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7月 21, 2009 3:16 pm
粟庄距離縣府衙門約莫二十六里。
「劉爺，您來得真早！」
沉甸甸的眼皮遮蔽了視野，所見僅是聲音主人的豐厚嘴唇與蓄膿的面皰。老劉虛應了幾聲，心裡嘀咕著「這回成了劉爺！以前的劉老錘到那兒去了？」
「我給您開門兒。」
三十七年，不算短的捕吏生涯，從未有過如此禮遇。
地牢大門咿啞地打開，一股濃烈難聞的氣息猛然衝出，陳年的霉臭混和著死老鼠的味道。多年未曾使的牢房，現在關著重刑犯。
德縣貧脊，地形破碎多為起伏走向不定的丘陵，狹小的耕地集中在盆地、河谷，坡地只能種植茶、漆、果樹等作物，農戶終年辛勞，也只能溫飽。這樣的貧縣出不了大事，有的僅是鄰里失和爭吵，雞鴨走失等等零碎瑣事，除了巡夜、催徵稅賦、護送官銀之外，大多數的時間是賭賭小錢，喝喝小酒，打盹、閒晃度日。一年二三十兩的薪餉，一天兩文錢剛好一頓粗飽，何必認真賣命。家裡有地，由妻子操持農事，無須納稅，偶而還可分得一點兒規費，這樣的生活有什麼好埋怨。
妻子碎嘴，念日子難過，念鄰里難相處，念他懶散、不求上進，念得他腦門兒發脹，不得以，沒有當差的時間也窩在班房裡打盹，求一分寧靜。不是不知道妻子辛苦，也不是不想飛黃騰達，只是當年⋯⋯。懷念當年溫柔的妻子，與意氣風發的自己。常年在班房裡打盹，搖頭晃腦的模樣兒像在牆板上釘釘，搖著搖著，搖出了老錘這個綽號。老錘叫久了，本名倒被忘記，近年來，就連一毛頭小輩也跟著老錘、老錘地叫上口了。
年前，妻子過世了，劉老錘開始懷念她的嘮叨。兩人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空蕩蕩粟庄老家靜得冷清；找盡藉口不想回的家，現在捨不得出門。有時，他呆坐廚房一整日，想像妻子操持家務，整理田地，彷彿不曾離去。反正衙門裡沒有正經事，偶而露一下臉，行了。
前些日子頭兒突然造訪。劉老錘不喜歡這個上司，老實說，沒有一個班頭令他滿意。眼前的頭兒，偵查、緝捕能力平平；鑽營、打點的工夫倒是十足。
「從粟庄到縣衙還真遠啊！」班頭像狗一般喘個不停，鼻頭上冒出大滴汗珠，刺鼻的汗臭迎面而來。
「您辛苦了！過兩天我會去衙門。」
「我不是為了這件事⋯⋯，不過，也算是⋯⋯」可疑的態度推砌笑意，班頭重覆一樣開場白：「從粟庄到縣衙還真遠啊！」
「是不算近。」劉老錘暗自琢磨，肯定有事。
「你今年六十了吧！」
「十八歲當差，三十七年，今年五十五。」混沌睡眼半閤，劉老錘若不答腔，肯定讓人以為在打盹。
「五十五啊！從粟庄到縣衙是有點辛苦。」
「班頭，你究竟想說些什麼？」劉老錘忍不住開口。
「我就直說了⋯⋯」兜了一大圈，班頭總算進入正題。「你年歲也不小了，別說偵查、緝捕，平日的巡夜、催徵稅賦、護送官銀也費氣力，這些年應該攢了不少錢吧，又有田地，孤家寡人應該過得去⋯⋯」
「你要我退休。」
「你也該好好休息養老，費氣力的事留給年輕人吧！你知道的，我也捨不得你退休，要不是我家那一口子囉囉唆唆，你知道她親戚多⋯⋯」叨絮不休的說詞堆砌成虛假的笑意，一如面具。
「我瞭解。」明白著關照自己人，劉老錘微微一笑。「這個月還有十一天，我做完行吧！我就不進衙門了，還有規費⋯⋯」
「我給您親自送來。找一天咱們哥兒倆喝一杯，好好地謝謝您。」班頭說得真心，劉老錘的爽快讓他如釋重負。
劉老錘突然臉色一沉，瞇縫眼兒地望向遠方。
「看什麼啊？」班頭跟著翹首張望。
「老李往這兒來，慌慌張張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那兒？」一臉狐疑的班頭緊盯著劉老錘。
「不就在那兒。」遙指遠處，一個圓呼呼的胖子兩雙短腿快速地奔跑著。
「頭兒！不好了！」縣衙距粟庄二十六里，李三跑來有些費力。
「什麼事慌慌張張？」
「那個⋯⋯那個『蠍子尾』出現在咱們地盤上。」李三口中的『蠍子尾』是四州一十八縣通緝在案的江洋大盜。為了他，連京畿六扇門判官『金燕子』燕蟄音也來到鄰近的宇津縣。
「他⋯⋯他到咱們德⋯⋯德縣來做什麼？」班頭霎時灰白了臉，費了一番功夫才將話說清楚。
「不知道？」停頓半晌，李三稍適喘息。「在青苧驛的酒館裡，二麻子與阿虎正盯著⋯⋯」
「看清楚是『蠍子尾』嗎？」不等李三說完，班頭急忙問道。
「跟通緝文書上的墨繪一個模樣兒，柱子、老墨、順三也都趕過去了。」
「就他們幾個？其他人呢？通知燕爺了嗎？還有⋯⋯」開始碎嘴是班頭慌張時的毛病。
「那一邊應該有人通知吧！」趁著頭兒嘟嘟噥噥，李三含混回答。
「我跟你們一起去吧。」劉老錘突然開口。
望向平日只會打盹的糟老頭兒，頭兒與李三異口同聲地說：「老錘，不是鬧著玩的，會出人命啊！」
劉老錘笑而不語，拉起班頭與李三大步前進。
青苧驛在德縣與宇津縣的交界，小酒館恰巧座落於縣界之上。
「人是你的手下發現的，我們只負責支援，『蠍子尾』跑了可是你的責任。」宇津縣捕吏班頭嘻皮笑臉地說。
「可是⋯⋯可是酒館的規費是你們拿走的。沒理由好處你們拿，苦差事由我們來做。」望著雙頰紅潤飽滿的對手，德縣班頭滿腹怒火。宇津縣是富縣，油水看來似乎不少。
「不然，咱們等燕爺發落。」
「好！」德縣班頭隨口允諾，但，心念一轉隨即補述一句：「要是讓『蠍子尾』跑了，我可不負責哦！」
「憑你我的本事能攔得住『蠍子尾』嗎？人要是跑了，咱們就派人在後頭跟著，剩下的事交給燕爺，人家才是行家。」
德縣班頭不禁佩服，究竟是富縣的人有見的。
「頭兒，人好像要走了。」 二麻子踩著跌跌撞撞的步履跑來。
「往⋯⋯往那兒走？往宇津縣還是往咱們這兒？」瞟了宇津縣班頭一眼，德縣班頭連忙問道。
「我不知道，人還沒出酒館呢。」二麻子沒頭沒腦地回答。
一旁，劉老錘突然邁開大步走向酒館。
「老錘你要去那兒？」
劉老錘舉動讓兩縣的捕吏班頭愕然相視，不知所措。只有一旁的李三放聲呼喊：「老錘，不是鬧著玩的，會出人命。」
酒客、掌櫃與跑堂全被趕了出來，僅剩劉老錘與『蠍子尾』二人的小酒館，偶而傳出笑聲。
「出了事你要負全責」宇津縣班頭怒目憎道。
六神無主的德縣班頭喃喃自語：「老錘，沒必要這麼整我吧！」
轟然一聲巨響，碎成兩截的長凳自酒館裡飛出，落在圍觀的人群之中時引發一陣騷動，接二連三的乒砰亂響，嚇得盯哨的阿虎狼狽逃開。窗邊幾道黑影交錯，沒人知道酒館裡發生了什麼。
「這裡是誰負責！」幾名勁裝漢子粗暴地推開圍觀人群，闢出道路。一名容貌俊秀的公子騎著棗騮馬緩步前進。
「燕爺，是德縣捕吏班頭汪德福。」機靈的宇津縣班頭搶先答話。
「誰在裡面？」
「是⋯⋯老⋯⋯老錘」一時之間，汪德福忘了劉老錘的本名，或者，他從來都不記得。
「裡面情況如何？」掃過臉色慘白的汪德福，『金燕子』的視線停在宇津縣捕吏班頭身上，宇津縣捕吏班頭飽滿的豐頰透紅，啞然無語。
突然闃靜無聲，眾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小酒館。
宛若一場騙局，瘦骨嶙峋的糟老頭拎著昂揚九尺身軀的大漢步出小酒館。臉色泛白的劉老錘將大漢輕輕放下，捕吏們蜂擁而上，你推我擠得壓住大漢，後頭揚起汪德福洪亮得意地聲響：「拿下『蠍子尾』，別讓他跑了！」
燕蟄音不敢相信眼所見，橫行四州一十八縣的『蠍子尾』竟然栽在一個貧縣捕吏之手，而且還是個佝僂老者。他朝身旁的虯髯漢子低聲囑咐：「驗一驗是不是真貨。」
取出懷中文書，虯髯漢子推開眾捕吏，朝著大漢仔細比對，絲亳不放過任何細節。不放心的他再比對一次後喪氣地說：「頭兒，是真貨。」
所有的目光聚向燕蟄音。清秀的眉宇緊蹙，默然無語，半晌，燕蟄音怫然不悅道：「汪德福，將『蠍子尾』押至德縣大牢等候發落。」燕蟄音策馬轉身，引發不小的混亂，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數名勁裝漢子與宇津縣一班捕吏則是狼狽地在後頭追著。
「是。」汪德福回答得清脆響亮，全然沒有發覺『金燕子』的舉措。這次可風光了，他的下巴不自覺地抬得比平時高些，意氣風發地指揮弟兄將『蠍子尾』押解上路。
二麻子與李三攙扶著一旁大口喘氣的劉老錘，異口同聲道：「劉爺小心點兒，咱們哥兒倆扶您回衙門。」
「劉爺，您來得真早！」
沉甸甸的眼皮遮蔽了視野，所見僅是聲音主人的豐厚嘴唇與蓄膿的面皰。老劉虛應了幾聲，心裡嘀咕著「這回成了劉爺！以前的劉老錘到那兒去了？」
「我給您開門兒。」
三十七年，不算短的捕吏生涯，從未有過如此禮遇。
地牢大門咿啞地打開，一股濃烈難聞的氣息猛然衝出，陳年的霉臭混和著死老鼠的味道。多年未曾使的牢房，現在關著重刑犯。
德縣貧脊，地形破碎多為起伏走向不定的丘陵，狹小的耕地集中在盆地、河谷，坡地只能種植茶、漆、果樹等作物，農戶終年辛勞，也只能溫飽。這樣的貧縣出不了大事，有的僅是鄰里失和爭吵，雞鴨走失等等零碎瑣事，除了巡夜、催徵稅賦、護送官銀之外，大多數的時間是賭賭小錢，喝喝小酒，打盹、閒晃度日。一年二三十兩的薪餉，一天兩文錢剛好一頓粗飽，何必認真賣命。家裡有地，由妻子操持農事，無須納稅，偶而還可分得一點兒規費，這樣的生活有什麼好埋怨。
妻子碎嘴，念日子難過，念鄰里難相處，念他懶散、不求上進，念得他腦門兒發脹，不得以，沒有當差的時間也窩在班房裡打盹，求一分寧靜。不是不知道妻子辛苦，也不是不想飛黃騰達，只是當年⋯⋯。懷念當年溫柔的妻子，與意氣風發的自己。常年在班房裡打盹，搖頭晃腦的模樣兒像在牆板上釘釘，搖著搖著，搖出了老錘這個綽號。老錘叫久了，本名倒被忘記，近年來，就連一毛頭小輩也跟著老錘、老錘地叫上口了。
年前，妻子過世了，劉老錘開始懷念她的嘮叨。兩人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空蕩蕩粟庄老家靜得冷清；找盡藉口不想回的家，現在捨不得出門。有時，他呆坐廚房一整日，想像妻子操持家務，整理田地，彷彿不曾離去。反正衙門裡沒有正經事，偶而露一下臉，行了。
前些日子頭兒突然造訪。劉老錘不喜歡這個上司，老實說，沒有一個班頭令他滿意。眼前的頭兒，偵查、緝捕能力平平；鑽營、打點的工夫倒是十足。
「從粟庄到縣衙還真遠啊！」班頭像狗一般喘個不停，鼻頭上冒出大滴汗珠，刺鼻的汗臭迎面而來。
「您辛苦了！過兩天我會去衙門。」
「我不是為了這件事⋯⋯，不過，也算是⋯⋯」可疑的態度推砌笑意，班頭重覆一樣開場白：「從粟庄到縣衙還真遠啊！」
「是不算近。」劉老錘暗自琢磨，肯定有事。
「你今年六十了吧！」
「十八歲當差，三十七年，今年五十五。」混沌睡眼半閤，劉老錘若不答腔，肯定讓人以為在打盹。
「五十五啊！從粟庄到縣衙是有點辛苦。」
「班頭，你究竟想說些什麼？」劉老錘忍不住開口。
「我就直說了⋯⋯」兜了一大圈，班頭總算進入正題。「你年歲也不小了，別說偵查、緝捕，平日的巡夜、催徵稅賦、護送官銀也費氣力，這些年應該攢了不少錢吧，又有田地，孤家寡人應該過得去⋯⋯」
「你要我退休。」
「你也該好好休息養老，費氣力的事留給年輕人吧！你知道的，我也捨不得你退休，要不是我家那一口子囉囉唆唆，你知道她親戚多⋯⋯」叨絮不休的說詞堆砌成虛假的笑意，一如面具。
「我瞭解。」明白著關照自己人，劉老錘微微一笑。「這個月還有十一天，我做完行吧！我就不進衙門了，還有規費⋯⋯」
「我給您親自送來。找一天咱們哥兒倆喝一杯，好好地謝謝您。」班頭說得真心，劉老錘的爽快讓他如釋重負。
劉老錘突然臉色一沉，瞇縫眼兒地望向遠方。
「看什麼啊？」班頭跟著翹首張望。
「老李往這兒來，慌慌張張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那兒？」一臉狐疑的班頭緊盯著劉老錘。
「不就在那兒。」遙指遠處，一個圓呼呼的胖子兩雙短腿快速地奔跑著。
「頭兒！不好了！」縣衙距粟庄二十六里，李三跑來有些費力。
「什麼事慌慌張張？」
「那個⋯⋯那個『蠍子尾』出現在咱們地盤上。」李三口中的『蠍子尾』是四州一十八縣通緝在案的江洋大盜。為了他，連京畿六扇門判官『金燕子』燕蟄音也來到鄰近的宇津縣。
「他⋯⋯他到咱們德⋯⋯德縣來做什麼？」班頭霎時灰白了臉，費了一番功夫才將話說清楚。
「不知道？」停頓半晌，李三稍適喘息。「在青苧驛的酒館裡，二麻子與阿虎正盯著⋯⋯」
「看清楚是『蠍子尾』嗎？」不等李三說完，班頭急忙問道。
「跟通緝文書上的墨繪一個模樣兒，柱子、老墨、順三也都趕過去了。」
「就他們幾個？其他人呢？通知燕爺了嗎？還有⋯⋯」開始碎嘴是班頭慌張時的毛病。
「那一邊應該有人通知吧！」趁著頭兒嘟嘟噥噥，李三含混回答。
「我跟你們一起去吧。」劉老錘突然開口。
望向平日只會打盹的糟老頭兒，頭兒與李三異口同聲地說：「老錘，不是鬧著玩的，會出人命啊！」
劉老錘笑而不語，拉起班頭與李三大步前進。
青苧驛在德縣與宇津縣的交界，小酒館恰巧座落於縣界之上。
「人是你的手下發現的，我們只負責支援，『蠍子尾』跑了可是你的責任。」宇津縣捕吏班頭嘻皮笑臉地說。
「可是⋯⋯可是酒館的規費是你們拿走的。沒理由好處你們拿，苦差事由我們來做。」望著雙頰紅潤飽滿的對手，德縣班頭滿腹怒火。宇津縣是富縣，油水看來似乎不少。
「不然，咱們等燕爺發落。」
「好！」德縣班頭隨口允諾，但，心念一轉隨即補述一句：「要是讓『蠍子尾』跑了，我可不負責哦！」
「憑你我的本事能攔得住『蠍子尾』嗎？人要是跑了，咱們就派人在後頭跟著，剩下的事交給燕爺，人家才是行家。」
德縣班頭不禁佩服，究竟是富縣的人有見的。
「頭兒，人好像要走了。」 二麻子踩著跌跌撞撞的步履跑來。
「往⋯⋯往那兒走？往宇津縣還是往咱們這兒？」瞟了宇津縣班頭一眼，德縣班頭連忙問道。
「我不知道，人還沒出酒館呢。」二麻子沒頭沒腦地回答。
一旁，劉老錘突然邁開大步走向酒館。
「老錘你要去那兒？」
劉老錘舉動讓兩縣的捕吏班頭愕然相視，不知所措。只有一旁的李三放聲呼喊：「老錘，不是鬧著玩的，會出人命。」
酒客、掌櫃與跑堂全被趕了出來，僅剩劉老錘與『蠍子尾』二人的小酒館，偶而傳出笑聲。
「出了事你要負全責」宇津縣班頭怒目憎道。
六神無主的德縣班頭喃喃自語：「老錘，沒必要這麼整我吧！」
轟然一聲巨響，碎成兩截的長凳自酒館裡飛出，落在圍觀的人群之中時引發一陣騷動，接二連三的乒砰亂響，嚇得盯哨的阿虎狼狽逃開。窗邊幾道黑影交錯，沒人知道酒館裡發生了什麼。
「這裡是誰負責！」幾名勁裝漢子粗暴地推開圍觀人群，闢出道路。一名容貌俊秀的公子騎著棗騮馬緩步前進。
「燕爺，是德縣捕吏班頭汪德福。」機靈的宇津縣班頭搶先答話。
「誰在裡面？」
「是⋯⋯老⋯⋯老錘」一時之間，汪德福忘了劉老錘的本名，或者，他從來都不記得。
「裡面情況如何？」掃過臉色慘白的汪德福，『金燕子』的視線停在宇津縣捕吏班頭身上，宇津縣捕吏班頭飽滿的豐頰透紅，啞然無語。
突然闃靜無聲，眾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小酒館。
宛若一場騙局，瘦骨嶙峋的糟老頭拎著昂揚九尺身軀的大漢步出小酒館。臉色泛白的劉老錘將大漢輕輕放下，捕吏們蜂擁而上，你推我擠得壓住大漢，後頭揚起汪德福洪亮得意地聲響：「拿下『蠍子尾』，別讓他跑了！」
燕蟄音不敢相信眼所見，橫行四州一十八縣的『蠍子尾』竟然栽在一個貧縣捕吏之手，而且還是個佝僂老者。他朝身旁的虯髯漢子低聲囑咐：「驗一驗是不是真貨。」
取出懷中文書，虯髯漢子推開眾捕吏，朝著大漢仔細比對，絲亳不放過任何細節。不放心的他再比對一次後喪氣地說：「頭兒，是真貨。」
所有的目光聚向燕蟄音。清秀的眉宇緊蹙，默然無語，半晌，燕蟄音怫然不悅道：「汪德福，將『蠍子尾』押至德縣大牢等候發落。」燕蟄音策馬轉身，引發不小的混亂，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數名勁裝漢子與宇津縣一班捕吏則是狼狽地在後頭追著。
「是。」汪德福回答得清脆響亮，全然沒有發覺『金燕子』的舉措。這次可風光了，他的下巴不自覺地抬得比平時高些，意氣風發地指揮弟兄將『蠍子尾』押解上路。
二麻子與李三攙扶著一旁大口喘氣的劉老錘，異口同聲道：「劉爺小心點兒，咱們哥兒倆扶您回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