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雷【騎士的羅生之劍】【五】紅雁重獲自由

「好極了,真是好極了,妳又來了。」魔雷自我嘲諷地說,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意外地發現他從未嗅過這股馥郁的氣息。那是另一種香味,與佩姬身上散發著的不一樣。他急忙張開眼。

「嗯……你說什麼啊?」女人在魔雷身上坐起身來(比佩姬稍微重一點。魔雷驚覺),金黃色的髮絲懸掛遮掩著堅挺的乳房與纖細的蠻腰,魔雷的視線不敢再往下。面對冰肌玉骨的克莉絲汀,他目不轉睛地。

「幹麼呀,一直盯著我看,昨晚不是已經讓你看個夠了嗎?」

「我到底是怎麼搞的,儘做這種夢……」魔雷想,「這也是個夢。」

「什麼『這也是個夢』?」

「我說妳就別裝蒜了,妳跟上次那個佩姬一樣,是假的。」魔雷把克莉絲汀壓倒在下。克莉絲汀驚恐地發出呼聲。

「別、別這樣。你弄疼我了!」

「克莉絲汀與安妮特公主出巡,半個月內不會回來,所以妳就坦白承認吧,妳是一個夢,夢裡的一個角色,是來整我的。」魔雷挾持住克莉絲汀的雙手,讓她無法動彈。

「我們提早回來了呀!」克莉絲汀慌張地說,「昨晚回來,我來找你的!你忘了嗎?」

「昨晚?」

「就你實戰測驗結束之後呀!」

魔雷鬆開了克莉絲汀的雙手。

「妳……妳在說謊!」魔雷顫抖地說,「妳說,妳跟公主去了哪裡!」

「魔雷,你怎麼整個人都變了……昨晚的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快說!」

「我陪侍著安妮特公主到東奧港都接收了安德魯親王獻貢的禮物,並且在那裡會晤三公爵,討論國事;本來結束後要乘船往佛蘭格曼特郡島,可是臨時取消了,所以就提早回到奧特城。」

「……妳說的是真的嗎?」

克莉絲汀不安地點頭,眼角彷彿有溼漉漉的。

魔雷試圖醒來,哪怕是動一根手指也好,但是他做不到。

這怎麼可能……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魔雷……」

魔雷吻了克莉絲汀的額頭後,用唇抹去了她不安的淚珠。

「很抱歉……」魔雷覺得這是他應該說的。

「恢復成昨晚的魔雷,溫柔地與我做愛吧。」克莉絲汀嬌聲地哀求。

「……嗯。」

隨著魔雷的動作,克莉絲汀前前後後地搖擺。

「嗯……對……可愛的……溫柔的魔雷……」

「我們……怎麼會做起……這種事呢?」他問。

「是『你』向『我』表白的呀!」克莉絲汀驚呼,「你別想賴帳!」

「這怎麼可能!」魔雷想。

「你還是別說話好了!你的話不中聽。」克莉絲汀說,以唇蓋上了魔雷的口,並且把他壓倒在下,她抓起魔雷的兩手,把它們環繞在她身上。克莉絲汀在魔雷身上,兩人就這樣七上八下地直到突然間兩具身體的不自主地抖動,接著如死亡般靜止。

魔雷驚醒。

他坐起身,奮力地往他的私處打了一拳,接著趴臥在床上捶擊著床鋪,雙手緊扯著頭髮,在黑暗中痛苦地顫慄著。



「小邦,調查的結果怎樣?」

「還頗佳的,發現了很多讓吾等繼續往真相前進的線索。」

「真的啊?比如說咧?」

「比如說……」

「嗯?」

「天機不可洩漏。」



第三號法庭,第三次開庭。三等騎士的第三階段測驗,需要考生於早上就坐乘考試院指派的馬車前往隱密考場,於是魔雷沒有辦法出席。紅雁坐在被告席上看不見魔雷,有些訝異與失望,藍華與蕾妮絲從遠方做著各種手勢,表示魔雷是因為考試所以不得不缺席,但是紅雁摸了摸眉毛,拍了拍臉頰,最後回應了她們一個大拇指,很難說有沒有瞭解兩人的意思。

「托邦一案開庭,檢方請針對犯案手法提出報告。」慵懶的法官今天的臉龐浮腫了些,紅雁坐在旁邊,看得很清楚。亞羅根失去前兩次凶惡的眼睛,取而代之的是一雙一看見就會使人被石化的詛咒,兩眼泛紅佈滿血絲,彷彿眼神可以殺人一般。

「根據檢方調查,」亞羅根說,「確定繞過鐵樑的鐵鍊在固定住托邦之後,受到外力牽引,才將托邦拉至空中……」

「檢方。」法官說,「這種事情大家都知道,說一些新鮮的。」法官的口氣,好像是在聽相聲表演。

「在鐵鍊的兩端皆有被斧頭之類的刃器砍斷。而且有鋼棒插在鐵鍊的鐵圈中,並沒有固定的效果。」

「為什麼兇手要這麼做?」

「檢方……不知道。」亞羅根吞吐地說。

「太好了,那今天開庭幹麼?」法官問。

「法官大人,這點敝人或許可以回答。」邦帝斯說。

「你說。」

「因為沒有鑰匙。」

「鑰匙?什麼鑰匙?」

「馴獸師健忘先生在現場遺留的鑰匙,可解開巨象阿乓的腳環。」

「等一下!」亞羅根喊道,「莫非,你是指……」

「兇手將死者綁好之後,將鐵鍊拋扔過鐵樑,將鐵鍊的另一端綁上巨象的後腳,讓牠將死者拉起。」

「……這是很有趣的推理,有什麼證據嗎?」法官問。

「這是證據之ㄧ。」邦帝斯取出了兩只鐵環,「這便是在馬戲團附近的森林裡發現的,其中之一被鋸成兩段。原因是,健忘先生找不到鑰匙,為了要隱瞞這件事情,便將腳環鋸斷,藏在森林裡,這點,有兩名目擊證人可以作證。」

「等等,小子。」亞羅根說,「你是指健忘是兇手嗎?」

「不,不是的。健忘先生之所以湮滅證據,主要的原因是不想被人發現腳環被弄壞了。或許,由於健忘以為腳環是阿乓自己弄壞的,最近連番闖禍的阿乓如果又被發現弄壞了腳環,恐怕會引起團長先生不滿。」

「那鋼棒呢?鋼棒並沒有固定鐵鍊的功能,為什麼在那裡?」法官問。

「據敝人的猜測,這表示兇手的犯案是臨時起意的,所以他並不知道馴獸用的鐵鍊其實夠重,足以與死者的體重相平衡。」

「我不同意!凶手竟然臨時想到這樣複雜的手法!」

「那麼亞羅根治安官,請您解釋鋼棒的用途。」

亞羅根無話可說。

「邦帝斯,我問你,兇手這樣大費周章,究竟是為了什麼?這些在五分鐘之內可以辦到嗎?」法官又問。

「很遺憾,這點敝人沒有肯定的答案。但是關於五分鐘之謎,敝人昨天前往馬戲團調查後,發現了一些疑點,需傳喚證人。」

「誰?」

「首先是馴獸師健忘先生,再來是空中飛人瑪麗亞小姐。」

「檢方,這些人在場嗎?」

「這些人以關係人身分在場。」

「那麼辯方,請自由傳喚。」

「辯方傳喚健忘先生。」

約莫兩三分鐘後,健忘狼狽地走上證人台,說:「我叫做健忘,職業是馴獸師。之所以叫做健忘,是因為我很健忘,連自己的母親(我也忘了她是誰)所取的名字都忘了,所以大家叫我健忘,結果叫著叫著就記著了……」

「證人,你已經是第二次作證,不需要重複那些!」亞羅根罵道。

「健忘先生,請問今年南極星馬戲團巡迴表演經過了哪些地方?」

「拜託,先生,這些事情我是不會記得的,我唯一記住的事情是每次表演後應該要有幾枚銀幣和幾枚銅幣、阿乓的生日、牠每餐的份量……」

「異議!證人不要廢話!」

「成立。證人不要把無相關的事情說出來。」

「如果敝人說,南極星馬戲團前一個表演的地方,是東奧港都,你同不同意?」

「應該是吧。那地方靠近海,又是個大都市嗎?」

「是的。」

「那沒錯,我們去過那地方表演。」

「說到東奧港都,那裡的老爺鐘也頗具盛名。」

「好像是喔。很抱歉,先生,我沒有去注意那些東西,我怕一去注意其他事情,重要的事情就忘了。」

「異議。邦帝斯,你究竟想說什麼?」亞羅根惡氣地問。

不等法官成立或是駁回,邦帝斯問:「健忘先生,您與亞桑先生聊完天之後,時間是十二點二十五分,是看到帳篷內的老爺鐘嗎?」

「不是,先生,我有自己的手錶。我還沒有健忘到忘記這點。我還記得,上次有跟你們說過了!」健忘得意地說。

「那敝人可以請您告訴各位,現在是幾點幾分?」

健忘捲起他的袖口,大聲地宣佈:「十一點十三分。」

庭內一片肅靜。

「十一點十三分。沒有看錯吧。」

健忘低頭,沉吟了幾秒,疑惑地點頭。

「法官大人,健忘先生的手錶是東奧港都的時間,比奧特城快一個小時。所以實際上,兇手從犯案到屍體被發現的時間,最長的可能時間為一小時五分,而非彷彿魔術般的五分鐘!」

「喔──這小子還真不賴!」「難怪,我就覺得五分鐘不可能辦到嘛。」「茄──這種事情人家早就想到了。」「哈哈……你們看亞羅根狼狽的糗樣……」

「肅靜!肅靜!」法官問:「等一下。辯方,你是怎麼知道這種事情的?」

「在得知屍體發現的時間之前,敝人訪問了健忘先生的幾位馴獸師同事,問及了他們感到不尋常的事情,其中一人打趣地說健忘先生比往常要準時多了,這引起敝人的懷疑。」邦帝斯說,「而另外一個比較明顯的跡象是地上的油。五分鐘似乎不足以讓這樣份量風乾。於是昨日敝人前往馬戲團,確認了犯案現場的時鐘,沒有問題,我便把焦點從屍體被發現的時間移到犯案時間。」

「……原來如此。」

法官點頭默認著邦帝斯驚人的洞察力及推理邏輯,亞羅根氣得說不出話來。

「法官大人,敝人再來要傳喚瑪麗亞小姐作證。」

瑪麗亞從準備開始到站上證人台的時間比健忘多出些許,當她出現在法官左方的門口時,樣貌無庸置疑地憔悴許多,眼神往各個方向飄移著,拖著碎步慢慢地走出來,眾人與其擔心她的破舊的高跟鞋斷掉,倒比較擔心她會如一片站立的玻璃而倒下。

「瑪麗亞小姐,您的氣色欠佳。」邦帝斯開始,「敝人只問您幾個問題,請務必誠實回答,很快就可以讓您休息了。」

瑪麗亞一臉猶疑,沒有反應,實在楚楚可憐。

「這雙布鞋,是您平常練習用的?」邦帝斯從公事包中取出了一雙黯淡的粉紅色的布鞋,底部彷彿是被什麼東西染到灰色。邦帝斯補充:「很抱歉,沒有經過您的同意就拿了您的物品。」

瑪麗亞看見那雙布鞋,幾乎沒有反應。好久之後,才簡單地點頭。

「那麼請問,為什麼您這幾天都穿著高跟鞋,而把這雙布鞋藏在房間的床底下呢?」

「因為……那雙鞋,在我發現托邦的時候,不小心弄髒了。」

「是的,是弄髒了沒錯。」邦帝斯說,「這鞋底的確曾經被油沾濕了,很難洗乾淨,然而……請問,為什麼會弄髒呢?」

「異議。辯方提出的問題沒有意義。鞋子因為踩到油當然就弄髒了,辯方腦筋有點問題。」亞羅根說,從開庭開始就還未攻擊過邦帝斯,等得邦帝斯都不耐煩了。

「抱歉,敝人想說的是,瑪麗亞小姐發現屍體時,地面還是溼的,但是,那張寫有『紅燕』二字的紙條被放下時,地面已經乾了。」

「嗚……」亞羅根現在察覺到邦帝斯的思考方向。

邦帝斯說:「敝人應當問瑪麗亞小姐:『為什麼會踩到呢?』一進入帳篷,儘管裡面擺滿了琳瑯滿目的物件,高高在上的屍體不可能看不到,然而證人因為某種原因而靠近了屍體,也因此踩到了殘留在地上的易燃液體。其實證人並不如她現在所表現得那麼害怕。

「請問,瑪麗亞小姐,您為什麼靠近屍體呢?」

「我……我不知道!當我……當我看見了屍體的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瑪麗亞近似崩潰地說。

「異議。證人情緒不穩定,檢方休庭十分鐘。」

「法官大人,證人情緒不穩定,是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問題,她在說謊!」這個陳述引來喧然大波(法官:肅靜!),「請讓敝人問一個問題,若證人能給予一個滿意的答覆,那麼辯方就不再追究下去。」

「證人,繼續回答;邦帝斯,就一個問題。」

「瑪麗亞小姐,您因為某種原因而靠近了屍體,卻沒有您離開屍體後的腳印。請您告訴我為什麼?」

瑪麗亞保持緘默,六神無主。

「證人,回答問題。」

「瑪麗亞小姐,讓敝人替您回答。您因為某種不良的企圖而靠近了屍體,發覺腳底踩到了油而變得濕漉後,心虛他人會發現您曾經靠近屍體,於是完成了某個目的之後,您將鞋子脫下來,赤腳離開了現場後換上高跟鞋才去求救。您否認嗎?」

瑪麗亞無助地望向亞羅根,對方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她欲啟口,但是嘴張得愈開愈說不出話來。

邦帝斯繼續道:「證人不回答問題的話,敝人就只好再另尋新的問題。請問您右手食指受得是什麼傷?」

「證人,回答問題。」法官帶有些許怒氣道。

「法官大人,請允許警衛騎士檢視瑪麗亞小姐手上的傷口。假設敝人的推斷不錯……」邦帝斯叉起腰說,「是咬傷。」

聽見邦帝斯的結論,瑪麗亞整個人崩潰,倒了下來。現場引發出喧嘩聲,眾人幾乎同時站起,法官命令新月騎士將瑪麗亞帶出法庭休息,他與另一名騎士不慌不忙地處理。將瑪麗亞安置好後,法官鬆了一口氣地坐倒在椅子上。

「辯方,你剛剛好像不只問了一個問題。」

「是的,因為證人並沒有給予一個滿意的回答。」邦帝斯說完,向新月騎士問道:「瑪麗亞小姐的狀況如何?」

「只是暈過去而已,並無大礙。」新月騎士回答。

「法官大人,請准許查驗瑪麗亞小姐的傷口。」

法官給予新月騎士一個眼神,他便消失在左邊的門口。法官目送他離開後,問邦帝斯:「如果是咬傷,這意味著什麼?」

「這僅僅是敝人的揣測而已:」邦帝斯小心地說,「當天晚上路過的瑪麗亞小姐,或許是看見了帳篷內的光影,亦是聞到了奇異的味道,進入了大紅帳篷內,目擊了屍體,以及除了屍體之外,引起她注意的東西。

「因為這東西,她大膽地靠近了屍體,很有可能地取走了這樣東西,此後,她正要做一件她害怕的事情,然而她的腳忽然傳來一陣濕冷,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呢?

「她把鞋子脫了下來,在大紅帳篷內四處覓尋,或許在自己的口袋裡找到了一張紙,但找不到任何尖銳的東西,便張開了嘴,咬傷了自己右手的食指,寫上了『紅燕』兩個字,這個時候地面已經乾涸得差不多了……」

「辯方……這樣的事情……」

「自然是有憑有據的。」邦帝斯解釋,「敝人初次看見瑪麗亞小姐時,她腳穿著似乎平常沒有在穿的高跟鞋,右手上也有繃帶綁著。馬戲團團員們所居住的住宅區周圍,是相當難走的碎石地,在這樣難以步行的地面,瑪麗亞小姐卻還穿著高跟鞋,相當值得懷疑。敝人不得不否認自己為了這個目的,在昨天時開了瑪麗亞小姐車廂的鎖,潛入她的住所,並且在床底下發現了染著油漬的布鞋。此項證據讓吾等更進一步地靠近了真相。」

新月騎士此時回到了法庭。

「勘驗的結果怎樣?」法官問。

「是咬傷,而且傷口不淺。」

「看來似乎如邦帝斯你所說的。」法官說,「現在證人清醒了嗎?」

「不,她現在尚未恢復意識。」

「法官大人,辯方推薦以指紋比對。」

「指紋比對?那是什麼?」法官問。

亞羅根代替邦帝斯回答:「那是『實驗階段』的一項勘驗技術,理論是每個人手掌上的紋路都不一樣,可以此作為比對身分的證據,是一項『實驗階段』的勘驗技術。」

「法官大人,這是一項可靠的利器,尤其血字是用手指所寫的,稍加比對一定能查明真相。將些許墨水塗在食指上,再蓋印在紙上,便可以比對了。」

「你就這麼做吧。」法官對新月騎士說,他再度離開。

過了一段時間,約莫五分鐘,新月騎士帶著指紋與清醒後指紋的主人回到了法庭。法官將眼鏡置在他近禿的頭顱上,細眼比對著兩具指紋,再將新月騎士叫到身邊,如法炮製地蓋上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又看了兩分鐘左右,說:「證人,妳在犯案現場留下了對被告紅雁小姐相當不利的偽證,這點邦帝斯先生已經利用最新穎的科學技術證明了,妳還有什麼話說?」

瑪麗亞仍是虛弱的模樣,不發一語。

「瑪麗亞小姐,」邦帝斯說,「請告訴吾等,您為何要這麼做,為何要將無辜的紅雁小姐陷入如此不幸的事件中?」

「證人,妳現在及時解釋,或許本法庭還能從輕發落。」法官補充。

瑪麗亞咬唇,眼神垂在地上,就在法官嘆氣,準備命令將她逮捕之前,她說話了:「那是因為……有一張字條……屍體旁邊有一張字條……

「上面寫著的,是『魅影』的名字……我……我不是故意的……」她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樣的設計就像是魅影的魔術一樣!大家一定會懷疑他的……所以……」

紅雁盯著泣不成聲的瑪麗亞,與嚴格指導空中飛人時大相逕庭,心中竟然對於嫁禍自己的人起了憐憫之心,兩頰不自主地發痠。

「為何是紅雁小姐呢?」邦帝斯問。

「因為有火……就純粹是這樣而已!因為有火……魔鬼控制了我的手,我就這麼地寫下了紅雁的名字!我……」

「現在那張寫著魅影的紙條呢?」亞羅根問。

紅雁想叫他們別再問她了,別再問了。

「……已經被我燒掉了。」

「那張紙條有油漬嗎?」邦帝斯問。

「……有的。」

「這表示紙條是死者所留下的。魅影,是現今失蹤的魔術師,是嗎?」法官問,「亞羅根治安官,命令警衛隊全力緝捕魅影,在全城內貼上懸賞他的海報,他就是真犯人不會錯了。紅雁小姐可以從看守所釋放,但是暫時不准離開奧特城牆,並且須以關係人身分出庭。」

「魅影不可能的!魅影……魅影是溫和的人!他……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瑪麗亞大喊。

「法官大人,魅影當時與我在將軍宅內,不可能犯案的!」紅雁也替魅影辯護著。

「溫和不溫和,這是一回事;現實是在托邦被殺害後,魅影就消失了,光是這點就相當可疑。被告,妳忘記魅影是魔術師了,他可以做出許多超乎常人想像的事情。」法官為今天的法庭做出了結論,「今天托邦一案審理至此,明天上午十點續審,現在休庭。」

木槌清脆地響了。



將近一個星期,紅雁將近一個星期沒有曝曬到陽光。這些日子裡她被留在一排冰冷的鐵棍後,那裡沒有桌椅、沒有窗戶,只有一張破舊的床,躺下去會發出刺耳的彈簧聲,還有一個骯髒的馬桶,新月騎士念在她身為女生,貼心地幫她稍加擦拭乾淨,並拿了老舊的麻布袋把它剪開,做為走廊與廁所之間的屏風(對面住著一個色眼瞇瞇的老頭)。

頭兩三天來她會坐在房間的角落,耗著沒有事情做,在不見天日的看守所中等時間流過;再來,她聽膩了其他囚房內那些嫌疑犯的叫罵,竟也加入了那群凶神惡煞,相互口舌之爭,覺得好玩,罵得愈兇愈想笑,甚至,把隔壁囚房的傢伙給罵哭了,他向新月騎士告狀。

當紅雁在新月騎士的陪侍下走出法院,藍華幾乎是用跑的過來,使了渾身的力勁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紅雁受寵若驚,反射性地回抱藍華。

「喔──藍華,妳不覺得臭嗎?我已經好久都不能洗澡了……」

「紅雁小姐,恭喜您。」邦帝斯與蕾妮絲也靠過來,蕾妮絲連著正要鬆手的藍華和紅雁一起抱,直到紅雁說她快不能呼吸時才放過她們。紅雁揉了揉雙眼,似乎還無法適應明媚的陽光。

「大哥去考試了嗎?」紅雁問。

「啊,妳有看懂齁!是看我還是藍華比的?」

「妳說什麼呀,是我自己猜的。妳們什麼時候比給我看了?」紅雁笑著說,緊緊握了邦帝斯的手,表達感謝。

法院的大門再度開啟,走出的是兩名警衛騎士,伴著瑪麗亞走出來。她雙手綁著鐵鍊,紅雁看著她,不應該看的,紅雁想,但是眼睛卻越是作對,說不定會因此羞辱了瑪麗亞,紅雁這麼想,可是她還是看著,而瑪麗亞保持盯著腳前的視線,走過了紅雁等人,坐上警衛騎士的馬車(紅雁就是坐那個來法院的)。

「紅雁……」藍華憂心地。

「她好可憐。」紅雁回。

蕾妮絲詫異地:「紅雁,妳是不是頭殼壞掉了?那個壞女人、老女人要害妳耶!妳還可憐她!」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她可憐。而且,」紅雁說,轉向邦帝斯,「邦帝斯先生,魅影絕對是清白的!那天晚上他一直跟我在一起。」

邦帝斯頷首,瞥了藍華、蕾妮絲,剛轉身回頭的新月騎士。

「敝人相信您所言。」他文謅謅地說,卻說得自然,他再一次對紅雁大聲強調:「敝人相信魅影是無辜的,我真希望能夠當面問他。現在,有一個地方,敝人得去調查一下。敝人一個人去。」蕾妮絲頹喪著臉,不過一想到好朋友剛被無罪釋放,心情一下從谷底就飛上了天際。

邦帝斯向眾人告辭,紅雁轉過頭看見剛走進法院內的新月騎士,暗聲嘆道:「我還沒有向他道謝呢,那個新月騎士蠻照顧我的。」

「新月騎士?」藍華問。

「那是我給他取的綽號,他左臉上不是有個新月形的刺青嗎?」紅雁說,「他沒說過幾句話,不過很善解人意喔。」

「大哥哥聽妳這麼說,一定會專程再跑來找他的。到時候再跟他道謝吧。」藍華說,「大哥哥現在一定已經在考試了,第三階段,沒有公佈是什麼內容呢,他一定很緊張。」

「可以去看嗎?」紅雁問。

「不可以吧,因為他還是坐測驗所準備的馬車去的,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裡呢。況且,妳現在不能出奧特城呢!」

「啊!那去我們家喝咖啡吧,是新裝潢的喔!」蕾妮絲提議。

「真有妳的,蕾妮。」紅雁說,「不過,我現在要回家,我要先洗澡!不然,我都要給自己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