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1月 04, 2008 2:58 pm
魔雷【騎士的羅生之劍】【三】深入南極星馬戲團的調查（之二）
藍華、蕾妮絲與邦帝斯三人乘上了老羅駕來的馬車，浩浩蕩蕩地往馬戲團前去。一路上，邦帝斯翻閱著手中的資料，而蕾妮絲則嘻皮笑臉地模仿著亞羅根氣急敗壞的樣子給藍華看。馬車駛出了奧特城牆，藍華看著蕾妮絲，等她表演累了再呆滯地望著風景。這一陣子，真是夠多事情的。藍華想。
藍華闔上眼睛，沒有睡著，至少她以為沒有，然而馬車很快就經過了立瑟克湖，抵達大紅帳篷外。三人下車，在門口迎接他們的是一名紫髮黑鼻小丑，他扭腰撒胯地跑來，第一個動作就是要跟邦帝斯握手。邦帝斯禮貌性地要回應，藍華及時阻止了他，並且指著小丑的鼻子罵道：「你不要再整人了！你的手裡會放電！大哥哥就是被他整過的，我還記得他！」小丑裝哭，自顧自地跑掉了。
三人進入了帳篷內，屍體已經不在了（藍華鬆了一口氣），鐵鍊也已經被擱置在一旁，地上還有油漬，屍體底下的油桶也在，周圍雜亂的物件也還在現場。
「大家睜大眼睛分頭看看，有值得懷疑的就大喊一聲。」
邦帝斯在帳篷內巡視了一圈，又出外逛了一周，再進來與兩個女孩會合。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原本屍體所在的位置。
「藍華妳有發現什麼嗎？」
「沒有呢……蕾妮絲妳呢？」
「沒有，連個腳印都沒有哩！」蕾妮絲說，「小邦，你知道兇手怎麼犯案的嗎？」
「完全不知道。」他喪氣地說，「到別的地方去吧。」
他們在帳篷內一無所獲，於是移駕至團員們所居住的住宅拖車區，形形色色的車廂整整齊齊地並排起來，好似構成了一個迷你城鎮。這個城鎮的道路並不好走，滿地都是碎石粒，路上有形形色色的表演者，不過他們都沒有抹粉，沒有上妝，如普通的行人般走著。問了路，眾人往亞桑的車廂走去。
「稍等。」邦帝斯突然蹲下身觀察地面，蕾妮絲與藍華兩人也隨即照做，引來路人些許目光。
「怎麼了小邦？」蕾妮絲小聲地問，怕路上的每個人都是眼線，或是地上藏了什麼不得了的寶藏。
「血漬。」邦帝斯再起身，藍華與蕾妮絲協助四處尋覓，經過將近十分鐘後三人才作罷。「只能確定，凶器被帶回了這裡。」
「木棒之類的是吧？」藍華機警地說。
「是的，驗屍報告如是說。」
「那眼睛睜亮點，說不定會看到。」蕾妮絲天真地說。
他們繼續向前，在不到十五公尺的地方再度停下來。是亞羅根。他站在木頭階梯上，與車廂內的人話別著，車廂外站了兩名警衛騎士。亞羅根似乎說完話，回頭看見了三人，一臉嚴肅地瞪了瞪他們，將目光移向他處，與騎士們離開。
有一隻手扶在門邊，手指頭又細又長，從車廂內探頭出來的是空中飛人瑪麗亞，她的頭髮看得出來是臨時整理的，有不規則的髮絲，她面容蒼白，像是餓了好一陣子似的，身材纖細，看不出她已中年的年紀，腳還穿著又細又高的高跟鞋，款式相當老舊。邦帝斯尤其注意到，她右手食指上有繃帶纏繞。
「瑪麗亞小姐！」藍華喊道，但是瑪麗亞關上了門，不顧藍華的呼叫與敲門聲，不開門就是不開門。
「藍華小姐。」邦帝斯說，「亞羅根極可能要求她不與吾等交談，吾等還是盡快與亞桑先生會面才是。」
藍華從木梯上下來，回頭望了望深鎖的大門。
所幸，當他們與亞桑會面時，他熱情地歡迎他們進入車廂中，並且在煮熱茶的時候，表演了一段絕活，從口中吐火燒柴，蕾妮絲看了頻頻鼓掌。亞桑黝黑的身軀相當結實，沒有頭髮，但是眉毛濃厚，看起來相當有元氣。
亞桑的車廂特別大，廚房、客廳與臥室合而為一，裡面擺設著許多稀奇古怪的物品，牆面上就擺著幾尊動物的首級，一個細長的玻璃櫃裡擺著珠寶首飾，眾人環坐的小茶几上，也擺著一尊木頭雕刻──是一個赤裸的女人，坐在海邊的岩石上，引頸盼望著。
「茶好囉。」亞桑說，替客人斟茶，然後倒是給自己拿了一瓶酒，啊一聲地坐了下來，「妳是紅雁的妹妹吧。我聽說一件很不妙的事情。紅雁被起訴了，他們說她殺人！是嗎？」
藍華點點頭。
「莫名奇妙。簡直莫名奇妙。」亞桑搖頭呢喃，用左手把新開的酒瓶喝了三分之一，「紅雁是個好女孩，她跟我學習過玩火，所以我知道。抱歉，酒癮發作了，不過需要十幾瓶才能把我灌醉的。」亞桑粗聲地笑笑。
「亞桑先生，您的右手受傷了？」邦帝斯問。
「嗯，是啊。」亞桑爽朗地笑說，把裹著紗布的右手掌給他們看，「就是在做這個木雕時受傷的。對，這是我自己做的。我喜歡收集這類的藝術品，更喜歡自己做，要不是現在在馬戲團裡日子過得很好，我還想當一名藝術家咧！做得不賴吧？」
「真的，很漂亮。」蕾妮絲說。
「我取名叫做『等待』。」亞桑莞爾說，「不過我相信你們來不是為了要欣賞藝術品的，我能如何效勞？」
「是這樣子的，敝人是紅雁小姐的辯護律師。敝人想要問一些問題以供法庭之用，若有需要務必請亞桑先生出庭作證。（當然！沒問題！亞桑說。）」邦帝斯咬字清晰地，「據說您與托邦先生處得不好，請問您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嗎？」
亞桑嘆氣道：「還真是一針見血啊。是的，我的確與托邦過不去，但這不代表我會殺他呀。更何況，恨他的人到處都是。」
「抱歉。敝人沒有這個意思。」邦帝斯說，「請問您可以告訴敝人您與托邦先生的關係嗎？」
「我們單純只是同事，並沒有瓜葛。」
「但是您跟托邦先生有過爭執？請問是關於什麼事情？」
「這個……我不能說。只是一些無謂的私事罷了。」
「亞桑先生，」邦帝斯說，「任何細節都攸關著紅雁小姐的清白，敝人相信您也不希望紅雁小姐因此受到冤枉。」
亞桑深深地吐氣，拿起桌上的木雕開始把玩，不知道過了多久，亞桑才啟口：「我希望能夠私下告訴您，律師先生。」他來回打量著藍華與蕾妮絲。
「蕾妮絲、藍華小姐，可以請您們出外調查嗎？」邦帝斯說。
「啊──小氣！為什麼不告訴人家？人家也想聽！」蕾妮絲鬧著彆扭，不善罷甘休；藍華雖然很想知道亞桑與托邦的關係，然而紅雁的清白比自己好奇心來得重要，便不多問地拖著蕾妮絲離開了車廂。
邦帝斯與亞桑面對面，緊接著亞桑走到了廚房的窗口，打開玻璃窗，說：「也不能偷聽。」蕾妮絲才乖乖地讓藍華帶走。
窗戶關上，藍華與蕾妮絲走在碎石路上，聽蕾妮絲不停抱怨著：「藍華，妳都不想知道亞桑的秘密喔？」「有什麼秘密是女生不能聽的，性別歧視！」「好無聊喔，一點線索都沒有。」
在一個轉角，藍華示意要蕾妮絲停下她的抱怨，便躲在車廂後偷看。藍華認得這個男人，矮矮小小的，頭髮亂糟糟的，戴著深度很深的近視眼鏡，所幸他最大的特徵──又圓又紅的大酒齇鼻正好可以架住這厚重眼鏡，他是阿乓的馴獸師，名字她沒聽紅雁提過。他東張西望地看著，「誰啊？」蕾妮絲探頭，被藍華推回了車廂後。他從自己的車廂裡，拿著兩個相當沉重（對他的身材而言）的鐵環，鬼鬼祟祟地往附近的森林跑去。藍華叫蕾妮絲不要說話，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跟上去，一路上馴獸師不時神經質地往回看，好在藍華與蕾妮絲都躲得很巧妙，沒有被發覺（這比一二三木頭人還累。蕾妮絲抱怨）。
藍華與蕾妮絲躲在森林外圍的草叢後，看著馴獸師提著鐵環走進森林的深處。
「怎麼辦？藍華，」蕾妮絲喘著氣，「我們還要繼續追嗎？」
「那當然啊。」藍華說。
「妳們在幹麼！」那是個詭異的聲音，光是聽，聽不出對方是何方神聖。兩人轉頭，站在身後的是一名瘦弱的年輕男子，「在看哪裡呀！我在這裡！」男子沒有開口，他無辜樣地用右手指著左手上的娃娃，是傀儡比利。
「噓，比利弟弟，小聲一點。」藍華對肯尼說，「你忘記我是誰了嗎？」
「誰啊？」比利瞇眼，湊向前去看個究竟，然後兀地張開嘴，看了看肯尼，又看著藍華，「是藍華姊姊！」比利大聲地喊道，藍華噓聲要他安靜，比利緊閉著嘴，奮力頷首。藍華回頭望，馴獸師已經不在了。
「你好──我叫做蕾妮絲！」蕾妮絲伸出手跟比利打招呼。
「耶，兩位可愛的小姐，」比利抬頭挺胸縮小腹，裝腔作勢地說，「妳們在這裡做什麼呢？」
「肯尼，你知道托邦的事情吧。」藍華對腹語師肯尼說。
「知道。」他小聲地。
「唉呀，那該死的色老頭！死死應該啦！要是他不死，我也會打扁他，喝喝哈嘻！阿噠啊──」比利在肯尼臉上揍了幾拳。
「可是，現在紅雁變成了嫌疑犯了。」藍華說。
「啊？什麼！紅雁姊姊變成了嫌疑犯？」比利說，下巴掉到肚臍上方。
「比利，你不知道嗎？」肯尼問他手上的傀儡。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沒有告訴我！我看你是欠揍啊！啊？」比利說，用力戳著肯尼的鼻孔，逼得他哀聲求饒，蕾妮絲看得吃吃地笑。
「肯尼，還有比利，」藍華趕緊說，以免引得比利的不滿，雖然他們根本是同一個人，「你們能不能提供些什麼線索，說不定能幫助紅雁早日獲得清白呢！」
「線索呀……」肯尼與比利兩個人都摸著下巴想著。
「啊！有了！」比利說。
「什麼？」蕾妮絲問。
「我知道珍妮佛姊姊三圍的尺寸喔！」
「比利，這種事情不能說，說了也沒用吧。」肯尼說。
原本停滯在興奮表情的傀儡瞬間低沉下來，搓著腦袋想。
「如果是團長的事情呢？」肯尼說，「自從托邦被殺害、魅影失蹤了之後（魅影那個傢伙一定是兇手！比利喊道），團長整天都消極地喝酒，每天每夜他只作兩件事情，睡覺，不然就是喝酒。這也難怪，托邦跟魅影都是我們南極星馬戲團的大明星，同時失去他們兩個對馬戲團是一大打擊，再加上帳篷被警衛隊封鎖起來，不但我們不能繼續表演，連團員們的薪水都是一大問題。嘿，健忘叔好。」
藍華與蕾妮絲回頭，是從森林裡走回來的馴獸師。藍華假裝若無其事地向他打招呼，對方隨隨便便地揮了下手，就走回了住宅區。
比利也說：「說到可疑的事情，其實也不是什麼可疑的事啦，不過呢，我在命案當天晚上看見健忘拿鞭子鞭打巨象阿乓喔，也不是說很大力啦，不過痛得讓牠往前逃跑就是了。」
「剛剛那個人叫做健忘啊？」蕾妮絲問。
「是啊，他就叫做健忘，因為他連自己的本名都忘了。他的記憶力不太好。」
「肯尼是說他的腦筋有問題！」比利解釋。
「比利，不能這樣沒禮貌！」
肯尼又挨了一頓打後，他們便先離開了藍華與蕾妮絲，去忙他們的事情。而藍華與蕾妮絲稍微進入了森林裡搜索，但是毫無斬獲，便起身前往團長的車廂。
陰暗的車廂內看不見任何東西，門是半開的，蕾妮絲不敢進去，推著藍華要她先行。藍華在門口敲了敲門，小聲地問：「請問，有人在嗎？」藍華稍微把門推開了些，老舊的木門發出了毛骨悚然的聲音。
「誰在那裡！」是團長，他趴在辦公桌上。
「我是藍華。是紅雁的……咳……」室內瀰漫著濃重的酒味，好像吸上五分鐘就會醉似的，藍華不禁咳起嗽來。
「啊，女神，是女神大人是吧？您可憐我這個沒用的老人，要來救贖我、拯救我了，是吧？」
「呃，不、不是的……」
「已經沒救了！已經沒救了！這次我們在東奧港都──妳能相信那鬼地方居然跟奧特城有時差嗎──在東奧港都那邊的收益，赤字，赤字！我的老天呀，神呀，上帝呀，天母呀，為什麼這麼大的城市裡居然沒什麼人來看馬戲團表演？不是說天無絕人之路嗎？現在，啊哈哈，可真是諷刺啊！到了最大的票倉奧特城，好不容易可以付清積欠團員們的薪水，結果怎麼著？殺人喋血！大明星托邦死了！懸疑失蹤，魅影也不見了！好極了，現在連大紅帳篷都被警衛隊給綁架了。沒有表演，沒有薪水，沒有馬戲團了！所以我才會喝酒啊！不是喝酒我會快活，不是，我絕對不是那種自私的人！我喝酒是想要痛苦，是要懲罰我自己！是我固執，這個世界裡千百種工作我不做，偏偏要當馬戲團團長！我何必熱臉貼冷屁股呢？沒有人要看，就不要看罷！」團長把喝剩的酒瓶往藍華與蕾妮絲擲去，兩人迅速閃躲，跳下了團長的車廂。
「看來，他真的病得很嚴重啊。」蕾妮絲說。
她們又逛了五分鐘，才與邦帝斯會合。邦帝斯似乎已經結束了與亞桑的密談，而且到各處尋找了兩人一陣子。蕾妮絲首先大概地向邦帝斯報告她們勘查的情形，由藍華補充敘述她所記住的詳情。
「所以我們找不到馴獸師藏起來的鐵環。」
「小邦，結果亞桑到底說了什麼啊？」
「這個，明天就會知道了。」邦帝斯說，「亞桑先生答應敝人出庭作證，他的秘密他本人也會到時候揭開謎底。敝人答應在那之前不會告訴任何人。這是承諾。」
「小氣！小家子氣！不理你！」蕾妮絲生氣地說，搶著他與藍華之前上了老羅的馬車，雙手抱胸坐著，賭氣。
「邦帝斯先生，您那邊還有什麼其他發現呢？」藍華問。
「敝人碰到了幾位馴獸師，照他們的說法，健忘先生似乎蠻脫線的……」
「他看起來也像是如此。」
「此外就沒有太特別的事情。」邦帝斯說。
藍華、蕾妮絲與邦帝斯三人乘上了老羅駕來的馬車，浩浩蕩蕩地往馬戲團前去。一路上，邦帝斯翻閱著手中的資料，而蕾妮絲則嘻皮笑臉地模仿著亞羅根氣急敗壞的樣子給藍華看。馬車駛出了奧特城牆，藍華看著蕾妮絲，等她表演累了再呆滯地望著風景。這一陣子，真是夠多事情的。藍華想。
藍華闔上眼睛，沒有睡著，至少她以為沒有，然而馬車很快就經過了立瑟克湖，抵達大紅帳篷外。三人下車，在門口迎接他們的是一名紫髮黑鼻小丑，他扭腰撒胯地跑來，第一個動作就是要跟邦帝斯握手。邦帝斯禮貌性地要回應，藍華及時阻止了他，並且指著小丑的鼻子罵道：「你不要再整人了！你的手裡會放電！大哥哥就是被他整過的，我還記得他！」小丑裝哭，自顧自地跑掉了。
三人進入了帳篷內，屍體已經不在了（藍華鬆了一口氣），鐵鍊也已經被擱置在一旁，地上還有油漬，屍體底下的油桶也在，周圍雜亂的物件也還在現場。
「大家睜大眼睛分頭看看，有值得懷疑的就大喊一聲。」
邦帝斯在帳篷內巡視了一圈，又出外逛了一周，再進來與兩個女孩會合。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原本屍體所在的位置。
「藍華妳有發現什麼嗎？」
「沒有呢……蕾妮絲妳呢？」
「沒有，連個腳印都沒有哩！」蕾妮絲說，「小邦，你知道兇手怎麼犯案的嗎？」
「完全不知道。」他喪氣地說，「到別的地方去吧。」
他們在帳篷內一無所獲，於是移駕至團員們所居住的住宅拖車區，形形色色的車廂整整齊齊地並排起來，好似構成了一個迷你城鎮。這個城鎮的道路並不好走，滿地都是碎石粒，路上有形形色色的表演者，不過他們都沒有抹粉，沒有上妝，如普通的行人般走著。問了路，眾人往亞桑的車廂走去。
「稍等。」邦帝斯突然蹲下身觀察地面，蕾妮絲與藍華兩人也隨即照做，引來路人些許目光。
「怎麼了小邦？」蕾妮絲小聲地問，怕路上的每個人都是眼線，或是地上藏了什麼不得了的寶藏。
「血漬。」邦帝斯再起身，藍華與蕾妮絲協助四處尋覓，經過將近十分鐘後三人才作罷。「只能確定，凶器被帶回了這裡。」
「木棒之類的是吧？」藍華機警地說。
「是的，驗屍報告如是說。」
「那眼睛睜亮點，說不定會看到。」蕾妮絲天真地說。
他們繼續向前，在不到十五公尺的地方再度停下來。是亞羅根。他站在木頭階梯上，與車廂內的人話別著，車廂外站了兩名警衛騎士。亞羅根似乎說完話，回頭看見了三人，一臉嚴肅地瞪了瞪他們，將目光移向他處，與騎士們離開。
有一隻手扶在門邊，手指頭又細又長，從車廂內探頭出來的是空中飛人瑪麗亞，她的頭髮看得出來是臨時整理的，有不規則的髮絲，她面容蒼白，像是餓了好一陣子似的，身材纖細，看不出她已中年的年紀，腳還穿著又細又高的高跟鞋，款式相當老舊。邦帝斯尤其注意到，她右手食指上有繃帶纏繞。
「瑪麗亞小姐！」藍華喊道，但是瑪麗亞關上了門，不顧藍華的呼叫與敲門聲，不開門就是不開門。
「藍華小姐。」邦帝斯說，「亞羅根極可能要求她不與吾等交談，吾等還是盡快與亞桑先生會面才是。」
藍華從木梯上下來，回頭望了望深鎖的大門。
所幸，當他們與亞桑會面時，他熱情地歡迎他們進入車廂中，並且在煮熱茶的時候，表演了一段絕活，從口中吐火燒柴，蕾妮絲看了頻頻鼓掌。亞桑黝黑的身軀相當結實，沒有頭髮，但是眉毛濃厚，看起來相當有元氣。
亞桑的車廂特別大，廚房、客廳與臥室合而為一，裡面擺設著許多稀奇古怪的物品，牆面上就擺著幾尊動物的首級，一個細長的玻璃櫃裡擺著珠寶首飾，眾人環坐的小茶几上，也擺著一尊木頭雕刻──是一個赤裸的女人，坐在海邊的岩石上，引頸盼望著。
「茶好囉。」亞桑說，替客人斟茶，然後倒是給自己拿了一瓶酒，啊一聲地坐了下來，「妳是紅雁的妹妹吧。我聽說一件很不妙的事情。紅雁被起訴了，他們說她殺人！是嗎？」
藍華點點頭。
「莫名奇妙。簡直莫名奇妙。」亞桑搖頭呢喃，用左手把新開的酒瓶喝了三分之一，「紅雁是個好女孩，她跟我學習過玩火，所以我知道。抱歉，酒癮發作了，不過需要十幾瓶才能把我灌醉的。」亞桑粗聲地笑笑。
「亞桑先生，您的右手受傷了？」邦帝斯問。
「嗯，是啊。」亞桑爽朗地笑說，把裹著紗布的右手掌給他們看，「就是在做這個木雕時受傷的。對，這是我自己做的。我喜歡收集這類的藝術品，更喜歡自己做，要不是現在在馬戲團裡日子過得很好，我還想當一名藝術家咧！做得不賴吧？」
「真的，很漂亮。」蕾妮絲說。
「我取名叫做『等待』。」亞桑莞爾說，「不過我相信你們來不是為了要欣賞藝術品的，我能如何效勞？」
「是這樣子的，敝人是紅雁小姐的辯護律師。敝人想要問一些問題以供法庭之用，若有需要務必請亞桑先生出庭作證。（當然！沒問題！亞桑說。）」邦帝斯咬字清晰地，「據說您與托邦先生處得不好，請問您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嗎？」
亞桑嘆氣道：「還真是一針見血啊。是的，我的確與托邦過不去，但這不代表我會殺他呀。更何況，恨他的人到處都是。」
「抱歉。敝人沒有這個意思。」邦帝斯說，「請問您可以告訴敝人您與托邦先生的關係嗎？」
「我們單純只是同事，並沒有瓜葛。」
「但是您跟托邦先生有過爭執？請問是關於什麼事情？」
「這個……我不能說。只是一些無謂的私事罷了。」
「亞桑先生，」邦帝斯說，「任何細節都攸關著紅雁小姐的清白，敝人相信您也不希望紅雁小姐因此受到冤枉。」
亞桑深深地吐氣，拿起桌上的木雕開始把玩，不知道過了多久，亞桑才啟口：「我希望能夠私下告訴您，律師先生。」他來回打量著藍華與蕾妮絲。
「蕾妮絲、藍華小姐，可以請您們出外調查嗎？」邦帝斯說。
「啊──小氣！為什麼不告訴人家？人家也想聽！」蕾妮絲鬧著彆扭，不善罷甘休；藍華雖然很想知道亞桑與托邦的關係，然而紅雁的清白比自己好奇心來得重要，便不多問地拖著蕾妮絲離開了車廂。
邦帝斯與亞桑面對面，緊接著亞桑走到了廚房的窗口，打開玻璃窗，說：「也不能偷聽。」蕾妮絲才乖乖地讓藍華帶走。
窗戶關上，藍華與蕾妮絲走在碎石路上，聽蕾妮絲不停抱怨著：「藍華，妳都不想知道亞桑的秘密喔？」「有什麼秘密是女生不能聽的，性別歧視！」「好無聊喔，一點線索都沒有。」
在一個轉角，藍華示意要蕾妮絲停下她的抱怨，便躲在車廂後偷看。藍華認得這個男人，矮矮小小的，頭髮亂糟糟的，戴著深度很深的近視眼鏡，所幸他最大的特徵──又圓又紅的大酒齇鼻正好可以架住這厚重眼鏡，他是阿乓的馴獸師，名字她沒聽紅雁提過。他東張西望地看著，「誰啊？」蕾妮絲探頭，被藍華推回了車廂後。他從自己的車廂裡，拿著兩個相當沉重（對他的身材而言）的鐵環，鬼鬼祟祟地往附近的森林跑去。藍華叫蕾妮絲不要說話，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跟上去，一路上馴獸師不時神經質地往回看，好在藍華與蕾妮絲都躲得很巧妙，沒有被發覺（這比一二三木頭人還累。蕾妮絲抱怨）。
藍華與蕾妮絲躲在森林外圍的草叢後，看著馴獸師提著鐵環走進森林的深處。
「怎麼辦？藍華，」蕾妮絲喘著氣，「我們還要繼續追嗎？」
「那當然啊。」藍華說。
「妳們在幹麼！」那是個詭異的聲音，光是聽，聽不出對方是何方神聖。兩人轉頭，站在身後的是一名瘦弱的年輕男子，「在看哪裡呀！我在這裡！」男子沒有開口，他無辜樣地用右手指著左手上的娃娃，是傀儡比利。
「噓，比利弟弟，小聲一點。」藍華對肯尼說，「你忘記我是誰了嗎？」
「誰啊？」比利瞇眼，湊向前去看個究竟，然後兀地張開嘴，看了看肯尼，又看著藍華，「是藍華姊姊！」比利大聲地喊道，藍華噓聲要他安靜，比利緊閉著嘴，奮力頷首。藍華回頭望，馴獸師已經不在了。
「你好──我叫做蕾妮絲！」蕾妮絲伸出手跟比利打招呼。
「耶，兩位可愛的小姐，」比利抬頭挺胸縮小腹，裝腔作勢地說，「妳們在這裡做什麼呢？」
「肯尼，你知道托邦的事情吧。」藍華對腹語師肯尼說。
「知道。」他小聲地。
「唉呀，那該死的色老頭！死死應該啦！要是他不死，我也會打扁他，喝喝哈嘻！阿噠啊──」比利在肯尼臉上揍了幾拳。
「可是，現在紅雁變成了嫌疑犯了。」藍華說。
「啊？什麼！紅雁姊姊變成了嫌疑犯？」比利說，下巴掉到肚臍上方。
「比利，你不知道嗎？」肯尼問他手上的傀儡。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沒有告訴我！我看你是欠揍啊！啊？」比利說，用力戳著肯尼的鼻孔，逼得他哀聲求饒，蕾妮絲看得吃吃地笑。
「肯尼，還有比利，」藍華趕緊說，以免引得比利的不滿，雖然他們根本是同一個人，「你們能不能提供些什麼線索，說不定能幫助紅雁早日獲得清白呢！」
「線索呀……」肯尼與比利兩個人都摸著下巴想著。
「啊！有了！」比利說。
「什麼？」蕾妮絲問。
「我知道珍妮佛姊姊三圍的尺寸喔！」
「比利，這種事情不能說，說了也沒用吧。」肯尼說。
原本停滯在興奮表情的傀儡瞬間低沉下來，搓著腦袋想。
「如果是團長的事情呢？」肯尼說，「自從托邦被殺害、魅影失蹤了之後（魅影那個傢伙一定是兇手！比利喊道），團長整天都消極地喝酒，每天每夜他只作兩件事情，睡覺，不然就是喝酒。這也難怪，托邦跟魅影都是我們南極星馬戲團的大明星，同時失去他們兩個對馬戲團是一大打擊，再加上帳篷被警衛隊封鎖起來，不但我們不能繼續表演，連團員們的薪水都是一大問題。嘿，健忘叔好。」
藍華與蕾妮絲回頭，是從森林裡走回來的馴獸師。藍華假裝若無其事地向他打招呼，對方隨隨便便地揮了下手，就走回了住宅區。
比利也說：「說到可疑的事情，其實也不是什麼可疑的事啦，不過呢，我在命案當天晚上看見健忘拿鞭子鞭打巨象阿乓喔，也不是說很大力啦，不過痛得讓牠往前逃跑就是了。」
「剛剛那個人叫做健忘啊？」蕾妮絲問。
「是啊，他就叫做健忘，因為他連自己的本名都忘了。他的記憶力不太好。」
「肯尼是說他的腦筋有問題！」比利解釋。
「比利，不能這樣沒禮貌！」
肯尼又挨了一頓打後，他們便先離開了藍華與蕾妮絲，去忙他們的事情。而藍華與蕾妮絲稍微進入了森林裡搜索，但是毫無斬獲，便起身前往團長的車廂。
陰暗的車廂內看不見任何東西，門是半開的，蕾妮絲不敢進去，推著藍華要她先行。藍華在門口敲了敲門，小聲地問：「請問，有人在嗎？」藍華稍微把門推開了些，老舊的木門發出了毛骨悚然的聲音。
「誰在那裡！」是團長，他趴在辦公桌上。
「我是藍華。是紅雁的……咳……」室內瀰漫著濃重的酒味，好像吸上五分鐘就會醉似的，藍華不禁咳起嗽來。
「啊，女神，是女神大人是吧？您可憐我這個沒用的老人，要來救贖我、拯救我了，是吧？」
「呃，不、不是的……」
「已經沒救了！已經沒救了！這次我們在東奧港都──妳能相信那鬼地方居然跟奧特城有時差嗎──在東奧港都那邊的收益，赤字，赤字！我的老天呀，神呀，上帝呀，天母呀，為什麼這麼大的城市裡居然沒什麼人來看馬戲團表演？不是說天無絕人之路嗎？現在，啊哈哈，可真是諷刺啊！到了最大的票倉奧特城，好不容易可以付清積欠團員們的薪水，結果怎麼著？殺人喋血！大明星托邦死了！懸疑失蹤，魅影也不見了！好極了，現在連大紅帳篷都被警衛隊給綁架了。沒有表演，沒有薪水，沒有馬戲團了！所以我才會喝酒啊！不是喝酒我會快活，不是，我絕對不是那種自私的人！我喝酒是想要痛苦，是要懲罰我自己！是我固執，這個世界裡千百種工作我不做，偏偏要當馬戲團團長！我何必熱臉貼冷屁股呢？沒有人要看，就不要看罷！」團長把喝剩的酒瓶往藍華與蕾妮絲擲去，兩人迅速閃躲，跳下了團長的車廂。
「看來，他真的病得很嚴重啊。」蕾妮絲說。
她們又逛了五分鐘，才與邦帝斯會合。邦帝斯似乎已經結束了與亞桑的密談，而且到各處尋找了兩人一陣子。蕾妮絲首先大概地向邦帝斯報告她們勘查的情形，由藍華補充敘述她所記住的詳情。
「所以我們找不到馴獸師藏起來的鐵環。」
「小邦，結果亞桑到底說了什麼啊？」
「這個，明天就會知道了。」邦帝斯說，「亞桑先生答應敝人出庭作證，他的秘密他本人也會到時候揭開謎底。敝人答應在那之前不會告訴任何人。這是承諾。」
「小氣！小家子氣！不理你！」蕾妮絲生氣地說，搶著他與藍華之前上了老羅的馬車，雙手抱胸坐著，賭氣。
「邦帝斯先生，您那邊還有什麼其他發現呢？」藍華問。
「敝人碰到了幾位馴獸師，照他們的說法，健忘先生似乎蠻脫線的……」
「他看起來也像是如此。」
「此外就沒有太特別的事情。」邦帝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