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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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三

  漫長的大雪終於過去了。藍天清澄的只帶幾片裝飾的雲,四周封閉的環境也從禁錮中解放開來,小女孩終於可以出來跑跑跳跳,堆堆雪人了。然而她最喜歡的還是跑到鳥居旁,循著蜿蜒的階梯望,望到遠邊山腰處的華蓮寺,望著那裡進進出出的人們。

  太遠了,小孩子視力再好也只能看到點點黑點在爬,就直接看作螞蟻罷。清晨時刻,蟻兒們三三兩兩從散落的房舍中爬出,各自前往四周的耕地。傍晚時分,寺院發出的鐘聲掩蓋整片大地,四散的螞蟻聽到了,便緩慢而稀疏地往佛寺大殿移動。大殿猶如另有深穴般,不斷吞入一群又一群的螞蟻。就在最後一隻螞蟻沒入寺中的瞬間、大地歸於一片肅靜,只留點點燈火微微地搖曳。這份凝靜延延久久,持續到時間也為之凝結了。突然一聲鐘響,又開始流動起來,螞蟻們成群成群從大殿門口湧出、四散回周遭低矮的房舍。

  像這樣,坐在階梯看風景的習慣是母親帶出來的。母親常常帶著她,立在鳥居旁遙望遠方;望著遠方的城堡,望著四散的屋舍,望著緩流的細點,期望能望見什麼似一日復一日的望著。

  有一天,母親指了遙遙遠方山腰上一個點點虛線圍成的方型,說︰「爸爸就在那裡喔。」那玩意遠遠的蒙上一層霧白,淡的若隱若現。雖然知道爸爸就在那邊,但目光還是無意識的追著寺院附近爬來爬去的小點跑。其中有隻螞蟻飛也似的移動,進了大殿,一會便跟著爬出一整團白色螞蟻,結隊的朝爸爸那邊前進。拉著母親問那是什麼,母親卻默默的一句話也沒說,憂憂的眼慢慢低了下來。其實母親不說小女孩也知道那時什麼:那是專門負責打架的白色兵蟻﹗

  那東西她看多了。平常她就喜歡蹲著看螞蟻,忘我的神遊在螞蟻的小小世界裡,跟著蟻兒在碎石雜草中探險;碰著水澤,就拿片葉子放下當船,遇到懸崖,就找根木枝擺著當橋。幫助螞蟻度過一個個難關,小女孩自己也頗有成就感。然而螞蟻的生活並不是天天都有新鮮事,通常還是千篇一律的無聊,看久了難免感到厭煩。有時候為了製造些驚奇,反而會故意把橋枝折斷,把洞口封住,就是想看看螞蟻在危難中驚奇的表現。這些遊戲中,小女孩最喜歡的就是水淹螞蟻了;灌上一盆盆的水,快速浮起的水面吞噬著來不及逃命的螞蟻,螞蟻一隻隻滑入水面中央,遠遠的搆不著邊,卻還是拚了命的掙扎。此時放下片葉子,浮溺水中的螞蟻立刻搶著上去。很快的,上面站滿了螞蟻,突然食指一戳,小舟沈沒,水面上滿滿又是死命掙扎的螞蟻。順著水流,有的螞蟻爬上了木枝,有的螞蟻搭上穿出水面的草莖,然而有更多螞蟻被吸入漩渦,或是隨著水流就此消失。看著螞蟻們生生死死,小女孩只覺得有趣,並不覺得有什麼內疚或不安。

  坐在高高的階梯上,小女孩現在一樣是在看螞蟻,只不過不能再用神力去玩弄他們罷了。

  這天,小女孩視線追著一隻螞蟻跑,一路爬到了山下,轉向了窄路,沒多遠就停在一座鳥居前。那座鳥居的顏色形狀跟頭頂上大大的鳥居一模一樣,好像穿過那門就會來到這門似的小女孩眼睛不敢眨一下,底下小手搓阿搓的。沒想到螞蟻看了看,轉身就走。不甘心的又等了一隻誤入的螞蟻,那鳥居卻像寫了立入禁止似的,將進來的螞蟻一隻隻彈了回去。等了半天,小女孩像是看店的老闆娘般,看著外面行人來來往往就是沒有一個肯進來,心中漸漸浮起一股焦燥的寂寞…

  「哼!」

  小女孩別過頭,不想再看那無情的螞蟻了。用力的一站,回頭沿著參道東張西望,想找個理由證明她根本不希罕螞蟻來陪她玩。不一會路過手水舍,看到老神主垂著頭坐在那,掃帚歪在手肘內,久久的點一次頭。小女孩跑了過去,站在老神主面前直盯著看,看了好一會還是沒回應。沒辦法,只得掃興的跑開。

  無奈的回到參道上,聽著不絕於耳的鳥鳴。一個個的音,似乎都是在炫耀它們的快樂。看著茅椼上鳥兒三三兩兩成對的悅鳴,小女孩不甘的在底下來回踱步。突然間靈機一動,跑到廚房捧了一小把米,邊跑邊漏的跑回參道,往上一灑,然後趕緊躲到石燈籠後面看。靜了一會,鳥兒果然禁不起誘惑飛下來啄食。一隻,兩隻,好幾隻。小女孩心中興奮雀躍,不自覺的走出來慢慢靠近,伸出了小手想摸摸小鳥。

  一瞬,一片啪擦聲帶走所有鳥兒,獨獨留下失落的小女孩。

  小女孩失望的低著頭繞著房子轉阿轉,視野不經意的撞到不久前堆的雪人。那個說是雪人的東西,頭與身的分界已經模糊,身與地之間也看不出個弧形,望過去就是一堆雪,只有小女孩還認得出是什麼。像是遇到老朋友似的,小女孩高興的跑過去,蹲在雪人面前伸手輕拍。輕輕的一拍,扁遢的雪人頭立刻坍了一塊。雙手握緊微濕的雪想要補回去,結果只是進一步的破壞罷了。

  撲了撲手上的雪泥,失望的看著天空。薄雲的細縫間穿出溫暖的陽光,直直的照在身上——一股暖意緩緩流入心底,瞬間解開寒冬以來積在心中的憂鬱。

  突然,小女孩想起什麼似的快步跑了起來,努力往拜殿跑。拜殿前的石燈籠旁,纖細的櫻花樹在微陽下散發出清柔的木色。

  小女孩低著頭,興奮又害羞地搓弄著底下的小手,不好意思的問:

  「能做朋友嗎?」

  風微微的吹過,纖細的枝干也隨之輕輕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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