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12月 27, 2007 12:11 am
(4)
「要不要喝點什麼？」小C從房門外探頭進來問我，把我從窗子的風送來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不了，謝謝。不用那麼麻煩。」
「有點冷，我還是泡點薑茶給妳喝好了。」小C自言自語地說。
看著小C自言自語的樣子，我突然覺得怪有趣的。
「妳幹嘛一副想笑的表情呀？」小C看著我，問道。
「沒，只是覺得妳既然已經有定見了，又為什麼問我要不要喝點什麼。」我說。
「因為我本來以為妳至少會說妳想要喝點什麼呀，結果妳卻說什麼都不要，虧我都把妳留在這裡的杯子拿出來擦了，不泡點什麼給妳喝，總覺得剛剛擦杯子就白做工了。」小C說。
「我的杯子？」
小C轉身走到客廳，把我的杯子拿進來，「吶，妳瞧。」
我接了過來：「當初沒帶走的，原來妳還保存著啊。」拿著那只已經擦得晶亮的杯子，很多跟小C一起邊喝點什麼邊聊心事的記憶就都湧上來了。
「怎麼可能捨得丟？我跟妳的杯子可是一組的呢！況且，要泡點什麼記憶來回味，只有用這個杯子才會泡出懷念的味道來。」小C笑笑，拿起手上另一個她自己的杯子，再指指我手上的。
「說得也是。」我也笑了。
小C從我手中接過杯子，去泡薑母茶給我喝。
我走出房間，坐到客廳沙發上，從口袋裡掏出札記本。
「那是竣揚給妳的那本嗎？」小C端薑母茶過來的時候，看見那本札記本，問我。
我搖搖頭：「是我自己的。」
兩本札記本顏色很像，大小也一樣，也難怪小C會認錯。因為我跟竣揚的札記本封面都是藍色。所以小C才會誤以為我掏出的是竣揚當初留給我的那本。
然而，雖然我們的札記本都是藍色，可是他的札記本是淺藍，我的則是深藍。
淺藍是盡情飛翔的蔚藍天空，深藍則是思念深邃的憂藍大海。
我攤開了札記本上最後一次寫的那一頁，那是坐火車來臺中的時候寫的。
「
也許一直以來，我的心裡總有某個角落，一直存在著一些我以為不會再踏進的記憶。
它們其實只是在角落守候著，並沒有真正離開過。
就好像每年的候鳥總是不自覺依照某一個隱隱存在的理由南飛。
偌大的天空下，隱隱總有一個缺角。
很小很小，可是的的確確存在著。我試著相信你飛翔的天堂跟候鳥一樣，每年也會南遷北還，而後，你將會經過我身旁。你在的天堂也將會與我仰望天空的思念交會。
」
看著看著，我拿起筆，在底下又添寫了一些字，像是回到舊地而下一個大夢初醒一樣的結論似的。
「終於我回來了，回到了這裡。只有在這裡，我才感到思念與天空的距離不那麼遠。」
闔起深藍思念的札記本，我掏出了一包涼菸。
「介意嗎？」我問小C。
小C皺眉：「抽菸對身體不好。」
「Well，這只是涼菸。」
「不管是什麼菸，菸這種東西，還是少抽點。」
我點點頭，「嗯，我知道。」起身，「我還是到陽台去抽好了。」
我走到陽台去。
小C聞言也起身，跟著我走到陽台。
「看來，那該死的楊長茂教壞妳了，他真不該教一個好好的女孩子抽菸的！」她說。
我笑笑。
「菸這種東西，剛開始嘗試著抽的時候，嗆得可以把悲傷大力地咳出胸口。所以，若是覺得妳的眼淚在呼吸之間釋放不出來的話，就試著點燃那種墮落的味道，因為，人有時候在墮落裡頭才得以清醒，得以釋放自己最深沉的悲哀。」
送竣揚最後一程的那時，阿茂大哥拍著我木然無知覺的肩膀，拿著一根涼菸這麼說。
接過那根涼菸，我看著阿茂大哥，阿茂大哥拿出打火機跟他慣於抽的香菸出來，問我要不要點。
我點點頭，阿茂大哥幫我點燃我手裡的涼菸，也點燃他自己的。
我試著吸一口開始燃燒的涼菸，嗆辣的味道嗆得我只想流眼淚，我不斷猛咳。
可是很奇怪，好像有什麼東西也從胸口裡面被狠狠地咳了出來，同時，那種嗆辣的味道直衝腦門，一瞬間，我感到有一種深沉的悲傷被嗆醒，並且從鬱積的胸口傾洩而出。
阿茂大哥拍了拍我的背，「雖然只是涼菸，可也不要抽得那麼用力。」
「咳、咳……不，這、這樣正好……」我邊咳邊說。
阿茂大哥摸摸我的頭。
「你平常抽一般的香菸，有時候也會抽這種涼菸嗎？」我問阿茂大哥。
阿茂大哥搖搖頭：「涼菸是琦琦以前抽的，這孩子以前總是要我這個作老哥的買菸的時候多買一包涼菸給她，所以我總習慣也放一包她要的菸在身上。」
「琦琦……」我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涼菸：「她難過的時候，也會像這樣抽著菸嗎？」
「也許吧！但，當她因為憂傷的情緒而抽菸，總不會在人面前抽。」
「為什麼呢？」
「她總說情緒是屬於自己的秘密，沒有理由讓別人嗅到二手的憂傷。」那時，阿茂大哥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麼說道。
我看著阿茂大哥，他的眼裡有那麼一瞬間，閃過一絲深邃的歎息。
思絮回到眼前，我撚熄了手中的涼菸，同時也想起了琦琦。
因為第一次抽涼菸是阿茂大哥遞給我的，所以每當我想抽涼菸的時候，我也總是會使用阿茂大哥所買的那個牌子的涼菸。
我跟琦琦雖然抽同一牌的涼菸，但，我抽菸的時候，跟琦琦不同。
因為，即使小C現在在我身邊，我也還是想抽，我無法將自己最深層的悲傷累積等待，在只有自己的時候才宣洩出來。我總認為琦琦那樣只容自己抽著憂傷的抽菸方法，並不能真正釋放自己。因為，在只有自己的密閉空間之下，吐出來的菸霧最終還是會吸入自己的肺葉中。
而後，繼續累積在胸口。
我害怕那樣，所以即使小C在，我也還是想抽。
同時，對於琦琦，我總覺得有一部份的記憶，我是虧欠她的。當一個人對某些人事物感到虧欠的時候，往往總是下意識避開一些……跟虧欠的角落類似的那些細節。
所以，我害怕用跟琦琦同一種方式，去抽同一牌的涼菸。
想著想著，我放在小C房間的手機響起。
我離開陽台，走到房間拿起手機。
是阿茂大哥打來的。
我按下通話鍵。
「涵涵，妳在哪裡？」阿茂大哥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剛到臺中不久，現在在小C這裡。」
「入冬的天氣有點冷了，有沒有多帶兩件衣服下來？」
「有，如果不夠我也會跟小C借。」
「那就好，今天晚上我們要約幾點見？」
「六點半吧，你可以嗎？」
「嗯，那麼，老地方見。」
「嗯。」
結束通話後，我看著手機發呆了好一會兒。
「是阿茂打來的嗎？」小C問。
「嗯。」
「妳跟他約幾點？我再載妳去跟他會合。」
「六點半，就麻煩妳了。」我說。
小C點點頭。
看著手機，或許其實我不只是要見阿茂大哥，也是想見在我心裡某個角落，一直以來關於琦琦的存在……
「要不要喝點什麼？」小C從房門外探頭進來問我，把我從窗子的風送來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不了，謝謝。不用那麼麻煩。」
「有點冷，我還是泡點薑茶給妳喝好了。」小C自言自語地說。
看著小C自言自語的樣子，我突然覺得怪有趣的。
「妳幹嘛一副想笑的表情呀？」小C看著我，問道。
「沒，只是覺得妳既然已經有定見了，又為什麼問我要不要喝點什麼。」我說。
「因為我本來以為妳至少會說妳想要喝點什麼呀，結果妳卻說什麼都不要，虧我都把妳留在這裡的杯子拿出來擦了，不泡點什麼給妳喝，總覺得剛剛擦杯子就白做工了。」小C說。
「我的杯子？」
小C轉身走到客廳，把我的杯子拿進來，「吶，妳瞧。」
我接了過來：「當初沒帶走的，原來妳還保存著啊。」拿著那只已經擦得晶亮的杯子，很多跟小C一起邊喝點什麼邊聊心事的記憶就都湧上來了。
「怎麼可能捨得丟？我跟妳的杯子可是一組的呢！況且，要泡點什麼記憶來回味，只有用這個杯子才會泡出懷念的味道來。」小C笑笑，拿起手上另一個她自己的杯子，再指指我手上的。
「說得也是。」我也笑了。
小C從我手中接過杯子，去泡薑母茶給我喝。
我走出房間，坐到客廳沙發上，從口袋裡掏出札記本。
「那是竣揚給妳的那本嗎？」小C端薑母茶過來的時候，看見那本札記本，問我。
我搖搖頭：「是我自己的。」
兩本札記本顏色很像，大小也一樣，也難怪小C會認錯。因為我跟竣揚的札記本封面都是藍色。所以小C才會誤以為我掏出的是竣揚當初留給我的那本。
然而，雖然我們的札記本都是藍色，可是他的札記本是淺藍，我的則是深藍。
淺藍是盡情飛翔的蔚藍天空，深藍則是思念深邃的憂藍大海。
我攤開了札記本上最後一次寫的那一頁，那是坐火車來臺中的時候寫的。
「
也許一直以來，我的心裡總有某個角落，一直存在著一些我以為不會再踏進的記憶。
它們其實只是在角落守候著，並沒有真正離開過。
就好像每年的候鳥總是不自覺依照某一個隱隱存在的理由南飛。
偌大的天空下，隱隱總有一個缺角。
很小很小，可是的的確確存在著。我試著相信你飛翔的天堂跟候鳥一樣，每年也會南遷北還，而後，你將會經過我身旁。你在的天堂也將會與我仰望天空的思念交會。
」
看著看著，我拿起筆，在底下又添寫了一些字，像是回到舊地而下一個大夢初醒一樣的結論似的。
「終於我回來了，回到了這裡。只有在這裡，我才感到思念與天空的距離不那麼遠。」
闔起深藍思念的札記本，我掏出了一包涼菸。
「介意嗎？」我問小C。
小C皺眉：「抽菸對身體不好。」
「Well，這只是涼菸。」
「不管是什麼菸，菸這種東西，還是少抽點。」
我點點頭，「嗯，我知道。」起身，「我還是到陽台去抽好了。」
我走到陽台去。
小C聞言也起身，跟著我走到陽台。
「看來，那該死的楊長茂教壞妳了，他真不該教一個好好的女孩子抽菸的！」她說。
我笑笑。
「菸這種東西，剛開始嘗試著抽的時候，嗆得可以把悲傷大力地咳出胸口。所以，若是覺得妳的眼淚在呼吸之間釋放不出來的話，就試著點燃那種墮落的味道，因為，人有時候在墮落裡頭才得以清醒，得以釋放自己最深沉的悲哀。」
送竣揚最後一程的那時，阿茂大哥拍著我木然無知覺的肩膀，拿著一根涼菸這麼說。
接過那根涼菸，我看著阿茂大哥，阿茂大哥拿出打火機跟他慣於抽的香菸出來，問我要不要點。
我點點頭，阿茂大哥幫我點燃我手裡的涼菸，也點燃他自己的。
我試著吸一口開始燃燒的涼菸，嗆辣的味道嗆得我只想流眼淚，我不斷猛咳。
可是很奇怪，好像有什麼東西也從胸口裡面被狠狠地咳了出來，同時，那種嗆辣的味道直衝腦門，一瞬間，我感到有一種深沉的悲傷被嗆醒，並且從鬱積的胸口傾洩而出。
阿茂大哥拍了拍我的背，「雖然只是涼菸，可也不要抽得那麼用力。」
「咳、咳……不，這、這樣正好……」我邊咳邊說。
阿茂大哥摸摸我的頭。
「你平常抽一般的香菸，有時候也會抽這種涼菸嗎？」我問阿茂大哥。
阿茂大哥搖搖頭：「涼菸是琦琦以前抽的，這孩子以前總是要我這個作老哥的買菸的時候多買一包涼菸給她，所以我總習慣也放一包她要的菸在身上。」
「琦琦……」我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涼菸：「她難過的時候，也會像這樣抽著菸嗎？」
「也許吧！但，當她因為憂傷的情緒而抽菸，總不會在人面前抽。」
「為什麼呢？」
「她總說情緒是屬於自己的秘密，沒有理由讓別人嗅到二手的憂傷。」那時，阿茂大哥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麼說道。
我看著阿茂大哥，他的眼裡有那麼一瞬間，閃過一絲深邃的歎息。
思絮回到眼前，我撚熄了手中的涼菸，同時也想起了琦琦。
因為第一次抽涼菸是阿茂大哥遞給我的，所以每當我想抽涼菸的時候，我也總是會使用阿茂大哥所買的那個牌子的涼菸。
我跟琦琦雖然抽同一牌的涼菸，但，我抽菸的時候，跟琦琦不同。
因為，即使小C現在在我身邊，我也還是想抽，我無法將自己最深層的悲傷累積等待，在只有自己的時候才宣洩出來。我總認為琦琦那樣只容自己抽著憂傷的抽菸方法，並不能真正釋放自己。因為，在只有自己的密閉空間之下，吐出來的菸霧最終還是會吸入自己的肺葉中。
而後，繼續累積在胸口。
我害怕那樣，所以即使小C在，我也還是想抽。
同時，對於琦琦，我總覺得有一部份的記憶，我是虧欠她的。當一個人對某些人事物感到虧欠的時候，往往總是下意識避開一些……跟虧欠的角落類似的那些細節。
所以，我害怕用跟琦琦同一種方式，去抽同一牌的涼菸。
想著想著，我放在小C房間的手機響起。
我離開陽台，走到房間拿起手機。
是阿茂大哥打來的。
我按下通話鍵。
「涵涵，妳在哪裡？」阿茂大哥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剛到臺中不久，現在在小C這裡。」
「入冬的天氣有點冷了，有沒有多帶兩件衣服下來？」
「有，如果不夠我也會跟小C借。」
「那就好，今天晚上我們要約幾點見？」
「六點半吧，你可以嗎？」
「嗯，那麼，老地方見。」
「嗯。」
結束通話後，我看著手機發呆了好一會兒。
「是阿茂打來的嗎？」小C問。
「嗯。」
「妳跟他約幾點？我再載妳去跟他會合。」
「六點半，就麻煩妳了。」我說。
小C點點頭。
看著手機，或許其實我不只是要見阿茂大哥，也是想見在我心裡某個角落，一直以來關於琦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