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堪地納為亞的傳統不若其現在展現的光芒,
腥紅晦澀的氣味瀰漫於上古傾斜的陰暗中。
加百列佇立於最出契約建立的地點,
波羅的海的氣息吹拂,
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橫跨人類文明兩百年後於此縫合。

"加百列,加百列"
莫名的嘆息縈繞耳際,
加百列合著雙眼,在玻璃和鋼架中隨著思緒將自恃的人類文明棄於腳下,
他看著永夜中的暴雨,這是第一次,加百列回顧了類的背叛與上帝的怒火。

十三把火把在暴雨中未曾熄滅,
十三道罩斗篷的身影環繞成弧,
正中央屹立著另一道身形,模糊閃爍,
加百列試圖探視那身形的臉孔,
然而,即便是在過往的回憶哩,
那人所散發的炙熱仍舊令加百列難以招架。
赫然,加百列驚覺如此的可能:
火把上不滅的火勢那人點的?

"你們,將得到自然的力量,但你們,或者你們的子嗣,將屬於我"
古老的傳說與預言自有其來歷,
每個魔鬼與人的交易都如同浮士得與梅菲斯特,
不同的只是內容而已。
那人注視著火把的主人,
回顧於過往的加百列看著人們圍繞於魔鬼的身畔,
歃血為盟的同時,
回憶的空間有所轉變,
中央的人影受圍於烈焰之中,
褪下兜帽的簽約者轉首凝視相對觀念裡不存在的加百列,
加百列耳盼冒出輕微的低語
"你,犯了如此愚昧的錯"
而後,
加百列聞到鮮血的痕跡。



劍橋與牛津有過血腥的歷史,
死亡的腐臭在時光的茵蘊裡縈繞於康河上的船舟,
多利安.格雷踏上中央草地的同時,
加百列的鮮血灑漸於回憶之中。

國王學院的教堂在銅鎳與紙的氣味中消殞,
多利安立足於教堂後,
滿足於人類文明的祥和以及不列顛難得的陽光,
簇擁他的是同儕與觀光客,
面對旅行者的疲憊與庸俗多利安選擇迴避,
然而,
人類視歷史於無物卻有特愛將歷史化為點綴自己人生的背景,
無處可躲之際他選擇踏如教堂並委身於墳墓之中。
東方與西方的文化如此多變,
"姻緣"二字再也找不出合宜的拼音詞彙,
當多利安凝視著舖列於教堂地板的墓葬時,
他的身邊出現了他預料之外的人物,
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引他離開黑暗的靈魂。



回憶中的加百列步履蹣跚,
鮮血自口中與雙手緩緩滴落,
"回去吧...時候還沒到"
耳盼的低語再度響起,
然而,加百列選擇無視。
閉目凝神的加百列將風牆建立於身際,
而後,一道落雷闢下,烈火在暴雨中焚燒,
圍繞著烈焰的人影狂笑,
在炙熱褪去的同時一步竄至加百列身前,
"在我面前,萬物尚無形體,唯有永恆。"
人影語畢伸出右掌,淡然一揮,加百列的屏障化為虛無,
"加百列,加百列,即便是天堂裡的加百列在我面前亦將化為飛灰"
人影將有掌深入加百列體中,感受著加百列心臟的脈動,
人類眼中的大能在黑暗眼裡只是虛幻,
加百列在回憶裡感受未有的痛苦。
"然而,你還不會死,你要看著我,履行最初的,契約"

簽訂契約的人共有十三個,在時光的洪流裡,
達爾文的定理仍舊是用於人類生存原則的例外之中,
僅存的共有九人,加百列是唯一一個曾經目睹簽約經過的生命,
也將是最後一個殞落的流星。



多利安.格雷站立於刻劃在地板的墓碑上,
環繞他的是流動不息的觀光團以及尋求深省的知識追求者,
然而,這並不是聚焦點。
側門的入口透過些微光亮即已認出格雷側臉的人影也在門楣的陰影中朝格雷前進。

"提早回來了?"
"恩"
"恩?就一個字?"
"差不多吧,怎麼?你不是應該在格蘭徹斯特?"
"今天沒心情。你站在人家墓碑上幹麻?"
"不小心的...看看那群觀光客吧,反正,躺在下面的人也應該被踩習慣了。"
"或許吧。你家的墓園,還好嗎?"
"還好。先這樣吧,我有點事。"

多利安停止了對話,靜靜的,朝邊門而去,那是教堂唯一的出口,也是進入國王學院草地唯一的通道。
多利安步出教堂後停下了腳步,
英國氣候最令人欣喜亦最令人憎恨之處在於雨水,
第一滴雨滴落,多利安仰首凝視著厚沉的烏雲,
然而,真正攫住他心靈的,是來自遠方不存在的聲音。


加百列拒絕了人影的請求,
面對契約的締造者,
加百列感受到締約者的右掌正無視於靜動脈糾纏的困擾緊緊握著自己的心臟,
疼痛之處在於每一條被其右臂阻隔的神經,
不符合自然科學邏輯的存在必然性引發的疼痛自然無法和區區自然科學的既定存在相比擬。
或許是出於原始簽約者的自尊,
亦或許是面對著時間與背叛引來的壓力所匯集之仇恨,
加百列向後一躍,
眼睜睜望著黑暗的右臂自自己身體中撤出,
無數的鮮血潑濺,
而後,右臂原本存在的地方迅速匯集成血洞,並在另加百列渾身發戰的痛苦中癒合。
加百列的心思迅速轉動,
最無法理解之處在於回憶裡的事物未何可以對於重臨回憶的他有所感觸,且得以攻擊?
但正如同先知所言,
所謂黑暗,不同的宗教與民族自然有其解釋,
但共通之處在於其擁有與光明近似的能力。
當加百列的思維迅速閃過的同時,
他聽到了同樣的耳語再度響起,
"因為,我並沒有所謂存在,孩子。"
再一次,加百列看到自己的鮮血潑灑,
胸口,腹部不斷受到來自魔鬼的重擊,
即便透過交易獲得的能力使簽約者擁有超然的力量,
但面對力量的給予者,
加百列只是一介平民而已,
最末,魔鬼舔舐了嘴唇,自無形化為有形,看似無害的在加百列背後輕拍一掌,
加百列尚未有所反應的同時已感受到脊椎承受的壓力,
耳際響起清脆的聲響,口中一熱,在雙眼開始模糊的同時他感受到自己的雙膝碰觸到這塊簽約的土地。
"濕濕的......啊!雨還在下......"
加百列最末的意識流逝,卻馬上被一股熱流喚醒,自己的頭正被一雙冰冷死白的雙手捧著,
"看,你在其中,當初的十三個人只剩你留下來,十三個傳承的家族也只剩八個了。
 記著,我知道你找過上帝,但那沒用,該履行的還是要履行,我不會殺你。不是現在。
 但是,我要你學個教訓。你是我的,你們都是。"
聽完這段誓言,加百列被高高擲起,在有形與無形中竄動的形體化為黑霧,
並在黑霧中凝聚成人形,以雙掌高舉的姿態在加百列落地的地點點燃一個漩渦式的火柱。

在加百列自己也已準備要邁向殉道者的後塵時,
火柱自底部開始散發蒸氣,
白色的氣體以迴旋的方式繞著火柱上升,
當加百列即將莫入火海前,
一道光影閃過,火柱中開始夾雜水氣,
冰冷的氣息漸漸降臨到這個被煉獄之火蹂躪的時空。
火柱不斷與冰氣交纏,蒸氣也逐漸遮掩烈焰,
觀看的魔鬼再次自黑霧匯聚成人,
暗黑的斗蓬籠罩著修長的身形,
兜帽遮住了魔鬼的面孔,但遮不住一雙泛著火光的瞳孔,
淡然,魔鬼勾起了嘴角。
火柱在冰氣的銷模中消散,蒸氣也隨著冰火的衝擊消失而漸沒,
在蒸汽消散後,魔鬼看見令他滿意的畫面,
加百列伏在另一個人背上,
看著那人的大衣以及左手隱隱散發的水氣,
魔鬼的口中冒出笑意,笑聲似乎直接跟原於地底,充斥著回音與斑雜,
"我一向比較喜歡你是預言的樣子。"魔鬼的聲響嚷著,
預言平伸左手,掌心向上,在冰氣的迴繞中凝聚成一柄長劍,
隨後,預言放下加百列,閃身晃到魔鬼面前,
魔鬼在預言啟動的同時也在眼下設了一面火牆,
然而,火牆卻在瞬間化為煙霧,
當寒光自煙灰裡射出,魔鬼靜靜的將雙手收攏於背後,
轉瞬間,預言的長劍已刺入魔鬼體內。
再一次,地獄的笑聲傳來,
"我相信,你應該不會忘記這個能力吧?"
預言一愣,被長劍刺穿的魔鬼身形猶在,卻在預言身後有另一道黑霧正化為人身,
瞬時長劍刺穿的僅僅是一團薄霧而已。
在黑霧凝聚的同時有無數道光影自黑霧中射出,
預言舉起右掌形塑了火牆擋住光影,
在碰撞的當下火牆化為烏有,而黑霧也凝聚成形,
預言望著魔鬼身後的加百列,
鮮血與高熱使得他不斷顫抖,
而正當預言分心憂慮的同時他聽到了先前加百列耳聞的耳語,
"人哪!總是這麼的,脆弱"
"脆弱"兩字語音猶在,預言已被烈風包圍,
在高壓與快速的流轉下風的切割力道開始劃破預言的衣物與皮膚,
然而,除了風刀的阻隔外,光影與熱氣流竄,
預言被烈焰與光影包圍,致於魔鬼則靜靜的欣賞著演前的景致。

漩渦裡的預言早已將長劍化散,
冰與火的融合自他合十的雙掌中形成兩道流力漸漸環繞全身,
但這僅只是短暫的屏障而已,
魔鬼的雙瞳透視了一切,在他闔眼的一瞬一道落雷筆直打入漩渦中心,
預言的屏障頓時消散,一口鮮血也自口中噴出。

魔鬼嗅到了血味,靜坐於空中的他舉起右手,加百列的血跡仍彩繪著他死白的膚色,
圍繞預言的威脅消散,魔鬼也自空中翩翩落地。

儘管仍舊站立著,預言卻已開始不支搖擺,
魔鬼右手在次舉起,攤倒於地的加百列隨著魔鬼的右手指示而位移至預言腳邊,
魔鬼幻為黑霧後飄至兩人面前,加百列在魔鬼的意志下巍巍站起,
魔鬼伸出雙手按著兩人的心口,
"現在,回去吧!"
閃光消逝,時空下只留下靜止的十三個簽約者以及預言,加百列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