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酗賭的女用緊身褲整人現場
聽到撞門聲,他從彈簧床上跳起來;迷迷糊糊中有人踹開了房門,包括他這一間。一個眼熟的肥短男人探進頭來跟他說:「快閃人吧,警察來了。」摸不清到底是什麼事,刺激感使得尼爾森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床上早已不見昨晚一起跟他共宿春宵的女子,不過內褲裡的勃起卻在這個時候──升旗向國旗敬禮。
衣物、錢財此時此刻一樣都找不到,只剩一條女用的黑色緊身褲還有幾片散落在地的尖尖紅葉。不知為什麼?他撿起葉子塞進內褲裡,緊身褲趕緊穿上……真糟糕,他這一急竟把褲子穿反了!警察這會兒正衝上樓來,尼爾森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雜沓的腳步聲逐漸升高、亢奮,氣氛緊繃異常,如臨大敵;尼爾森熟練地攀樓而上,聞風而逃。他早警察一步竄上九樓頂層的陽臺,隔著一道狹窄、老舊的防火巷,以為可以跳到隔壁大樓開溜(這已不是第一次),二話不說便一躍而下。
「啊!踢到鐵板,這下死定了。」慘叫聲倏地響起,希望與絕望的交替瞬間,恍惚中他覺得好似已經過完了這短暫的一生。
惱人的午後,救護車的紅光直閃爍個不停,好像一灘灘的血痕將灰暗的水泥牆染成東一個紅斑、西一個紅斑;沒有人多看警察是為了什麼而勞師動眾──午餐剛過──沒什麼人想在熾熱、惡毒的烈日下自討苦吃。不過當尼爾森奄奄一息地被抬上救護車時,反而引來許多民眾的爭相圍觀……由於湧現過多的好奇人潮,帶隊的小隊長不得已採取了擴大封鎖線的措施,防止民眾誤以為這是電視節目的整人外景。一名男警察在黃色警戒線旁立起一張牌子:「警方辦案中,禁止拍手或高聲狂笑。」
然而這對喜愛看整人節目的民眾來說,可是一種莫大的人權傷害,尤其已經被警方的告示牌子搞得心癢癢的情況下更是如此。群眾裡有人叫囂著,「我們要看……我們要看……警察可以限制人權嗎?有沒有搞錯啊?還不准拍手呢!」還有人說:「人民有知的權利……我們繳稅就是為了鞏固我們的權益。咦,穿絲襪不穿褲子的警察呢?怎麼,還沒來嗎?」
結果出乎意料地愈演愈轟動,周圍路過的車輛不時地有人探頭探腦地停下來觀望(形成打地鼠遊戲般的奇景),還因此造成附近交通擁塞;群起鼓譟的高亢氣氛亦使得聚集的人群不斷向前推進,先來與後到者彼此踐踏著,卻樂此不疲;還有人開始唱起國歌來助興,不過沒人聽得懂(都是些低俗的性暗示罷了)。小隊長逼不得已只好再破例開放十五分鐘給民眾滿足知的權利與行使人權──順便說明這是真的警察在辦案──不過排隊觀看的人實在太多,硬生生地又給拖延了快一個小時才結束。維持秩序的警官在人群散去之前,只能無奈地在一旁跟著訕笑,有時還得揪出插隊的黃牛、管制流動攤販,偶爾幫忙找尋走失的孩子;當事人的尼爾森則因為腦部缺氧過久而剛剛進入休克狀態──基本上應是沒人會管他的死活,在人民行使他們的權利與要求人權時更是如此。
黃牛仍舊叫賣著參觀用的臨時號碼牌,熱狗、可樂、爆米花、冰淇淋……有位帶著兩個可愛孩子的中年婦女問一位年青人說:「先生,請問電動木馬往哪個方向走啊?」
折騰了許久,救護車終於採取強行駛離的動作,人群立即失去了新鮮感而逐漸散去;地上爬滿了無數的螞蟻、蟑螂和推糞蟲,以及偷偷摸摸撿食地上物的老鼠群。
救護車開進了市立醫院急診室,這時尼爾森奇蹟似地醒了過來。對於目前世上還有人能活著被抬出救護車一事──尤其是他的甦醒──連隨車的警員都大嘆不可思議,直呼是奇蹟。為此一名警察還打賭輸給救護車司機一百美元。值得一提的是,有份頗受歡迎的寵物雜誌,剛好下個月介紹新的獸科醫學,主題上非常巧合的以《豬腦缺氧休克前後之甦醒對策及預防》為內文主軸,預備發表新型態的研究報告給國人週知。此刊物將在兩週後造成一股話題風潮。
市立醫院的治療系統啟動後,尼爾森立刻被安置在最好的病房、接受最頂尖醫護群的診療,包括腦科、神經科、內科、外科、骨科等權威都被緊急調派來會診。不過卻有名男醫師一直在長廊上徘徊,遲遲不敢靠近病房。雖然他也接到緊急通知而火速趕到,但是他非常不了解自己應該對尼爾森進行何種醫療行為。他喃喃自語地說:「該不會是要死馬當活馬醫吧?還是……」從他胸前粉紅色的識別證得知,原來他是市立醫院附設寵物診所的獸醫──附帶一說,他的證件造型是獨家特有的凱蒂貓樣式(要說像加菲貓也行,有粉紅色也有橘黃色……),來求診的寵物主們都曾詢問過要如何訂購,可見其受歡迎的程度。
不久後平面、有線、無線媒體都獲得消息,醫院裡一下子便蜂擁進來二十多名記者,一度影響某位知名政治人物的就醫時間。不過並沒有任何記者發現這件事,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位GYY報社的男記者拔得頭籌訪問隨車的警員說:「請問一下,他為什麼下了救護車後還沒死,聽說他已經休克了,有沒有這回事?」警察說:「呃……關於這個問題,我無可奉告。」另一名成人雜誌社的記者也來湊熱鬧,拿著陰莖造型的黑色麥克風,不加思索地又問警察說:「據民眾目擊,該男子行逕怪異反穿女用緊身褲,而且昏迷時仍有異常的勃起反應,會否是變裝癖、SM的愛好者?還是服用搖頭丸過量或不當吞食威爾鋼所致?」──這名記者半小時前剛訪問完某知名AV女優。警察則是聽得一楞一楞的,見到男人那話兒造型般的麥克風直往嘴上堵來,更是有點手足無措,真的打從心底很想痛扁這名記者。心想:「Fuck!我又不是醫生,你才是最怪異的人吧,還敢說別人。」然而警察也不能不回答,只能尷尬地說:「啊……這個……請先把麥克風拿退後一點,謝謝。我想……也許……警方會有進一步調查行動的。」
在場幾位女記者見這景象雖是見怪不怪,嘴裡直嘟嚷著低級臉上卻笑得十分花枝招展,不知是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另一位BVD電視臺的記者轉問司機說:「關於這件事,那你又有什麼看法呢?」司機站在旁邊已經等很久了,這下逮到機會馬上以非常得意的口吻開開心心地滔滔不絕起來:「哈哈,你們問那個笨蛋警察沒用啦,我與他對賭看看病患會不會進醫院前就掛了?結果我猜會活著,所以贏了他一百美元。看他一臉鐵青的模樣,輸錢的人難怪會是無可奉告的嘛。還有啊,其實這都得歸功於我那設備完善的小白(救護車的暱稱),要不是它……」不知何故,司機漫不經心的口若懸河倒也說得有模有樣,幾位對賭有興趣的採訪記者對此還相互點了點頭,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賭徒的心思可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輸錢的警察則是臉上無光,心中那股不甘心的「妒難火」更是繼續中燒,還氣沖沖地拔出配槍直揚言要槍斃司機;司機也不知哪來的真膽量,竟對著警察扮起鬼臉,根本就毫不在乎的態度。一時之間氣氛箭拔弩張的,所有記者不分男女老幼也跟著瞎起鬨──許是低劣人性的推波助瀾──甚至還有人提議開設賭局,真是小賭興家、大賭興業。
一名路過的病人沒人問他卻自己發聲說:「要不賭賭看,看司機中幾槍才會死啊?」某護士說:「那我賭一槍,五十美元。」記者說:「不不不,我看司機個頭不小最起碼也要三槍,我賭一千塊人民幣。」實習醫師說:「依我看可能是打不死的,因為警察的氣色不太好,可能昨晚與太太吵架,那可是會影響射擊的準度。我賭沒打中,兩萬日元。」甚至在櫃檯拖地的老婦人也加入話題,很有想像力的笑著說:「呵呵,也有可能是司機搶下警察的槍,結果是警察被槍斃呦。我賭50萬韓圜,警察會死。」就這樣一票人持續押注,值班醫師、護士及拖地打掃的院工也一起熱烈參與,一直到了深夜還未見停歇。
這天,還有一件不被注意的奇蹟發生:當醫院有65%的效能停擺時,仍然沒有任何重症危急的病患因而死亡。(靠,這些人的命也太硬了吧!)
對於記者們原本要採訪的事件,他們似乎都已經忘得一乾二淨。現在正值週末深夜,各電視台換下了原先準備好的晚間新聞,反而讓SNG採訪車改以車輪戰的方式,開闢即時性的最新賭盤解析和專家預測──《警察、司機死亡東西軍,你賭哪一邊呢?》、《你也賭、我也賭,大家一起來下注!》………
是夜,各個轉播賭盤的電視臺收視率都勁勢上揚,一舉突破了5%。街道上萬人空巷的現象,從「疊疊樂式工程法」所建設的大廈群上堆疊燈光的密度比,便可見一般;只剩下結合了家鼠、天竺鼠、大灰鼠、米老鼠、田鼠……等族類的大批鼠軍在黑夜裡穿梭著。它們扛起從「必勝客」、「麥當勞」裡偷出來的可口起司或其他購物中心刁出來的大批冷熱鮮食,一中隊一中隊有秩序性地搬回下水道的巢穴裡──一路上車行稀少,鼠輩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