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10月 17, 2007 8:05 pm
1.4
「昕暘，快來幫爸爸扶著媽媽。」
回家第三天的清晨，她突然被爸爸的叫聲吵醒。
她揉著惺忪的眼神，快步走進爸媽的房間。
「媽媽只是有點累了，椅子還沒坐穩就跌下去了。是妳爸太大驚小怪了，對不起，把妳吵醒了。」
本來忐忑不安的心，看見媽媽的笑臉時，頓時去除了她腦海裡無法抑制的重重恐慌。
「什麼我大驚小怪，妳剛剛的樣子真的很嚇人，我還以為妳真的要離開我們了。」
一旁的爸爸又嘮叨了起來，不知為何，聽見爸爸的話語，昕暘也同時湧上一股難過的情緒。
她趁著爸媽持續不斷的對話，在他們不注意的情況下，順勢退出了房間。
「真的嗎？媽媽真的要離開了嗎？那我怎麼辦？」
只是，滿腹的疑惑卻隨著難過的情緒開始浮現。
「我得問問小洋，問問他之前沒有說清楚的話。還有，森楊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才正要去敲瀚洋的門，背後就出現了一陣聲響。
「大姊，妳找我呀？看是誰回來了？」
「咦？」
壓根沒有聽見開門聲響的她，突然眼前出現了兩個身影，還真是嚇了她好大一跳。
個頭比瀚洋高一些，神情卻比較害羞，她真是沒想到，隔了七年不見，森楊的模樣還是跟以前一樣。
尤其是那副總不當她是姊姊，老愛跟她鬥嘴的習性。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聲沒響的，嚇人啊！」
「我昨晚回來的。全家人都知道我回來了，是妳睡得跟什麼動物一樣，所以壓根沒知覺吧！」
「說我跟什麼動物一樣，欸，別忘了我可是你姊喔！」
「就是知道妳是早我出生的『姊姊』，所以也知道妳呀，一定大姊有大量，不會跟許久不見的弟弟我斤斤計較吧！」
「別耍嘴皮了！對了，小洋，我有話要問你，我們去房裡說。你也一起來。」
說罷就拉著兩兄弟往房裡走去。
「我回來那晚，你跟我說，媽媽對我們的安排就是要我們明白她的心情，我還是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可以再說清楚一點嗎？」
昕暘一進房坐了下來，直截了當的對瀚洋說著。
「二哥你呢？跟大姊一樣困惑嗎？」
瀚洋仍是維持一貫的微笑，轉頭將問題丟給身邊站著的森楊。
「我不知道大姊是怎樣想的，但我知道自己多少能體會到媽媽的心情。」
「大姊，我們先聽聽二哥的想法吧！」
瀚洋接著回頭對昕暘說著。
「我記得七年前的自己。那時候的我，是真的想離開英國去看看外界的世界，所以媽媽的安排算是順水推舟，讓我一圓了想流浪的心願。只是，去了日本之後，心情反倒是沉澱了許多。」
「什麼意思？」
「我在那個世界裡，日本文化的一板一眼，感受到了與這裡某部分神似，人們的壓抑性格。曾有陣子我以為，那不過就是另個英國世界的翻版，甚至有點本能性的排斥起來。可是，因為週遭遇到的人們，他們呈現出來對傳統的謙恭，尤其與我之間的良性互動，倒是逐漸糾正了我對一些事情的偏見。」
「以往發生不如意的事時，我總是希望對方改變來適應我。你們應該還記得上中學時，我跟老爸互不相讓的場景吧。雖然，每次的結果都是老爸先退讓一步。」
「當然記得，還好有我這個姊姊在旁，才讓你有機會來哭訴內心的不滿。」
昕暘也不忘趁機表達自己的重要。
「我知道呀！怎不知道我有個很有愛心，只是總喜歡人家讚美感謝的姊姊。」
「別又來了！趕快說完啦。」
「離開爸媽為我們擋風遮雨的家之後，我才發現世界上根本找不到完美無缺的人，就像沒有哪個地方是與污染隔絕的。」
「可是，因為看見了不同的世界，慢慢地我發現自己願意去調整看事情的角度，不再只是因為擔心受傷而率先武裝自己，而是願意誠心傾聽別人的聲音。不過，對人生的所有決定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可是，這跟媽媽的心情有什麼關聯呢？」
「大姊，妳這幾年在美國到底是怎麼過的呀？怎麼感覺不出來妳的成長？」
「你先不要說我的不是，我只是沒辦法聽出你要表達的是什麼。」
「就像媽媽當初決定放下一切去旅行一樣，我覺得呀，她只是送我們去個可以讓我們好好思考的地方，透過生活去省思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人，還有想選擇過怎樣的生活。至少這是我感受到的。不然，媽媽那時候怎麼會說要我們開始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我也是這樣的感受。媽媽的心情就是要我們明白，我們跟她一樣，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只要我們心甘情願去面對真實的自己。」瀚洋跟著補了一句。
「不然，大姊，妳是怎樣的想法呢？」森楊接著問道。
「我的看法跟你們兩個不盡相同。」
「雖然我明白媽媽想去實現旅行的心願，但我以為那是媽媽的夢想，並不是我的。就像是森楊你可以透過在日本的生活，來反思自己是誰，要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可是我卻不這樣想。」
「當初的我，即使工作上不甚滿意，我壓根並沒有離開家的心理準備。所以當媽媽告訴我們替我們安排的決定時，我是忐忑不安的。雖然後來在美國，一切都很順利，工作上也不像在這裡處處受困，可是我總會感受到思鄉的煎熬，有時候更會懷疑離鄉背井，還有到底去美國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那麼，現在決定回來的妳，體會到了要的是什麼了嗎？」
「我想，我一直放心不下就是戀家的心境，所以，下了決定回來之後，心情反而坦率多了。」
「那妳對當初媽媽的安排感到不滿嗎？或者我說，妳會介意媽媽決定把妳送去美國嗎？還有，妳對這七年的生活感想就只有煎熬嗎？」面對森楊直接的質問，昕暘倒是有點疑惑了。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倒是沒有介意媽媽那樣的安排，因為我知道媽媽總是會替我們做最好的選擇。而且，在美國七年，並不以為只有煎熬，倒該說是有幸運之神的眷顧，讓我更肯定自己的才能。」
「大姊，有沒有覺得，其實這才是妳要的。」
這次說話的是瀚洋。
「即使妳覺得忐忑不安，即使妳無法體會媽媽的心境，但如果不是這樣的方式，又怎麼能讓妳肯定自我，或者，更明白家人對妳的重要呢？」
「是呀，就像我也是因為這些年來的體會，明白了自己流浪的特質，所以日後，我還是會回到日本去。」
森楊也跟著回應起來。
「是嗎？是這樣子嗎？」
「我想，就像是我們的名字。妳看，我們的名字裡都有個跟媽媽一樣的發音，但每個人的具有不同的意義。那是因為我們各有不同的性格，但重點是我們可以選擇自己要的人生。」
「我說，媽媽只是給了個機會，讓我們去認清自己是誰，並堅持下去。沒錯吧，小弟。」
「嗯。」
停頓了一會，昕暘又開了口。
「這樣的說法我可以認同。不過，我很納悶的是，你們看來都不在意媽媽最後的決定嗎？包括爸爸，要不是剛剛他出現那副緊張的樣子，我還真以為大家都忘記了媽媽的決定了呢！」
「我沒有不在意呀！」森楊仍是如昔，總會習慣先行發聲表態。
「跟剛剛討論的話題一樣，我只是以為，媽媽只是要我們尊重她的決定，因為不管我們怎麼說，她都決定了，所以，我們又何必耿耿於懷，反而忘了好好珍惜與她的相聚時光。」
「你還真是冷靜呀，好像媽媽是個陌生人，來去都跟你無關似的。」
「我才沒這樣想呢，只是體會到媽媽複雜的心情而已。」
森楊一字一句的說著。
「她要是知道我們心裡執意不讓她走，我想她也會為了我們而決定留下來。可是，我並不想用這樣的方式去阻擋她為自己做的選擇。難道我們不能也用心去體會她一直替我們著想的心意，而給予她真誠的祝福嗎？畢竟她為我們已經做了太多了。」
「你說的是，只是我還是無法接受即將到來的事實。」
「大姊，或許，妳該看看爸爸，再想想自己該怎麼面對媽媽才是。」
瀚洋再度提醒著昕暘。
「爸爸也跟我們一樣，只是他用了不同的方式，去面對自己的惶恐，還有對媽媽的愛。」
「記得七年前，我們離開的那刻，我看到的是，他對媽媽做的決定，不但一句埋怨的話也沒有，反而願意守著這個家，直到現在。我想，倒不是因為他跟我們說他不喜歡旅行，妳忘了爸爸以前總愛跟媽媽一起出去？我的感覺是，因為他相信，那是他選擇讓媽媽感受到愛的方式。」
「你這樣說，我也記得當時爸爸看著媽媽的神情，或許，就是愛到深處無怨尤？」
「嗯。我想，因為他也知道，媽媽終有一天會離我們而去。可是，他沒有為了自己的需要，而強迫媽媽留下來。」
「就像是這兩天我看到的他一樣？」
「是呀！而且大姊，我根本沒有對爸爸進行什麼機會教育，那天會那樣說，只是為了要妳放輕鬆而已！」
「可以再說清楚些嗎？」
「從我搬回家開始，爸爸就是這個樣子了！」
「真的嗎？怎麼可能？那個會擔心東擔心西的爸爸？」
「這是真的，我沒騙妳。」
「難道，這也是爸爸選擇的方式嗎？假裝不在意，或者，假裝堅強？」
「我不覺得那是假裝的，爸爸的確是在意媽媽的，也害怕終會到來的未來。可是，我覺得那是他願意去體會媽媽的心情，所以選擇一個人承受內心的掙扎，也要尊重媽媽的決定。」
「好偉大喔！真沒想到爸爸是這樣的人呢！」
「我也沒想到。」
「我也是。」一旁沉默的森楊接了話：「所以，大姊，看來，妳是我們這個家裡最難調整心境的人喔！加油加油！」
「別這樣調侃我啦！誰能用這樣的方式去面對生命的結束？」
「小弟，你看，說了一大堆，看來我們還是白費口舌了。」
「沒這回事。」瀚洋接著轉頭對昕暘說道：「大姊，我想妳有自己選擇面對媽媽的方式，只是，時間快到了，妳可要好好想想才是！」
「嗯。讓我想想。你們先出去吃早餐吧！」
望著森楊瀚洋的背影，昕暘決定一個人靜一靜再說。
「昕暘，快來幫爸爸扶著媽媽。」
回家第三天的清晨，她突然被爸爸的叫聲吵醒。
她揉著惺忪的眼神，快步走進爸媽的房間。
「媽媽只是有點累了，椅子還沒坐穩就跌下去了。是妳爸太大驚小怪了，對不起，把妳吵醒了。」
本來忐忑不安的心，看見媽媽的笑臉時，頓時去除了她腦海裡無法抑制的重重恐慌。
「什麼我大驚小怪，妳剛剛的樣子真的很嚇人，我還以為妳真的要離開我們了。」
一旁的爸爸又嘮叨了起來，不知為何，聽見爸爸的話語，昕暘也同時湧上一股難過的情緒。
她趁著爸媽持續不斷的對話，在他們不注意的情況下，順勢退出了房間。
「真的嗎？媽媽真的要離開了嗎？那我怎麼辦？」
只是，滿腹的疑惑卻隨著難過的情緒開始浮現。
「我得問問小洋，問問他之前沒有說清楚的話。還有，森楊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才正要去敲瀚洋的門，背後就出現了一陣聲響。
「大姊，妳找我呀？看是誰回來了？」
「咦？」
壓根沒有聽見開門聲響的她，突然眼前出現了兩個身影，還真是嚇了她好大一跳。
個頭比瀚洋高一些，神情卻比較害羞，她真是沒想到，隔了七年不見，森楊的模樣還是跟以前一樣。
尤其是那副總不當她是姊姊，老愛跟她鬥嘴的習性。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聲沒響的，嚇人啊！」
「我昨晚回來的。全家人都知道我回來了，是妳睡得跟什麼動物一樣，所以壓根沒知覺吧！」
「說我跟什麼動物一樣，欸，別忘了我可是你姊喔！」
「就是知道妳是早我出生的『姊姊』，所以也知道妳呀，一定大姊有大量，不會跟許久不見的弟弟我斤斤計較吧！」
「別耍嘴皮了！對了，小洋，我有話要問你，我們去房裡說。你也一起來。」
說罷就拉著兩兄弟往房裡走去。
「我回來那晚，你跟我說，媽媽對我們的安排就是要我們明白她的心情，我還是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可以再說清楚一點嗎？」
昕暘一進房坐了下來，直截了當的對瀚洋說著。
「二哥你呢？跟大姊一樣困惑嗎？」
瀚洋仍是維持一貫的微笑，轉頭將問題丟給身邊站著的森楊。
「我不知道大姊是怎樣想的，但我知道自己多少能體會到媽媽的心情。」
「大姊，我們先聽聽二哥的想法吧！」
瀚洋接著回頭對昕暘說著。
「我記得七年前的自己。那時候的我，是真的想離開英國去看看外界的世界，所以媽媽的安排算是順水推舟，讓我一圓了想流浪的心願。只是，去了日本之後，心情反倒是沉澱了許多。」
「什麼意思？」
「我在那個世界裡，日本文化的一板一眼，感受到了與這裡某部分神似，人們的壓抑性格。曾有陣子我以為，那不過就是另個英國世界的翻版，甚至有點本能性的排斥起來。可是，因為週遭遇到的人們，他們呈現出來對傳統的謙恭，尤其與我之間的良性互動，倒是逐漸糾正了我對一些事情的偏見。」
「以往發生不如意的事時，我總是希望對方改變來適應我。你們應該還記得上中學時，我跟老爸互不相讓的場景吧。雖然，每次的結果都是老爸先退讓一步。」
「當然記得，還好有我這個姊姊在旁，才讓你有機會來哭訴內心的不滿。」
昕暘也不忘趁機表達自己的重要。
「我知道呀！怎不知道我有個很有愛心，只是總喜歡人家讚美感謝的姊姊。」
「別又來了！趕快說完啦。」
「離開爸媽為我們擋風遮雨的家之後，我才發現世界上根本找不到完美無缺的人，就像沒有哪個地方是與污染隔絕的。」
「可是，因為看見了不同的世界，慢慢地我發現自己願意去調整看事情的角度，不再只是因為擔心受傷而率先武裝自己，而是願意誠心傾聽別人的聲音。不過，對人生的所有決定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可是，這跟媽媽的心情有什麼關聯呢？」
「大姊，妳這幾年在美國到底是怎麼過的呀？怎麼感覺不出來妳的成長？」
「你先不要說我的不是，我只是沒辦法聽出你要表達的是什麼。」
「就像媽媽當初決定放下一切去旅行一樣，我覺得呀，她只是送我們去個可以讓我們好好思考的地方，透過生活去省思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人，還有想選擇過怎樣的生活。至少這是我感受到的。不然，媽媽那時候怎麼會說要我們開始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我也是這樣的感受。媽媽的心情就是要我們明白，我們跟她一樣，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只要我們心甘情願去面對真實的自己。」瀚洋跟著補了一句。
「不然，大姊，妳是怎樣的想法呢？」森楊接著問道。
「我的看法跟你們兩個不盡相同。」
「雖然我明白媽媽想去實現旅行的心願，但我以為那是媽媽的夢想，並不是我的。就像是森楊你可以透過在日本的生活，來反思自己是誰，要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可是我卻不這樣想。」
「當初的我，即使工作上不甚滿意，我壓根並沒有離開家的心理準備。所以當媽媽告訴我們替我們安排的決定時，我是忐忑不安的。雖然後來在美國，一切都很順利，工作上也不像在這裡處處受困，可是我總會感受到思鄉的煎熬，有時候更會懷疑離鄉背井，還有到底去美國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那麼，現在決定回來的妳，體會到了要的是什麼了嗎？」
「我想，我一直放心不下就是戀家的心境，所以，下了決定回來之後，心情反而坦率多了。」
「那妳對當初媽媽的安排感到不滿嗎？或者我說，妳會介意媽媽決定把妳送去美國嗎？還有，妳對這七年的生活感想就只有煎熬嗎？」面對森楊直接的質問，昕暘倒是有點疑惑了。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倒是沒有介意媽媽那樣的安排，因為我知道媽媽總是會替我們做最好的選擇。而且，在美國七年，並不以為只有煎熬，倒該說是有幸運之神的眷顧，讓我更肯定自己的才能。」
「大姊，有沒有覺得，其實這才是妳要的。」
這次說話的是瀚洋。
「即使妳覺得忐忑不安，即使妳無法體會媽媽的心境，但如果不是這樣的方式，又怎麼能讓妳肯定自我，或者，更明白家人對妳的重要呢？」
「是呀，就像我也是因為這些年來的體會，明白了自己流浪的特質，所以日後，我還是會回到日本去。」
森楊也跟著回應起來。
「是嗎？是這樣子嗎？」
「我想，就像是我們的名字。妳看，我們的名字裡都有個跟媽媽一樣的發音，但每個人的具有不同的意義。那是因為我們各有不同的性格，但重點是我們可以選擇自己要的人生。」
「我說，媽媽只是給了個機會，讓我們去認清自己是誰，並堅持下去。沒錯吧，小弟。」
「嗯。」
停頓了一會，昕暘又開了口。
「這樣的說法我可以認同。不過，我很納悶的是，你們看來都不在意媽媽最後的決定嗎？包括爸爸，要不是剛剛他出現那副緊張的樣子，我還真以為大家都忘記了媽媽的決定了呢！」
「我沒有不在意呀！」森楊仍是如昔，總會習慣先行發聲表態。
「跟剛剛討論的話題一樣，我只是以為，媽媽只是要我們尊重她的決定，因為不管我們怎麼說，她都決定了，所以，我們又何必耿耿於懷，反而忘了好好珍惜與她的相聚時光。」
「你還真是冷靜呀，好像媽媽是個陌生人，來去都跟你無關似的。」
「我才沒這樣想呢，只是體會到媽媽複雜的心情而已。」
森楊一字一句的說著。
「她要是知道我們心裡執意不讓她走，我想她也會為了我們而決定留下來。可是，我並不想用這樣的方式去阻擋她為自己做的選擇。難道我們不能也用心去體會她一直替我們著想的心意，而給予她真誠的祝福嗎？畢竟她為我們已經做了太多了。」
「你說的是，只是我還是無法接受即將到來的事實。」
「大姊，或許，妳該看看爸爸，再想想自己該怎麼面對媽媽才是。」
瀚洋再度提醒著昕暘。
「爸爸也跟我們一樣，只是他用了不同的方式，去面對自己的惶恐，還有對媽媽的愛。」
「記得七年前，我們離開的那刻，我看到的是，他對媽媽做的決定，不但一句埋怨的話也沒有，反而願意守著這個家，直到現在。我想，倒不是因為他跟我們說他不喜歡旅行，妳忘了爸爸以前總愛跟媽媽一起出去？我的感覺是，因為他相信，那是他選擇讓媽媽感受到愛的方式。」
「你這樣說，我也記得當時爸爸看著媽媽的神情，或許，就是愛到深處無怨尤？」
「嗯。我想，因為他也知道，媽媽終有一天會離我們而去。可是，他沒有為了自己的需要，而強迫媽媽留下來。」
「就像是這兩天我看到的他一樣？」
「是呀！而且大姊，我根本沒有對爸爸進行什麼機會教育，那天會那樣說，只是為了要妳放輕鬆而已！」
「可以再說清楚些嗎？」
「從我搬回家開始，爸爸就是這個樣子了！」
「真的嗎？怎麼可能？那個會擔心東擔心西的爸爸？」
「這是真的，我沒騙妳。」
「難道，這也是爸爸選擇的方式嗎？假裝不在意，或者，假裝堅強？」
「我不覺得那是假裝的，爸爸的確是在意媽媽的，也害怕終會到來的未來。可是，我覺得那是他願意去體會媽媽的心情，所以選擇一個人承受內心的掙扎，也要尊重媽媽的決定。」
「好偉大喔！真沒想到爸爸是這樣的人呢！」
「我也沒想到。」
「我也是。」一旁沉默的森楊接了話：「所以，大姊，看來，妳是我們這個家裡最難調整心境的人喔！加油加油！」
「別這樣調侃我啦！誰能用這樣的方式去面對生命的結束？」
「小弟，你看，說了一大堆，看來我們還是白費口舌了。」
「沒這回事。」瀚洋接著轉頭對昕暘說道：「大姊，我想妳有自己選擇面對媽媽的方式，只是，時間快到了，妳可要好好想想才是！」
「嗯。讓我想想。你們先出去吃早餐吧！」
望著森楊瀚洋的背影，昕暘決定一個人靜一靜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