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奇怪什麼東西會在這人跡罕至的秘林裡時,眼前突然開闊了起來。是一片空地,就在竹林之中。不知為何,雜亂叢生的綠竹到了這裡,就像是禁地般,成橢圓狀的圍在四周,不越雷池一步。在中間,有一口古井,它就孤身於那約一個庭院大小的荒地中。長著青苔,殘破的磚身,像是已經有好幾百年,甚至千年,被人遺忘,遺忘在這鲜為人知的沙丘上。

  我們牽著手,背倚古井而坐。她悄悄地在我耳旁說:「就是這裡啦。只屬於我們兩個的地方。」從那個角度,藍天被綠竹圍成一個圓,日光灑入,映照得竹林更顯幽深。微風拂動竹葉,沙沙之聲此起彼落,還真有孤絕塵世之感。

  一枝竹子忽然橫在我眼前,仔細一看,原來是攸綠拿了把黃棕色的笛子,想嚇嚇我。當時我隱隱覺得不妥當,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問攸綠那笛子從哪來的,怎麼我以前沒見過。攸綠只是笑了笑,唇就笛孔,開始吹奏起來。這原本是令人沉醉的氛圍,但我感到可怕。在這幽深的竹林中,我倚著一個來歷不明的古井,而昨夜的蕭聲就在離這不遠處的河岸。攸綠的曲調明明是動人的,纏繞在綠竹之中,無他無我,如一弘清流,滑順清柔。然而那令我不安,也許是恐懼的記憶在搞鬼,我好怕那天籟之音又突然變調。四周的竹在擺動,不,連天地都不再穩定,開始搖晃起來,那時我只有一個念頭:逃!

  而我不敢相信,至今都不敢相信,那時我居然遁逃了。我瘋狂地衝進竹林,身後像是有某樣不乾淨的東西跟著我,而我只能沒命的跑。我竟然把攸綠丟在那裡,就她一個人……



  老人的故事又停了。他低下頭,我沒見著的他表情。至此刻,我早已認定老人是在講述他自身的經歷,因為內容是如此的深入,連感情的波折都巨細靡遺的表露出來。然而,故事的內容卻令我矛盾,這種事會是真實的嗎?若是這樣,那河岸的ㄧ切,恐怖的樂音,還有被拋棄在林中女子……

  我無法想像又會發生什麼事情,無疑地,我被老者的故事深深的吸引住了,無法自拔。

  老者沒有抬起頭,但仍繼續講述下去。我隱隱覺得,後面的故事會更加悽涼。



  那天,我把自己關在房裡。我覺得渾身不對勁,有東西在窺視我,好像只有把一切的縫隙都封起來,才能擺脫。我縮在被子中,娘在外面喊了很久,我仍是無動於衷。之後依稀聽得有些人來找我,在門外擾攘了一陣子,都徒勞無功的走了。頭腦悶在被裡,開始昏昏沉沉的,不久便睡著了。

  我做了些奇怪的夢。盡是些與水有關的,像是河岸、大海還有幾塊褐色的長方形物體,記不清是啥了。

  天明,我ㄧ睜開眼便見到房門是開著的。我飛也似的跳起,我娘走了進來。原來是她不放心,叫二叔解了門鎖,看到我已經睡著,卻也沒做什麼。我沒走幾步,腿一軟,就摔了下去。正自奇怪,怎麼才睡一覺起來,卻雙腿無力。ㄧ問才知,我可是睡了三天三夜了。我沒想到竟有這種事,越覺得那怪異的感覺邪門。

  我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問娘道:「娘,攸綠有來過嗎?」

  當時見娘神色怪異,不會真的在那林中出了事吧。

  只聽得我娘道:「這事我本不想讓你一醒來就知道的。」她嘆了一口氣:「還不是說要為你找解藥,去了林子口,到現在還找不到人。」

  我ㄧ聽覺得奇怪:「什麼解藥?我這不是好好的。」

  我娘卻不說話。我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沉默了一陣子,才說:「你那天早上回來,先是悶在房裡,後來便昏迷不醒,叫了幾個郎中來看,都說脈象正常,扎了好幾針也沒效果,只說是病因不明。那天晚上,就出現了個道士裝扮的人,說他能治,但要有一種奇特的樹枝條當藥引。他才剛描述完那樹的樣子,攸綠就衝了出去,說她知道。起先我們也不覺得怎樣,怎知後來呀,攸綠去了一天多了,沒回來,那道士也不見蹤影。大家這才覺得奇怪,幫忙四處打探找人,可是啊………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唉!只知道最後有人看見她去了林子口,就沒再看見她出來了。」

  我當場呆住,喃喃:「林子口……林子口……」便飛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