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約》

(一)

我是相信緣分的,不需要理由,或者,緣分就是理由。
和帷幔相識也是如此。
那是在半年前,在西陸的一個文學論壇,我是閑逛到了那裏,而她是第一個接待我的人,她的接待很特別,不僅送上“香茗”,還送了我一個竊笑、一句話:“嘻嘻,用真名上網!”
她這一笑還真給了我一些觸動,以爲自己真的老土,網絡時代嗎,應用網絡時代的玩法!以爲我以前在紙媒發稿用真名實姓的做法已經過時。盡管,我後來一直沒有改。但這讓我記住了帷幔。
記住她,還由於她的勤奮、高産。她那時不僅是那家論壇的版主,每天都要對版友的作品進行評點;還負責向西陸總壇推薦稿子,每天一次,這需要水平和強烈的責任心。
從她的作品,我知道帷幔是個性情中人,簡單、溫柔、快樂,有時有一點點寂寞和憂愁,這多半是“爲情所困”或者是閑來無聊的時候,於是她就寫詩,抒發感情、表達心情。她的詩有自己的風格,從生活中來,平易、親切,看似隨手拈來卻很有味道,富含人生哲理,讓你過目不忘,讓你不能不贊歎她捕捉意象和把握瞬間感受的本領。她是那種很有靈感也很有才氣的那種女子。所以,我常常說,帷幔這小丫頭天生就是寫詩的料!
文字間的一來二往,不知不覺使我們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於是預謀一次相見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了。
“我去看你吧!”
“好啊!”
“先發張照片給我,免得把人認錯!”
“嘻嘻,我反正能認出你!我要考考你對我的熟悉程度,不須帶任何標志啊!”
看看,她有多玩皮!
……
出站口。旅客象打開鴿籠的鴿子,放飛心情也尋找著自己的落腳點,他們的身影和行蹤吸引著擠擠插插的接站人的眼球。剛出站口,我就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在風中、在人群中張望,她穿一件紅色外套,頭發隨意地挽在腦後,那雙迷人的眼睛因期盼更加明亮。呵呵,沒錯,準是她了!當我們目光即將相撞的一刹那,我故意舉起手中的包擋住臉面。
我要逗逗她。
車站上的旅客大都走光了,她的身影顯得那麽孤單。她還在焦急地張望,不停地向過往的人打聽。看她著急的樣子,我覺得既好玩又有一種憐愛不覺襲上心頭,唉,這個可人又可愛的小東西,她多麽純潔,又多麽讓人心疼!我的憐香惜玉的柔情一下子被激上來,但我不能就這麽輕易放棄我的“小把戲”,那樣不就太便宜這小丫頭了嗎?
我悄悄走到她的身後,拿出手機,撥響了她的手機號,她猛然轉過身,見我正沖她笑,驚異地尖叫一聲,那雙眼睛象一泓清水眼神帶著嬌嗔越發地迷人。
於是我們便很自然地抱在一起。
她用她的小拳頭擊打我的胸膛:“你呀,真夠壞的!”
我笑著用手指輕輕刮了兩下她的小鼻子,故意逗她:“怎麽樣啊,你輸了吧?”
“嘻嘻,你呀,象我想象的一樣!”
在一陣清亮爽朗的笑聲中,我們手挽手一起往外走。

(二)

初冬的風雖說不上多麽淩厲,但也決不柔和。落葉在季節的催動下,在金色的陽光的照耀下,翩然而落,象是給依然翠綠的草坪鋪上一層薄被,又象一群蝴蝶落在綠葉上,這給我的感覺和想象都那麽親切、溫暖;我知道,這感覺不只是來自它們,更主要的還是來自身邊的人——這個活潑、單純而又浪漫的小女子。
想到這,我嘴角禁不住便撇過一絲笑意。
我們就這樣披著殘陽,踩著路上的落葉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邊隨意地聊著什麽,開著玩笑。
這是一條陌生的大街,目光所及,是陌生的人群和樓房,不,連整座城市都是陌生的。我就象這座城市裏一顆不協調的音符,在流暢的樂曲中跳躍,而頭頂的法國梧桐的葉子還在漫不經心地飄落、飄落,象一只只蝴蝶。
突然,不知怎的,就有一種孤伶伶的淒涼襲上心頭,感覺自己就是這個城市的一個過客,匆匆地,而不是它主人。
這想法著實嚇了我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就動了一下。這點小小的變化,也沒能逃過細心的帷幔那雙精明的眼睛。
她緊緊地攥了一下我的手,關切地問:“怎麽啦?不適應……”
我自覺失態趕忙收回思緒,裝出一種很隨意的樣子逗她:“那呀,有你這麽溫柔、漂亮又體貼的小姐陪著,幸福還幸福不過來呢!”
“你呀,就知道貧嘴!”她用那雙水靈靈會說話的眼睛望著我,望得我有些心慌。那是一泓誘人的清泉,感覺我已經站到邊上就要掉下去。
想到這,我 趕忙把目光移開。
“先生……”她突然這麽叫我,又有點象自言自語。
“嘻嘻,你喜歡我這樣叫你嗎?”
“傻瓜,我嘛,當然樂意!”每次她這樣叫,我心裏都象喝了蜜,那個甜哪!
“你知道嗎?這稱呼除了對我愛人,就是對我最敬重的人了,而你是除了我愛人之外的第一個……”
啊哈?!我?我真幸運!
被一個我心目中完美、純淨的女子這樣稱呼,不是自豪就是幸福!
“我呀,怎麽說呢,凡是你給我的,嘿嘿……,就照單全收!”
我望著她,有些掩飾不住的激動。她的臉上也泛起一層幸福的紅暈,這讓她顯得更加美麗、動人。
“不嘛,我要你正面回答我……”她搖著我的胳膊,象個撒嬌的小孩子。
這時,突然,一輛紅色的桑塔那從我們身後飛馳而來,她猛地將我向路邊一推,小車帶起的風掀起了她紅色的外套,挂在了反光鏡上,她被甩了出去,象一只張開翅膀的紅色蝴蝶,倒在了路邊翠綠的草坪中。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懵了,等我反應過來知道發生了什麽,那輛該死的車早已躥得無影無蹤。
我趕忙撲到帷幔面前,輕輕地抱起她,呼喊她的名字:“帷幔,你沒事吧?你說話呀!”
她微閉著眼,臉色有些慘白。我就緊緊地抱著她,將臉貼在她的額頭上,我很清晰地聽到了她的喘息聲甚至心跳和血液在身體裏急速流動的聲音。這讓我懸著的心才有所平靜。
看到她痛苦的樣子,我的心開始疼,一紮一紮的,鑽心地疼。我想,無論如何她是不應該挨撞的,該撞的是我呀,她就象個玻璃人,那麽完美那麽透明,怎麽能經受這樣的意外呢?更何況,她也是爲了保護我才遭此一劫。我不能讓她受罪,真的,這樣我會受不了的。
我一遍遍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在我聲嘶力竭的呼喚中,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兩行眼淚從她眼角流出。 
“帷幔醒了,帷幔她沒事了!”
我在心裏呼喊,在心裏祈禱,我專注地望著她,並慢慢低下頭,激動地先是用舌尖,後用我溫熱的唇,吮著她的淚,她白裏透紅的面頰。
許是我的舉動觸動、影響和感染了她,給了她力量,她伸出雙手環繞在我的脖子上。
就這樣,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這一刻,
我聞到了一股香味,象紫羅蘭、玫瑰花,淡遠、深邃,讓我陶醉,陶醉又迷失。我知道,那是她的氣息和體香。
她忽然睜大眼睛,沖我撲哧一笑:“看把你嚇得那樣!我沒事的,嘻嘻……”
啊?!這小東西!都這樣了,還搞惡作劇!

          (三)

藍島咖啡屋。歐式風格的建築造型,紅黃藍白不斷變換的彩燈,再加上柔美曼妙的音樂,將這裏裝點得富麗典雅。一對對紅男綠女相牽相攜、相依相偎,或眉目傳情,或竊竊私語,或溫柔吻抱。
這裏是年輕人的樂園和天堂。我們選擇了二樓一個靠邊的情侶包間坐下。裏面空間不大,布置得卻很溫馨浪漫,是純粹的私人空間;牆壁的裝飾,色調柔和,正前方那張典型的西方壁畫,大膽暴露,富有挑逗性,在暗淡的彩燈照射下更加讓人想入非非。中間一方條桌,我們分坐兩側,腿和腿很輕易地就擠到一塊。哈哈,如此暧昧的場所,我們居然也來了!
包廂裏有些熱,帷幔就隨手脫下了那件紅色外套,一件非常得體的高級提花羊絨衫穿在身上,使得她嬌小的身段更加苗條迷人,尤其那枚銀色的鳳凰胸針別在她高聳的胸脯上,在微紅的彩燈照耀下,一閃一閃,更顯出她的風姿,再看她那雙細長睫毛掩飾下的眼睛,雖然不大但格外明亮有神、攝人魂魄,就象一泓深不可測的泉水,直把你的心往裏邊吸呢!是的,她身上每一個細胞都散發著魅力,一種詩人特有的清新彌散開來,迅速占滿了不大的空間,讓你完全置身於她的氣息包圍之中。
“你真是太美了!越看越美!”我情不自禁地對她說。
“嘻嘻,說什麽呀,你……”在我專注的目光下,興許她也感到有點不自在,一只手故意捋著脖子上圍著的純粹爲裝飾用的鑲著金絲的紗巾。
“是真的!”我強調說。
“別胡說!快點菜!”她有些不好意思,就想這樣岔開話題。
“我對這裏不熟,還是你來!”
“要不,就來一份情侶套餐,以前我和我愛人吃過……”
“哈哈,這麽優厚的待遇,招待我呀……”
“美的你!快不知姓什麽了吧?嘿嘿,就讓你占一回便宜!”
“哈哈……”我憨憨地笑起來,問:“你愛人不常回來嗎?”
“恩!”
“讓你自己獨守空房,嘻嘻,多寂寞?”
“我呀,才不呢!一個人生活,想橫著就躺下,想豎著就站起來,多好!”
“哈哈,新新人類……”
正在我們談笑間,她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她拿出來看看號碼,沈思了一下,對我說:“我去接個電話!”
隨即走出門去。
她的舉動不覺引起我的懷疑,什麽電話啊,還要到外面去接?但隨即我又平靜下來,我是她什麽人啊,充其量一個朋友而已,有權幹涉人家嗎?再說,或許是她愛人打的呢?唉,管他是誰呢!
過了大約五六分鍾,她回來了,臉上的表情有些冷,象是變了另一個人。她問我:“你真是楊柳?”
“什麽意思?”我被她搞迷糊了。
“回答我!”她的語氣有些嚴肅。
“這還有假?楊柳也不是什麽大官名人值得去冒充?”
“那,把你的身份證拿來!”
“怎麽?你要查戶口嗎?”
“給我看看!”
“嘿嘿,我呀,來時匆忙,忘了!”
“忘了?不會連自己姓什麽叫什麽都忘了吧?”
“你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不明白?哼,待會兒你就會明白了!”
這真讓我莫名其妙,她接了個電話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在我的一再催問下,她終於告訴我,剛才那個打電話的人也自稱叫楊柳,說是出差來到這裏,要來看她。
真是活見鬼!一會工夫居然又冒出個楊柳。
我跟她說,你叫他來,我倒要看看這楊柳是何方神仙!
於是我們就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策劃了一番,我就躲到了一邊,專等這個楊柳的到來。
不一會,一輛紅色桑塔那出租車停在了藍島咖啡屋的門前,一個身材修長、長得很帥氣、身穿牛仔服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你是……”在門口,帷幔迎住他。
“我、我找帷幔!”
“我就是!”帷幔不冷不熱有所芥蒂地說。
那人有些不自然地伸出手:“久仰大名!”
“你就是……那個楊柳?”
“啊?對呀,對呀!”
我在一邊仔細地看著這些,覺得這小夥子不象壞人,就回到原來的座位。
“好,進來吧!”帷幔招呼著,那小夥子就跟了進來。
小夥子擡眼看到我,不覺一愣。
“你是……”我故事問他。
“我、我是來看帷幔的。你、你是?”
“你先別管我。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楊柳!”
“哈哈……”我突然一笑:“知道我是誰嗎?”
“不、不、不知道!”他顯然有些緊張,眼睛不敢看我。
“那你問問她!我才是楊柳!”我指著帷幔。
“啊?!”小夥子倒吸了一口氣,身子明顯向後仰去,要不是地方小沒準就摔倒了。
“大哥,你、你聽我說,我不是有意冒充你!”
“那是爲什麽?”
……
在我的一再追問下,小夥子終於說出了原由。原來,小夥子是個文學愛好者,很喜歡帷幔的詩,一次,我出差到北京,在網吧裏與帷幔聊天,臨走忘了關QQ,正好他進來,看到並下載了我們的聊天記錄,對帷幔就更加崇拜;因爲那次我和帷幔談到約個時間見面,但沒確定具體日期,小夥子就突發靈感想借這個機會來見見帷幔,但又怕以真實身份帷幔不見他,於是就想到盜用我的名義。沒成想卻正好和我趕到一天。
這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想到人家也沒什麽歹意,又是文學愛好者,咱不也有過崇拜明星崇拜名人的時候嗎?我和帷幔就熱情地招待了他,並滿足他的願望,替他跟帷幔照了幾張合影。
這是一個多麽巧合的插曲啊!
小夥子滿意地走了,並從此和我們成了朋友。
我逗趣地對帷幔說:“好啊,大詩人,看來崇拜者不少啊!”
她反擊:“嘻嘻,你也不錯呀,居然有人敢假冒柳大作家的名義!”
於是,我們就看著對方。她笑;我也笑。

         (四)  

走出藍島咖啡屋已是晚上十點多。一輪明月灑下清輝,雖然被城市的五彩霓虹吞沒了大半,但能夠在異鄉這樣一個特別的夜晚見到,依然有種老友重逢般的親切。
我攔了輛出租車,我要把帷幔安全護送到家,我覺得這是我的責任。奇怪,我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坐在車子了,我們都沈默著一言不發。就好象有很沈重的心思,不,那是失落感。是啊,繁華和熱鬧背後往往隱藏著更深的冷清和淒涼,這份沮喪和孤獨什麽樣的靈魂才能與你共同分擔?是車窗外的明月還是善解人意的美人?自古文人多憂愁。我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對她有了一種依戀。
我們就那麽坐著,彼此感受著對方的心跳、呼吸和氣場,手,卻緊握在一起,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電流從我們握著的部位沿著手臂向周身擴散、擴散……
我們依然不說話。惟願時間放慢一點,車子跑慢一點,路途再遙遠一點,甚至就這樣不停地跑下去才好,那怕我們付更多更多的車費。但再美的筵席也有曲終人散的時候,現實不會以人的意志爲轉移,車窗外的月亮見證過無數世事的變遷和人間的悲歡離合,既然明白這一點,那就要正視現實。
她到家了。一片豪華的歐式別墅群呈現在眼前。
“你走吧,不要回頭,不要看我!”我輕輕對她說。
她強壓住心頭的酸楚用力地點了點頭。那只細嫩的小手在我手掌裏狠狠地捏了一下。她下車了,我看到她的影子,在暗淡的月光下顯得更加的瘦小,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我的心不僅一陣發緊。
回到賓館,我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拿出那本她送我的詩集,看到封面她秀氣的簽名,眼前浮現的全是她的影子。睡不著就不強睡,於是就走到大街上,這是排解寂寞的最佳方式。
大街上幾乎沒有人,連車輛都很少,北方都市的夜就是這樣,人們依然保持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傳統的生活習慣;不象是南方,南方的燈紅酒綠似乎更象生活。
不知怎的,今晚我對汽車輪子碾壓路面的聲音特別敏感,它怎麽那麽清晰,象一陣風,飕飕地從我耳邊刮過。這種聲音並不難聽。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兩下,在空曠的夜裏,那麽刺耳,可也只響了兩下就停了。我一陣欣喜,欣喜又激動,因爲,憑著感覺我知道這是誰打的,我的預感很準也很靈敏。我看了看,果然是她!
一個意念強烈地催促我:馬上去找她!於是,我截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她家而去。
遠遠地,我就看到門口有個身影在動。是她,沒錯,是帷幔!我能感覺出來。她當然也知道是我。
於是,我們就不顧一切地朝對方奔去、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