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歌者 中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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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嗜歌者

第一章

彷彿,對於生活的無力空虛感可以具象化。
當作在爬一座透明高塔的樓梯好了。
有數不清的樓層,你就像其他正常的人一樣,努力地往上爬。雖然塔本身是透明的,但是因為大家都穿著灰色衣服,因此塔本身其實就是會流動的灰。
塔裡,大家都安靜無語,每個人都往上爬,但也有人是往下走的,那是被淘汰的,不過只要有任何因素改變,他們還是可以往上爬的。
一步一步、上上下下,當然沒人規定只能走一步,這只是個合群的問題罷了。
每個人的步伐不一樣,速度有快慢,但是絕對的,不會出現任何空洞,絕對,不會有任何多餘的空間,人一定都塞的滿滿的。
因為這座塔的存在就恰可解釋這些人的存在。
但到底塔是什麼?有多高?到底是什麼顏色?人是什麼?為什麼往上或往下?
不能確定,因為它單就只是從一種感覺轉換而來的影像,就像是藝術一般。就好像如果我要你解釋一顆小石子無意間被路人踢到,滾到一個小水池,然後沈下去是什麼感覺,什麼氣味?什麼色調?什麼節奏一樣。
藝術這詞是不能亂用的。
也許,回到之前塔的畫面,可以使整個概念更清晰或更模糊。
就像是每天極富規律的事一樣,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吸氣吐氣,上班下班上班下班上班下班,日升日落日升日落日升日落。塔本身若以物理觀點來看,就像是一個穩定值接近完整的運作系統,或是一種極為穩定無半衰期的物質。但是,此處,把塔裡的人作為原子看待,似乎比較貼切。
因為人這種東西本身就和「一模一樣毫無差異」的原子相同。
不過,請別「正式」把塔裡的人看做為原子,原子的比喻只是為現存的「人」作個象徵性語言的解釋罷了。
因此,我們重新來為塔裡面的「帶灰者」作個動作解釋好了。作個很簡單的重點整理。
有座塔,本身透明。
不知塔有多高多大,不知塔外是什麼,只知塔裡有人。
塔裡有人,很多,不知道多少,全身上下皆灰色,有人上樓,有人下樓,比例不清楚,速度不同,只知塔裡沒有也絕不可有任何多餘的空間。
在這樣的背景條件下,假設,有個人,其中一個也是「帶灰者」的人,正在上樓,突然,突然,有件奇怪的事發生了,他停下了腳步!
根據其中一條件,塔裡不可以有任何多餘的空間。雖然他停下了腳步,但是還是不會發生人擠人的事情。
只是,塔這個穩定的系統出了問題,前所未有的問題。
空前絕後的「不一樣」。
這個人,他不上,也不下。
可以說是違反規則,但是塔與人之間從一開始就沒有存在什麼規則或定律關係。
這個不上不下的人,往下看,往腳底看,看到了灰暗的一片。
然後他往上看,往頭頂上看。
他看到了「透明」。
至於為什麼?
就像是相對論一樣,即是按部就班的觀念很清楚,但是結果就是不一樣。
找個怪里怪氣但卻又合情合理的解釋吧!
塔當作是社會,人當作是人,而停下來的人也許就是一個「處於社會中但卻不按照社會所規範約束的突異者」。
一個畸形。
嗜歌者

第二章

今天的天氣就像是輕音樂的旋律一樣的令人感到明亮清淨。
我雙手插在口袋,在一條我已經走過好幾遍的路上走著。就像以往一樣,路燈還在路燈應該在的地方,而樹也在樹該在的地方,東西就以「和往常一樣」的規則存在著。
但我突然把手伸出來,只將一指放到口袋裡,其餘四個手指頭在外面,突然有一陣新鮮感,於是我就這樣兩隻手掛著,繼續走著。
但到底要走到哪?我自己也在問著自己。「不應該浪費那麼好的天氣!」這種想法一直在腦海裡奔騰著。
「去走走吧!」不知道是誰說的,也許是我的心聲吧,那不然就是基於對好天氣的本能反應。
我決定去比較熱鬧的地方,因為和很多人在一起似乎更能感受到某種東西。
走過學校的側門,下坡是一排排的樹,而樹,就像「存在」一樣,樹在草地上。偶而會看到幾個人牽著狗,在這裡徘徊著,當然,遛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相信不管是誰如果看到有人在遛狗,也許就像是流星閃過一般,「咻—」就不見了,通常不會有一個人去反應說「喔,有人在遛狗。」當然,除非是愛狗人士。
或著我。
接著,我經過資訊大樓、社會資料圖書館、宿舍還有各學系大樓。這一路上,其實也沒作什麼,反正就只是看看每一個路人長什麼樣?穿什麼樣的衣服?還有猜測他們要去哪?去做什麼?
或著,更有興趣的,我會猜猜他家有幾個人?家裡有沒有養寵物?會不會熬夜讀小說?有睡覺開小燈的習慣?覺得自己快樂嗎?對目前的人生滿意嗎?
還有,喜歡的歌?
總之,我出了校門。雖然,學校很熱鬧,但是那種熱鬧總覺得給我貼上一層防護膠,用正式的口氣站在那裡告訴我「這可是有學術性的呢!」,這種熱鬧不易近人。
校門外的紅路燈要等蠻久的,我的左手依然插在口袋,然後身體靠在旁邊的一輛車上,反正無聊,我把眼睛閉上,用耳朵去聽看看到底有幾輛車經過我面前,是哪種車。失去視覺後,聽覺雖變的更靈敏了,但是對於車的種類還是不怎麼清楚,也許我是個天生愛好走路的人吧!我很踏實呢!
「同學,你在做什麼?」突然有個女人的聲音冒出,我張眼一看,有色眼鏡、馬尾、一件夾克和牛仔褲,至於臉,好像還蠻清秀的,我猜她不可能是文科,至於社團,有可能是土風舞或是街舞吧!
「我可以算是在聆聽大自然的聲音嗎?」我自己也驚覺我已經好久沒跟所謂「人」說話了。
「你很幽默。」
「那只有對別人是這樣,對自己就不是了」
「反正幽默也只需要對外,何必對自己呢?」
「不,對外幽不幽默不重要,若能對自己開玩笑,那就不會感覺的自己命運坎坷了。」
她笑了笑:「你不是要過去嗎?走吧!」
走到對面時,她跟我說:「你說話很特殊,我喜歡。這裡有一家新開的餐廳,走吧!」
我沒說什麼,因為我發覺跟「人」說話已經耗費了我許多精力,至於「人」是不是以男女作為區別,我覺得應該以思考迴路當作關鍵。
她帶我一直往前走,而我也就跟著她走,反正,我也不知道這時候應該多想什麼或少想什麼。
真的是一家新開的店,連我時常在這附近晃也不曉得,店名是法文,所以我就當作一個代表高雅的符號。這種放著曼陀鈴音樂餐廳裡面的擺設果然就和一般的餐廳氣質迴然不同,牆上的菜單全是法文,而菜單好像是用古老的牛皮紙和類似古希臘雕刻上的字體做成的。牆上還有貼上一些漂亮的文藝海報,有些是法文有些是西班牙文,而燈光則全都是黃色系,椅子和桌子是米白色系,給人有一種高級到空氣都沈下來的戰慄感。
餐廳算蠻大的,大概有七八桌客人。「這邊坐」她說。
她把夾克脫在椅子上時,服務生走過來了,我猜她們應該是用我所聽的懂得語言,但我錯了,因為我好像聽到一個類似「la」和很的「h」的音句。這樣實在不怎麼令人喜歡。
「你想點什麼?我請客」她把菜單拿給我。
我看了一下,好險,原來牆壁上的菜單就和那些海報一樣是裝飾品而已,這本menu還是有所謂「人」的語言其中之一。
「有沒有啤酒?」我問。
她卻給我一個疑惑的眼神。
「beer b-e-e-r」難道這裡看起來不能smoking但總不能沒有酒吧?
「那是日耳曼的東西,這裡是沒有的,這裡只有高級的champagne」
她在唸champagne時,語氣怪怪的。
「不好意思,我不常說英文。」
「沒關係,那我就喝妳幫我推薦的好了。」
她招手叫服務生過來,說了幾句話後,服務生大概說了類似「我知道了」的話吧。
「不知道我為什麼那麼令妳感興趣?」我這樣問她,其實我要問的是「妳哪來那麼多錢來這種地方」。
「一般來說,不會有人要過馬路還閉著眼睛吧?」
「的確如此。」
「我原本懷疑你想自殺,但後來我想你也許是個音樂家,一個有怪癖的音樂家。」
「小姐,妳誤會了,我不是音樂家,只會談幾首罷了,至於怪癖,我倒知道有位作家作畫時一定要脫光衣服。」
「是嗎?那你會什麼樂器?」
「應該是吉他吧!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就像是我對於為什麼我要存在於這個世界一樣的不清楚。」
「是民謠吉他嗎?」
「吉他是民謠的,至於曲子就沒有民謠古典搖滾之分了,世界上的歌曲只有兩種,一種快樂,一種悲傷。」
「那樣的分類的確令我很欣賞。」
「要欣賞的價值觀和分類法太多了,例如人到底要怎麼分類、區別?這個問題如果我問妳,妳會怎麼回答?」我問她。
「有很多種分類方法,一種是男人或女人,一種是大人或小孩,或者是身份高的人身份低的人。」
「妳還停留在歐洲階級社會嗎?」我腦海突然浮現出這個名詞。
「呵呵,其實社會本來就存在著階級,只是明不明顯罷了。」
「也對,像我把人分類,也只分兩種:快樂的人和不快樂的人。」
「人和歌一樣,你的腦袋很簡單唷!」
「很簡單很簡單,我總是希望有人這樣讚美我。」
「讚美?」
「歌曲不必太複雜,好聽就好,人生不必太複雜,快樂就好,腦袋不用太複雜,能用就好。」我像是唸台詞一般說出來。
「還有什麼不能太複雜?」
「菜色不能太複雜,能吃就好,價錢不能太複雜,有付就好。」
「呵呵,你在諷刺我唷!」她的笑聲又出現了。
這使我感到有點詫異,因為平常我並不是對我自己那麼幽默的。
「可是你這個『不複雜』的腦袋卻說出這麼一連串『複雜』的事,你的腦袋可真『不複雜』呀!」
「是啊,妳這句話也很『不不複雜』。」
服務生端來了開胃菜和餐具。
「不不複雜?」她這次似乎真的很疑惑。
「負負得正,很複雜。」
「喔,我瞭解了,真是『不不不不複雜』」
「嗯,聰明。」
說實在,並不是湯匙或叉子多就代表著高級,桌上的景象只讓我恐懼。
「這開胃菜味道不錯吧?」她吃了一口後問我。
「我還沒吃,因為我正在比較桌上這三支湯匙和三支叉子有什麼不一樣,為什麼需要三支?」
「那是避免重複使用的關係。難道你會想像成童話裡大野狼和小紅帽餐具大小的故事嗎?」
「大野狼和小紅帽有一起吃飯嗎?」我嘗了一口,味道的確不錯。
「不知道,我對童話不熟。」
「那樣很悲哀,不懂童話的人通常是沒有童年的人。」我說
「我只知道拖爾斯泰有寫過自傳《童年、少年、青年》,沒聽過你這句話。」
「我也只看過只有一支湯匙的餐桌,沒看過有三支湯匙的餐桌。」
她又笑了,我感到很高興,因為她如果高興就可能不會忘記要請我這頓飯錢的事了。
「說說其他的吧!你剛剛說你會彈吉他,那你喜歡彈哪一首?」
「我說不出歌名,因為我從來不用別人取的歌名或詞,我只用自己認為的歌名和詞,是根據它給我的感覺而配上去的。」
「喔?那很特別,要不要讓我聽聽看,現在?」
「現在?」我問。
「這裡有舞台,那邊。」她指了餐廳中一個地方,我這才注意到原來這裡有個小舞台,舞台上有鋼琴,旁邊放著一把吉他、薩克斯風、手風琴。
「我很樂意。」
「太棒了!」她叫來一位服務生,說:「這位先生想為大家用吉他帶來幾首曲子,不知道可不可以?」
「非常歡迎,在這裡很適合高級的音樂享受,先生這邊請。」
「謝謝。」他們這次竟然用我所熟悉的語言,原來之前是炫耀呀!
「這裡有一把吉他,請讓我幫你調整一下麥克風。」
我仔細看著吉他,很高級,一把大概有七八萬,彈了幾弦,音很準。
「對不起,我不常用古典吉他,請問有民謠吉他嗎?」
「民謠?」
「是的,難道沒有嗎?」
「請讓我找一下。」說完,他便離開了。我坐在舞台上,按了C調的一組和弦,想辦法配上什麼旋律,可是沒有辦法,雖然這把吉他的音色不錯,但是古典的聲音卻沒有民謠響亮。過了許久,服務生回來了:「對不起,先生,我們只有一把民謠吉他。」
我接過來看看,有些地方漆有些剝落,鋼弦生鏽,旋轉扭的螺絲鬆落。
「但我們除了這把古典吉他以外,還有許多把…..」
「不用了,就這把民謠吉他。」這種有瑕疵的琴正是我所要的,因為「人」這種有瑕疵的東西是配不上無瑕疵的琴的。
C調和弦,沒問題。
「怎麼樣?可以大展身手了嗎?」她跑過來問。
「可以了。」我說。
「交給我吧!」她拿起麥克風:「各位先生女士,不好意思打擾各位用餐。」餐廳裡的客人紛紛放下餐具,聽著她講話。「我和各位一樣是來這裡用餐的客人,而我有一位朋友,她是我們今天的吉他手,將為各位帶來幾首優美的曲子。」說完,台下響起掌聲。
「請問要帶來哪一首名曲呢?」有人問。
「呃……他」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時,我趕緊拿起麥克風,說:「這些歌原本有名字的,但是就和人一樣,每個人都有頭銜、身份,一旦把衣服脫光了,大家都一樣,這就像是曲子一樣。」
那個人聽了說了句「原來還有如此見解啊!」後,滿意的坐了下來。我也很詫異,有人竟然為我所說的話感到讚賞。
「其實脫衣服那個是從手塚治虫漫畫《蒐集人種》中看到的。」我小聲的跟她說,她笑了笑。
話畢,我拿C和G的指法熱了個身,開始彈一首我自編的曲子,一首歌名叫做「濫調」的Am小調曲子。
嗜歌者

第三章

傾盆的大雨,彷彿意圖把大地改造成超大型海洋館。
這種行為似乎使空氣中也不時的瀰漫著一股陰森及幽閉的水氣與氣氛。也許對於某些人來說,幾天的連綿大雨就只是個單純的氣象變化,就像是人出生、成長然後死亡這回事一樣的簡單。但是對於某些有著特定疾病或有生病跡象的「生命個體」而言,一個來自空中掉落下的水分子,代表著持續的下雨、陰霾,持續的沒有陽光。
但就算是不下雨,他們的心中也不見得有陽光就是了。
「一個白色的空間尺度裡,存在著一個『生命個體』」。這是一種說法,然而,「在一間牆壁白到不能再白,空間小到不能再小的不知名公寓房間裡,存在著一個東西或人」又是另一種說法了。
在一間牆壁白到不能再白,空間小到不能再小的不知名公寓房間裡,存在著一個東西或人。
雨仍然還在下,可以明顯的聽到那種滂沱氣勢的連續巨響,也可以看到窗外霧茫茫的一片。
他臥坐在牆邊,有一隻螞蟻經過。那隻螞蟻可能是所以螞蟻中唯一智商最低的吧!因為牠闖進了一個divine area。但沒有人說天堂就是天堂,地獄就是地獄。只是這隻最低級的生物竟也開始意識到這裡的力場。
牠逃跑了,牠以「低等生物」的名義進行逃跑的動作。
而他,倒不怎麼訝異,只是有點羨慕成為螞蟻罷了。
門輕輕地開了,一個衣著不怎麼整齊的人走了進來。
「你這個怪胎。」暫且稱那個進來的人為X好了。
X跨過那個人的腳,走到窗戶邊,用手指搓破白紙,從孔中可以看到外面一片令人心情愉快的畫面:成群的小孩子們快樂的在散滿落葉的公園裡玩耍,大人坐在涼亭裡聊天,有人悠閒的遛狗,有人躺在草地上睡午覺,每個人都舒服的在享受著自己的人生。
X走到那個人腳邊,看到那滾筒中有隻小老鼠以背對著那個人方向拼命的往前跑,同時帶動著另一個小滾筒裡的豆子。
X把滾筒停止,那類似轟隆隆的聲響立即消失。X把裡面的老鼠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上,牠像是接受了上帝或祖靈的懷抱,立即得到寬恕,然後立即腐爛,回到幾天前就應該死亡的狀態。
「為什麼呢?明明這幾天都是令人舒服的好天氣啊!」X撫摸著那腐爛的屍體,一邊像是自囈的說著。
「這幾天,你的收穫如何?」X再問。
「沒獵到什麼,這裡的人文氣質實在很差,害我好幾個禮拜沒進食。」那個「人」說。
「要我餵嗎?poor beast。」
X把那老鼠屍體從那白紙的孔中塞出去。
「有特別想吃什麼口味嗎?」X問。
「餵飽就好。」
X調了下音。「我餵A轉C調的好了。」
這大概是X少數知道曲名的幾首曲子:「
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Would you be the s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I’ll find my way
Some other day
Cause I know I don’t be long
Here in heaven
Time can bring you down
Time can bend your knees
Time can break your heart
Have you begging please
Begging please
And I know there’ll be no more
Tears in heaven…..」
「還是很餓。」
「C大調slow rock和C大調四三指法好了。」
「有沒有按單音的拉丁舞曲?」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吃佛朗明哥了?」
「算了,愛餵什麼就餵什麼吧!」

我彈累了也唱累了。
但他說他還要,所以我躺在地板上,把琴頸平躺在我腹部上,只按著幾個比較簡單的和弦。
「你的第一弦走音了唷!」他說。
「管你的。」我把二三四五六弦的音全部亂調。
他也躺下來,許久不出聲。我看他沒有動靜,把琴放在旁邊,望著天花板。
「真的是好乾淨的牆壁唷!」我暗自這樣想著,這裡無瑕疵純白的牆壁大概是這棟廉價公寓裡唯一的例外吧!要把牆壁粉刷到那麼白那麼均勻,除了漆料就是做工了。
但這房間的牆壁卻完全不是這個原因。
我突然開始在思考著公寓大廈管理員的工作。
就像是警衛一樣,整天都坐在每一個地方,固定時間巡視著每一個地方,靠著監視器和收音機過活。這種規律性的生活到底存在著什麼目標?曾經有個人說過「人生就像是一張卡片,上面畫滿了直線和橫線,若沒有意外,直線與直線間的距離是固定的,橫線與橫線間的距離也是固定的。」這也就代表著,直線和橫線交叉而形成的矩形,面積是一樣的。
分了每一塊相同的面積給了《美麗新世界》或是《一九八四》。
其實人生是沒什麼差別的,永遠單純,永遠複雜,永遠快樂,永遠悲傷,永遠是循環的無理數。
「好了,應該夠了。」他說。
「換我餓了,陪我出去吧!」我說。

太陽已經消失兩三個鐘頭了,但空氣中依然還聞得到一種富有生命像是剛被更換過的氣味。
「如何?清新的空氣總是令人覺得身心舒爽吧!」我深呼吸了一口氣,高興的告訴他。
「是啊!就像是搖頭丸一樣,讓人一口接一口的吸。」他說。
「可惜不能戒掉,那不然就不存在於這地球上了。」
「對於你,呼吸是為了活著,對於我,活著是為了呼吸」他說。
「你這個小偷,別亂用蘇格拉底說的話。」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偷用蘇格拉底的話?」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知不知道你有沒有偷用蘇格拉底的話?」我開始覺得數學公式的用意在哪了。
「我們對於呼吸一件事有必要討論這麼久嗎?」我問。
「如果呼吸本意等於生命的話,應該有必要吧!」他說。
我叫了碗麵,配了罐沙士。他就這樣不發一語看著我吃,於是我弄了一湯匙的麵。
「給你。」我說。
「拜託,別取笑我了。」他示意拒絕。我把湯匙伸到他鼻子旁繞,想讓他聞聞看。
「什麼味道?」我認真的問他。
「請不要在瞎子面前問他說這是什麼東西。」他也很認真的回答。
我把那匙麵吞進肚子裡後,心中突然冒出一種感覺。
「你真的覺得我把這麵吞進肚子裡了嗎?」我問他。
「按照科學的解釋,那麵會經過消化程序,轉化成能量,供給你作為維持生命的動力,因此,這樣來說,是的。」他說。
「但如果我說我沒吞進去呢?」我問。
「有見證人,所以你有吞進去。」
「問題就在這裡,我事實上吞進去了,但是我卻說我沒吞進去,就好像明明太陽就是從東邊出來,可是有人卻說是從西邊出來,為什麼會這樣?」
「那是說話的人觀念錯誤。」他說。
「那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認為太陽從西邊出來呢?」
「從東邊出來或從西邊都對也都錯。因為東或西這種東西是人類去定的,所以要說太陽從南邊出現或從『某一邊』、『鞋櫃邊』、『詐欺邊』、『緩慢邊』、『◎﹪±≧:邊』都可以。」
「那人類本身對不對呢?」
「人類本身代表著人類,在沒有第二者可以作為比較或評論的狀態下,人類與任何物的關係沒有對不對的問題只有存在不存在的問題,因為沒有對錯的標準。」
「沒有對錯的東西存在於宇宙中,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想?」
「『人類沒有對錯』這件事可能本身就『沒有對錯』,因此,到底對還錯,其實……」
「其實不對不錯有對有錯。」
嗜歌者
第四章

形容所謂現在的outside就像是貝多芬田園交響曲的第一樂章。而inside卻找不到任何有頻率的聲波作為聯想。
大概是第三十一根了,我捻熄了煙後,丟向那空無一物的角落。四周散著煙蒂,我開始想像躺在由白色香菸所構成的大海到底是什麼樣子,也許會有波浪,或著潮汐,但沒有魚,沒有生命。
我驅使我的頭腦想起今天是幾日,但是一種數學的邏輯性思維似乎無法完整運用於第四維度值的判斷,也許是我的海馬區或顳葉區本來就不一樣吧!反正不管是時針斷掉了還是沙漏破了個洞,對於生命個體本身只是無關痛癢的。
也許你的手錶上有時間,有人說。
我潛意識的把右手舉起,上面雖有手錶,但指針卻對隱形有特別的嗜好。
就算時間給我看,我也不想承認祂的存在呀!我說。
但有些事是你一定要承認的,有人說。
例如?我問。
「快樂本身有重量。」這房間裡開始出現聲波。
「我承認,快樂是因為眼球瞳孔接受光的刺激或心裡上其他因素刺激造成某部位分泌某液體而使心情亢奮。」
「但那種重量並不是以噸來計算的。」
「是的,必須以精密科學儀器才量得出那液體的質量。因此快樂本身是微不足道的。」
「是的。」
聲波消失大概五六根煙後再度出現。
「我們離開這area吧!」

陽光刺激著其他人的那些液體,我們坐在某椅子上。
「去哪?」
「去一個可以聽到很多快樂笑聲的地方。」我說。
轉了兩班車,窗外換了許多到風景,來到了兒童樂園。
「你在那邊等我,我馬上進去。」我在大門口指著裡面廣場的地方。
喔,他說。
「一張全票。」排了蠻久的隊伍,大概聽了約兩根煙的小孩笑聲和吵鬧聲後,我賣票員說。
「只有一張全票嗎?」他問。
「是的,因為我沒有身高像他們那麼矮的經驗。」我看著身旁那些小朋友。
當我走進去時,他說他已經在那邊等很久了。
「怎樣,口味?」我問。
「是很精純的,色香味俱全的佳餚。」
「我就知道你喜歡。」
旋轉木馬、龍舟、碰碰車、海盜船、摩天輪、熱狗薯條、玩具販賣部,這些東西對於小孩子來說,有著不合成人邏輯的吸引力。就只是單純騎著馬轉來轉去,或著一個方向盤撞來撞去,為什麼能讓他們尖叫歡笑呢?
一個人的軀殼由幼體其逐漸轉化成成熟體,慢慢地開始對這種屬於童年的東西產生距離感並且開始覺得反胃,然而轉到了生命末期後,即開始懷念起自己小時候的事物。這種奇怪的邏輯,不會存在於有蛻變階段的昆蟲上。
「我們到笑聲比較多的地方吧!」我們照著地圖,往遊樂園裡人最多最熱鬧的地方走。
要我形容這裡面的情形我是不會的,我不是個擅長描述這種歡樂氣氛的人,但如果是在殯儀館裡,我也許舌頭會順一點。到處都有花車、小丑、雜耍團和一堆的遊客,我們外表就像是峻山一樣穩重,在人群中勉強慢慢前進,這種地方,除了我們以外,大概沒有人可以不陷入瘋狂了。
又大概過了幾根煙的時間後,他跟我說,他覺得已經差不多了,所以,我們離開這熱鬧的廣場,走到遊樂園較偏僻的一個小角落。這種舊型的旋轉木馬大概比不上其他受歡迎的遊樂設施,所以己有幾個人在附近而已。
「爸爸,這匹小馬好可愛唷!」一個五六歲小女孩拉著爸爸的手跑到了那有瑕疵的旋轉木馬機器旁邊。
「不要啦,我要去玩那個會轉來轉去在天上飛的那個!」一個像是小女孩哥哥的男孩說。
「爸爸…..」小女孩哀求著。
「好啦,哥哥就讓妹妹玩一下,好不好?」那滿臉鬍渣的爸爸,摸著小女孩的頭對她的哥哥說。
「不要不要,玩這個好無聊,而且又那麼爛!」
「哥哥,可是這匹小馬好可愛唷!」小女孩跟哥哥說。
「不要就是不要!」
「沒有關係,那哥哥你先等一下,先讓妹妹玩喔!」爸爸說。
「不要!」哥哥嘟起嘴。
爸爸不理會哥哥,帶著小女孩走到了旋轉木馬的控制室邊,「不好意思,有沒有人?」
控制室裡,空無一人,連椅子都是破破爛爛的。
「哇,沒有辦法了,妹妹,我們先跟哥哥去玩吧!」
「不要啦,我要小馬!」小女孩大叫。
「可是沒有人啊!」爸爸說。
「對嘛對嘛!我們去玩其他的吧!」哥哥露出愉快的笑容。
「不要…..」小女孩放聲大哭。
「唉……那不然妹妹,我抱你去上面坐一坐好不好?」爸爸問。
「好啊!」小女孩立刻破涕為笑。
爸爸把小女孩抱起,放到那匹粉紅色的小馬上面。
「耶!小馬小馬跑唷跑唷!」小女孩高興的在馬背上前翻後仰。
「爸爸,妹妹好無聊唷,都不會動,還覺得那麼好玩……」哥哥對爸爸說,而爸爸只是手摸著他的頭,笑了一笑。
小女孩趴在馬背上,輕輕的摸著馬背,那小馬就像是她的好朋友一般,乖乖的讓她趴在身上。
天空籃的接近透明,陽光溫煦的灑在每一吋土地,小馬快樂的奔馳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草陂邊線,出現了一個戴著帽子的小女孩,她用力的把手揮向小馬,然後奮力地追上去。突然,一陣風起,小女孩的帽子被吹走了,飛呀飛,她和小馬停下了腳步,共同望向那空中的小點,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到最後,消失在朦朧的草原一處。
小女孩撥了撥蓋住臉龐的頭髮,開心的望向小馬。草原開始有了起伏,變成一處處的小山丘。小馬從山丘上奔馳下來,小女孩開心的迎向牠,他們高興的躺在草地上,感覺有點刺刺但卻很溫暖的感覺。
草地上開始出現黃花、白花、紅花、紫花、籃花……
小女孩閉著雙眼,趴在馬背上,努力的想起過去爸爸曾經告訴她和哥哥的所有故事……。
包括媽媽離開家那天,留下來那朵小花兒的故事。
小女孩張開眼睛,問爸爸:「爸爸,你覺得小馬要叫什麼名字呢?」
「不知道耶,妳可以問哥哥呀!」
「哥哥,你覺得小馬要叫什麼名字比較好呢?」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事。」哥哥覺得妹妹太幼稚了。
小女孩思考了很久,然後抬起頭來:「哥哥,就叫牠『哥哥』好了!」
「不要,要叫牠『妹妹』」
「唷!『哥哥』,快跑呀!快跑!」小女孩高興的大喊。
哥哥不服輸,坐上了另一隻木馬,大喊著:「『妹妹』,我們也快跑,追過她們!」
「『哥哥』不要輸,我們要贏哥哥和『妹妹』!」
「衝呀衝呀!」
他們互相喊喊叫叫,就像是真的在草原上一樣。也許他們跑累了,會坐下來,摘朵小花兒。
黃花、白花、紅花、紫花、籃花……
爸爸倚著欄杆,撐著張笑開的臉,望著那一望無際草原上奔馳的兩個影子。

怎樣?值回票價吧?我問。
值得,但沒有票。
「哈哈!」我笑。
「既然吃了那麼多相同口味的東西,我們換個地方嘗試一點比較重口味的東西吧!」我說。

不能確定時間,只知道距離三更不遠。
我們來到小酒館裡,我叫了兩杯啤酒,一杯算他喝的,一杯算我喝的,兩杯讓我喝的。
「怎樣?周圍的人?」我問他。
酒館裡其他的客人,多半是提著公事包或著卸下領帶的生命個體。
「知道宮崎駿的《千千尋神隱》嗎?」他問我。
「嗯。」
「(今)。」
「確實。」
過了又五分之四杯酒的時間後,我放下酒杯。他說:「這種味道太鹹太油了,對健康不好。」
「好吧,那我們到別的地方吧!」
我們走出酒店,問了個路人最近的公車站牌後,走了半支煙的時間加上等了三分之二杯威士忌的時間等車,任意的轉了三班車,隨便進了家小吃店。
我們只叫了盤小菜,我放了雙筷子在他面前,說聲慢用,然後自己一個慢慢的品嚐。這裡燈光亮白,使整個氣氛充滿「燈塔下反而看不清楚」的感覺。一隻小蒼蠅從隔壁桌的醬油罐上被感到我們這桌來,他伸出食指,放在蒼蠅旁邊,看著牠一動也不動。
「我可是正在進食唷!」
沒關係,你不會介意的。他說。
這時另外一桌突然來了一對男女,男的脫下外套後點了碗炒麵,女的叫了碗湯麵。
「謝謝。」女的說。
「是我該說的。」男的說。
過了幾包或幾大杯後。
「最近還好嗎……」男的輕聲問。
她只是搖搖頭,然後開始玩弄著免洗快的塑膠袋。
他的炒麵到了,「我先開動囉!」他說。
「嗯。」她點點頭。
那男的默默吃了幾口,當他抬起頭來時,發現她正在用塑膠袋打著一個又一個的單結。
他拿過那塑膠袋,「不可以這樣。」他一一把那些單結解開,一個又一個。
「不可以這樣唷!」他再一次說。
她點點頭。
默石:

長篇小說的張貼已經改為分開張貼囉!

謝謝!知道了!
不過我沒有辦法把以前的回覆刪掉
不知道是不是系統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