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12月 12, 2008 10:10 pm
黑影撲向右首的胖子，在黑衣人下令的同時。
突然遇襲，胖子未見驚慌。一扭腰，兩道寒光自手中盤出，霎時將黑影裂成四塊，飛散開來。黑巾覆面的首級恰巧落在桌上，無神的雙眼直楞楞地瞪著五名黑衣人。
「常兄弟！」左首的矮子驚呼一聲。身材矮小的他手持一把長柄掃刀。
桌上的首級是派去處理其他人的三名「切」之一。
「是誰在裝神弄鬼？」凜冽的目光掃過四周，死寂的空氣中探不到任何動靜。
「那廝爪子硬得很，不好對付。」細如蚊鳴的聲音，來自右首的駝子。
「我去揪他出來！」左首的高瘦漢子身形單薄一如紙片，彷彿風過便會翩然而起。
「敵暗我明，別分散力量中了他的詭局。」
「那谷兄弟和衛兄弟呢？不管他們了嗎？」高瘦漢子語氣中顯得憂心。
「別耽心，谷兄弟精明幹練，衛兄弟的武功不在我們三人之下⋯⋯」脫口話出的回答完全不假思索，黑衣人的話語充滿自信。一旁，駝子眉心微微一蹙，對於回答似乎有所保留。
突然間，後頸氣流微微擾動。黑衣人微傾左肩，倏然扭腰迴身，身形順勢後仰避開襲擊，左足無聲飛出。高瘦漢子身形急轉，一道寒光陡然暴長，飛出的精鋼鬼爪與駝子的軟劍形成夾擊之勢。
受到夾擊，黑影完全沒有迴避的意思。
駝子驚呼一聲，另外兩人同聲大喊：「谷兄弟！」
三人相覷無語。
常年行走大內的黑衣人，見慣了官場上的手段；駝子亦是老江湖，目光武功不俗。今夜，兩人卻連續遭受愚弄。究竟是何人做梗？他們從未聽過老人身邊有武功心計不凡的人物。
「聚攏！」黑衣人低聲一呼。對手是誰都還沒有頭緒，已然折損兩個人。他顧不得老人，得先解決眼前棘手的難題。除了參差的呼吸，聽不到任何聲響，許久。
乍響的乒砰聲音打破死寂，一個踉蹌的身影跌入房裡。
「衛兄弟！」黑衣人伸手將那人托住。那人滿頭鮮血，雖然沒有覆面，但是衣著裝扮顯然是同一夥人。
「怎麼回事？」
「不⋯⋯不知道⋯⋯那來的莽⋯⋯漢？」說話斷斷續續，衛姓漢子似乎受了傷。駝子伸手探了探衛姓漢子的胸腹，臟腑並未受到重創，應該只是皮肉傷。
「莽漢？」與駝子目光交會，黑衣人眼中充滿疑問。
「為什麼踩爛我的花？」屋外響起憤怒的聲音。不知何時，一個大個兒直楞楞地站在門口，粗布衣衫上還沾著土。
「周⋯⋯周平！救我！快救我！」見到曙光的老人，與死亡的距離僅在呼吸之間。他竭力嘶喊，周平，是他僅有的希望。
「為什麼踩爛我的花？」周平並未回應老人的呼救，他憤憤地問著衛姓漢子。詭異的氣息瀰漫屋內，是一種混和著酸腐的怒氣。
「媽的，那來的瘋子？」胖子皺著眉頭。令人不舒服的氣味刺激他敏感的嗅覺。
「我來解決他！」寒光接續未竟的話語，在黑衣人出聲阻止前矮子已然出手。雖然身材矮小，但，長柄掃刀對他而言並非負擔，倘若再高大些，反而不利於狹礙的室內戰。
一弧新月掠過，瞬間，空氣凝結一道凜冽軌跡，陣陣攝人寒氣，將眾人逼退了半步。新月未隱，反手曳出一劃銀線，迅速纏繞住周平。兩手妙招在周平的衣襟上，留下長長的口子。
「我不是找你！」
「少囉嗦！」矮子暗吃一驚。避開了嗎？周平的確避開掃刀，亳不費力。矮子將重心放左，身子忽地拔高，在半空中迴身向右，掃刀捲動氣流，霎時驟雨奔雷襲向周平。
「我不是找你，別逼我動手。」
周平話語未畢，掃刀已然昂首，撩撥躁雨將他的去路全盡數封閉，絲絲凜氣在周平的肌膚上，留下道道泛紅的痕跡。幾乎平貼著刀面，滑到矮子面前的周平輕舒長臂。矮子感到後頸酥麻，雙臂頓時力弛，握不住的掃刀無聲墜地。
在掃刀墜地之前，周平右足輕輕挑起，畫出銀線釘入胖子身後的牆板。妄動的胖子瞬間凍結，覆面的黑巾飄然落下。
「我只找他，你們不要強出頭。」周平指向衛姓漢子。他隨手一摔，萎然墜地的矮子再也無法動彈，只剩眼珠子骨嚕骨嚕地亂轉。
「恕在下眼拙，敢問閣下是何方好漢？」駝子聲音雖細，但，字句斷落清楚分明。
「種花的。」
「真人不露相，你是管定了這件閒事嗎？」黑衣人冷冷一笑。避免節外生枝，他特地找了兩個結義兄弟助拳。眼下以三敵一，應該是穩佔上風。
「我只想問他，為什麼要踩爛我的花。」
「你還裝蒜！」一聲暴吼化作漫天鬼爪斜落。
高瘦漢子的武功高出矮子甚多。周平不敢輕忽，自腰際取出花剪子，信手疾刺，無聲穿過鬼爪間隙。高瘦漢子右膝跪地，身子陡然下沉，反撩的鬼爪恍若自地府探出，無聲無息直取周平下腹。花剪子繞個小圈，周平將鬼爪封於三寸之前。
幾度交擊，雙方各自退開。
「使劍的。」駝子雖然閱歷豐富，但，看不出周平的門派。
「老三不是對手，咱們並肩子上，免得夜長夢多。」黑衣人刻意壓低聲音。
駝子點了點頭，與高瘦漢子交會眼神。三人同生共死多年，無需過多言語，便能明瞭彼此心思。
蜷縮著身子，駝子滾向周平，恍若注入生命的軟劍飄忽不定，交纏蔓生成無邊荊棘，就地展開。周平輕輕躍起避開蔓生軟劍。驀地，頭頂有股莫名氣流滯留，數條銀線撐開鳥雲裂隙，探出一隻鬼手攫向周平。出手稍遲的黑衣人，在掌心凝聚一點黑氣，轉瞬化為闇昧濁霧，濁霧中掌影繁亂，掌力吞吐不定，前後左右將周平環繞。
絕佳默契，三人出招的時機拿捏精確。落入夾擊的陷阱裡，眼下的周平，似乎是活不成了。
「啊⋯⋯」回神的侍妾，衣襟仍未攏上，兩蕊櫻紅亂顫不止。
「大哥！」憂心混雜著驚訝與佩服，高瘦漢子的聲音裡交纔複雜的情緒。
角落，臉色灰白的周平癱臥地上，變形的右腳似乎折斷。長長的口子不斷滲出鮮血，濡濕褲管。他屈指成喙，吃力地在駝子背上連點數指。
「我只找他，別逼我動手」
「壞了一條腿還敢大言不慚。我佩服你的武功膽識，放你一條生路，犯不著為老賊丟掉性命，不值得。」黑衣人冷峻的目光裡透出些許欽佩之意。
半空中的周平無可迴避，猛然將身子後仰，雙腳順勢踢高。賣了一條腿，避開黑衣人與高瘦漢子的夾撀。周平直墜的身子出乎駝子的意料，閃避不及的他被周平重重地壓在地上。
一地的門板、窗櫺、桌椅殘骸。周平止住失血，隨手撿了兩根合用的木條，將傷腳固定。
「她奶奶的！先放了我大哥，還可以饒你一命。然後快滾，別壞了我們的事。」語氣雖然強橫，但，高瘦漢子的眼神藏不住憂心。
「我只找他，別逼我動手。」周平反覆說著同一句話。
黑衣人皺緊眉頭，喃喃自語：「這傢伙究竟在想什麼？」
「別跟他廢話，做了他。」高瘦漢子聲音急促。
摸不清周平的意圖，黑衣人有些遲疑。沉思片刻，終於點頭答允。
獲得首肯，再也忍不住的高瘦漢子清嘯一聲，潛龍自手中騰起，游於浮動不定的氣流間。周平不動，閉上細小的雙眼，靜得彷彿引頸就戮，完全沒有閃避的跡象。轉眼，鬼爪已在眼前。
氣流停滯的一瞬，周平驀然睜開雙眼；一隅，聲音抽離的畫面中，駝子覆面的黑巾快速起伏。環轉半圈的花剪子壓在鬼爪勁力的空處，輕輕推移，在高瘦漢子愕然的同時，鬼爪已經完全失去準頭，輕輕掠過周平右肩。走勢未止的花剪子沿著鬼爪前進，直接擊中高瘦漢子的手指。一陣劇痛，握不住的精鋼鬼爪墜地。
「老三，小心！」鬼爪墜地的聲響中，駝子的聲音清晰可聞。
所幸周平並未持劍，否則，高瘦漢子一身武功將毀於今夜。
周平擊傷高瘦漢子的同時，黑衣人眼前一暗，彷彿墜入無盡虛空。在主子面前誇下海口，盼望著事成之後平步青雲，不料，被一個莫明奇妙的瘋子打亂。即便僥倖完成任務，日後在主子面前也無立足之地。
無名火燎燒胸臆，竄起的燥意燒乾喉嚨，直衝腦門。
「解決這個瘸子，趕快完成任務。」黑衣人心裡只想這件事。
執妄驅役的身子，宛若人偶。黑衣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凝聚掌心的黑氣，散了。他右掌劃成弧線，一十二道掌勁落向周平，掌力所及，包括自已的結義兄弟，一旁無法動彈的駝子。周平蜷縮著身子，花剪子擋下五道致命的掌力，其中一道落在駝子眉心。其餘七道掌勁全落在周平的背上，雖然不足以致命，仍然痛徹髓骨。
黑衣人踩著輕巧的步法，時而在左，六掌連環擊向周平；忽地右膝跪地，向右滑行一大步，左手倏然反扣周平左脅腹；轉瞬，拔高的身形捲起黑氣翻湧，將周平層層圍繞。黑衣人不斷催動掌力，但，花剪子構築成的柔韌牆面，卻讓他的雙掌彷彿伸入泥淖，出招收招愈發滯澀。
不斷拔起的高牆，幾乎遮蔽天際，黑衣人已分不清方向。環繞的高牆開始轉動，不斷向中心推擠。揮舞的雙手漫無章法，直到被高牆吞噬，啃食寸寸經絡。執妄再也無力支撐軀體，黑衣人左肩一斜，倒地不起。
入侵宅第的八名「切」，如今，只剩胖子僵立一旁。
周平望向胖子。
「別⋯⋯別靠過來，冤有頭⋯⋯債有主，你找的是他⋯⋯」顫抖的手指向衛姓漢子，肥嫩的雙頰裡有慘白的恐懼。
周平扯下自己與駝子的衣帶，結成長索，信手拋出捲住釘入牆板的掃刀。他輕輕轉動手腕，掃刀順勢飛入手中。
「不是我，是兵部，是左丞相，我們只是奉命行事的棋子」衛姓漢子說得流利，十足的中氣不似有傷在身。
原來如此，是昔日盟友⋯⋯。
「忘恩負義的傢伙，他們能有今日，全仗我當年⋯⋯」官場上，誰沒有見不得光的晦事。當年，左丞相就是這樣栽在老人手裡。老人的手段在兵部與左丞相太子少保心裡留下芥蒂，即便老人已經遠離官場。
「你們也太小看老夫了，你們對我不仁，就別怨我⋯⋯」揚起的嘴角，老人找回當年的活力。
拄著掃刀，周平緩緩走向衛姓漢子。
「為什麼踩爛花？你不知道她們會痛會死嗎？下次再這麼做，我絕饒不了你！」
周平的話令老人感到詫異。
「周平，你發什麼傻？還不殺了他們。」老人不可置信的眼神狠狠瞪向周平。
周平朝老人傻傻一笑，左手輕揮，在空中留下一道粉色殘影。胖子驚覺時，雙腿的要穴沾上四朵花苞。
「老爺子，他們要兩個時辰之後才能活動，趁現在收拾細軟快點逃吧！」徒留尾音在原地排徊，周平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平！周平！你去那兒？你走了，誰來保護老夫？老夫給妳錢，女人⋯⋯，你要什麼老夫都給你。對了！喜兒，老夫把喜兒給你。」
周平回過頭微微一笑，說：「花死了！老爺子。這兒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我留下。」
支離破碎的門窗掩不住月色，窺覦的幽光悄然潛入，混濁的夜氣落在無法動彈的人們身上。老人始終無法理解的眼神，追不上周平的身影，消逝在朦朧幽暗的夜色裡。
「那兒有安靜的地方可以⋯⋯」彷彿聽得見周平的嘟噥聲，逐漸遠去。
突然遇襲，胖子未見驚慌。一扭腰，兩道寒光自手中盤出，霎時將黑影裂成四塊，飛散開來。黑巾覆面的首級恰巧落在桌上，無神的雙眼直楞楞地瞪著五名黑衣人。
「常兄弟！」左首的矮子驚呼一聲。身材矮小的他手持一把長柄掃刀。
桌上的首級是派去處理其他人的三名「切」之一。
「是誰在裝神弄鬼？」凜冽的目光掃過四周，死寂的空氣中探不到任何動靜。
「那廝爪子硬得很，不好對付。」細如蚊鳴的聲音，來自右首的駝子。
「我去揪他出來！」左首的高瘦漢子身形單薄一如紙片，彷彿風過便會翩然而起。
「敵暗我明，別分散力量中了他的詭局。」
「那谷兄弟和衛兄弟呢？不管他們了嗎？」高瘦漢子語氣中顯得憂心。
「別耽心，谷兄弟精明幹練，衛兄弟的武功不在我們三人之下⋯⋯」脫口話出的回答完全不假思索，黑衣人的話語充滿自信。一旁，駝子眉心微微一蹙，對於回答似乎有所保留。
突然間，後頸氣流微微擾動。黑衣人微傾左肩，倏然扭腰迴身，身形順勢後仰避開襲擊，左足無聲飛出。高瘦漢子身形急轉，一道寒光陡然暴長，飛出的精鋼鬼爪與駝子的軟劍形成夾擊之勢。
受到夾擊，黑影完全沒有迴避的意思。
駝子驚呼一聲，另外兩人同聲大喊：「谷兄弟！」
三人相覷無語。
常年行走大內的黑衣人，見慣了官場上的手段；駝子亦是老江湖，目光武功不俗。今夜，兩人卻連續遭受愚弄。究竟是何人做梗？他們從未聽過老人身邊有武功心計不凡的人物。
「聚攏！」黑衣人低聲一呼。對手是誰都還沒有頭緒，已然折損兩個人。他顧不得老人，得先解決眼前棘手的難題。除了參差的呼吸，聽不到任何聲響，許久。
乍響的乒砰聲音打破死寂，一個踉蹌的身影跌入房裡。
「衛兄弟！」黑衣人伸手將那人托住。那人滿頭鮮血，雖然沒有覆面，但是衣著裝扮顯然是同一夥人。
「怎麼回事？」
「不⋯⋯不知道⋯⋯那來的莽⋯⋯漢？」說話斷斷續續，衛姓漢子似乎受了傷。駝子伸手探了探衛姓漢子的胸腹，臟腑並未受到重創，應該只是皮肉傷。
「莽漢？」與駝子目光交會，黑衣人眼中充滿疑問。
「為什麼踩爛我的花？」屋外響起憤怒的聲音。不知何時，一個大個兒直楞楞地站在門口，粗布衣衫上還沾著土。
「周⋯⋯周平！救我！快救我！」見到曙光的老人，與死亡的距離僅在呼吸之間。他竭力嘶喊，周平，是他僅有的希望。
「為什麼踩爛我的花？」周平並未回應老人的呼救，他憤憤地問著衛姓漢子。詭異的氣息瀰漫屋內，是一種混和著酸腐的怒氣。
「媽的，那來的瘋子？」胖子皺著眉頭。令人不舒服的氣味刺激他敏感的嗅覺。
「我來解決他！」寒光接續未竟的話語，在黑衣人出聲阻止前矮子已然出手。雖然身材矮小，但，長柄掃刀對他而言並非負擔，倘若再高大些，反而不利於狹礙的室內戰。
一弧新月掠過，瞬間，空氣凝結一道凜冽軌跡，陣陣攝人寒氣，將眾人逼退了半步。新月未隱，反手曳出一劃銀線，迅速纏繞住周平。兩手妙招在周平的衣襟上，留下長長的口子。
「我不是找你！」
「少囉嗦！」矮子暗吃一驚。避開了嗎？周平的確避開掃刀，亳不費力。矮子將重心放左，身子忽地拔高，在半空中迴身向右，掃刀捲動氣流，霎時驟雨奔雷襲向周平。
「我不是找你，別逼我動手。」
周平話語未畢，掃刀已然昂首，撩撥躁雨將他的去路全盡數封閉，絲絲凜氣在周平的肌膚上，留下道道泛紅的痕跡。幾乎平貼著刀面，滑到矮子面前的周平輕舒長臂。矮子感到後頸酥麻，雙臂頓時力弛，握不住的掃刀無聲墜地。
在掃刀墜地之前，周平右足輕輕挑起，畫出銀線釘入胖子身後的牆板。妄動的胖子瞬間凍結，覆面的黑巾飄然落下。
「我只找他，你們不要強出頭。」周平指向衛姓漢子。他隨手一摔，萎然墜地的矮子再也無法動彈，只剩眼珠子骨嚕骨嚕地亂轉。
「恕在下眼拙，敢問閣下是何方好漢？」駝子聲音雖細，但，字句斷落清楚分明。
「種花的。」
「真人不露相，你是管定了這件閒事嗎？」黑衣人冷冷一笑。避免節外生枝，他特地找了兩個結義兄弟助拳。眼下以三敵一，應該是穩佔上風。
「我只想問他，為什麼要踩爛我的花。」
「你還裝蒜！」一聲暴吼化作漫天鬼爪斜落。
高瘦漢子的武功高出矮子甚多。周平不敢輕忽，自腰際取出花剪子，信手疾刺，無聲穿過鬼爪間隙。高瘦漢子右膝跪地，身子陡然下沉，反撩的鬼爪恍若自地府探出，無聲無息直取周平下腹。花剪子繞個小圈，周平將鬼爪封於三寸之前。
幾度交擊，雙方各自退開。
「使劍的。」駝子雖然閱歷豐富，但，看不出周平的門派。
「老三不是對手，咱們並肩子上，免得夜長夢多。」黑衣人刻意壓低聲音。
駝子點了點頭，與高瘦漢子交會眼神。三人同生共死多年，無需過多言語，便能明瞭彼此心思。
蜷縮著身子，駝子滾向周平，恍若注入生命的軟劍飄忽不定，交纏蔓生成無邊荊棘，就地展開。周平輕輕躍起避開蔓生軟劍。驀地，頭頂有股莫名氣流滯留，數條銀線撐開鳥雲裂隙，探出一隻鬼手攫向周平。出手稍遲的黑衣人，在掌心凝聚一點黑氣，轉瞬化為闇昧濁霧，濁霧中掌影繁亂，掌力吞吐不定，前後左右將周平環繞。
絕佳默契，三人出招的時機拿捏精確。落入夾擊的陷阱裡，眼下的周平，似乎是活不成了。
「啊⋯⋯」回神的侍妾，衣襟仍未攏上，兩蕊櫻紅亂顫不止。
「大哥！」憂心混雜著驚訝與佩服，高瘦漢子的聲音裡交纔複雜的情緒。
角落，臉色灰白的周平癱臥地上，變形的右腳似乎折斷。長長的口子不斷滲出鮮血，濡濕褲管。他屈指成喙，吃力地在駝子背上連點數指。
「我只找他，別逼我動手」
「壞了一條腿還敢大言不慚。我佩服你的武功膽識，放你一條生路，犯不著為老賊丟掉性命，不值得。」黑衣人冷峻的目光裡透出些許欽佩之意。
半空中的周平無可迴避，猛然將身子後仰，雙腳順勢踢高。賣了一條腿，避開黑衣人與高瘦漢子的夾撀。周平直墜的身子出乎駝子的意料，閃避不及的他被周平重重地壓在地上。
一地的門板、窗櫺、桌椅殘骸。周平止住失血，隨手撿了兩根合用的木條，將傷腳固定。
「她奶奶的！先放了我大哥，還可以饒你一命。然後快滾，別壞了我們的事。」語氣雖然強橫，但，高瘦漢子的眼神藏不住憂心。
「我只找他，別逼我動手。」周平反覆說著同一句話。
黑衣人皺緊眉頭，喃喃自語：「這傢伙究竟在想什麼？」
「別跟他廢話，做了他。」高瘦漢子聲音急促。
摸不清周平的意圖，黑衣人有些遲疑。沉思片刻，終於點頭答允。
獲得首肯，再也忍不住的高瘦漢子清嘯一聲，潛龍自手中騰起，游於浮動不定的氣流間。周平不動，閉上細小的雙眼，靜得彷彿引頸就戮，完全沒有閃避的跡象。轉眼，鬼爪已在眼前。
氣流停滯的一瞬，周平驀然睜開雙眼；一隅，聲音抽離的畫面中，駝子覆面的黑巾快速起伏。環轉半圈的花剪子壓在鬼爪勁力的空處，輕輕推移，在高瘦漢子愕然的同時，鬼爪已經完全失去準頭，輕輕掠過周平右肩。走勢未止的花剪子沿著鬼爪前進，直接擊中高瘦漢子的手指。一陣劇痛，握不住的精鋼鬼爪墜地。
「老三，小心！」鬼爪墜地的聲響中，駝子的聲音清晰可聞。
所幸周平並未持劍，否則，高瘦漢子一身武功將毀於今夜。
周平擊傷高瘦漢子的同時，黑衣人眼前一暗，彷彿墜入無盡虛空。在主子面前誇下海口，盼望著事成之後平步青雲，不料，被一個莫明奇妙的瘋子打亂。即便僥倖完成任務，日後在主子面前也無立足之地。
無名火燎燒胸臆，竄起的燥意燒乾喉嚨，直衝腦門。
「解決這個瘸子，趕快完成任務。」黑衣人心裡只想這件事。
執妄驅役的身子，宛若人偶。黑衣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凝聚掌心的黑氣，散了。他右掌劃成弧線，一十二道掌勁落向周平，掌力所及，包括自已的結義兄弟，一旁無法動彈的駝子。周平蜷縮著身子，花剪子擋下五道致命的掌力，其中一道落在駝子眉心。其餘七道掌勁全落在周平的背上，雖然不足以致命，仍然痛徹髓骨。
黑衣人踩著輕巧的步法，時而在左，六掌連環擊向周平；忽地右膝跪地，向右滑行一大步，左手倏然反扣周平左脅腹；轉瞬，拔高的身形捲起黑氣翻湧，將周平層層圍繞。黑衣人不斷催動掌力，但，花剪子構築成的柔韌牆面，卻讓他的雙掌彷彿伸入泥淖，出招收招愈發滯澀。
不斷拔起的高牆，幾乎遮蔽天際，黑衣人已分不清方向。環繞的高牆開始轉動，不斷向中心推擠。揮舞的雙手漫無章法，直到被高牆吞噬，啃食寸寸經絡。執妄再也無力支撐軀體，黑衣人左肩一斜，倒地不起。
入侵宅第的八名「切」，如今，只剩胖子僵立一旁。
周平望向胖子。
「別⋯⋯別靠過來，冤有頭⋯⋯債有主，你找的是他⋯⋯」顫抖的手指向衛姓漢子，肥嫩的雙頰裡有慘白的恐懼。
周平扯下自己與駝子的衣帶，結成長索，信手拋出捲住釘入牆板的掃刀。他輕輕轉動手腕，掃刀順勢飛入手中。
「不是我，是兵部，是左丞相，我們只是奉命行事的棋子」衛姓漢子說得流利，十足的中氣不似有傷在身。
原來如此，是昔日盟友⋯⋯。
「忘恩負義的傢伙，他們能有今日，全仗我當年⋯⋯」官場上，誰沒有見不得光的晦事。當年，左丞相就是這樣栽在老人手裡。老人的手段在兵部與左丞相太子少保心裡留下芥蒂，即便老人已經遠離官場。
「你們也太小看老夫了，你們對我不仁，就別怨我⋯⋯」揚起的嘴角，老人找回當年的活力。
拄著掃刀，周平緩緩走向衛姓漢子。
「為什麼踩爛花？你不知道她們會痛會死嗎？下次再這麼做，我絕饒不了你！」
周平的話令老人感到詫異。
「周平，你發什麼傻？還不殺了他們。」老人不可置信的眼神狠狠瞪向周平。
周平朝老人傻傻一笑，左手輕揮，在空中留下一道粉色殘影。胖子驚覺時，雙腿的要穴沾上四朵花苞。
「老爺子，他們要兩個時辰之後才能活動，趁現在收拾細軟快點逃吧！」徒留尾音在原地排徊，周平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平！周平！你去那兒？你走了，誰來保護老夫？老夫給妳錢，女人⋯⋯，你要什麼老夫都給你。對了！喜兒，老夫把喜兒給你。」
周平回過頭微微一笑，說：「花死了！老爺子。這兒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我留下。」
支離破碎的門窗掩不住月色，窺覦的幽光悄然潛入，混濁的夜氣落在無法動彈的人們身上。老人始終無法理解的眼神，追不上周平的身影，消逝在朦朧幽暗的夜色裡。
「那兒有安靜的地方可以⋯⋯」彷彿聽得見周平的嘟噥聲，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