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來,她走進臥室,發現她的丈夫正站在化妝台前面,手裡拿著保養霜、乳液等瓶瓶罐罐仔細端詳著。
  看見她,他放下手裡的東西,若無其事地朝她笑了笑。
  她攏了攏微濕的頭髮,偏頭覷覷他不知是否稱得上心虛的笑容。
  他繞到她背後,伸手環著她的腰腹,臉頰鼻子湊近她頸後深深嗅了嗅。
  「好香」,他示好地說。
  雙手交叉腹前與他的手相疊,她覺得他這再熟悉不過的動作似乎也透著些許心虛。
  結婚兩年多,他一直是個稱職的好老公,細心、體貼,星期日陪她上市場買菜、假日帶她到處踏青,甚至連晚上她洗好衣服在陽台晾掛,他也會一邊幫忙遞衣架,一邊與她聊天。
  好友們見到她的幸福模樣,不免虧她:「小心喔!這樣的男人可別被搶走了!」
  她總是笑笑。相識六年,她相信他絕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用情不專的男人。
  然而,最近,她卻真的嗅出了不尋常的訊息。
  他開始對她用的化妝品產生了興趣,有一次他甚至拐彎抹角、言詞閃爍地探問她用的是不是資生堂的品牌。她心裡一陣納悶,從初識到結婚這些年,他從未注意過這些,他甚至搞不清楚另一個知名品牌究竟是「蜜斯陀佛」或「蜜斯佛陀」。
  而就在今天,他果真讓她無意中撞見他迥異於往昔,對化妝品高度興趣的舉止。
  仰起頭望著他帥氣的側臉,她的心情驀地沉重了起來。婚前,她的母親就曾說過:「這孩子,相貌堂堂又斯文老實,好是好,只怕將來有人會跟妳搶丈夫。這年頭啊!許多女孩子可是不管對方有無妻小,想要的就一定要設法得到------」
  想到這裡,她頓時生氣了起來,一把推開他仍環膩在她腰上的手。
  「怎麼了?」他一頭霧水,不知她為何突然不高興了。
  見他一臉無辜,她悶悶地鑽進被窩,弓著身子背朝向他,蒙著頭睡了。

  隔了兩天,她在他的襯衫口袋發現一張化妝品專櫃小姐的名片,心裡一緊,忍不住紅了眼眶。
  「果然------」她一陣怨艾,不知道他是在什麼情況下認識那位專櫃小姐,但顯然地,這名女子已對她的婚姻生活產生了威脅。
  她不動聲色,冷眼旁觀他的一舉一動,見他依然有事沒事便流連化妝台前研究那些瓶瓶罐罐,益發覺得他形跡可疑。
  然而,他仍舊天天準時上下班,不露一絲破綻。
  她變得很不快樂,整顆心流離失所,惶惶直覺自己的幸福正如沙漏般一點一滴流失掉。他不說話時,她揣想他心裡一定想著那位女子;他對她溫柔熱情時,她卻又暗忖他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
  「待哪天他終於無法隱瞞,要求分手時,自己究竟要以何種面目示他?呼天搶地?張牙舞爪?哀哀飲泣求他回頭?或冷冷一笑去留由他?」她幾度沙盤推演,卻每每惹得自己一陣悽惻,淚眼汪汪。彷彿兩人間那些美麗的過往已真的灰飛煙滅,無可挽回。
  然而那些或激越或悲怨或冷絕的舉措全不若自己平日個性,如何演出亦都令自己不堪。
  只是,怎麼甘心?這原只屬於自己、憨厚體貼的男人竟就這般拱手讓了人?她氣惱著,一顆心又糾結了起來。
  憋了幾天,她決定挺身捍衛自己的婚姻,找那位女子談談。
她用抖顫的手撥了名片上那支電話,另一位小姐接的;讓她丈夫感情出軌那位資生堂小姐正巧輪休。
  放下聽筒,她有點兒失望,卻又忍不住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傍晚,他比平時回來得晚一些,一進門,春風滿面之餘又一臉神秘。
  「莫非他們倆今天在一起?」瞅著他吹口哨的愉悅神情,她一顆心沉沉往下掉。
  食之無味地吃完晚餐,瞧他異於往常地閃進臥室,沒有幫她收拾碗筷,她難過地呆立流理台前,蓄滿淚水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重量,一顆顆啪答啪答掉進洗碗槽裡。
她伸手拭淚,晶亮的流理台映出一張略顯憔悴的臉。輕輕觸摸自己的雙頰,一陣傷感襲了上來。
  「紅顏未老,他的愛情便已轉了向。這世間還有什麼是永遠的?」她幽幽恨恨地將水龍頭扭至最大,任水嘩啦嘩啦,四下飛濺了她一身。
  洗完碗,她吸吸鼻子:「就與他攤牌吧!」不想再與他玩這種諜對諜的遊戲了。這傻男人,他當真沒察覺她已識破他的反常了嗎?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一轉身,卻被正走到身後的他嚇了一大跳。
  他笑嘻嘻遞過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生日快樂!」
  她一陣錯愕,愣在那兒。
  他仍是一臉笑意:「這次我想送妳化妝品當生日禮物,但又不知送什麼好。剛好公司總機小姐的阿姨是資生堂專櫃小姐,她建議我最好弄清楚妳的膚質和需求,再決定買什麼。只是-----」他用力呼了一口氣:「唉!妳們女生的化妝品好複雜,又是保養品又是彩妝,還分中性、乾性、油性,有無保濕、防曬功能------;我的天!簡直比研究科學還累!」
  她呆立著,像坐雲霄飛車般,心情由谷底又衝上了天。這些日子活在無端想像的焦慮中,竟將自己的生日給徹徹底底地忘了。
  「幸好資生堂小姐沒接到那通電話-----」捧著生日禮物,她咬著唇,微微泛起一絲笑容,低垂的頭緊緊抵住他胸前,不讓他瞧見臉上的表情。
  想到連日來的猜疑與煎熬,淚,又偷偷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