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動亂的序章
要依靠殺害他者來生存的,必為他者所殺。─亞多箴言第三章第三節。
─伊克洛普紀元2473年,達安─
「來吧…來吧…。」儘管是在血光四濺、殺聲震天的喧鬧戰場上,尤金仍然能清楚地感覺到這來自腦海中深處的令人熟悉但卻又有一種陌生的低喃,在他腦海中像滴在宣紙上的墨水滴一樣擴散……。
「喝!」手中的十字重劍從半空中向地面劃了一線大弧,鋒利的鋸齒劍緣無情地在盧恩士兵白皙稚嫩的頸子上噬咬,將肌肉給徹底地撕了開來。紅!溫熱的腥紅自斷裂的喉管中噴泉般地濺出,滴滴紅雨,灑在尤金早已染滿殷紅的鐵甲上,散生一朵朵吐露血腥的罪惡牡丹。
原本早就應該結束的戰爭如今卻演變成殺戮戰場,這一切都是該死的盧恩想的卑鄙手段!說什麽和談?擺明是要活捉將軍的兒子當人質,好叫帝國退兵!
「哼!」尤金越想越加氣憤,重劍一掃,五名雜兵盡遭腰斬,「唰!」的一聲,虯結的內臟和著碎裂的鐵片流淌了一地,像極了一盤剛端上桌、熱騰騰的茄汁通心麵。
「中尉,敵軍數量太多了,我快應付不來啦!」身爲尤金部下的獅人弓箭手抓起箭筒裏的一支箭,將一名盧恩士兵和他的同夥射了個對穿,但是他的箭也快告罄了。
「尤金,我們還是先撤退吧!再待下去,只怕連你我也脫身不了了。」洛哈雙手鋼爪上下翻飛,爪爪都是一擊斃命的狠辣,在他所到之處到處是橫飛的斷肢殘臂,宛若這裏像是一個舞臺,一個爲他這麽一個姿態翩翩的舞者所建造的舞臺,他舞的這曲血腥舞曲,由他的爪子開始,由敵兵的死亡結束,膽寒!在他爪下的敵兵只能膽寒!
「知道了!」尤金將一名士兵單手抓起,當球般砸向了敵群,一下子撞倒了一大排前仆後繼的士兵,形成了一條通往通往戰場後方森林的通道。
「幹的好!尤金,我們快…唔!」洛哈大喜過望,一不留神右肩頭中了一箭,當場軟倒在地。
箭上有毒!
「洛哈?!小史!」尤金無暇顧及後方,他得殺出條血路才行!
「在!」戴著眼鏡的白毛虎人收到命令,馬上扛起了昏迷的洛哈。
「你們兩個快帶上尉先走,這裏我來斷後!」尤金重劍一揮,又砍倒了好些名士兵,但敵人仍如潮水般湧來,殺都殺不完,三人就這樣一路拼死清出了一條血路,到了森林邊緣。
獅人弓箭手的箭用完了,疲軟的雙手快要握不住長劍。
跑最快的醫護兵由於身手最差,白色虎毛上染了不少自己的血。
洛哈中了毒箭,昏迷不醒,幸賴虎人和獅人的保護,他沒再受更重的傷。
「呼…哈…。」看著因虎人的麻藥炸彈而腳步癱軟的大批盧恩士兵,尤金暫時鬆了口氣,殺敵最多的他,傷的也最重。他的手臂、大腿上滿是密布的刀傷,背上插著的那支箭更是令他痛苦難耐,但他終究還是成功了!
成功地逃了出來。
「好好享受特製的滋味吧!」臨走前,虎人從背包中拿出火焰彈,往滿是木材的營地扔了過去,營地門口頓成一片火海,把兩方人馬相隔了開來。
「中尉,我們走吧!」獅人指了指樹林深處。
「嗯。」尤金扛起洛哈,四人一起消失在森林的幽暗裏……。
─森林深處─
「嘶!拜託你輕一點,很痛噯!」獅人不高興地向幫他包紮傷口的虎人抗議道。
「你呀!好歹也學學人家尤金中尉吧!才這麽一點點皮肉傷就唉唉叫個不停……。」虎人嘀咕著,雙手熟練地在獅人的手臂上打上了一個堅固的紗布結。
在洞穴的外面,尤金身上的傷已經包紮完畢,他穿著輕便的短袖衣褲,仗著劍站在皎潔的月光下,灰色的茂密毛髮上染上了一層如奶般的白色。
「……。」尤金評斷了一下我方的狀況:一個昏迷的狼人上尉、受傷的牛人中尉、沒箭可用的獅人弓箭手,再加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虎人醫護兵,「窮途末路」正是他們處境的最佳批註。
「哈哈……。」尤金痛苦地、淒涼地自嘲現在遭遇到的困境,慘白的月光,映照著他內心的無奈。
當然,並不是只能在這裏坐以待斃,現下還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潛入敵營奪取一匹戰馬,然後再衝到港口的我軍陣地尋求支援。但這談何容易?對方可不是吃素的,五百人對上四個人,人數上的劣勢實在太大,更何況現在隊上能戰的,撇去洛哈和小史不談,就只剩下阿丁和我了…而阿丁的身手比起小史根本好不到哪裡去,帶他去根本是送死而已。
「……。」尤金正皺著眉頭苦苦思索時,洞穴裏傳來了洛哈的聲音。
「尤…金…。」洛哈痛苦的呻吟著,美麗的銀色狼毛上滿布粒粒的汗珠,他正發著高燒。
「上尉,請你先躺著別亂動。」虎人從背包中取出一包藥粉,把藥粉用水攪和一下之後,將那坨橘黃色的糊狀物敷在洛哈的創口上,又餵了一些茶色的小藥丸到他的嘴裏。
「…ZZZ…」那茶色藥丸是用具有安眠、鎮魂效果的凱拉草製成的,洛哈才把藥吞咽下去,不一會兒就進入了沈沈的夢鄉。
「小史,洛哈的狀況怎麽樣了?」聽到洛哈的呼喚,尤金著急地跑進來洞穴。
「唉…上尉的狼人體質這次可說是害慘了他的說。」小史用衣角擦了擦眼鏡,由他下垂的鬍鬚不難看出他的體力差不多到極限了。
狼人不易中毒,但是重了毒也比其他培頓更難以解毒…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識。
「我瞭解,先去休息吧!上尉我來照顧就行了。」尤金拍了拍小史的肩膀,微笑著說道。
「瞭解,長官晚安!」小史恭敬地鞠躬行禮後,便步出了洞穴外。
「奇怪…總覺得中尉有點不對勁的說,爲什麽突然轉變了他說話的口氣…?算了,先休息吧!」小史忖道。
「嗯…。」阿丁那小子八成睡死了,洛哈現在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尤金打開小史的背包,取出四包用黑紙包起來的藥粉包,收入了懷裏。
那用黑紙包起來的藥粉包裏包著的,不是一般的傷藥,而是只有在最危急情況下才能用的禁藥─赤血蔘粉。
赤血蔘,燃燒生命來增強力量的禁藥,這通常只有在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時候才可以使用的禁忌之藥,尤金拿它要做什麽?
「尤金。」洛哈的聲音出奇地平靜,半睜著金黃色的瞳孔,看著尤金。
「洛…洛哈?!」像是惡作劇被當場抓到的小孩子般,尤金下意識地把手擺到了背後。
「把你剛剛收到懷裏的東西給我看看。」洛哈閉著眼睛,平靜地說道。
「這…。」尤金面有難色,一個勁的猛搖頭。
「呼…。」藥效發作,洛哈又睡著了。
「…魯爾主神,把你的力量借給我吧!」尤金走出洞外,向明月虔誠地祈禱,他已然下定了決心。
必死的決心!
─深夜,達安─
「一、二、三,拉!」營地中,到處是忙碌的士兵,所有人都忙著修復白天在戰鬥中損壞的器物。
「工程官!修復狀況怎麽樣了?」留著一頭銀白色長髮的年輕伊安軍官用他那對如水晶般剔透的粉紫色目瞳惡狠狠地瞪著面前這名默默無名的小士兵。
「呃…已修理好被牛培頓破壞的瞭望台,但是約有三成的糧草被虎培頓放的火波及,全給燒毀了。」士兵無辜地回答道,它可不敢忤逆高高在上的伊安。
「飯桶!真是飯桶!對方才不過區區四個人就掛了我們六十多人,還毀了不少糧草?你們盧恩到底有沒有大腦阿?!」伊安軍官一拳用力地捶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那是因爲…呃!」士兵話才說到一半,忽然一柄冷冷的、涼涼的鋒利物體抵住了他的喉嚨。
火,在冷冽的夜風下搖曳,四周都靜了,只有「劈啪…!」的細微聲響在火盆中閃爍,士兵驚恐扭曲的臉,映在伊安軍官那柄刀身如鏡子般平滑的配刀上。
「不要給本官任何的理由,如果你還要命的話……。」伊安軍官冷笑著。
「答!」顫抖的喉,泌出了幾滴恐懼的冷汗,冷汗順著無暇的刀面溜下,最後又滴到了士兵的胸鎧上。
「報告!」在這緊張的當口,身著深藍色軍服的傳令兵回來了。雖然是涼爽的春天夜晚,但他駕馬奔馳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泌出的汗早已把胸前的藍睛白龍─薩拉主神的圖案浸的濕漉漉的。
「怎麽?瓦魯安那邊怎麽說?」伊安軍官冷冷地把臉色蒼白的士兵甩到地上,轉頭問道。
「他們說…呼…說他們那也已經投降培頓他們了,還問我們要不要乾脆也投降算了…反正培頓他們只不過是要求降低糧食售價罷了…簽個字而已,死不了人的…。」話一出口,衆人不由得臉色一沈,就連伊安軍官也失去了原先的威風。
「該死……。」伊安軍官咬著牙低聲罵道,的確,那停靠在港口的,可是培頓的戰艦啊!扣除今早損失的兵力,現下還剩下五百多人,五百對上數千,想也知道是穩輸不贏的;就算港口沒被培頓們佔據,依照各地一面倒的情勢來看,除了投降以外別無他法了。
但是,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扭轉局勢!那就是抓住這次攻擊行動總指揮─狼人將軍洛克‧辛格的兒子洛哈‧辛格!只要抓住他…嘿嘿…為了防止重要的情報外洩,伊瑟克魯達自然會肯停下攻勢…甚至可以反過來要求他們賠償戰爭的損失!
「嘖…要是今天沒讓那隻銀毛狼逃跑就好了…,哼哼…不過牠中了我家族秘傳的毒箭,等到明天藥效發作的時候抓牠正好!」正當伊安軍官得意的奸笑時,帳外突傳出士兵驚恐的尖叫聲。
「怪物啊啊啊!」聲音馬上被令人毛骨悚然的碎骨聲給蓋了過去。
「弟兄們別慌,先出去看看!」以爲是培頓大軍來襲,主帳中的軍官們紛紛拿起自己的兵器衝出帳外,一出帳外,他們卻看到了駭人的景象!
滿佈血絲的嗜血獸眼、一對被赤紅染滿的新月鈎角,滿布虯結青筋的粗壯雙臂揮舞著一把被血漬染黑的十字重劍,這頭發狂的巨獸要讓今夜的達安守軍們知道,他,萬人敵!
「既然被你們發現了,那我乾脆一不作二不休,殺幾個算幾個!」是的,尤金偷馬的計畫失敗了,反正回去也是等死,何不乾脆慷慨赴義?
「吼阿阿阿!」借著四份赤血蔘的強大藥力,尤金使出了遠超越早上程度的兇狠蠻力,手中的十字重劍光在半刻鍾內便殺了三十多名士兵,殘破不全的屍塊在他周圍堆起了三米寬的圓,衆人畏懼這頭出手殘忍的猛獸,紛紛後退,只是包圍住他,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怎?你們就只會作他媽的縮頭烏龜?有哪個天殺的要和老子一較高下?」服用赤血蔘雖然可以在短時間內大大強化使用者的肌肉力量,並降低神經的敏銳度,使之對疼痛的感應度減少,但不可避免的,它的副作用是會引起劇烈的頭痛和耳鳴,讓使用者陷入極大的精神痛苦中,導致他的性情大變,成爲無所畏懼的狂戰士!
「哦,是早上那個殺了我不少部下的牛培頓嘛!竟然敢一個人單槍匹馬的闖進來…。」伊安軍官話還沒說完,「半顆」剛被砍下來的人頭正好從他的左耳邊兩寸飛過,「啪!」的一聲,像團爛泥似的砸在帳篷的布幔上面,在薩拉主神的身上留下好大一攤鮮紅雜上一堆像是豆腐似的腦漿。
「!」伊安軍官當場嚇傻了眼,衆將士都看著他,不敢出聲。
「還是沒有人要出來嗎?老子自己上啦!」尤金狂吼著,把敵人又逼退了兩步。
「…好…好,我…就先來會會你!」騎虎難下,在百般無奈下伊安軍官只好拔出了他的配刀,一把湛藍色的鈎月彎刀!
美,真的是美,再也沒有其他的詞句可以形容它了!纖若新月的輕薄刀身、超凡的細度,整把刀呈現出了一種極致的美,就像月獨有的美,美麗又冷酷。
這把刀沒有繁複的設計,唯一特殊的地方是在它的刀柄上附著一個指扣,用來提升使用者的揮刀速度。
只是,這把好刀,真能拼贏發狂牛人手上的十字重劍嗎?
所有人都在猜,也包括伊安軍官自己。
「哈哈,看來你們倒也不全是一群娘們!報上你的名號!我尤金‧巴菲斯要徹底的打垮你!」陷入狂化狀態的尤金性情大變,狂妄的挑釁著;赤血蔘在他體內暴竄,激化了最原始的嗜血欲望,單手把十餘斤的十字重劍抄起,尤金把劍身上沾附的腥臭、混有淡黃色脂肪的血漬舔了個乾乾淨淨,那陶醉的模樣令人作嘔也令人自心頭感到最深刻的發寒!怪物!真的是怪物阿!
「媽的…,碰上這種怪物…,薩拉主神,請保佑我吧!」伊安軍官緊緊握住胸前掛著的薩拉項鏈,悄悄地祈禱,定了定心神,伊安軍官將右手食指套進指扣,準備和這隻放肆的野獸決一死戰。
「洛西西尼普迪聯邦,瑟當‧杜雷少校,願…願領教閣下的高招!」話音剛落,瑟當縱身向空中一躍,手中鈎月舞成一片湛藍,對準尤金被血液染紅的左肩猛然就是斬釘截鐵的一劈!
「哼!」尤金想也不想,重劍一橫,硬是擋下了電光火石的一擊!
「鐺!」華美的湛藍刀身撞在厚實的黑色凡鐵上,發出了淒厲的悲鳴,力氣上的比試,尤金獲得完完全全的勝利。
「唔!」鮮血自瑟當的虎口泊泊滲出,瑟當沒想到自己竟然反被震傷,當下雖是怒極,卻又無力還手,只得辛苦地在尤金揮舞出的黑色劍網中穿梭閃避,宛若一隻驚弓的飛鳥。
「可惡!居然這麽會閃?!」尤金罵道,往瑟當大腿一劍劃去,「啪!」的一聲,卻只是擦破了瑟當的衣服,瑟當依然毫髮無傷。
「嘖…我得儘早脫身才行,這樣打下去我勢必死無疑…對了!」瑟當心念一轉,算準時機,在尤金揮下第三十劍時忽然反手刺出一劍。
「嘿!」這一劍志不在傷敵,瑟當打算智取!
「?」趁著尤金因側劍一擋而減緩了揮劍速度的那一瞬,瑟當一腳踹在尤金重劍劍身上,順勢跳出了戰圈!這一招,看的是衆將士膽戰心驚,真捏了把冷汗。
這瞬間,瑟當像和他一樣同是伊安的弓箭手比出了射殺目標的手勢。
「…!」尤今尚不及反應,一支鐵矢直直地射向他的臉,往左眼而來!
「嚓!」尤金只感到一陣劇痛自左眼傳出,甚至蓋過了赤血蔘帶來的劇烈頭痛。
尤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這支帶毒的冷箭射瞎了他的左眼!尤金覺得身上的力量正不斷地流失,儘管如此,他還是奮勇殺入眼前的人群,要貫徹他身爲軍人的意志!
「吼啊啊啊!」瑟當恐懼地向後猛退,深怕惡獸的利爪掃掠他的項上物,原本詭計成功的喜悅是蕩然無存。
「保護少校!不要讓怪物靠近!」軍官們著急的下令,士兵慌亂的擋在瑟當前面,權充人肉盾牌。
「放箭!」弓箭手自然也沒閑著,手中羽箭像雨般降在尤金身上,頓時把他射成了箭山!
「帝國萬歲!」尤金拼著最後一口氣,將手中重劍流星一般地擲出!「嘟!」劍身沒入了瑟當身後的木椿上,這一劍尤金還是功敗垂成,劍是插在瑟當頭上三寸處,上頭滴落的血污,沾到瑟當的眼睛。
在殷紅的血霧中,瑟當眼睜睜的看著這頭惡獸瀕死前竟還順手抓起了一名倒楣軍官的頭,將他的頭連同鐵盔一同捏了個血水暴濺,宛如汁水被擠透了的番茄。
「媽的!差點被嚇死!」在逐漸暗去的視線之下,尤金覺得瑟當的怒駡聲漸漸變的好遠、好遠……。
「遺憾嗎?」在一片黑暗中,一個沈渾的聲音引起了尤金的注意。
這聲音正是今天早上忽然出現在尤金腦海的聲音,那陣怪異的低喃。
「是…魯爾主神…嗎…?」尤金心想自己既然已經死了,會遇見主神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魯爾…?!哈哈哈!那傢夥也配成爲神?反了!這世界真反了!」聲音又是狂笑又是嚎叫,那份恐怖,甚于尤金見過的一切事物,這就是鬼哭神嚎。
「祢是誰?爲何要詆毀魯爾主神?」尤金無懼地爲自己的信仰辯駁道。
「哦?小子膽子不小嘛!敢這樣質問朕,好吧!,朕就大方告訴你,朕的名字是雷肯‧欽斯恩。」聲音是這麽說的。
「……。」尤金不發一語。
「怎麽,聽到朕的名字就傻了嗎?」雷肯得意的說。
「不是,我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所以一時反應不過來,我有個問題,祢是一直在我的身體裏面嗎?」尤金問。
「當然,你是天定者,朕的魂魄理所當然會寄存在你身上。」雷肯說。
「…天定者?…祢的目的是什麽?」尤金一針見血的問,只是問題一出口,全身馬上被一股強大的壓迫感籠罩著,壓的尤金完全喘不過氣來,不停的咳嗽。
「…奇怪…?我不是…已經死了嗎?爲…什麽會這麽痛苦…咳…。」尤金在這片黑暗中想要掙扎,卻是連移動一根手指的力量也沒有。
「注意你說話的口氣,小子!」雷肯充滿霸氣的聲音狂妄的說道。
「…呼…。」雷肯似乎放鬆了力道,尤金終於能夠稍稍喘口氣了。
「小子,朕是看在你今天讓朕的靈魂能夠再復甦起來的份上才讓你的靈魂不立刻消散的,你竟敢問朕的目的是什麽?!」雷肯怒道。
「靈魂復甦…?祢到底是…?」尤金困惑地問道。
「哈哈,朕是無所不能的衆生之主,這世上的所有生靈的要臣服於朕的力量之下,你也不例外!」雷肯話一說完,一股更強的力量又壓在尤金的身上,尤金覺得他全身像是要被壓碎了般難受,無所不在的痛楚,撕扯著他每一處感官,整個人即將要被從世上消滅似的。
「哇阿阿阿!」尤金無法控制地大叫著,但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尤金連自己的回音也聽不到,只得任由雷肯淩虐著。
「…!哦?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不只命中帶煞,居然還是朕最需要的血神霸魂…?只是這似乎還不夠強大哩…哈哈!朕有辦法了,就這麽做吧…。」雷肯在尤金的魂體裏摸索了一番,然後忖道。
「……。」就在尤金要喪失知覺前,一股力量強行把他拉了回來。
「…唔…這裏是…?」尤金睜開眼,發現自己換處在了一片血紅之中,只是這片血紅跟剛才的漆黑一樣,冰冷。
「別怕,這裏一樣是在你的身體裏面。」雷肯的聲音又出現了,這次他的語氣變的比較溫和,但仍是保持著那份不可一世的,狂妄。
「我的身體…?我不是…死了嗎?」尤金無法理解眼前的這一切,這實在是太…太奇幻了!
「哈哈,笑話!朕既然能使你的靈魂不消散,讓你的身體呈現假死狀態又有什麽困難的呢?」雷肯說完,尤金眼前出現了瑟當正在尤金的「屍體」旁,耀武揚威地召集盧恩士兵們的畫面。
「這麽說來,是祢…救了我?我該如何報答你呢?」尤金心中儘管是五味雜陳,但還是對雷肯有一份感激,儘管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不需要。」雷肯笑著說道。
「爲什麽?祢不收取任何代價?」尤金完全不能理解這個「人」的思維。
「代價?說這個有多難聽!對了!…你到底想不想殺光這些可惡的蟲渣子?」雷肯忽然問道。
「蟲渣子?好奇怪的形容詞……。」尤金忖道。
「……我不知道。」不過這個問題的確讓尤金不知所措了,他原本就沒有要殺那些盧恩和伊安的意思,他是被重重包圍、無法逃走的狀況下,才決定多拉幾個陪葬是幾個的。
「不知道?!那你是爲什麽要犧牲自己,闖入敵陣呢?」雷肯不解的問。
「只是…爲了我的長官和兄弟。」尤金淡淡地答道。
「哈哈,好一個忠心耿耿的軍人,這樣吧!朕幫你殺光這些蟲渣子,你就領著這功勞加官晉爵,咱們各取所需如何?」雷肯笑著說。
「祢的意思是…要藉我的手殺人?」尤金用膝蓋想也知道雷肯在說什麼,但他還是不敢置信地應道。
「嗯?怎麽?難道你不想解救你的三個同袍了嗎?而且『殺敵報國』本來就是你作爲一個軍人的責任和義務啊?難道不是嗎?」雷肯邪惡地說著,用一種輕挑的語氣。
嘻嘻嘻…只要你答應了,朕離復活的日子就更進一步了!
「…算了,與其要成爲一個冷血的屠夫,那還不如選擇相信我的兄弟和祖國,就讓我在這裏光榮犧牲吧!」令人意外地,尤金一口回絕了雷肯開出的條件。
「…義父說過…『軍人的劍是為了保護家園,不是為了殺戮。』既然我的劍不能保護我的國家,至少也不能讓它成為血腥的屠殺工具。」尤金想。
「嘖…,這傢伙的個性真是麻煩…,如果不是他親手殺人,血神霸魂的煞氣可就得大打折扣了,事到如今朕只好來硬的了!」雷肯想。
「哼!這可由不得你!仔細看著吧,天真的小子,殺戮的快感就是這樣!」雷肯話一說完,四周的血紅急速地以尤金爲中心凝聚,赤紅光束直灌尤金空洞的左眼!
「不!!!」黑暗,無盡的黑暗自左眼開始漫散,再一次淹沒了尤金……。
這邊廂,瑟當轉頭看了一眼這頭被剝光了衣服的牛培頓,淬毒的箭矢仍在月光下耀著藍光,滿是尖牙的水牛嘴巴內還滴著濃稠的鮮血,看起來就是說不出的噁心。
既然如此,那他還爲什麽還叫部下把尤金的衣服剝了,並且把尤金綁在一根大木椿上呢?
哦,原來是因爲兩個原因,第一個當然是鼓舞士氣,另一個目的則是…食物!
培頓的肉質跟動物一模一樣,在伙食兵的眼中,尤金不過就是一隻會說話、長的像人的大水牛而已,就算培頓跟盧恩、伊安一樣擁有雙手,但那蹄、爪牙、尾巴,卻跟動物沒兩樣,因此對他們來說,吃尤金的肉就是吃牛肉,不需要覺得奇怪,本來就是這樣的,放著這麽一大堆牛肉不享用,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只不過現在連放血都還沒呢!得先等瑟當慶祝完才行。
「瑟當,『鞭』我先訂下來啦!你可別跟我搶啊!」一位正在擺放柴火的伊安中尉說道。
「庫尼斯坦,照規矩來,你該分到的不會少的。」瑟當得意地說著,完全沈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整個人輕飄飄的。
「呿!跩成這副德性,也不想想是誰幫你擋下狼人爪子的…」庫尼斯坦嘴中碎碎念道,不情願地走回了人群。
「嗯…,好了,很感謝今晚大家的英勇奮戰,不但除去了刺客,還讓我們有一頓宵夜能吃,來人啊!把這隻培頓的頭砍下來,本官要拿它做酒杯,送給這次戰役中最勇敢的戰士,庫尼斯坦!」瑟當笑著說道,彷佛是他殺死這只牛培頓的。
瑟當揮了揮手,把庫尼斯坦喚來面前,接著把配刀地給了他。
「遵命!瑟當上尉。」穿著皮甲的黝黑伊安中尉接過寶刀,滿臉喜悅地走向尤金如十字架般佇立的屍身。
瑟當瞥了一眼庫尼斯坦的背影後,轉頭過來高舉雙手向達安的士兵們大聲呼告。
「各位洛西西尼普迪聯邦的英勇戰士們,現在我要將此次的戰利品貢獻給偉大的主神─薩拉‧卡羅,祂的聖光將繼續庇佑我們,讓我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消滅該死的伊瑟克魯達帝國!」
「好阿!上尉說的好!」
「太棒了!」
「洛西西尼普迪萬歲!」
「哈哈哈…,庫尼斯坦,拿怪物的頭來!」現場氣氛被帶到了高潮,但卻又在瑟當感到那不尋常的觸感和那不對勁的嗓音後,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
「喏,這是你要的東西吧!」瑟當看見眼旁那團長著短黑毛髮、曾經被叫做「頭」的東西,這團令人作嘔的爛肉,正是庫尼斯坦的項上物!而那提著頭的傢伙,居然是應該已死的尤金?!
「怎麽會…這怎麽會…?」恐懼完全蓋過了噁心,瑟當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完全喪失了反抗的勇氣。
「嘖嘖…,你和這個被朕捏碎頭顱的白癡傢伙一樣,光是看到朕的英姿就嚇得掉了魂了,真是浪費這把好刀啊!」尤金把插在庫尼斯坦胸口的湛藍寶刀拔了起來,還連帶刨出了一顆還在「撲通!撲通!」跳動著的心臟。
「你…你想做什麽?別再靠過來了,信不信我把你射成蜂窩?!」伊安弓箭手機警地把箭搭上了弦,對準了尤金的眉心。
「唉呀…差點忘了,這支箭是你的吧…,要不要朕把它還給你啊?這是不錯的陪葬品喔!」尤金「嚓!」的一聲把左眼的鐵矢輕輕鬆鬆地拔了出來,一邊把玩著,一邊用正閃著爍烈紅光的左眼盯著弓箭手看。
「可惡,找死!」弓箭手的奪命箭矢射出,要將敵人像過去一樣斃於當下!
「唉…跟以前一樣,小蟲子終究是小蟲子……。」尤金搖了搖頭,失望地歎道。
弓箭手的奪命箭矢射出,但這次倒下的,卻是他自己。
那正中腦門的奪命一箭,正是尤金剛才手上拿的那一支箭。
他到底是何時出手的?!
就在衆人驚駭之餘,有人發現有另一支箭插在倒下弓箭手的後心上。
那支箭,是弓箭手原本要發射的箭。
到底怎麽回事?
「不…不要殺我……。」瑟當已經六神無主,完全無法控制正從跨間不停流洩的溫熱液體,死亡,已然站在他的面前!
「哈哈哈,你們不是很喜歡吃敵兵屍體嗎?來呀!朕現在讓你吃個夠!」尤金狂笑著把刀尖上的心臟,像顆包心菜似地硬塞到瑟當嘴裏。
「噗滋!」心臟被強行壓爛,尚有餘溫的腥鹹血液濺的瑟當胸前、大腿一片鮮紅,就像是瑟當自己的血一般。
「怪物,馬上放開少校!」優秀的伊安弓箭隊全部拉緊了弓弦,一時間,幾十支鋒利的鐵矢對準了尤金。
尤金轉身過來,輕蔑的笑著,左手食指挑釁的勾弄,一副睥睨天下的樣子。
「颼颼颼颼!」十幾支箭都對準了怪物的胸口,風向也是順風,絕不可能失誤。
但,他們還是失誤了,嚴格來說也不算,因爲,箭矢全停留在了半空中!
「!」這…怎麽可能?!這至少要有銀松法師級的魔力才辦的到啊!對方不是培頓嗎?照理說培頓不可能有這種魔力啊!
「嘻嘻…,朕老早就想玩玩『箭雨』這招了,此時不使更待何時呢?哈哈!」尤金左手緩緩高舉,在場所有人的箭矢,不管是在半空中還是在箭袋裏的,全跟著尤金手的動作緩緩升上了兩丈高的空中。
「?!」衆士兵們完全傻了眼,呆呆的看著死亡之球的升空,完全不知道要逃跑。
「…咦?你們都不跑啊?這樣可就不好玩了,朕數到十,誰能跑出營地外的,朕就饒他一命,遊戲開始了!一…二……。」尤金雙手抱胸,大聲的數著。
「老子先宰了你,看你怎麽玩?喝啊!」手持戰斧的盧恩大漢,向尤金直撲了過去!
足足有二十餘斤的鋼製戰斧迎面劈下,其勢足以撼動風雷!
「嘖嘖嘖…,肌肉小弟弟,犯規是要受懲罰的喔…就像這樣!」尤金只用一根小指就擋下了二十餘斤的鋼斧,就在盧恩大漢吃驚的同時,「嘩嚓!」一聲,大漢整個人被當成鮮魚般剖成了對半!
「用這把玩具就想傷到朕…哎呀…,會不會太天真了些?」尤金把夾在指間的巨斧,「啪!」的一聲折成了兩截。
「哇阿阿阿!」看到了大漢的悲慘遭遇,衆人才總算是回了魂,開始沒命的向營地門口跑去。
「…五…六…七…」十五呎!十呎!五呎!所有人死命地跑,尤金的聲音就像是喪鐘一樣,慢慢的數著。
四呎…三呎…!
「…十,死吧!」尤金揮下了決定衆人命運的手,箭矢構成的巨球「唰!」的散開,高速的箭矢向四面八方射去!
「咻咻咻咻!」帶來死亡的流星雨降臨了,箭矢挾著破空之聲,以風雷之勢驟落!彷彿慢動作般,士兵親眼看見鐵矢洞穿了身上的鋼甲,厚達五寸的鎧甲在這些箭矢前竟像奶油一般薄弱。
「哇阿!」士兵全數陣亡,離營門最近的士兵,只差兩吋。
「…!」瑟當冒出一身冷汗,他們的敵人,真的是「人」嗎?
「好啦…,接下來是你啦!朕和你的帳可得好好算算呢…。」尤金輕撫著瑟當的臉頰說道。
「慢著!還不快放了少校?」在千鈞一髮的一刻,有七個牧師從倉房中跳了出來。
牧師!駐軍牧師終於出場了!他們是否真能制止怪物?
「哼哼,那也要看你們有沒有資格才行,哈哈哈!」話才說完,尤金一刀把瑟當的左手切了下來!
「啊…?!我的手…我的手…?!這、這是…?」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一刀斬下,沒有濺血、全無痛楚,瑟當看著自己的手,一股強烈的嘔心感直衝腦門,馬上「哇!」的吐了亂七八糟一地。為什麼?因為現在他的手,那被切下來的那一截,正快速地發黑腐爛;那創口卻反而沒有鮮血淋漓,竟然業已癒合!這就像…就像時間忽然快轉了一樣!
「嘿嘿,覺得很神奇吧!這就是朕無所不能的力量,哈哈哈…!」尤金撿起掉在地上的那隻腐爛斷臂,斷臂一接觸到他的手,竟然又恢復成原先白皙的模樣,溫熱的新鮮血液自斷口中噴濺而出,就像倒回到剛被斬下的狀態。
「你…你…。」瑟當看到這一幕,嚇得臉色發白,想尖叫卻又發不出半點聲音。
「怪物!你也只能得意到現在了,大家千萬不要手下留情!」帶頭的紅髮牧師一聲令下,其餘牧師們都拿出了聖龍法墜,開始吟唱破魔咒術的咒文。
「呿!你們都是烏龜嗎?這種施法速度…簡直比三歲小孩還慢!朕就讓你們這群天真的小鬼好好『加速』一下吧!」尤金奸笑著,左手食指一彈,牧師們的施法速度驟然暴增了一倍!
「嗚阿!」一瞬間,七道熾烈的白色光箭自牧師的手中炸開,炸開了他們的雙手手掌!
為什麼會發生如此變化?就連牧師們自己也不明瞭,其實這是因為本來應該正常流動的魔力忽然速度暴增,結果就是對經絡造成極大損傷,再加上牧師們使用的是高階的咒文,手被炸斷也就不足為奇了。
「轟!」雖然犧牲了所有殘存牧師的手,光箭還是不負使命,命中了目標。
「成…成功了嗎?」紅髮牧師問,他身旁的另一位牧師早已昏厥了。
滾滾煙塵,隱約的黑影,是敵人的屍體還是進逼的死神?
「咕嚕!」牧師吞下了一口唾涎,靜待結果揭曉。
「呼~…。」風,吹開了命運的簾幕,生死,即將揭曉!
-隔天清晨,洛哈一行人藏身的山洞-
「哈~阿~,背好痠啊……。」在打了一個大呵欠之後,小史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正想起身時卻遍尋不著他的眼鏡,在一片模糊中,他看到一個正向他走過來的身影,那人手上有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阿丁,把眼鏡還我!拜託!萬一敵人攻過來了,我不就被你害死啦?」小史罵道。
「安啦!有本大爺保護你,你還怕啥?呶,給!」阿丁笑著把眼鏡扔給小史,金絲眼鏡在空中作出了三個完美的轉體翻身後,落在了小史的大腿上。
「唉、唉!呼…還好沒破…,你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保護我?依我看哪,我保護你還差不多咧!」小史沒好氣的拾起眼鏡,戴了上去。
「呿!…對啦,你有看到老牛嗎?他去哪啦?」阿丁撥了撥他那頭像雜草似的褐色鬃毛,不少晶瑩的水珠自他頭上灑落,顯然他才剛盥洗過不久。
「阿丁,你怎麼這樣叫中尉?雖然他是嚴肅了點,可他待你也算不錯阿!而且他可不像你這麼白癡,畢業考考了兩次才過關的說。」小史推了推眼鏡,大挖阿丁的瘡疤。
「可是我就是不喜歡他那套古板的盡忠報國大道理,囉囉唆唆活像個老頭似的…!和他比起來,洛哈上尉就好相處多了,你不認為嗎?」阿丁假裝沒聽見小史的吐槽,故意岔開了話題。
「是阿,洛哈上尉實在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他在教我近身搏擊的時候,都會耐心地挑出我姿勢和出招角度的錯誤,能由他做我的教官,真是太幸運了的說!」小史仰起了下巴,得意的道。
「我就沒有你這麼狗屎了,遇到那隻老牛,實在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失敗,凶巴巴的也就算了,偏偏他又頑固的要死,比我家老頭在世時還要難說話…更慘的是他還喜歡喝酒,每次他一喝醉回來就狂唸我,不聽又會被揍…唉!我當時真是全校最衰的人了。現在想起來,還是很不爽!」阿丁狠揍了牆壁一拳,卻忘了他沒戴手套的事實,在「噢~。」的一聲哀嚎後,阿丁的兩條眉毛都皺成了一團。
「哈!說到這個,我還記得那天你工學小考作弊,被中尉罰在校門口提水桶一整天的事呢!真是超級白痴的說!哈哈!」小史一邊收拾睡袋,一邊指著滿臉通紅的阿丁狂笑。
「我咧靠…邊走路的咧…你真的是死要虧咧!算啦!話說回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阿丁指了指大約是達安軍營的方向,沒好氣的問道。
「不用擔心啦!上尉他們會有辦法的,我們只要按他們的指示做事就好了。」小史把睡袋捲好抱在手裡,準備收到背包裡。
「我還是很不安哩…咦?上尉,你醒啦!」阿丁轉頭要去收拾行李時,恰巧看到洛哈已經全副武裝,氣喘吁吁的站在洞口。
「快…你們兩個快把東西收一收,尤金他…他不見了!」洛哈一手扶著洞壁,上氣不接下氣的吐著舌頭,很顯然剛剛跑了不少路。
「中尉不是去練劍了嗎?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呀?」小史疑惑地摳了摳臉頰,歪著毛茸茸的白色虎頭問。
「不…我到處都找不到他脫下來的鎧甲,他一定是趁半夜我們都睡熟了,一個人跑去軍營那邊偷馬,想去我父親那裡求援!」洛哈面色凝重,用右手支著下巴說道。
「啥?!那老…我是說中尉是不是瘋了?五百多人吔!就算他再強也不可能辦到的!」阿丁一臉驚慌,手中原本要放進嘴裡的肉乾掉了一地。
「不可能吧…,中尉應該不會這麼莽撞吧?」小史也吃了一驚,一張嘴張的老大,露出森森的銳利虎牙。
「不見得,尤金跟我們不一樣,曼諾的脾氣是什麼樣子,相信你我都明白,再加上昨天的情形下,的確也只剩這個辦法突圍。」洛哈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那中尉成功了嗎?他還活著嗎?」小史霹靂啪啦地連問了兩個問題。
「不知道,不過就敵方還沒有派任何人來攻擊這點看來,他說不定是成功了,但是也有可能…總之,你們兩個動作快一點就是了!」洛哈焦急的催促兩人,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籠上他的心頭。
現在前往敵營不是自投羅網嗎?難道洛哈發高燒燒壞了腦子?
的確,敵人擁有人數上的絕對優勢,雖然擺陷阱要洛哈自投羅網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如果真的要如此多此一舉的話,那還不如昨天晚上就來個地毯式搜索,把他們四人一網打盡就好了,所以生性謹慎的洛哈這次才會決定前往戰場看看。
「如果這次真的是陷阱…那我也只有犧牲自己的打算了…只希望尤金不要做出和敵人同歸於盡的傻事才好……。」洛哈忖道。
「知道了,長官!」兩人飛快地收拾行李,心中暗暗祈禱尤金可不要出事啊!就再快收好時,小史忽然驚叫了一聲。
「赤血蔘!赤血蔘被拿走了啦!」一聽到這個字,洛哈臉色大變!
同歸於盡的禁藥!該不會……!
「快!快跟我走!」洛哈心中的不安應驗了!
「為什麼?難道尤金你想要做傻事嗎?!」洛哈心頭一緊,連忙帶著兩個大頭兵衝出去。
足狂奔,心忐忑!路旁美麗的森林景緻雖然是洛哈以前在伊瑟克魯達從未見到過的,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細細玩味了,因為在那前方戰場岌岌可危的,可是他戰友的性命啊!
奔奔奔、奔奔奔,三人的腳步完全沒有一絲的遲疑,但真的來的及嗎?
到了!只花了差不多十五分鐘的時間,三人便穿出了重重的密林,來到了軍營。
但是四周靜的出奇,整個軍營像是全都睡死了一般,悄然無聲。
「…奇怪?都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怎麼都沒有任何人在操練的說?」小史看著軍營裡頭旗竿上飄揚的綠黃二色聯邦國旗道,視線完全被高聳的木椿牆給擋住了,從這裡是看不見裡面的。
「哈!他們說不定是在用空城計呢!就像戲裡演的日神薩拉在哥利安塔智退葛摩龍族大軍那一場戲一樣哩…你說是吧!上尉。」阿丁不小心暴露出自己平時遊手好閒跑去看野台戲的證據出來,還好站在他旁邊的是洛哈,否則可就免不了一記足以讓他頭暈半天的拳頭了。
「…不,他們並沒有使用空城計的必要,有三個原因,其一,雖然我父親在港口坐鎮,但他們只要一開始就抓住我,就等於擁有了和我父親談判的籌碼,所以他們並不一定要做逃跑的打算,況且這次整個阿菲斯特大陸都有我軍的攻擊行動在進行,他們要逃到哪裡去?其二,在戰術上的使用上,空城也有請君入甕的意涵,可是就現況而言,實在是沒有任何合理的跡象可以證明這是請君入甕的現象。其三,這空氣中有股不尋常的血腥味,你們聞到了嗎?」狼人的嗅覺在培頓中是最好的,就和狗一樣的靈敏。
「嗯…是有那麼一點奇怪的說。」小史也嗅了嗅,的確,是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其中還有東西燒焦的味道,實在是很不尋常,另一旁的阿丁則是一臉疑惑的樣子,顯然聽不懂剛剛洛哈的分析。
「嗯…我們還是快進去吧!這附近一定有尤金破壞出來的入口才是,你們兩個從左邊開始繞著軍營找,要小心附近有沒有敵人的伏兵喔!」洛哈細心的叮嚀兩人。
「知道了!」三人於是開始尋找可能的入口,不一會兒,洛哈有了發現。
「我找到入口了!你們兩個快過來!」洛哈一下子便找到了尤金開出來的開口:一個通往門邊馬房的大洞。
洞非常大,足以讓一個牛人騎馬通過,三人輕輕鬆鬆便走了進去。
但是軍營裡卻是一幅慘烈的景象:餘焰未息的灰燼、四處散置的殘肢斷臂和血跡,空氣中到處蔓延著死亡的味道。
「這裡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看到這種慘狀,饒是出身軍人世家的洛哈也不禁皺起了眉頭,除了煙焦味之外,在這個廢墟只聞的到腥臭─血的腥味和腐肉的臭味。烏鴉肆無忌憚地啄食地上一具殘破屍首溢出的灰白色腦漿,一張聒噪的鳥嘴歡快地唱著輓歌,讚頌這個美麗的煉獄。
「嘔~。」阿丁吐了,強烈的噁心感撕扯著他的神經,這就是真正的戰爭嗎?
「我的天啊…這裡簡直像是被什麼野獸肆虐過一般的說…。」身為軍醫的小史雖然早已對這些器官、組織見怪不怪,但這裡簡直像一個大型的屠宰場,宰人的屠宰場!
「我們再往裡面看看吧…或許尤金正在裡面休息呢…。」洛哈強打起精神說道,其實結果已經很明瞭了,剛才入口地上沒有向外的蹄印,尤金並沒有能出來,依照戰術上的判斷看來,尤金採取的是只有不到一成成功率及存活率的險著,若是尤金還能保有個全屍,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三人繼續往裡面走去,這時小史發現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塊碎裂的肩鎧,上頭染滿了烏黑的血漬,肩鎧中間浮雕的威猛黑龍─魯爾主神的腳下,正躺著他們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名字,尤金‧巴菲斯。
「上尉,這個…。」小史的喉嚨顫抖著,把碎片遞給了洛哈。
「!」洛哈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個赤裸的事實,不!這不會是真的!
「……。」平時聒噪的阿丁也收起了頑劣的個性,成了一隻頹喪的獅子。
「嗚…。」性情溫順的小史此時更是哭了起來,但再多的淚水也更改不了既定的殘酷,尤金的死是確定的了。
正當三人難過時,洛哈聽見了一個從遠處傳來的聲音。
「哞~。」牛叫聲?剛剛獸舍中的牲畜都死絕殆盡了,難道是…?
「尤金?!」哀痛的狼人精神一振,細耳搜尋聲音傳來的方位。
「大叔?」「中尉?」阿丁和小史也聽見了這個雄渾的獸嚎,就像春天雄鹿的叫聲一樣響亮。
「不可能吧…?尤金他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像羊人那樣嚎叫的啊…。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說。」洛哈忖道。
尤金還活著?
三人向聲音的來源,漸漸往營地的中心走去……。
奇怪的是越往深處,散落的屍體便越不完整,有的屍塊上甚至還有噬咬過的痕跡!
「小史,四份赤血蔘都不見了嗎?」洛哈突然問小史道。
「是阿,全部都被拿走了的說。」小史答道。
「是嗎…那好,等一下如果真的是尤金的話,你們兩個就先退下,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插手!」洛哈抓緊了鋼爪,認真的命令道。
「是!」小史和阿丁異口同聲的說道,四份赤血蔘所代表的意義他們當然知道,代表他們等一會要面對的,有可能不是昔日熟悉的長官,而是一頭發狂的野獸!
順著聲音,三人最後看到一隻正在低頭猛吃、以光溜溜的屁股面對他們的公水牛,若是在平時,這是再普通不過的田園景象,但是這裡可是戰場!
那隻水牛,沒錯,正是尤金!他吃的東西,當然不會是草,牛人和大部分的培頓一樣都是吃肉的。
「哞?嘻嘻嘻……。」 水牛察覺到三人的存在,喜孜孜地轉過頭來,嘴角晃動的長條狀物體,不時潸潸淌流著濃稠的暗紅色汁水。紅光!詭異的紅光在尤金的雙眼中閃爍,那是貪婪的嗜血獸目,尤金已經喪失了最後一分理智,變成了一隻吃人的野獸。
「你們兩個快退下!」洛哈先是喝退兩人,接著擺出了戰鬥的姿勢。
「哞嚕嚕嚕……。」水牛站了起來,右手拿著一把洛哈從未見過的彎刀,瑟當那把美麗的湛藍色彎刀。笑!尤金在笑!上揚的嘴角還沾著未抹去的血跡,他想要狩獵,殺死新的獵物,他要吃生肉。
「嘖…超量服用禁藥的副作用已經開始了嗎?」洛哈只知道赤血蔘是一次只能服用一份的藥,因為服用的人最後都戰死沙場了,所以官方並沒有服用兩份以上會出現什麼症狀的文獻存在,尤金是史上第一位服用超過兩份的軍人,這代表著現在尤金的力量可能已經到了一種深不可測的狀態,洛哈若是稍有閃失,可不是骨折這種小傷而已,被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但是就算被尤金殺死的風險很高,洛哈還是必須一試!
因為尤金是他的弟兄!
「尤金快醒醒,我是洛哈啊!」沒有預兆、無章無法,尤金一刀往洛哈的腦門直劈下來!
「鏗!」洛哈把雙爪叉在額前,勉強地擋下了這一刀,有血從洛哈腕甲中流了出來,洛哈的手受傷了。
「上尉!」阿丁和小史同時驚叫出聲。
「不要過來!」洛哈吃力地卡住頂上有如千斤重的彎刀,大聲地警告兩人。
「吼!」趁著洛哈分神的一瞬間,尤金舉起空下來的右手,一拳重重轟在洛哈腹部!
「呃…!噗哇!」洛哈一口鮮血噴濺在尤金鼻子上,雙手無力地垂下,雙膝跪了下來。
「哞哈哈哈!」尤金舔了舔鼻孔上的血水,發出滿意的笑聲。
「可惡!吃我一箭!」阿丁顧不得洛哈的命令,撿起地上的箭矢,一箭往尤金的左胸射去!
「哞?」尤金左手隨意的一抓,抓住了原本可能奪命的箭矢。
「怎麼可能?連射出去的箭也抓得住?!」阿丁正疑惑時,尤金已經衝了過來!
「小心!」小史跳到阿丁前面,背面被尤金可怕的蠻力擊中!「碰!」小史的背包爆開,裡頭的藥品和雜物天女散花般撒了出來。
「哇阿!」小史撞在了阿丁身上,兩人同時被打飛了十五、六呎遠,同時暈了過去,不過幸好小史的背包抵消了大部分的衝擊力,兩人才沒有當場慘死。
尤金往昏死的兩人走了過去,正打算補上一刀時,一雙鋼爪及時出現擋在了尤金面前。
「這是我和你之間的戰鬥,不要波及無辜的人!」洛哈強忍著至少有三根肋骨被打斷的痛楚,顫抖的雙手快要撐不住向他頭頂重重壓下的死亡!
這時,洛哈的雙眼竟也閃著和尤金一樣的紅光。
「…哦?有趣、有趣!沒想到朕的第二片碎片在你身體裡呀…真是太幸運了!」洛哈聽見一個不屬於尤金的男人聲音。
「什麼?是誰在說話?」洛哈忽然一愣,在被打飛之前,洛哈看見了一根棍子似的東西掃在了肚子上,那是尤金的尾巴。
尤金竟然只用尾巴就打飛了洛哈?!
「嗚啊!」洛哈重重地摔落在三呎遠的地面上,翻滾了五六圈才停下來。
「哞!」出奇招成功的尤金,一個箭步上前要補上最後一刀!
「…!」洛哈大驚,快速向左翻身,刀子在地上劃了一道長痕,差一點削到洛哈的耳朵,幾根狼毛隨著刀風掉落,這一刀算是有驚無險的避過了。
「尤金!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我是洛哈,你的同學啊!」洛哈才勉強地剛站起來,尤金手中彎刀又是當胸來到!
「唰!」「嚓!」受了重傷的洛哈,已經沒辦法在跟剛才一樣輕鬆閃避,前兩刀分別重創了左肩和右胸,帶來死亡的殘酷之刃就要劃下!
「唔…!難道真的結束了嗎…?」洛哈無奈的閉上了眼睛,準備到主神的翅翼之下了。
「哞?哞嗚嗚嗚…!」卻在此時,尤金扔下了刀子,雙手抱頭跪在洛哈面前,發出紅光的雙眼看著洛哈,流淚。
「…!尤金…?你…恢復意識了?」洛哈不解的看著全身赤裸的尤金,嘴邊流著因內傷而泊泊冒出的血泡。
「哼…朕失算了…!還得先找到薩希帝才能喚醒小毛狼身上的天智妖魂…,算啦!再繼續觀察看看吧…。」在尤金眼裡的血紅退去之前,從尤金的嘴中又吐出了這個斷斷續續的沉渾男人嗓音。
「薩希帝…?天智妖魂…?喂!尤金你想做什麼?!」正在洛哈想不透的時候,尤金忽然一頭向洛哈的左手鋼爪猛撲了下去,鋒利的爪尖馬上在尤金的額頭到左頰中間劃了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尤金的左眼當場報廢!
「惡魔!滾出我的身體……。」尤金說完這句話,便在洛哈身旁昏了過去。
惡魔?是指那個聲音嗎?洛哈也摸不著頭緒。
「咳!…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啊…。」洛哈又咳出一口鮮血,他的傷實在很重。
這個時候阿丁和小史才總算是醒了過來,兩人都對自己還活在世界上感到很訝異。
「沒死?我沒死!太好了,小史!」阿丁緊緊抱著小史,完全沒有發現兩人的褲襠都濕了一片。
「呵呵…是阿…太好了…咦?上尉!你把中尉…給殺了…?」小史推開臉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阿丁,來到正在喘息的洛哈身邊,尤金赤裸著身軀在他旁邊趴著,似乎是昏迷了。
「沒有…唔…你先幫尤金看看,順便幫他找些東西遮遮羞吧…要不然等一下若是我父親他們來了…那多不好意思阿…。」洛哈氣若游絲,捂著疼痛的左腹說道。
「是!」小史應道,此時,阿丁忽然開始大叫了起來。
「上尉!洛克將軍他們來找我們了!」眼力過人的阿丁一眼就看見了從港口方向奔馳過來的大批人馬,培頓的大軍!
「太…好…了…。」洛哈眼前一黑,身體裡的毒效用發作,昏了過去。
「上尉!」兩人同時跑了過來……。
-晚上七點,一級軍艦,艾因紐克號艦長室-
「…照這份報告上說的,那五百個敵兵全是尤金‧巴菲斯他一個人殺的?!」洛克把報告書用力地扔在桌上,然後揉了揉右側太陽穴,這位和洛哈一樣生有一身美麗銀色毛髮的狼人上將,一臉不悅地看著負責編輯戰果報告書的灰毛狐人說道。
「是、是的…這份報告完全是按照當時在場的史丁格中士和丁莫下士兩人所提供的資料編寫的,而且還有將軍您兒子洛哈上尉的背書,所以……。」狐人緊張地回道,他明白眼前這位洛克將軍可是出了名的跋扈強橫哩!這份報告勢必得重做了,只是明明就是擺在眼前的事實,這可怎麼改呢?唉……。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給我重做一份報告就是了,至少要把我兒子受傷的那一段得給刪掉!知道嗎?」正當狐人要回應時,門外忽然傳出爭吵的聲音。
「讓開!我有事情要跟我父親商量!」那是洛哈,從聲音聽起來似乎他才剛醒轉過來就跑來了。
「對不起,將軍正在處理軍務,下令只要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艦長室,就算你是將軍的兒子也一樣!」門外士兵嚴聲拒絕道。
「……。」門外忽然一陣靜默,幾秒後傳來士兵的聲音。
「喂、喂!你幹什…嗚!」「碰!碰!」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接著木門就被「唰!」一聲推開,洛哈打著赤膊、上半身裹著繃帶走了進來。
「上尉,你的傷才剛包紮好,可千萬不能亂動啊!」狐人上前阻止洛哈,卻被他推開了。
「父親!請…請你不要更改戰果報告書,我…哈阿…現在能站在這裡跟您說話,完全都是尤金他犧牲自己換來的啊!如果您硬是要…唔…把他應得的功勞給抹消掉的話,我第一個…反對到底!」洛哈義正辭嚴地說道。
「哼!你就只會為別人著想,要是這份報告真的這麼寫,你會被別人講的多難聽,你難道不知道嗎?!」洛克鮮少被人頂撞,更何況是自己的兒子?他那寬闊的赭紅色船長帽,已經掩蓋不了熊熊怒火燃著的金黃眼眸,洛克的胸口上下起伏著,嘴側的狼鬚也都直直的豎起,緊握的拳背通透出明顯的青筋,室內的氣氛像是被繃緊了的弓弦,一觸就要即發。
「我當然知道!可是當時…也只能這麼做了啊!父親,換做是你…你就不會為了弟兄的生死拼命嗎?這是做一個軍人最基本…呃!」洛哈說到一半,右胸的傷口因為太激動而迸裂了開來,當場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洛哈?!快醒醒!軍醫!快給我叫該死的軍醫過來!」洛哈大聲吆喝道。
「是!屬下馬上去!」狐人士兵連忙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尤金‧巴菲斯,叛國賊的兒子…給我等著瞧!」洛克抱著奄奄一息的洛哈,恨恨地說著……。
─艾因紐克號艦首甲板─
「……。」海風,靜靜地吹著,皎白的月光在海上舞出了一片碎浪,鷗鳥都休息了,海魚的鱗片在黑漆漆的夜幕裡,和天上繁星一同閃爍著,構成了一幅帶著鹹澀氣味的圖畫,尤金向著西方看去,那是祖國的方向,帕爾達隆那大陸的方向,尤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風平浪靜,一語不發。
「嘿!兄弟,聽說你單挑五百多人哪!真厲害,讓我敬你一杯!」迎面走來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羊人士兵,他手中拿著兩個裝得八分滿的酒杯,把其中一杯遞向尤金。
「…只不過是一時幸運罷了,沒什麼好值得誇耀的。」打著赤膊的尤金接過酒杯,灌下一大口豪邁─雖然是摻了水的麥酒,身體頓時覺得暖了起來,原本帶著涼意的風,似乎也不這麼冷了。
「噯,要不是你先殺光了那些該死的聯邦士兵,我可能現在還得跟他們拼命呢!哪能在這悠閒的喝酒?嗝!拿去!」羊人士兵解下了身上的赭紅色軍服,扔給尤金。
尤金一眼就看出羊人衣服上的軍階,和阿丁一樣是下士,最容易被犧牲的小兵。
「…你不冷嗎?」尤金拿著上頭還沾著幾撮白色羊毛的軍服,問那士兵道。
「不怕不怕!我的毛可比你的厚多啦!這麼一點點風不礙事的!」羊人士兵豪邁地大笑著,彷彿他的笑聲能驅散寒冷似的。
「……。」尤金把杯中香醇一飲而盡,覆議士兵的快樂。
「兄弟,我…嗝!先走啦…外套就留給你當紀念吧!」士兵揮了揮手,向船尾走去了,他邊走還邊五音不全地哼著歌呢!
「…英勇無畏的戰士…歸鄉啦…歸鄉……。」士兵的歌聲在颯颯的風聲中模糊著,尤金靜靜地看著他離去。
「……。」尤金輕撫著左眼上的傷口,刺痛讓淚水泌出,鹹,被更多的鹹,貼在了臉上,顯現出了一道明顯的痕。
「呼~~!」風變強了,這次連主桅的繩索也被吹得舞動了起來,尤金披上了軍服,抬頭仰望夜空中高掛的月亮,不發一語。
「揚帆,準備啟航!」負責傳令的少尉軍官大聲地喊道,方向是往西,要回去了。
如果情報無誤,達安是最後一個未向帝國投降的地方,既然現在這座敵方的最後一處據點也被攻佔了,剩下來的則是外交大臣的工作了。
「我做的事,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呢…?」浪,推著這艘六十餘尺的大船,載著尤金內心的徬徨,向西駛去……。
第一章 動亂的序章 完
下章預告
帶著雙手的血腥,光榮返鄉的戰士─尤金‧巴菲斯
那在前方等待著他的,到底會是什麼?
盡忠與殘忍,善惡的天平究竟會倒向何方?
動亂,尚未結束……。
現在,才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