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11月 19, 2007 12:26 pm
獵 物
有時我不得不大清早起來，跨越幾個山嘴，守候在那邊的一片樹林裏，等待一頭狼的經過，即便像今天這樣的風雪天氣也不例外。獵物在逐年減少，對於一名老獵手來說，多少能感覺出這樣的事實。現在四近方圓幾乎沒什麽大的野物了，不用說羚羊、梅花鹿、豹子與野豬，就連那些山兔、猴子、田狗、狐狸這樣的小動物都極少見到，甚至包括曾經在屋前樹梢上叽叽喳喳吵鬧不停的小黃鹂。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猶如一個黑洞，把那些動物全都吸走了。一個人的力量有限，獵物的消失絕不是僅憑我個人的意志所能挽回的。當生存問題受到威脅時，就不由得讓人想起以前無憂無慮的日子，可以從不爲打不到獵物而愁雲滿天，現在我不得不起早落夜爲得到一點食物而去跨越數不清的山頭。
我還發覺這裏一定是個原始森林，因爲地上幾乎沒有什麽路，記憶裏也搜尋不到路的影子，這表明這裏確實沒有什麽道路。或許是以前的日子過得太容易，才不會去思索過去，所以現在想起過去，竟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這個森林小屋是怎麽一點一點搭建起來的也無從想起，說不定根本就不是我建造的，而是在我來這裏之前它便存在著了。如果早一點想起過去，那麽，可以像防患於未然那樣做上記號什麽的，以便此時——比如說現在——可以依此去認清來時之路。人在舒適的環境裏總是不太在意許多事物的存在與發生，身後的森林說不定是我來到這裏之後才生長出來的。植物生長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剛才走過的路很快就被滕蔓苔藓之類的植物掩蓋掉了。這片樹林裏的樹木並不見得比森林裏的其它植物高大多少，也就是說沒有哪棵樹高大到可以作爲認路標志使用這樣的程度，憑借自己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我才勉強攀越到這片樹林裏。
樹林裏的大岩石肯定由來已久，比周圍最高的樹木還要高大。如果這裏是個山巅，這塊大石頭無疑將會顯得十分突出，可這是個兩山之間的低窪地，它的位置又處於最低點，因此看起來沒它高大的樹木反過來掩蔽著它。但我還是沿著旁邊一棵樹的枝幹爬上岩石的頂部，那裏恰好有個凹陷可以用來藏身，並且還能用來遮擋風雨。盡管這裏地勢偏低，站在岩石上還是能夠看到很遠地方的一些景物。按理說這是個非常危險的地方，不用說站在大岩石上本身就是個危險，就憑這裏的地勢來說，也是個極容易發生事故的地方，只要一下雨，四周的洪水就會沖刷下來迅速淹沒掉這裏，而且此刻正下著雪，山上早就白皚皚一片，幾乎可以把這裏看作是各種災難的彙聚地。那頭狼正是從這裏路過的，以前當然還有老虎、獅子等。這裏雖然沒有路，但天然的地勢要比其它地方好走許多，可見路有時候是天生的，不一定就是人走出來的，那頭狼可能就是憑借這一點才從這裏經過的，它不可能知道這裏有路可走，多半依賴於自己的本能。這也是我不得不身處險境去迎接危險的原因。
危機不光來自外部的威脅，更多出於自己內心的恐慌，譬如對饑餓的想像。人總是喜歡幹點未雨綢缪的事，我似乎也不例外。雖然在以前的日子裏未曾留下點什麽，但森林裏動物的突然消失也並不致於立即就把我推至挨餓的邊緣，不過我的確比平時勤快了許多，這倒是毋庸諱言的事實。對於這頭狼的出現，就目前來說，對它的好奇心比捕獲它的心情還要強烈。這頭狼也許早就生活在這片森林裏了，只是那時候動物多，沒有引起我的注意。那時候的狼絕對不只它一個，我也習慣把目標鎖定在其它動物身上。第一次見到這頭狼，正是在這塊大岩石上，而那天爬上岩石的目的是想找到走出這片森林的出路，我被困在森林裏已經日久。那頭狼恰好經過這裏，嘴裏銜著一塊肉，也許我發出了什麽響動，或者周圍的植物弄出了一點響聲，說不定是一片樹葉掉了下來，那頭狼警覺地豎起耳朵，停下腳步靜聽了那麽幾秒鍾，緊接著它就丟下那塊肉飛快地跑走了。我跳下岩石，翻看了一下那塊肉，發覺還挺新鮮的，就把它帶了回去。這樣的情況出現的次數一多，難免就有成爲不勞而獲者之嫌，但似乎也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要不然，這頭狼的日子恐怕沒哪麽好過，實事求是說，我隨時都可以結束它的性命。何況這也是狼自願的，我從來就沒有逼迫這頭狼非得把它嘴裏的肉留下來的想法，我想我還不至於淪落到要靠一頭狼來養活的地步。反過來看，這頭狼隔三差五地口銜鮮肉走到大岩石跟前丟下就跑的行爲倒像是有所企圖似的，或許它早已知道我藏身於此故意這麽幹的。而這些僅僅是我的猜測而已，一頭狼怎麽可能這樣。當然，除非有這種情況的出現，那麽上述的可能性才有可能發生，那就是，這是一頭瞎眼狼。聽人說狼是一種比人還要聰明的動物。
雪夜靜悄悄地，我睡在小木屋裏揣摸著關於那頭狼的種種猜想。爲了證明自己的猜想，我打算第二天不爬到大岩石上去，而是躲在岩石背面或者哪棵稍大一點的樹的後面，但這個主意馬上就被我否決掉了，因爲如果這頭狼的眼睛沒有瞎的話我豈不是在自找麻煩。盡管可以有所準備不必怕它，關鍵時刻還可以擊斃它，但這樣做就違背事情的初衷了。因此我選擇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既能夠試探這頭狼是不是一頭瞎眼狼又能夠保證自身的安全。大岩石畢竟還是最安全的首選地，在狼還沒抵達之前而大岩石又處於它的視力範圍內的時候，我只要站在上面做一些動作或揮動樹枝什麽的，就可以很容易地證明這頭狼的眼睛到底是不是瞎的。問題當然還可以繼續深掘下去。譬如，如果證實這的確是一頭瞎眼狼的話，那麽這些肉它是怎樣弄到的，且還把肉掉在岩石前，這又是出於什麽目的；如果真的像猜想的那樣，它有所企圖也就是說有目的性的話，那是出於什麽目的呢，難道僅僅是因爲瞎了，走不出這片森林，想求助於我；又如果它的眼睛沒有瞎呢？
第二天，一切按計劃行事。臨出門時，順便帶了塊撿回來的肉在手裏，我想把它掉在這頭狼的必經之路上，在搞清楚這是不是一頭瞎眼狼的同時我還想弄明白這些肉究竟是從哪裏來的。雪停了，走過的路上清晰地留下我踩出的腳印。來到樹下，熟練地沿著樹枝爬上大岩石，四周白茫茫一片，雪地反射的陽光使人睜不開眼睛。我手搭陽篷朝那頭狼即將銜肉而來的方向眺望，心想著自己到時揮動雙手的情景。這當兒，身後似有什麽動靜，正想回過頭去看時，兩只硬梆梆的腳爪已經緊緊地貼在了我的肩膀上。
有時我不得不大清早起來，跨越幾個山嘴，守候在那邊的一片樹林裏，等待一頭狼的經過，即便像今天這樣的風雪天氣也不例外。獵物在逐年減少，對於一名老獵手來說，多少能感覺出這樣的事實。現在四近方圓幾乎沒什麽大的野物了，不用說羚羊、梅花鹿、豹子與野豬，就連那些山兔、猴子、田狗、狐狸這樣的小動物都極少見到，甚至包括曾經在屋前樹梢上叽叽喳喳吵鬧不停的小黃鹂。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猶如一個黑洞，把那些動物全都吸走了。一個人的力量有限，獵物的消失絕不是僅憑我個人的意志所能挽回的。當生存問題受到威脅時，就不由得讓人想起以前無憂無慮的日子，可以從不爲打不到獵物而愁雲滿天，現在我不得不起早落夜爲得到一點食物而去跨越數不清的山頭。
我還發覺這裏一定是個原始森林，因爲地上幾乎沒有什麽路，記憶裏也搜尋不到路的影子，這表明這裏確實沒有什麽道路。或許是以前的日子過得太容易，才不會去思索過去，所以現在想起過去，竟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這個森林小屋是怎麽一點一點搭建起來的也無從想起，說不定根本就不是我建造的，而是在我來這裏之前它便存在著了。如果早一點想起過去，那麽，可以像防患於未然那樣做上記號什麽的，以便此時——比如說現在——可以依此去認清來時之路。人在舒適的環境裏總是不太在意許多事物的存在與發生，身後的森林說不定是我來到這裏之後才生長出來的。植物生長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剛才走過的路很快就被滕蔓苔藓之類的植物掩蓋掉了。這片樹林裏的樹木並不見得比森林裏的其它植物高大多少，也就是說沒有哪棵樹高大到可以作爲認路標志使用這樣的程度，憑借自己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我才勉強攀越到這片樹林裏。
樹林裏的大岩石肯定由來已久，比周圍最高的樹木還要高大。如果這裏是個山巅，這塊大石頭無疑將會顯得十分突出，可這是個兩山之間的低窪地，它的位置又處於最低點，因此看起來沒它高大的樹木反過來掩蔽著它。但我還是沿著旁邊一棵樹的枝幹爬上岩石的頂部，那裏恰好有個凹陷可以用來藏身，並且還能用來遮擋風雨。盡管這裏地勢偏低，站在岩石上還是能夠看到很遠地方的一些景物。按理說這是個非常危險的地方，不用說站在大岩石上本身就是個危險，就憑這裏的地勢來說，也是個極容易發生事故的地方，只要一下雨，四周的洪水就會沖刷下來迅速淹沒掉這裏，而且此刻正下著雪，山上早就白皚皚一片，幾乎可以把這裏看作是各種災難的彙聚地。那頭狼正是從這裏路過的，以前當然還有老虎、獅子等。這裏雖然沒有路，但天然的地勢要比其它地方好走許多，可見路有時候是天生的，不一定就是人走出來的，那頭狼可能就是憑借這一點才從這裏經過的，它不可能知道這裏有路可走，多半依賴於自己的本能。這也是我不得不身處險境去迎接危險的原因。
危機不光來自外部的威脅，更多出於自己內心的恐慌，譬如對饑餓的想像。人總是喜歡幹點未雨綢缪的事，我似乎也不例外。雖然在以前的日子裏未曾留下點什麽，但森林裏動物的突然消失也並不致於立即就把我推至挨餓的邊緣，不過我的確比平時勤快了許多，這倒是毋庸諱言的事實。對於這頭狼的出現，就目前來說，對它的好奇心比捕獲它的心情還要強烈。這頭狼也許早就生活在這片森林裏了，只是那時候動物多，沒有引起我的注意。那時候的狼絕對不只它一個，我也習慣把目標鎖定在其它動物身上。第一次見到這頭狼，正是在這塊大岩石上，而那天爬上岩石的目的是想找到走出這片森林的出路，我被困在森林裏已經日久。那頭狼恰好經過這裏，嘴裏銜著一塊肉，也許我發出了什麽響動，或者周圍的植物弄出了一點響聲，說不定是一片樹葉掉了下來，那頭狼警覺地豎起耳朵，停下腳步靜聽了那麽幾秒鍾，緊接著它就丟下那塊肉飛快地跑走了。我跳下岩石，翻看了一下那塊肉，發覺還挺新鮮的，就把它帶了回去。這樣的情況出現的次數一多，難免就有成爲不勞而獲者之嫌，但似乎也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要不然，這頭狼的日子恐怕沒哪麽好過，實事求是說，我隨時都可以結束它的性命。何況這也是狼自願的，我從來就沒有逼迫這頭狼非得把它嘴裏的肉留下來的想法，我想我還不至於淪落到要靠一頭狼來養活的地步。反過來看，這頭狼隔三差五地口銜鮮肉走到大岩石跟前丟下就跑的行爲倒像是有所企圖似的，或許它早已知道我藏身於此故意這麽幹的。而這些僅僅是我的猜測而已，一頭狼怎麽可能這樣。當然，除非有這種情況的出現，那麽上述的可能性才有可能發生，那就是，這是一頭瞎眼狼。聽人說狼是一種比人還要聰明的動物。
雪夜靜悄悄地，我睡在小木屋裏揣摸著關於那頭狼的種種猜想。爲了證明自己的猜想，我打算第二天不爬到大岩石上去，而是躲在岩石背面或者哪棵稍大一點的樹的後面，但這個主意馬上就被我否決掉了，因爲如果這頭狼的眼睛沒有瞎的話我豈不是在自找麻煩。盡管可以有所準備不必怕它，關鍵時刻還可以擊斃它，但這樣做就違背事情的初衷了。因此我選擇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既能夠試探這頭狼是不是一頭瞎眼狼又能夠保證自身的安全。大岩石畢竟還是最安全的首選地，在狼還沒抵達之前而大岩石又處於它的視力範圍內的時候，我只要站在上面做一些動作或揮動樹枝什麽的，就可以很容易地證明這頭狼的眼睛到底是不是瞎的。問題當然還可以繼續深掘下去。譬如，如果證實這的確是一頭瞎眼狼的話，那麽這些肉它是怎樣弄到的，且還把肉掉在岩石前，這又是出於什麽目的；如果真的像猜想的那樣，它有所企圖也就是說有目的性的話，那是出於什麽目的呢，難道僅僅是因爲瞎了，走不出這片森林，想求助於我；又如果它的眼睛沒有瞎呢？
第二天，一切按計劃行事。臨出門時，順便帶了塊撿回來的肉在手裏，我想把它掉在這頭狼的必經之路上，在搞清楚這是不是一頭瞎眼狼的同時我還想弄明白這些肉究竟是從哪裏來的。雪停了，走過的路上清晰地留下我踩出的腳印。來到樹下，熟練地沿著樹枝爬上大岩石，四周白茫茫一片，雪地反射的陽光使人睜不開眼睛。我手搭陽篷朝那頭狼即將銜肉而來的方向眺望，心想著自己到時揮動雙手的情景。這當兒，身後似有什麽動靜，正想回過頭去看時，兩只硬梆梆的腳爪已經緊緊地貼在了我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