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我睡到中午才醒來,莫名的疲憊,也許是昨天聽了太多悲傷的事了吧。袂月的話只講了一半。衣玉的悲慘過往,以及小張?我突然想起他,我還是不相信他會失蹤,也許是袂月受了太大的打擊,才胡思亂想。

  我拿起手機,小張並沒有回電給我。那就表示他從昨晚至今沒回家過,我決定再打一次。鈴聲響了許久,和上次一樣,直到進入語音信箱都沒人接聽。我沒把通話取消,直接留了語音給他,仍是要他收到回撥。

  吃完了午餐,我到書店閒逛,但整個人心不在焉,飄了許久仍沒有一本書進入我的眼中。恍惚間,我突然被人攔了下來,回神一看,是個西裝筆挺的年輕人,二十七、八歲,眉清目秀。他一手拎著公事包,另一手持著一個資料夾,左胸別著名牌,一看就像是個推銷員。

  「先生。你好!敝姓余。」他指了一下他的左胸。「我是奇旅文化的,我們有一個『品茗論史』的活動,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參加。」他從資料夾內拿出宣傳單。

  老實說我現在無精打采的,把傳單隨便瞄了一下,想說走人。他卻又道:「我看您好像挺累的,不如先進來喝杯茶吧,免費的。」他指了書店二樓的咖啡廳。

  不等我回話,他又道:「走吧。先進去坐坐。」就把我帶進去了。

  那是間擺設古雅的咖啡廳,光線柔和,但我進去才知道,原來它旁邊有間茶館,名為〈談笑間〉。中國式擺設,入口貼了副春聯,裡頭盡是板凳木桌,牆上掛著毛筆書寫的木片,應該是茗品的名子吧。店裡的服務人員盡著古裝,作店小二打扮。他先向櫃檯打了聲招呼,我們在靠窗的一角坐定,便有人奉上茶來。

  既然來了,我也只好安靜地坐著。那人先為我倒了杯茶,白色的霧氣緩飄而上,配上週圍的情景,彷彿回到了古代。他從公事包拿出文件,是本活頁冊,第一面是張土坑的照片,裡頭有幾位頭戴安全帽,手執挖掘工具的人。

  他親切道:「這茶還可以吧?」

  我本身並沒有喝茶的習慣,也不太會判斷茶的好壞,便隨應了聲:「恩。」

  他笑道:「那就好。」他遞過名片,說道:「我的名片。」我點頭收下。

  「先生有聽過我們公司嗎?」

  「沒有。」我老實回答。

  「沒關係。」他把活頁冊立起來,第一面朝著我,說道:「這是張考古的照片,是中國河北的一個小村莊。基本上我們公司,奇旅文化,做的就是這些考古資料的收集、採編、出版。當然也有古文物鑑定,參與考古活動,歷史文物的保存方面,但那是屬於公司下不同的部門。而我所說的『品茗論史』活動……」他從先前的文件夾抽出一張白紙,續道:「是想了解一下大眾對於這方面的認識,無關乎利益、也不計名。」

  我點了點頭。

  「那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不用在意對錯,就說出你的觀點就可以了。」

  想來現在閒著也是閒著,況且都已經坐在這了,便答應他。

  起先問了些常識性的東西,差不多國中程度的歷史問題。後來多了考古方面的,我也只能盡我所能的回答,畢竟那不是我專業的領域。就這樣過了半個鐘頭,也差不多都問完了。我正起身準備離去,他突然問道:「對了,你有聽過空舟嗎?」

  我愣了一下,怎麼又是空舟,正要回答。

  他隨即又道:「沒什麼。當我沒問。」拎起公事包匆忙地走了。

  我想起了那則留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件,不知是真是假。難道他也看過?



  我回到宿舍是下午三點多,懶洋洋令人想睡的時分,但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畢竟是中午才起床的呀。我打開電腦,手機卻突然叮的一聲,是封簡訊。

  通常不太會有人寄簡訊給我的,除非是垃圾信件,但我還是打開了。寄件者:蘭袂月。

  當你看到這封訊息時,我已經不在了。那些事情,就忘記吧,不用找我。P.S.昨天真的很謝謝你。

  不在了?什麼意思?袂月的訊息令我費解。電腦銀幕停在輸入密碼的畫面,我反覆地看著這封簡訊,一個不祥的念頭在我心中竄動。不在了?不會吧。袂月的神情突然異常的鮮明,在我腦中浮現。「因為小張失蹤了,我覺得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然而,妳最終仍是隱瞞了,不是嗎?到底是什麼讓衣玉作夢,讓小張失蹤,讓妳不知所措呢?我突然變得渴望,渴望去知道答案。這所有的疑問,只有妳能告訴我吧。而妳……不在了。

  妳,去了哪裡?

  我拿起手機,雖然知道這是個愚蠢的行為,但我還是做了。我撥了袂月的號碼,一顆心忐忑不安。過了許久,靜靜的,不只宿舍,因為連手機都是靜默的,沒有連線聲。袂月沒有開機,這是早預料到的,但莫名的失落仍舊毫不留情地侵襲著我。我強烈地感受到,妳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正逐漸地離我而去,不管我在下面如何大喊,那風,依舊把妳帶的更高、更遠,終至雲端。

  我輸入密碼,系統登入。心空蕩蕩,袂月的離去似乎帶走了什麼,我向著小說資料夾發呆,那靈感的絲線正在離我而去,莫名地滑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