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 Flight

每日以投稿兩篇為限,連載小說每日請勿超過三章節

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在一萬公里的天空 飄落無數晶瑩剔透的淚珠
是你在思念我嗎 還是老天為我們的愛情在哭
………

香港赤鱲角國際機場

  段川文推的行李車步出關口,左顧右盼,瞧了瞧四周,彷彿是在尋找某個人影,不久,在他的左手邊,有個女人喊著:「這裡,川文。」他露出一路上難得一見的笑容,向女人走了過去。

  車子行駛在青馬大橋上面,可以俯視維多利亞港,也可以綜觀高樓大廈林立的港口。

  「我可以搖下車窗嗎?」段川文禮貌性詢問一聲。

  「Of course。」李玉芬專注地開的車。

  「香港果然很美,可惜還是與啟德緣慳一面。」

  「都已經十年了,你還在想她嗎?」李玉芬心疼的問起。

  他沒有答腔,把視線挪移到海的一端,複雜的思緒不輕意地透露這麼一句:「這幾年香港已沒有過往的繁榮。」

  他把頭轉回來,問道:「現在出海會很貴嗎?」

  李玉芬想了一下,然後答說:「嗯!算還好吧!如果是觀光遊覽的話,大概港幣一百三十元。」接著問道:「甚麼你想出海嗎?」

  他淡淡地回答:「嗯!還是那一個夢想。」

  李玉芬嘆了一口氣,說道:「不過現在的維多利亞港,已經不是以前的維多利亞港。經過填海工程,許多舊有的記憶都已經消逝了,早年的避風塘,成了任人嬉戲的公園,物換星移,人事全非。」

  「話雖然如此,但維多利亞港還是維多利亞港,對於許多人來講,那都是抹不掉的記憶。」他意有所指地說。

  「你話中有話喔。」李玉芬瞧了他一眼,無奈地說:「自古多情空餘恨,既然過去了,何不往前看看未來呢?」

  「說的倒是簡單,真要看破,恐怕不是一時之間。」他忽然吟哦起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李玉芬隨著他吟哦這首蘇東坡的〈江城子〉而沈寂下來。

  不久車子來到酒店門口,他到後車廂把行李拎下。

  「真不好意思,讓你百忙之中,還要抽空來當我的免費司機。」

  「這是哪兒話,我們都認識十幾年了,你還需要跟我這麼客套嗎?我回去跟老艾講,他一定笑掉大牙。」他莞爾一笑,李玉芬接續說道:「你真不打算住我們那邊嗎?非得扮可憐,一個人孤伶伶地住在酒店裡嗎?」他雙手一攤、肩膀一聳,還是微笑以對。

  「你啊!這麼多年來,這孤僻的個性始終沒變,總怕會打擾到別人,就算我們是十幾年的朋友也是一樣。算了,有事再打電話給我。」李玉芬想了又想,發現不對勁,又改口說:「不對,不對,就算是沒事也要打電話給我,怕你又像上次來香港一樣,像一顆投向湖裡的石子,噗噗幾聲,見到曇花一現的漣漪,結果石沉湖裡,消失的莫名其妙。」他尷尬搖頭傻笑以對。

  李玉芬沒好氣的說:「你替牙膏公司在作宣傳的嗎?兩排牙齒老是露得那麼燦爛。」他搔搔頭,李玉芬微微一笑說:「那我走了。」

  他替李玉芬開了車門,笑說:「那你開慢點,一路小心。」

  李玉芬不免又擔心說:「這次我瞧你氣色不怎麼好,你早點休息,不要熬夜,也不要……」他把李玉芬給送進車內,然後說:「行了,你一路小心,可別開快車。」

  「嗯!Bye!」他揮一揮手,看著李玉芬驅車離去後,他也轉身進入酒店Check in。


寒風拂拭身影孤獨 到哪裡去尋找幸福
西飛的燕子回來了 而你究竟去了何處
………

  他一早就搭車來到太平山頂,往年他都不會是一個人來,作地陪的也就是他已往生十年的女朋友,如今獨自來到熟悉的太平山頂,對於十年未曾再踏進太平山頂的他而言,許多人事都已顯得面目全非。

  他選擇一個老位置,點上一杯橙汁,專注地眺望一方,迎面而來的寒風,讓他不禁打個冷顫。浮現在記憶深處裡,活躍的身影,巧笑倩兮、婀娜多姿,像極羅馬神話中職司愛情與美麗的女神—維納斯。

  段川文記得她這樣說過:「美麗的存在,是貪婪人心所造成的判定;醜陋的形式,是深根固蒂在世俗的眼光。」

  「麗質天生的你,是貪婪人心想獵捕的目標,不想沾染風塵的你,無奈地成為世俗裡互相爭奪的獵物,這到底是你的悲哀?還是這世俗的悲哀呢?」這些年來,他都不禁地這樣反覆詢問,可惜始終沒有答案。

  清晨九點,他撥了通電話。

  不久後,只瞧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他迎面相視而笑。

  「不愧是當年勇奪全國大專院校的田徑冠軍,都已經過了十幾年,身手依舊矯健。」他這樣調侃說道。

  「別這樣挖苦我了,昨天聽玉芬說你到了香港,我就想找你聊聊,不過玉芬跟我說你氣色不太好,怕打擾你,於是就沒有打電話找你。」艾師禰拍拍胸部、順順氣地說。

  「坐吧!」艾師禰搖搖手開玩笑地說道:「想讓我英年早逝嗎?你不知道剛做完激烈運動,不能馬上坐下嗎?我還想多活幾年。」

  「呵呵!運動員出身的你就是不一樣,還懂得怎樣保養身子。」他恣意地啜飲一口橙汁。

  「那像你這麼好命,整天呆在冷氣房裡吹冷氣、打電腦,不用像我們做業務的,非得四處跑腿不行。」艾師禰拉了把椅子坐下。

  「你離開台灣有十年了吧!最近跟玉芬還沒打算生小孩嗎?」自從十年前,川文的愛情折翼後,艾師禰就感覺人生無常,當下決定跑來香港,在這裡定居,與李玉芬一生廝守。

  「甭提了,她忙,我也忙。一天在一起的時間不到八小時,怎麼生小孩?生小孩又要誰顧呢?」艾師禰點了一杯卡布奇濃。

  「看來我要做你們孩子的乾爹,是遙遙無期了。」他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個密封的文件夾,然後遞給艾師禰。

  「這是什麼呢?」艾師禰好奇地接過來,他接著說:「等我哪天不在了,你再打開它。」艾師禰到嘴裡的卡布奇濃差點噴出來,睜大雙眼看著他問說:「你在說甚麼?你再說一次。」他擺擺手,又啜飲一口橙汁,笑說:「好話不說第二次,因為我相信你,所以我把它交給你。」

  「玉芬昨天跟我說,你這幾年來還是忘不了她,我還在跟玉芬說,你在台灣都已經有一個論及婚嫁的女朋友,怎麼可能還惦記的她,但是看你今天的舉動還真有點像,你今天倒是跟我講清楚,是什麼理由。」艾師禰總覺得這是不祥之兆。

  「曾經以為遺忘是這麼容易,嘗試去做過,才知道知易行難。盛開的玫瑰花瓣,縱使這季過後凋零,還是有人等待她下一季的出現。這就是為何玫瑰多刺,情人卻甘之如飴。」他淡淡地回答。

  「看來這幾年,你過的並不好。」艾師禰心疼地說。

  「沒有所謂的好過或不好過,失去靈魂的人,只不過是軀行屍走肉罷了。我最對不住的人,還是那個將感情投注在我身上的傻女孩。」他的語氣中充滿虧欠與疼惜。

  「既然你都知道對不住她,又何必遠道來香港呢?你應該乖乖地在台灣與那個女孩結婚,對嗎?」艾師禰不解地問。

  「我也不想做個負心漢,可是我真的沒有時間可以浪費,我更不想自私地羈絆她的青春。」

  「你在說甚麼?為什麼會沒有時間呢?難不成你……」艾師禰沒有說出口,只見他異於往常的祥和平靜,艾師禰大概猜到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了。」艾師禰抑止悲痛地問。

  「去年十一月中旬的事了。」他平緩地回答。

  「為什麼這三個多月來,你一直沒有跟我們說。」

  「我不想你們再為我擔心,我想你們夫妻倆可以開開心心地生活,不用再為這生離死別的經歷而牽掛煩惱。」他由衷地說。

  「五年前醫生不是說過不會再復發嗎?為什麼還會這樣?」艾師禰忿忿不平地說,他只是聳聳肩,沒有多說甚麼。

  「那還剩下多少時間。」

  「I don’t know. Maybe anytime.」他抬頭看向遠處的維多利亞港,那邊湛藍的海,潔白的雲,交織成一幅美麗的圖畫,艾師禰終於知道,為何他會跟玉芬提及維多利亞港。

  艾師禰拿起手機,準備撥打電話,他瞧見,便制止艾師禰撥電話。

  「川文,你做甚麼。」

  「老艾,我要你來這裡,是有事想麻煩你,並不是要你特地請假陪我,況且我也想獨自靜靜。」

  「川文,你還跟我客套嗎?」

  「老艾,我說真的,一路走來我真的好累,好累。如今我只想安安靜靜地享受陽光、海洋、微風。能夠知道你們過的很好,我就心滿意足了,我沒有其他的遺憾了。」艾師禰握住他的手,心裡滿是感慨地說:「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你,好吧!那再電話聯絡。」他點點頭,艾師禰就這樣不捨地離開太平山頂。

  隨後他再撥了一通電話到台灣。


陽光因為你的消失而失去活力 記憶卻因為你的流逝更刻骨銘心
生命因為你的離去而失去色彩 思念卻因為你的不在而日益加深
………

台灣 高雄

  在高雄八十五層大樓的衡宇科技的辦公室,總經理何碧澰在辦公室踱步不已,一旁的設計部協理甄嫵晴也非常惶惶不安。

  「甄協理,你真的不知道段川文去了哪裡嗎?他可是你未來的妹婿。」何碧澰臉色非常難看地問。

  「總經理,自從他出院後,就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我也問過我妹妹跟他的好朋友,全都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甄嫵晴委屈地回答。

  「這個投資案可是高達十億美金,怎可以這樣中輟呢!甄協理你身為技術部門的主管,豈會不知他身為公司首席軟體設計師的重要性,這個案子如果不能如期完成,不止你要回家吃自己,全公司的人都得陪你回家吃自己。」何碧澰臉色陰沈說。

  「總經理我知道了,我再去聯絡看看。」甄嫵晴無奈地退出總經理辦公室,長吁一口氣,懶洋洋地走回設計部辦公室。

  「協理,總經理怎麼說呢?」助理工程師林翔年趕緊跑過來打探消息。

  「你看我的表情。」林翔年還真的仔細端視甄嫵晴的臉,一旁的測試工程師賀丸探則是猛拉林翔年的袖子,林翔年還呆呆地回答:「協理,你的精神狀況不怎麼好,不會總經理也跟你一樣吧。」

  「是啊!再過二個星期,大家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而且是休長假。」甄嫵晴沒好氣地說。

  「真的嗎?太棒了!我還計畫想到希臘去看看愛琴海,瞧瞧那本〈我把心遺留在愛琴海〉所走過的地方。」林翔年真是樂天派的一員。

  「協理,總經理打算把設計部裁掉嗎?」賀丸探憂心忡忡地詢問。

  「不會吧!協理,這麼大的跨國企業合作案,要我們設計部負全責,那太沒有意思了吧!」組長劉布助不滿地說。

  「Why no? Then how do you think ?」甄嫵晴反問劉布助。

  「但這並不是我們的錯啊!總工程師音訊全無,這也能怪我們嗎?況且我們也盡力在趕這套程式,只不過目前還沒有測試成功。」劉布助雖然語帶不平,但他自知這套軟體工程浩大,尤其是主程式部分更為精密,就算整組人馬不眠不休的編輯、撰寫,也建構不出來。

  「怎麼,是要把我們部門裁掉,不是要放我們大假啊!這樣不就是去完希臘後,回來就得失業嗎?」這時候少一根筋的林翔年才會意過來,不過還在想的去希臘的事。

  「好啦!再找不到總工程師,Everybody,No Company,No Work。」甄嫵晴拋下這一句後,便逕自走進房間。留下大家議論紛紛,抱怨公司也有,抱怨段科長也有,更離譜的是林翔年在抱怨自己去希臘的計畫報湯了。

  在甄嫵晴全身無力地癱在座椅上,腦袋想的:「川文啊!為了讓你一圓當年不及的夢想,我不顧公司利益,不顧黎棻的感受,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呢?」不久後,甄嫵晴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響了,甄嫵晴意興闌珊地接起電話:「您好!我是甄嫵晴。」

  「嫵晴,是我。」電話那頭傳遞來的聲音,可不就是如今大家朝朝暮暮盼望的人兒嗎?

  「川文,你死到哪裡去了,離開兩天了,也沒有半點消息。」甄嫵晴開口就臭罵。

  「我已經在香港,這次我可能回不了台灣了。」

  「怎麼了,難道你被解放軍給扣押不成?」

  「甭開玩笑了,你知道的嘛。」

  「那……黎棻怎麼辦?她可還在台灣等你回來完婚。」

  「……」段川文沈默不語,是心疼也是不捨。

  「你倒是說說話啊!」甄嫵晴也急了。

  「我打電話給你,就是要請你幫個忙。」

  「你說,能做到的我一定幫你。」

  「這個忙你一定可以幫的。」

  「別婆婆媽媽的,趕緊說唄!」

  「關於anything.com 的主程式設計部分……」在他掛掉電話後,甄嫵晴陷入兩難的局面,於公於私都是一樣的心情,思緒稍做整理後,甄嫵晴又再次走向總經理辦公室。


如夏去秋來 沒有人在意
似滄海桑田 有誰曾留意
你在我心底種下的相思種籽
無論夏去秋來 無論滄海桑田
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教我愁吟情詩
……

  傍晚時分,他來到九龍尖沙咀準備租乘遊艇出海,跟老闆商量大約半個小時,老闆勉強同意他的要求。

  「不過真的只能一晚喔!通常我們是不允許讓客人自行駕船,這次就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就破例一次。」老闆與他女朋友算是舊識,對於她早葬華年,也深感扼腕。

  「老闆謝謝你,謝謝你,你果然是個大好人。」

  「我是心疼她呀!這艘小遊艇就讓你開吧。」老闆留下鑰匙給他,他接過手後,立即登上遊艇,將遊艇駛離岸邊,徜徉在維多利亞港上,風馳的快意,萬家燈火點綴的夜景,編織一幅寫意人生的藍圖。

  最後他將遊艇駛出維多利亞港,停在距離維多利亞港五海里的地方,遠眺香港夜晚的明媚,忽然天空飄下一陣細雨,彷彿要阻斷他觀看香港夜景,這樣的景象,讓他想起多年以前寫的那一首〈虞美人〉:「朝思暮想情愁惱,歲月催人老。寒風宿雨鎖雙眉,夜地怎堪風雨問思誰。塵灘足跡難留憶,只好情藏匿。春來冬去幾經年?只嘆浪潮追逐不曾還。」

  「這樣的夜裡,鎖不住的愁緒,是注定要不斷地沸騰、沸騰。而妳可曾偶爾想起過我呢?」他如此反覆是喃喃自語,是一種思念的殘酷,也是一種摧殘的悲痛。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曾經對她說過的那些話:「我要帶妳飛越海洋,乘著風的翅膀,愜意遨翔天穹,一起飛進我們的未來。」他眼中的淚,好比天空飄起的細雨,化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無形的珍珠,不由分說點點滴滴地跌落,沒有人會珍惜,只好收藏在心底。

  他又低頭吟哦那一首〈采蓮令〉:「靄雲邊,愁雨憂風落。天涯客、困峰谿鎖。看花殞墜,嘆無言、滿地嬌顏坐。寒泉吐、悠江浮動,飛霜急冷,綻花難待成果。感概身枯,蝶舞綠卷無紅朵。離愁種、痛哀難割,百般無奈,忍淚捨、恨是將心磨。不堪說、無情世事,清蟾圓缺,是否愛難承諾?」十年過去了,多年情事都已成泡沫,還有幾人追尋。乏人問津,只因愛非己託,誰人知曉?只因不與人說,不與人說。

  「今晚的維多利亞港特別優美,如同十年前妳離開我那夜的景象,是妳特地為我辦的告別式嗎?妳知道我不喜歡熱鬧,跟妳一樣習慣低調生活,就算面臨生命終點,還是不喜歡聽人悲訴,聽人嗚呼哀哉。」他忽然從口中吐出一絲瘀血,臉色漸漸蒼白,他自己知道時間即將來臨,此刻心情卻是輕鬆的,表情是安詳的,沒有一絲絲地恐懼,更沒有一點點地惶恐不安。

  「黯然銷魂者,為別而已矣。更何況是天上人間的別離呢!親愛的,我真的好累,好想再見妳一面,幾度夢裡徘徊,卻難尋汝蹤。是否妳還在怪我呢?還是有意想逃避我呢?」他的意識逐漸模糊,窗口外的雨越下越大,令人越來越感覺淒涼與哀傷。

  在另外一處,艾師禰不斷地打段川文的手機與飯店電話,但始終沒有得到消息。

  「川文不知道跑去哪裡了,雨下這麼大,該不會是出事了吧!」艾師禰緊張兮兮喃喃自語的唸著,一旁的李玉芬則是察覺艾師禰的怪異說道:「自從你今天跟川文見面後,整個人都變得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呢?」艾師禰趕緊否認:「沒有,絕對沒有,老婆大人這麼冰雪聰明,就算借我八個、十個熊心豹虎膽,我也不敢騙妳。」

  「那你今晚怎麼猛打電話找川文呢?一定有問題。」李玉芬以身為女人的直覺,感覺事有蹊蹺。

  「真的沒事,你還不睡嗎?那我先去睡了。」艾師禰立刻趕回房間,倒頭就假裝呼呼大睡。

  「分明是作賊心虛。」艾師禰的異常舉動更讓李玉芬起了疑心,李玉芬也跟著進房間,然後坐在床頭,兩眼怒瞪著艾師禰,艾師禰則裝作若無其事,繼續睡自己的大頭覺。沒想到李玉芬就這樣嚎啕大哭起來:「嗚嗚……你不愛我了,以前我們還沒有結婚時候,無論我說什麼你都靜靜在一旁聽著,我還沒有睡你也就不敢睡,結婚以後你就變了,嗚嗚……」李玉芬採取哀兵政策,艾師禰最怕就是女人哭,尤其是李玉芬哭,他更是沒輒。

  艾師禰馬上起身,抱著李玉芬說:「乖乖,我真的沒有騙你,小寶貝不要哭了喔!老公會心疼的。」李玉芬則是掙開艾師禰的懷抱,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無辜又委屈地看著艾師禰,艾師禰更是難以招架,只好舉白旗投降,原原本本地將早上跟段川文的對話跟李玉芬說。

  「什麼!這不是真的吧!」李玉芬聽完後的第一個反應,十分訝異的表情,一點都看不出來剛剛才哭過。

  「這就是為何今晚我都要找到川文不可的原因。」艾師禰無奈的說。

  「川文怎麼都沒有跟我說,既然五年前他都可以康復,那麼五年後應該也沒有問題才對。」李玉芬不由自主地感傷起來,艾師禰趕緊將李玉芬擁在懷裡,接著說:「不要這樣,你知道川文跟她一樣,脾氣都很倔強,也都不喜歡打擾到別人,川文願意見我們就已經是萬幸了,妳還想川文怎麼做呢?」

  「人家不捨嘛!十年了,好不容易可以淡忘她的離去,現在川文也要——嗚嗚……」李玉芬又痛哭了起來,艾師禰將李玉芬僅僅摟住,不捨的疼愛溢於言表,艾師禰勉強說出:「我也是不捨得,但這都是命啊!如果現在我們也垮了,那妳叫川文該怎麼辦呢!」李玉芬沙啞的聲音說:「人家就是捨不得嘛……」

  不久艾師禰家中的電話響起,艾師禰接完電話後,整個人癱瘓在沙發上,手裡還拿著話筒,李玉芬出來看到艾師禰的表情,也嚇了一跳。

  「老公,怎麼了?誰打來的電話?」李玉芬關心問道。

  「川文過去了。」簡單的一句,無言的兩人,只有不停的滂沱大雨,淅瀝淅瀝嘩啦嘩啦地落,彷彿是掩沒一切悲傷的天籟。


列車到了終點 無須歡送悲別
滿心的祝福即是 寫下最好的一頁
………

  甄嫵晴與甄黎棻各自穿著一席黑色套裝聯袂出席,林天助則穿著黑色西裝佇立在一旁。

  在殯儀館火化儀式完後,艾師禰手中捧著他火化後的骨灰,走到甄嫵晴與甄黎棻身邊,艾師禰問說:「請問你們兩位誰是甄黎棻小姐。」

  「我就是。」甄黎棻帶著墨色太陽眼鏡,以遮蔽哭紅的雙眼。

  「這是川文要給你的信跟東西。」艾師禰遞給甄黎棻一封信,還有一個牛皮紙的資料袋。

  「謝謝。」甄黎棻忍不住又哭了起來,一旁的甄嫵晴安慰著甄黎棻說道:「黎棻,不要這樣,你這樣子川文會走的不安心,他會放不下。」甄黎棻點點頭。

  「甄小姐,請節哀順變,原本川文後事應該由身為未婚妻的妳來決定,但基於尊重川文遺書的交代,我們只好逾越身份,這一點還請妳見諒。」艾師禰向甄黎棻深深一鞠躬,代表致歉,甄黎棻則是搖搖頭回答:「我應該感謝你們願意幫忙才對,況且川文既然選擇香港結束餘生,我相信一定有他的用意。」

  「不知道林天助先生有沒有來呢?」甄嫵晴指了指站在遠處旁觀的男子,艾師禰逕自走到林天助身邊,拿了一封信與一張光碟給林天助,然後對林天助說:「天才雖然孤獨,卻可以選擇不孤獨。融入人群,便是最好的辦法。這是川文交代我對你說的。」林天助轉身漠然地離開,其實內心正天人交戰的,澎湃的情緒席捲了自己,走不到五步,兩行熱淚從眼眶中流下。

  「甄小姐,現在我們準備要出海,將川文的骨灰灑在大海上,你要跟我們一道去嗎?」甄黎棻已經虛弱到站不住腳,由甄嫵晴攙扶住,於是甄嫵晴擅自作主說道:「很抱歉,我妹她身體目前還很虛弱,這趟要偏勞你們幫忙了。」艾師禰與李玉芬點點頭,帶著川文的骨灰罈,準備出海。

  甄嫵晴攙扶甄黎棻上車,甄黎棻立刻打開川文留給她的信,看著看著,當場哭到不能自己,信上這樣寫著:

黎棻如晤:
  當妳看到這封信時,代表著我已妳遠去。
  請原諒我自私的決定,選擇香港作為我今生最後的歸依。
  人生如同不斷行駛的列車,形形色色的過往旅客,點綴並且豐富你的人生列車。讓我對妳而言,就當是一個到站就會下車的過往旅客。妳無須掛懷,亦無須惦記。
  如果人生可以像舞台劇採排一樣,我寧可選擇不要在妳的人生列車上車,至少不會讓妳,現在就需要承受生離死別的痛苦。
  我知道妳二十年來未曾荒蕪過琴藝,直到遇見了我。妳放棄了到德國舒曼高等音樂學院進修一事,讓我至今乃耿耿於懷。妳曾說:「音樂就像是江流中的峭壁懸石,我就像平凡無奇的江流,只要江流遇上峭壁懸石,就如同銀河倒掛一瀉長虹,激盪著澎湃的天籟。」我很想再看看一瀉長虹的奔放,也想再聽聽那澎湃天籟的激昂。不知道妳可會讓我如願以償呢?
  答應我,用心揮灑自己的生命,勇敢去追逐妳的夢想。不要悲春傷秋地生活,相信真愛就在不遠的前方,夢想就在眼前咫尺,這樣我就了無遺憾。

川文手書

  甄黎棻打開另一個牛皮紙袋,裡面是一份參加柏林愛樂徵選的報名表,甄黎棻眼中的淚未曾歇息過,一旁的甄嫵晴也徒勞感慨。

  艾師禰與李玉芬來到當年租船出海的店家門口,又是租乘同一艘船,兩人上船後,帶著他的骨灰罈直駛當年海葬的地點。

  艾師禰痴望著浩瀚無垠的大海,想起他當年曾經這樣說過:「一泓碧海,看不清俗世裡悲歡聚散。千里黃沙,走不完紅塵中愛怨情愁。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艾師禰輕輕嘆息,李玉芬不捨哽咽地說:「你幹嘛嘆息,不是說好要歡歡喜喜的嗎?」艾師禰沈默不語,半嚮後說:「妳還記得她什麼時候走的嗎?」李玉芬點點頭,艾師禰則是再也沒有說過半句話,靜靜地望著前方,李玉芬則是悲從中來地說:「十年前七月七日她走了,十年後的七月七日川文也走了。」忽來的風,吹的人有點冷,艾師禰將黑色西裝解下,披在李玉芬的身上,艾師禰摸摸骨灰罈,自言自語地說:「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是到了該分別的時候,十年前我們送她到這裡,十年後我們也送你到這裡。生時不能常相依,死後但願永不離。川文,曼兒別忘了來世,我們還要再聚首。」艾師禰將骨灰大把、大把地灑在大海上,沒來由的一陣雨,拍打在臉上的不知是雨還是淚,彷彿是段川文與何曼兒也在跟老友辭別一樣,濃濃地感傷覆蓋著人世間的生離死別。


夢想起飛 與你辭別
真心愛過永不後悔
只盼來世能夠與你好好愛一回
……

  林天助終於協助甄嫵晴團隊完成anything.com的計畫,整個設計部好像浴火重生一般,大家欣喜若狂。

  林翔年與杜瑜娟帶著大包小包,準備好好慶祝一下。當然這個點子是經過甄嫵晴同意,才敢如此大張旗鼓。

  「來來!這藍山咖啡是賀老大的,這奶茶半糖是布魯樂谷的,這花果茶是甄協理的,這雪山天然礦泉水是冰人天才的,然後這個青蛙不生蛋是小親親的。」林翔年將飲料全部分配完畢,劉布助好奇地看著杜瑜娟的飲料問說:「我聽過青蛙下蛋,但是就沒有聽過青蛙不生蛋,到底什麼是青蛙不下蛋呢?」林翔年搔搔頭說:「青蛙下蛋是冬瓜茶加粉圓,青蛙不下蛋就是冬瓜茶不加粉圓。」大家笑倒一地,賀丸探拍拍林翔年的肩膀說:「你真是夠了,這樣你也可以掰出名字來。」杜瑜娟則跳出來打抱不平說道:「我覺得小寶寶很有Idea,這些創意不是隨便人家都可以想的呢!對不對,冰人天才。」林天助則是聳肩莞爾不答,然後自己走到落地窗前,甄嫵晴隨後而來,大夥還在一邊嘻嘻哈哈。

  「真的決定要走了嗎?」甄嫵晴搖搖手上花果茶說道。

  「是該走了,我完成對他的承諾,接下來該做我自己的事。」林天助從高空看下高雄的街景,顯得人十分渺小。

  「我很感謝你願意幫我們完成這個案子,你果然如他所說,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只可惜我們公司沒有這個福氣可以繼續聘用你。」甄嫵晴惋惜地說。

  「別這樣說,我也是領薪水餬口而已。」林天助停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黎棻還好嗎?」

  「嗯!」甄嫵晴若有所思問:「你為何這樣問?」

  「沒什麼,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林天助隨便找個理由搪塞。

  「這幾天黎棻在等柏林愛樂的通知,初選已經通過,現在就等決選的通知。」甄嫵晴輕描淡寫地說。

  「那要先恭喜黎棻,終於踏出第一步,我想這個夢想對她而言是重要的。」

  「我想問你一件事?」

  「甚麼事?」

  「為何你願意不計前嫌,再度回到公司來幫忙呢?我記得之前你離職前,跟總經理鬧著很不愉快。」

  「我就說了,為了薪水而已,怎麼你不信嗎?」

  「如果真的只為了薪水而已,那你為何選擇這個時候離開。」

  「好吧!我就跟你說……」林天助將箇中緣由詳詳細細地跟甄嫵晴報告,甄嫵晴才驚覺說:「想不到川文設想如此周到。」

  「我也只是跟川文賭一口,沒有想到卻落入他的陷阱裡。不過若不是他早已經把資料都當作考驗過,而讓我過目的話,恐怕我也無法銜接上來。」

  「川文如何跟你打賭。」

  「他這樣對我說:『我打賭你一定不敢接這個案子,不是因為你討厭公司或者討厭總經理,而是你自知能力不足,為了保存自己的顏面,所以你一定要婉拒參與anytime.com這個案子。』我當時雖然知道他在用激將法,但還是憨憨地栽了進來。」

  「川文的確懂得人心。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離開公司之後,有準備要做什麼?」甄嫵晴關心問道。

  「不久後妳就會知道。」林天助留下一抹神秘的微笑,接著兩人又被拉入聚會當中,熱絡的氣氛相當歡愉。

三個月後
  網路上出現一套免費軟體,名稱叫做Dream Flight,是在幫助所有失去親人、愛人、朋友的人,可以在自己建構的世界裡找回那種感覺。

  只要搭配感應電線,接在大腦額葉前端,與左右兩葉,以及雙手動脈部分,即可讓自己進入媲美真實世界的虛構裡,一圓心中來不及說的遺憾。

  第一個接受產品測試的人是甄嫵晴,甄嫵晴戴上感應電線做的頭盔,在雙手接上另兩排感應電線,然後啟動軟體。

  甄嫵晴從現實世界進入另一個擬真的世界,由自己的腦袋所勾勒出來的完美世界。

  甄嫵晴身處在一個泉水悠悠的山林,可仰看逆天瀑布,可遠眺百里江舟,可俯視人間悲歡,山間草廬,有詩云:「人日題詩寄草堂,遙憐故人思故鄉。柳條弄色不忍見,梅花滿枝空斷腸。」在此時此刻,不僅沒有這些悲觀,而有「濃吐雜芳薰巘崿,溼飛雙翠破漣漪。人間幸有簑兼笠,且上漁舟作釣師。」雖有濛濛煙雨,卻不沾其身,還可習人學作釣師。

  甄嫵晴的身邊又多了一個男人陪伴,一起笑看山林涳濛,繾綣江樂風曲,這人即是八年前因天災喪生,甄嫵晴已論及婚嫁的初戀情人。

  甄嫵晴曾經以為自己的心,如井水無波。誰知今日,風行水上,泛起陣陣漣漪。依偎在愛人身邊,十指相扣,盡訴綿綿情意,

  一幅不食人間煙火,遠離塵囂的鴛鴦丹青,令人想起那首唐詩:「曾伴浮雲歸晚翠,猶陪落日汎秋聲。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是一圓甄嫵晴心中多年的遺憾,完成當年未來得及完成的山居夢想。

  只是時間無情,光陰似箭,隨著噠—噠—噹—聲音一停,短短半個時辰的圓夢時間一到,便將甄嫵晴從完美的世界,帶回有殘缺的現實來,甄嫵晴則是依然沈醉在其中,模樣猶原停留在畫面結束的那一秒。不久,甄嫵晴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掉落。

  螢幕上結束畫面,最後出現總策劃段川文,程式設計段川文、林天助。

一口氣看完了這個故事^^


南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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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說張貼方式(新) ﹞和﹝貼文前必讀﹞

故事中,人名出現的頻率太高,也許這是作者太過投入的關係。如果想給人更好的閱讀感,可以試著用代名詞替換人名,或者是轉換個角度敘述,那麼內文閱讀起來也就不會這麼繁瑣了。

比方說
段川文推的行李車步出關口,左顧右盼,瞧了瞧四周,彷彿是在尋找某個人影,不久,在「他」的左手邊,有個女人喊著:「這裡,川文。」「他」露出難得的一笑,向女人走了過去。

一點意見。 :oops:

感謝心雨君與路子君兩位版主的建議,不才整篇作一次大整理,去除了節數,畢竟當初構想這篇就是短篇小說而已,深感無須再節外生枝,應該一口作氣才對。

真對人名重複出現的部分,不才也一次修正,盼心雨君與路子君,兩位版主可以再給予指教訂正。由衷受教,中心忱謝。

我覺得能夠精簡的地方還有很多。作者不妨試著一段一段的念念看,藉由朗讀的過程中,用耳朵聆聽文字的聲音節奏,相信您會發現其實仍有許多可以修改的地方。

人家說文章是越修越好,因此好文章總是要經過千錘百鍊,不過作者不要栽得太深,以免入了死巷子,轉不出來,適量即可。

另外敘述部分,路子建議作者試著用多種角度切入,然後找出最好的詮釋方法。再者,人稱代名詞部分,雖然我個人不強制,但仍是由衷建議作者分用「你」、「妳」、「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