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11月 23, 2007 11:03 am
病床旁梁賓華小心的照顧阿璋，他再度拿出契約書。雷招弟……招弟……他恍然大悟了，是阿璋日日夜夜思念的招弟，難怪他在看契約後會那麼激動，會失去意識。瞧他髮白了一大半，靜靜躺在床上，平時如巨人的商業界名人，如今卻像是孤苦無依的中年落魄男子，唉！情何以堪。
「阿副……」
「醒啦！別老是搞這種飛機，想嚇誰啊！」
「對不起，又害你擔心。」
「老弟，身體現在有沒有舒服點。」
「嗯！阿副，是她，招弟。」
「別說了，休息吧！我剛剛猜到了。」
「嗯！」
「你安心的養好身子，這件事情，阿副來幫你處理。」梁賓華握起阿璋的手，那麼用力的握著：「要打起精神，我不准你還沒和招弟相認，就先倒下了。」
阿璋僅用手部微微力回握，人就開始昏睡了。
「原來還有這段故事。」梁賓華的老婆向隅婷邊拭淚邊說。
「嗯，隅婷妳比較聰明，幫我想想點子，阿璋禁不起剌激了。」
「賓華，若是要阿葉回到阿璋身邊，應是比較不可能，你想想，阿火對她們母女應該是很好，最要緊的一點，招弟是不是阿璋的骨肉尚待證實。」
「還真頭痛，該怎麼幫阿璋，真擔心他禁不起再次剌激而永遠離開。」
「不會啦！他是好人，老天疼好人的。」向隅婷深知丈夫和阿璋的交情安慰著。
「唉！希望是。」梁賓華點了根菸步出房間，倚著陽台望向無痕的星空。
醫院又發出緊急病危通知。
梁賓華、向隅婷顧不得衣衫整齊與否，車子一開，急衝到醫院。只見護士小姐幫阿璋蓋好被子後，用手比了噓……關上病房門走了。
隔著透明玻璃，梁賓華眼眶微濕。年輕就陪著自己打拼的伙伴 ，現躺在床上，絕對不能讓他有任何閃失，花再多的錢都要將他救回；花再多的心思也得幫他做到無憾今生。
「隅婷，我想現在就趕去台南，直接問阿葉與雷火，招弟是不是阿璋的骨肉。」梁賓華顯得沉不住氣了，想用開門見山法去解決。
「別急，賓華，若是他們否認又搬遷，好不容易得到片紙隻字的消息又將會煙消雲散，阿璋禁不起的。」
「那該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遺憾而走。」梁賓華手指向病床上的阿璋，突然放聲哭了出來。那是比親兄弟更親的伙伴，而今躺在那裏，孤苦無依，景況淒涼。
「我知道你們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親，何況他還是咱們小傑的乾爹，讓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別這樣。」
女人的溫柔永遠是安撫男人失緒的萬靈丹，梁賓華慢慢穩定了下來。
向隅婷看著一片綠油油的柚子園，她由園旁七里香的小徑步入，小道上散發出七里香濃郁的香味。算算時間，已是初冬，是七里香花季末，難怪她望眼處，盡是七里香花果，纍纍的紅色小果實；想這芸香科的植物，正名叫月橘又有個別名叫石松，還真貼切。
「請問，妳要找誰？」阿葉等她看完回神時，才出聲相問。
「雷招弟。」
「她回學校上課了，每個周末才會回來。」
「妳是……」
「我是她娘。」
向隅婷不自主的將阿葉看個仔細，一付村姑的打扮，頭帶斗笠，以上了中年的村婦來看，她倒是蠻有韻味，白析中透著純樸。
「裏面坐啦！」阿葉親切的招呼。
「謝謝！」
向隅婷進入了以木頭和竹子做為房屋主架構的屋內，涼爽通風，牆上掛滿一個小女孩的照片，由小到大，她猜照片中應是招弟。
「請喝茶，是柚子茶喲！我自己釀製的，這位太太妳沒和招弟約時間嗎？」
「謝謝！沒有耶！」柚香噗鼻，入口微甜，入喉更是舒緩暢心，向隅婷再次呆望阿葉。
「應該說，我主要目的是來找妳，雷太太。」
「找我？」阿葉回應出來的是不解的眼神。
「嗯！找妳。」
阿葉仔細看向隅婷，應是有錢人家的太太，她想不出在那裏認識她。
「這個人妳應該認識。」向隅婷把阿璋的照片遞到阿葉面前。
整整二十個年頭，阿葉早把阿璋鎖在心靈最深處的角落。想不到在十八、九年後的今天，這個女人直接的、沒有迂迴的，拿著早已不敢再想的男人照片問她認識否？
「嗯！認識。」
「自我介紹一下，向隅婷，愛葉船塢飯店梁賓華的太太。」向隅婷遞上名片。
阿葉伸手接過來：「請簡述妳的來意，我先生農作快回來了，我不想讓他有所懷疑。」
「好，他生命垂危。」向隅婷列出最簡單的一句重點。
阿葉扶著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了下來：「怎麼會，正值壯年。」淚水慢慢爬滿眼眶。
「心血管疾病，心臟需要開刀，他思思念念妳們母女快二十個年頭。」
「妳們怎麼知道農場的。」
「天可憐見他，招弟簽約的船塢，是阿璋與契子共同經營的。」向隅婷輕輕拭淚：「今天來找妳，不是迫妳做什麼決定，只是把他的情況據實相告，由妳決定該怎麼做。雷太太我告辭了，名片上有我的聯絡電話，背面我有寫上醫院的住址，一切的決定都在妳手上。謝謝妳的柚子茶。」向隅婷說完隨即起身，點個頭離開了。
手中的名片有如燙手山芋，她該怎麼辦？再怎麼說，阿璋都是招弟的親生阿爸。她雙手抱著頭到房裏躺下。能說嗎？這個秘密埋了二十年，突然爆光，阿火做何感想？招弟呢？叫那個孩子怎麼辦？能接受突然之間多蹦出來一個阿爸嗎？。
好多畫面縈繞過阿葉的心頭。有阿璋童年和她們相愛的往事；有阿火傻傻憨憨陪在身旁真情的付出。一生中兩個男人，至情至性的對待她。
她好累，時間無聲無息在思考中流失。
「葉，晚飯煮好了，起來吃。」阿火在房外叫喊。
阿葉被阿火的叫聲嚇醒，緊張的躍下床：「阿火，拍謝，我頭痛。」
「拍謝啥，我們是夫妻呀！」
阿火憨厚的樣子，叫阿葉怎麼忍心告訴他，招弟是阿璋的孩子。她與招弟是阿火一生的全部，他用整個生命守護著她們母女。
「葉，妳臉色很難看，走，我帶妳去看醫生。」阿火摸著她額頭。
「我沒事，吃飯吧！拍謝！害你農忙回來後還作飯。」
「葉，真的不要緊嗎？妳怪怪的，怎麼一直跟我說拍謝！」
「對啦！我不止怪怪，我還瘋了。」阿葉終於壓抑不了二十年來，罩住心頭那股無形的壓力，哭著跑了出去。
阿火慌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急忙追了出去。到門口被電話的鈴聲拉回來：「喂。」
「姊夫，我阿龍啦！阿姊呢？」
「阿龍……阿龍……你阿姊她……一直哭……一直哭著跑出去了，我應該沒說錯話才對啊！」阿火結巴了，他心急如焚。
「姊夫，別急，我和阿鑫40分鐘後趕到，你先找到阿姊，陪著她。」
「好。」
高雄到台南雖只約50分鐘的車程，賴其龍開起來有如萬里長城般遠：「阿鑫，還記得阿娘和阿爸過世前交待的話嗎？」
「記得，尤其是阿娘牽著我倆的手說完招弟身世後才嚥下最後一口氣，我永遠都記得。」賴祥鑫回答兄長。
「不知是不是招弟的事情爆光，阿姊和姊夫吵架，不然怎麼會哭著跑出去。」賴其龍嘴巴雖說著話，腳底的油門沒停過。
「即使是爆光，姊夫那麼疼阿姊和招弟，應該不致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賴祥鑫回答後又補上一句：「阿兄，開慢一點，公路警察好像跟上來了。」
經阿鑫一說，賴其龍才發現後頭跟著警車：「管它的，要開罰單就給他開，阿姊的事重要，你看要不要去載小妹。」
「暫且不要，能少一人知就少一人知道吧！阿娘交待過，只告訴我們兩個，連阿爸都不知道。」
「嗯！阿娘是替阿姊的立場在想，阿姊也夠可憐，當年為了阿爸的賭債和我們三個弟妹，犧牲很大。」賴其龍越想油門越踩越大力。
「阿兄，阿娘過世前才交待，我們兄弟能有今日，是阿姊用一生換來的，無論往後阿姊發生什麼事情，要我們兄弟挺到底。」
「嗯！絕不能讓阿姊再受到一絲絲委屈。」
兄弟兩人的車緊急煞住在農場的空地上，他們到屋裏找不到阿火、阿葉，就分頭到處找尋。
晚風沁寒，阿葉一時間出來沒加外衣，她雙手緊抱，坐在平時養雞鴨休憩的工寮裏。她剛剛心緒一時無法控制吼了阿火，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阿龍心急如焚，想阿姊一生中除了老家村裏，就是農場內。不曾到過外頭，如今跑出來，除了農場內，能到那裏呢？他來到養雞附近，風聲裏傳過來陣陣的啜泣聲，順著聲音阿龍找到了阿葉，見她雙手環抱著，低頭哭泣。順手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幫阿葉披蓋上。
抬頭看見阿龍，兩人對望許久，看見親人安全感油然而生，阿葉抱著阿龍哭了起來。
「阿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阿葉慢慢由口袋中拿出那張名片，遞給阿龍。
「阿姊，妳怎麼有這張名片？」
「一個叫梁賓華的老婆來找我，說你和招弟簽約的船塢剛好是阿璋和他丈夫開的。」
該來的總是會來，阿龍大概知道了來龍去脈。一定是阿璋看到了合約，來要回招弟：「阿姊，無論發生什麼事？現在，我與阿鑫的肩膀夠力量為妳扛下，不要哭。」
「阿龍，我好怕，你姊夫這一生對阿姊、對招弟無可挑剔了。他一生的心血與希望全放在我們母女身上。若給他知道招弟非他骨肉，我怕他承受不了。但是……必竟阿璋是招弟的親生阿爸，如今病危，命在旦夕，不讓招弟去看他，說不過去。」
「阿姊別急，事情總有解決之道。來，先回屋裏，姊夫才不會起礙，等等順我語意，我帶妳到高雄幾天，與阿鑫再細細商量。」
「你和阿鑫知道招弟的事？」阿葉問。
「嗯！阿娘過世前，拉著阿鑫和我，說完才嚥下最後一口氣，交待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要挺妳到底。」
「葉，妳多慮，我……在招弟還未出世前，就知道了。」
阿火與阿鑫走入了工寮，本來阿鑫要出言阻止阿葉與阿龍對話，卻被阿火用手勢攔了下來，聽完二人的對話才步入工寮。
「招弟七歲那年在醫院時，我告訴過自己，這輩子不再讓妳流淚，相信我。我不是個會說好聽話的人，對招弟我惜如己出。」阿火捧起阿葉的臉為她拭淚。
結婚二十幾年來，阿火說了最長、最感性的一句話。
「嗯！又沒什麼事，你幹嘛還叫他們趕來。」
「妳跑出來時，阿龍剛好來電，說四十分鐘後趕到。」阿火搔搔頭。
「嗯！進屋去吧！看你只想到為我帶衣物，你自己呢？天涼了也不懂得加衣。」阿葉接下了阿火手中的衣物，為他披上。
用完餐，阿葉泡上柚茶：「阿火啊！招弟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
「那天我剛好要去接妳，妳和阿娘在屋裏說的話，我在門外頭聽得一清二楚。我非聖人，我傷心難過，但是我記住了妳當時說的一句話。」阿火喝了口柚茶繼續說：「妳說，『阿火對我和娘家好到無話可說，上蒼容不得我對不起他。』葉，我………怕失去妳，這件事我一直不願戳破，我不想妳一輩子用贖罪的心和我過日子。」
阿葉又哭了，她好感動。
「姊夫，謝謝你！」阿龍和阿鑫同時拉起阿火的手，千言萬語的感激，均在這一握裏。
阿龍載著阿葉趕到高雄醫學院，一進走道就遇上了梁賓華夫妻。只見他們眼眶紅腫，跟著醫生護士推著病床急走。二人緊跟於後，阿葉看清了病床上的人，整整二十個年頭了，自從那件事情發生到今天，她一直不敢去思念這個人。想不到再次相見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是在“他”沒了意識以後。
他老了，鬢毛已灰白，躺在病床上顯得薄弱無依。阿葉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溢滿整個眼眶，她二十幾年來的思念，化為淚水流了下來。
一夥人將阿璋送進開刀房，梁賓華才有時間看清眼前這個讓自己兄弟思思念念二十幾年的女人。
她，上了年紀依然保有著純樸，臉蛋輪廓雖然刻上了歲月痕跡，卻是明淨清新；皮膚並沒有因長期務農而顯得黝黑，反透露出白析和一股與世無爭的明亮。若是讓她有機會接觸書本薰陶，定是出眾的氣質美女。招弟除了聰穎的承襲來自阿璋外，面貌像極了她。老天啊！老天，再怎麼樣的捉弄人也無需將這對璧人磨難至此。
「賴會計師、雷太太你們好，我是梁賓華，賴會計師我們曾見過。」
「是的，我陪家姊來看阿璋兄。」
「他……病情？？……。」阿葉問。
「醫生說，暫時先裝上心律調節器，心律調節器是避免心室跳動頻率過低；期望藉由避免心室跳動頻率過低來減少衍生出相關之症狀以及生命徵象不穩之情形，手術時間約1至2小時。」梁賓華回答。
「救得回來嗎？」阿葉聽完喃喃自語。
「阿姊，別擔心，我去醫務室找主任談談，他們醫學研究單位帳目是阿鑫做的。」阿龍扶著阿葉坐下來。
「嗯！順便幫我打個電話給你姊夫，招弟今晚會回家，記得去車站接她。」
「好。」
阿火幫柚子施完肥後提前下工，好到車站去接招弟。才靠近屋子的籬笆前就聞到菜香。咦……阿葉怎麼又回來，是不是招弟的親生阿爸怎麼了？他快速進屋想問個清楚。
「葉……妳怎麼又回來。」
「阿爸，是我啦！沒想到對不對，我中午沒課提早回家，晚飯做好了。阿娘呢？餵雞鴨還沒回來喔！」
「妳阿娘去高雄。」
「去高雄？」招弟充滿驚訝的眼神看向阿火。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打從她長那麼大，不曾見阿娘離開村裏或農場過。
「招弟來，過來這邊坐，阿爸有事跟妳說。」阿火坐了下來：「如果……有一天妳……發現阿爸不是妳的……親生阿爸，妳……會離我而去嗎？」阿火眼神充塞著兩極的心情，充滿了摯熱期盼，期盼招弟的回答。
「呵……呵……阿爸，不好笑，換我說笑話給你聽。」招弟微微笑由背後雙手環抱著阿火的脖子，用臉頰去摩擦他剛長出來的鬍鬚，這是從小做到大的動作，她很喜歡這樣對著阿火撒嬌。
阿火順手拉著她的手往前帶，他示意招弟坐下：「我說個故事給妳聽……以前有一對愛人……從小………一起長大…………………。」阿火雖然說話不是很滑溜，他還是盡力把阿葉、阿璋、自己的關係說給招弟聽。
「不可能，阿爸，我不相信，你那麼疼我、愛我，招弟不相信，不信你不是我親生阿爸。」她哭了：「我不管，我只要你一個阿爸就好，我不要別人當我阿爸。招弟小時候要死了，是阿爸救我的，阿嬤說長大後要好好孝順你，我有聽話啊！也努力做了，阿爸都要了招弟二十年，不能現在不要我。」招弟一時無法接受這事實，語無倫次的跑進了房裏。
阿火急了，他沒想到招弟的反應會是這樣。從小到大他說什麼，小招弟就信什麼。她那麼聽話，怎麼會這次不相信他的話呢？
電話鈴聲鈴醒了不知所措的阿火：「喂，阿龍喔！我……」他結巴得很厲害，因為不曾見過乖舛的招弟這種反應，他擔心房裏的她會不會做出傻事來。
「姊夫，別急，慢慢說。」阿龍深知阿火，用話安撫他。
「阿龍，招弟……她不信我不是她親生阿爸，我好笨，不知怎麼跟她解釋。」阿火努力將自己穩定下來說完。
「姊夫別急，我打電話叫玉玲過去陪她、安撫她，沒事的，那我掛電話了。」
阿龍掛完電話後，又塞了零錢進公用電話筒：「玉玲嗎？先別問事情源由，快到阿姊家陪招弟，要等到我和阿姊回家後才能離開。」
「好，我叫阿坤載我過去。」賴玉玲知道大哥若不是有急事，絕不會麻煩她。大姊家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招弟一向聰明又乖巧，她心急如焚：「阿坤啊！載我去大姊家。」
開刀房的門終於開了，一夥人急著迎向前：「醫生，病人……」梁賓華問。
「手術很順利，病人暫時脫離危險了。只是能維持多久，未知數？但是往後要長期靜養，不能再工作，不能再讓他心情起伏太大，這些都必需注意的。」醫生做了說明。
「醫生謝謝！謝謝！」梁賓華不自主的猛握醫生的手。
「請問誰是梁賓華先生。」護士問。
「我就是。」
「這封信是我們在替病人更衣時胸前發現的，好像不止放一天而已，信封上囑咐轉達給你。」護士遞過來一封信。
梁賓華迫不及待的拆開。
阿副：
當你看見這封信時，應是我病危或是離開人間的時候了。近來病魔折磨，說真的，有時想想倒不如雙腳一蹬，一了百了的。
然，心中的遺憾，唉！此生卻無法證實、無法實現。
提筆寫這封信，不管此劫是否撐得過，總是事先得交待一番！
若我有個萬一，請將我葬於老家的屋後，那兒有阿葉與我的點點滴滴，我想長眠在那，生、死均沉回憶裏。兄弟，說一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最大的遺憾是未能再見她一面，我思、我念（筆至此，淚流至此。）
至於小琉球飯店和愛葉船塢，請將股份換算，十分之一幫我匯給文山叔養老，十分之一用來長期打理老家的費用，十分之三留給阿傑，謝謝他填補了我思女的空隙；其餘的，幫我過繼給招弟。
不論她是否為我骨肉，至少在我心中一直如此認為。倘若是，我這親爹今生沒盡過一分責任，就當是我對她的補償。
阿副，想我李國璋一生，自小即成孤兒。上蒼尚有一絲絲憐心，引領我認識了你，也因你改變了我的一生，得朋如兄，夫復何求。
尚有諸多話語，紙短情長，累了，至此．．．．
阿璋絕筆
梁賓華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信由他手中滑落。向隅婷撿過來看，泣聲不斷，她把信遞給阿龍。
阿龍看完不禁紅了眼眶，將信傳給阿葉看。
信，在阿葉手中，往事歷歷爬上心頭，當她看到我思我念時，昏了過去。
「阿姊……阿姊。」阿龍急忙將她送到急診室。(待續)
「阿副……」
「醒啦！別老是搞這種飛機，想嚇誰啊！」
「對不起，又害你擔心。」
「老弟，身體現在有沒有舒服點。」
「嗯！阿副，是她，招弟。」
「別說了，休息吧！我剛剛猜到了。」
「嗯！」
「你安心的養好身子，這件事情，阿副來幫你處理。」梁賓華握起阿璋的手，那麼用力的握著：「要打起精神，我不准你還沒和招弟相認，就先倒下了。」
阿璋僅用手部微微力回握，人就開始昏睡了。
「原來還有這段故事。」梁賓華的老婆向隅婷邊拭淚邊說。
「嗯，隅婷妳比較聰明，幫我想想點子，阿璋禁不起剌激了。」
「賓華，若是要阿葉回到阿璋身邊，應是比較不可能，你想想，阿火對她們母女應該是很好，最要緊的一點，招弟是不是阿璋的骨肉尚待證實。」
「還真頭痛，該怎麼幫阿璋，真擔心他禁不起再次剌激而永遠離開。」
「不會啦！他是好人，老天疼好人的。」向隅婷深知丈夫和阿璋的交情安慰著。
「唉！希望是。」梁賓華點了根菸步出房間，倚著陽台望向無痕的星空。
醫院又發出緊急病危通知。
梁賓華、向隅婷顧不得衣衫整齊與否，車子一開，急衝到醫院。只見護士小姐幫阿璋蓋好被子後，用手比了噓……關上病房門走了。
隔著透明玻璃，梁賓華眼眶微濕。年輕就陪著自己打拼的伙伴 ，現躺在床上，絕對不能讓他有任何閃失，花再多的錢都要將他救回；花再多的心思也得幫他做到無憾今生。
「隅婷，我想現在就趕去台南，直接問阿葉與雷火，招弟是不是阿璋的骨肉。」梁賓華顯得沉不住氣了，想用開門見山法去解決。
「別急，賓華，若是他們否認又搬遷，好不容易得到片紙隻字的消息又將會煙消雲散，阿璋禁不起的。」
「那該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遺憾而走。」梁賓華手指向病床上的阿璋，突然放聲哭了出來。那是比親兄弟更親的伙伴，而今躺在那裏，孤苦無依，景況淒涼。
「我知道你們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親，何況他還是咱們小傑的乾爹，讓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別這樣。」
女人的溫柔永遠是安撫男人失緒的萬靈丹，梁賓華慢慢穩定了下來。
向隅婷看著一片綠油油的柚子園，她由園旁七里香的小徑步入，小道上散發出七里香濃郁的香味。算算時間，已是初冬，是七里香花季末，難怪她望眼處，盡是七里香花果，纍纍的紅色小果實；想這芸香科的植物，正名叫月橘又有個別名叫石松，還真貼切。
「請問，妳要找誰？」阿葉等她看完回神時，才出聲相問。
「雷招弟。」
「她回學校上課了，每個周末才會回來。」
「妳是……」
「我是她娘。」
向隅婷不自主的將阿葉看個仔細，一付村姑的打扮，頭帶斗笠，以上了中年的村婦來看，她倒是蠻有韻味，白析中透著純樸。
「裏面坐啦！」阿葉親切的招呼。
「謝謝！」
向隅婷進入了以木頭和竹子做為房屋主架構的屋內，涼爽通風，牆上掛滿一個小女孩的照片，由小到大，她猜照片中應是招弟。
「請喝茶，是柚子茶喲！我自己釀製的，這位太太妳沒和招弟約時間嗎？」
「謝謝！沒有耶！」柚香噗鼻，入口微甜，入喉更是舒緩暢心，向隅婷再次呆望阿葉。
「應該說，我主要目的是來找妳，雷太太。」
「找我？」阿葉回應出來的是不解的眼神。
「嗯！找妳。」
阿葉仔細看向隅婷，應是有錢人家的太太，她想不出在那裏認識她。
「這個人妳應該認識。」向隅婷把阿璋的照片遞到阿葉面前。
整整二十個年頭，阿葉早把阿璋鎖在心靈最深處的角落。想不到在十八、九年後的今天，這個女人直接的、沒有迂迴的，拿著早已不敢再想的男人照片問她認識否？
「嗯！認識。」
「自我介紹一下，向隅婷，愛葉船塢飯店梁賓華的太太。」向隅婷遞上名片。
阿葉伸手接過來：「請簡述妳的來意，我先生農作快回來了，我不想讓他有所懷疑。」
「好，他生命垂危。」向隅婷列出最簡單的一句重點。
阿葉扶著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了下來：「怎麼會，正值壯年。」淚水慢慢爬滿眼眶。
「心血管疾病，心臟需要開刀，他思思念念妳們母女快二十個年頭。」
「妳們怎麼知道農場的。」
「天可憐見他，招弟簽約的船塢，是阿璋與契子共同經營的。」向隅婷輕輕拭淚：「今天來找妳，不是迫妳做什麼決定，只是把他的情況據實相告，由妳決定該怎麼做。雷太太我告辭了，名片上有我的聯絡電話，背面我有寫上醫院的住址，一切的決定都在妳手上。謝謝妳的柚子茶。」向隅婷說完隨即起身，點個頭離開了。
手中的名片有如燙手山芋，她該怎麼辦？再怎麼說，阿璋都是招弟的親生阿爸。她雙手抱著頭到房裏躺下。能說嗎？這個秘密埋了二十年，突然爆光，阿火做何感想？招弟呢？叫那個孩子怎麼辦？能接受突然之間多蹦出來一個阿爸嗎？。
好多畫面縈繞過阿葉的心頭。有阿璋童年和她們相愛的往事；有阿火傻傻憨憨陪在身旁真情的付出。一生中兩個男人，至情至性的對待她。
她好累，時間無聲無息在思考中流失。
「葉，晚飯煮好了，起來吃。」阿火在房外叫喊。
阿葉被阿火的叫聲嚇醒，緊張的躍下床：「阿火，拍謝，我頭痛。」
「拍謝啥，我們是夫妻呀！」
阿火憨厚的樣子，叫阿葉怎麼忍心告訴他，招弟是阿璋的孩子。她與招弟是阿火一生的全部，他用整個生命守護著她們母女。
「葉，妳臉色很難看，走，我帶妳去看醫生。」阿火摸著她額頭。
「我沒事，吃飯吧！拍謝！害你農忙回來後還作飯。」
「葉，真的不要緊嗎？妳怪怪的，怎麼一直跟我說拍謝！」
「對啦！我不止怪怪，我還瘋了。」阿葉終於壓抑不了二十年來，罩住心頭那股無形的壓力，哭著跑了出去。
阿火慌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急忙追了出去。到門口被電話的鈴聲拉回來：「喂。」
「姊夫，我阿龍啦！阿姊呢？」
「阿龍……阿龍……你阿姊她……一直哭……一直哭著跑出去了，我應該沒說錯話才對啊！」阿火結巴了，他心急如焚。
「姊夫，別急，我和阿鑫40分鐘後趕到，你先找到阿姊，陪著她。」
「好。」
高雄到台南雖只約50分鐘的車程，賴其龍開起來有如萬里長城般遠：「阿鑫，還記得阿娘和阿爸過世前交待的話嗎？」
「記得，尤其是阿娘牽著我倆的手說完招弟身世後才嚥下最後一口氣，我永遠都記得。」賴祥鑫回答兄長。
「不知是不是招弟的事情爆光，阿姊和姊夫吵架，不然怎麼會哭著跑出去。」賴其龍嘴巴雖說著話，腳底的油門沒停過。
「即使是爆光，姊夫那麼疼阿姊和招弟，應該不致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賴祥鑫回答後又補上一句：「阿兄，開慢一點，公路警察好像跟上來了。」
經阿鑫一說，賴其龍才發現後頭跟著警車：「管它的，要開罰單就給他開，阿姊的事重要，你看要不要去載小妹。」
「暫且不要，能少一人知就少一人知道吧！阿娘交待過，只告訴我們兩個，連阿爸都不知道。」
「嗯！阿娘是替阿姊的立場在想，阿姊也夠可憐，當年為了阿爸的賭債和我們三個弟妹，犧牲很大。」賴其龍越想油門越踩越大力。
「阿兄，阿娘過世前才交待，我們兄弟能有今日，是阿姊用一生換來的，無論往後阿姊發生什麼事情，要我們兄弟挺到底。」
「嗯！絕不能讓阿姊再受到一絲絲委屈。」
兄弟兩人的車緊急煞住在農場的空地上，他們到屋裏找不到阿火、阿葉，就分頭到處找尋。
晚風沁寒，阿葉一時間出來沒加外衣，她雙手緊抱，坐在平時養雞鴨休憩的工寮裏。她剛剛心緒一時無法控制吼了阿火，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阿龍心急如焚，想阿姊一生中除了老家村裏，就是農場內。不曾到過外頭，如今跑出來，除了農場內，能到那裏呢？他來到養雞附近，風聲裏傳過來陣陣的啜泣聲，順著聲音阿龍找到了阿葉，見她雙手環抱著，低頭哭泣。順手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幫阿葉披蓋上。
抬頭看見阿龍，兩人對望許久，看見親人安全感油然而生，阿葉抱著阿龍哭了起來。
「阿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阿葉慢慢由口袋中拿出那張名片，遞給阿龍。
「阿姊，妳怎麼有這張名片？」
「一個叫梁賓華的老婆來找我，說你和招弟簽約的船塢剛好是阿璋和他丈夫開的。」
該來的總是會來，阿龍大概知道了來龍去脈。一定是阿璋看到了合約，來要回招弟：「阿姊，無論發生什麼事？現在，我與阿鑫的肩膀夠力量為妳扛下，不要哭。」
「阿龍，我好怕，你姊夫這一生對阿姊、對招弟無可挑剔了。他一生的心血與希望全放在我們母女身上。若給他知道招弟非他骨肉，我怕他承受不了。但是……必竟阿璋是招弟的親生阿爸，如今病危，命在旦夕，不讓招弟去看他，說不過去。」
「阿姊別急，事情總有解決之道。來，先回屋裏，姊夫才不會起礙，等等順我語意，我帶妳到高雄幾天，與阿鑫再細細商量。」
「你和阿鑫知道招弟的事？」阿葉問。
「嗯！阿娘過世前，拉著阿鑫和我，說完才嚥下最後一口氣，交待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要挺妳到底。」
「葉，妳多慮，我……在招弟還未出世前，就知道了。」
阿火與阿鑫走入了工寮，本來阿鑫要出言阻止阿葉與阿龍對話，卻被阿火用手勢攔了下來，聽完二人的對話才步入工寮。
「招弟七歲那年在醫院時，我告訴過自己，這輩子不再讓妳流淚，相信我。我不是個會說好聽話的人，對招弟我惜如己出。」阿火捧起阿葉的臉為她拭淚。
結婚二十幾年來，阿火說了最長、最感性的一句話。
「嗯！又沒什麼事，你幹嘛還叫他們趕來。」
「妳跑出來時，阿龍剛好來電，說四十分鐘後趕到。」阿火搔搔頭。
「嗯！進屋去吧！看你只想到為我帶衣物，你自己呢？天涼了也不懂得加衣。」阿葉接下了阿火手中的衣物，為他披上。
用完餐，阿葉泡上柚茶：「阿火啊！招弟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
「那天我剛好要去接妳，妳和阿娘在屋裏說的話，我在門外頭聽得一清二楚。我非聖人，我傷心難過，但是我記住了妳當時說的一句話。」阿火喝了口柚茶繼續說：「妳說，『阿火對我和娘家好到無話可說，上蒼容不得我對不起他。』葉，我………怕失去妳，這件事我一直不願戳破，我不想妳一輩子用贖罪的心和我過日子。」
阿葉又哭了，她好感動。
「姊夫，謝謝你！」阿龍和阿鑫同時拉起阿火的手，千言萬語的感激，均在這一握裏。
阿龍載著阿葉趕到高雄醫學院，一進走道就遇上了梁賓華夫妻。只見他們眼眶紅腫，跟著醫生護士推著病床急走。二人緊跟於後，阿葉看清了病床上的人，整整二十個年頭了，自從那件事情發生到今天，她一直不敢去思念這個人。想不到再次相見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是在“他”沒了意識以後。
他老了，鬢毛已灰白，躺在病床上顯得薄弱無依。阿葉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溢滿整個眼眶，她二十幾年來的思念，化為淚水流了下來。
一夥人將阿璋送進開刀房，梁賓華才有時間看清眼前這個讓自己兄弟思思念念二十幾年的女人。
她，上了年紀依然保有著純樸，臉蛋輪廓雖然刻上了歲月痕跡，卻是明淨清新；皮膚並沒有因長期務農而顯得黝黑，反透露出白析和一股與世無爭的明亮。若是讓她有機會接觸書本薰陶，定是出眾的氣質美女。招弟除了聰穎的承襲來自阿璋外，面貌像極了她。老天啊！老天，再怎麼樣的捉弄人也無需將這對璧人磨難至此。
「賴會計師、雷太太你們好，我是梁賓華，賴會計師我們曾見過。」
「是的，我陪家姊來看阿璋兄。」
「他……病情？？……。」阿葉問。
「醫生說，暫時先裝上心律調節器，心律調節器是避免心室跳動頻率過低；期望藉由避免心室跳動頻率過低來減少衍生出相關之症狀以及生命徵象不穩之情形，手術時間約1至2小時。」梁賓華回答。
「救得回來嗎？」阿葉聽完喃喃自語。
「阿姊，別擔心，我去醫務室找主任談談，他們醫學研究單位帳目是阿鑫做的。」阿龍扶著阿葉坐下來。
「嗯！順便幫我打個電話給你姊夫，招弟今晚會回家，記得去車站接她。」
「好。」
阿火幫柚子施完肥後提前下工，好到車站去接招弟。才靠近屋子的籬笆前就聞到菜香。咦……阿葉怎麼又回來，是不是招弟的親生阿爸怎麼了？他快速進屋想問個清楚。
「葉……妳怎麼又回來。」
「阿爸，是我啦！沒想到對不對，我中午沒課提早回家，晚飯做好了。阿娘呢？餵雞鴨還沒回來喔！」
「妳阿娘去高雄。」
「去高雄？」招弟充滿驚訝的眼神看向阿火。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打從她長那麼大，不曾見阿娘離開村裏或農場過。
「招弟來，過來這邊坐，阿爸有事跟妳說。」阿火坐了下來：「如果……有一天妳……發現阿爸不是妳的……親生阿爸，妳……會離我而去嗎？」阿火眼神充塞著兩極的心情，充滿了摯熱期盼，期盼招弟的回答。
「呵……呵……阿爸，不好笑，換我說笑話給你聽。」招弟微微笑由背後雙手環抱著阿火的脖子，用臉頰去摩擦他剛長出來的鬍鬚，這是從小做到大的動作，她很喜歡這樣對著阿火撒嬌。
阿火順手拉著她的手往前帶，他示意招弟坐下：「我說個故事給妳聽……以前有一對愛人……從小………一起長大…………………。」阿火雖然說話不是很滑溜，他還是盡力把阿葉、阿璋、自己的關係說給招弟聽。
「不可能，阿爸，我不相信，你那麼疼我、愛我，招弟不相信，不信你不是我親生阿爸。」她哭了：「我不管，我只要你一個阿爸就好，我不要別人當我阿爸。招弟小時候要死了，是阿爸救我的，阿嬤說長大後要好好孝順你，我有聽話啊！也努力做了，阿爸都要了招弟二十年，不能現在不要我。」招弟一時無法接受這事實，語無倫次的跑進了房裏。
阿火急了，他沒想到招弟的反應會是這樣。從小到大他說什麼，小招弟就信什麼。她那麼聽話，怎麼會這次不相信他的話呢？
電話鈴聲鈴醒了不知所措的阿火：「喂，阿龍喔！我……」他結巴得很厲害，因為不曾見過乖舛的招弟這種反應，他擔心房裏的她會不會做出傻事來。
「姊夫，別急，慢慢說。」阿龍深知阿火，用話安撫他。
「阿龍，招弟……她不信我不是她親生阿爸，我好笨，不知怎麼跟她解釋。」阿火努力將自己穩定下來說完。
「姊夫別急，我打電話叫玉玲過去陪她、安撫她，沒事的，那我掛電話了。」
阿龍掛完電話後，又塞了零錢進公用電話筒：「玉玲嗎？先別問事情源由，快到阿姊家陪招弟，要等到我和阿姊回家後才能離開。」
「好，我叫阿坤載我過去。」賴玉玲知道大哥若不是有急事，絕不會麻煩她。大姊家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招弟一向聰明又乖巧，她心急如焚：「阿坤啊！載我去大姊家。」
開刀房的門終於開了，一夥人急著迎向前：「醫生，病人……」梁賓華問。
「手術很順利，病人暫時脫離危險了。只是能維持多久，未知數？但是往後要長期靜養，不能再工作，不能再讓他心情起伏太大，這些都必需注意的。」醫生做了說明。
「醫生謝謝！謝謝！」梁賓華不自主的猛握醫生的手。
「請問誰是梁賓華先生。」護士問。
「我就是。」
「這封信是我們在替病人更衣時胸前發現的，好像不止放一天而已，信封上囑咐轉達給你。」護士遞過來一封信。
梁賓華迫不及待的拆開。
阿副：
當你看見這封信時，應是我病危或是離開人間的時候了。近來病魔折磨，說真的，有時想想倒不如雙腳一蹬，一了百了的。
然，心中的遺憾，唉！此生卻無法證實、無法實現。
提筆寫這封信，不管此劫是否撐得過，總是事先得交待一番！
若我有個萬一，請將我葬於老家的屋後，那兒有阿葉與我的點點滴滴，我想長眠在那，生、死均沉回憶裏。兄弟，說一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最大的遺憾是未能再見她一面，我思、我念（筆至此，淚流至此。）
至於小琉球飯店和愛葉船塢，請將股份換算，十分之一幫我匯給文山叔養老，十分之一用來長期打理老家的費用，十分之三留給阿傑，謝謝他填補了我思女的空隙；其餘的，幫我過繼給招弟。
不論她是否為我骨肉，至少在我心中一直如此認為。倘若是，我這親爹今生沒盡過一分責任，就當是我對她的補償。
阿副，想我李國璋一生，自小即成孤兒。上蒼尚有一絲絲憐心，引領我認識了你，也因你改變了我的一生，得朋如兄，夫復何求。
尚有諸多話語，紙短情長，累了，至此．．．．
阿璋絕筆
梁賓華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信由他手中滑落。向隅婷撿過來看，泣聲不斷，她把信遞給阿龍。
阿龍看完不禁紅了眼眶，將信傳給阿葉看。
信，在阿葉手中，往事歷歷爬上心頭，當她看到我思我念時，昏了過去。
「阿姊……阿姊。」阿龍急忙將她送到急診室。(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