車禍正好整整二十四小時。」他低頭摸著腳上的石膏，「車禍隔天早上醒來，我突然看得到『另一個世界』。」
『你是說……鬼？？？』
「嗯。不知道妳信不信這回事？」
『我是相信的。』
「嗯，那我就說了。其實，我在小時候就看得到了，不過總是模模糊糊，國小五年級有一段期間看不到，我以為我恢復『正常』了，但她去世之後，我卻又看得到了，而且，比以前清晰許多。」
『那……她走後你看過她嗎？』
「沒有。我想，是她不想讓我看到吧。她走後她家人就搬離苗栗了，她家成了空屋。有人說經過她們家時會聽到有女孩子哭，我想應該是她，但我從未遇見過她。倒是在其他地方常看到『the others』。」他說著，眼神閃爍。
是星星的反射還是他看到了什麼？我沒有問。
徒地，公園的燈乍熄，我反射性地拉了他的衣角。
「別緊張，不過是十一點熄燈罷了。」他安撫我。
小燈開始從遠處一盞一盞亮過來，我們收拾了書包起身離開。有著輕度夜盲症的我還是不放心地抓住他的衣角，碎步前行。
『喂，我可不可以要求你一件事？』我說。
「嗯？」
『你走路的時候可不可以看著我？』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看你東張西望，看我看不見的『the others』。』
「哈。」他輕鬆地笑，「要看妳？那有什麼問題？」
於是我在他的注目下離開公園，到達捷運站。雖然我在中途被不少穿著白運動衣「夜跑」的歐吉桑嚇到。
回家路上，我想起他曾經在紙條上告訴我的：「妳那時的眼神很有她味道，那種說不上來的，悲傷的氣味。」
我的眼神既然和她如此相似，那麼，他注視著我，會不會害他陷入悲傷回憶的迴圈呢？也許我不用為他擔心太多，或說，我根本無暇為他擔心。因為今天從早到晚他給我的震撼，絕對足夠形成我今晚失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