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7月 11, 2007 9:46 pm
覺副小說4-4--喜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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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裡度蜜月啊？」有人問。
「紐西蘭。」新郎說。
「怎麼不去夏威夷？」就是有這種自作聰明的人。
新郎好像不知怎麼回答，表情有些尷尬。
「紐西蘭風景不錯，什麼時候去？」有人及時化解僵局。
「後天。晚上九點二十分的班機。」連班機時間都講的那麼清楚，好像有意講給誰聽。
陪同敬酒的女服務生沒等新郎說完話，又往前擠過去了，對著下一桌喊：「新郎、新娘敬酒！」
新郎倌在還沒擠過去的時候，伸手從襯衫口袋掏出了一張名片，轉頭交給劉先生說：「王董請你打電話給他。」
「好。」劉先生把名片接下來，放進西裝口袋裡，坐下來倒了半杯的柳橙汁。
菜餚一道一道端上來，有人開始划拳，氣氛變得熱絡起來。
「王董是誰呀？」劉太太語音不清，因為她正把一塊蹄膀肉塞進嘴裡。
劉先生早已習慣她含著食物說話的語音：「一家客戶的老闆。」
劉太太又塞進了一口蹄膀肉，鼓著嘴沒再追問。既然叫王董，當然是一家公司的老闆，沒什麼好問的！
又上菜了，是甜湯。有道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呷甜甜，生後生（男孩）！」有人一邊舀著湯，一邊說著吉祥話。
服務生開始在各桌分發塑膠袋。有人忙著打包，有人只是冷眼旁觀。
劉太太想起來不拿白不拿。可是她從失神中還魂過來的時候，看看桌上剩下的已經沒什麼值得拿的，嘆了一口氣：「不曉得大飯店也可以打包。這些人手腳也真快！」
劉先生冷冷的回了一句：「妳不是向來手腳都比人家快的嗎？」劉太太瞪了他一眼，沒有發作──在公眾面前她是向來不發脾氣的。
擴音器中筵席結束的罐頭鞭炮聲霹哩啪啦響了起來。賓客紛紛起身，有的伸懶腰，有的摸肚皮，互打招呼往出口走去。
新郎新娘並肩站在門口，手上各拿著一盤糖果，頻頻向來賓答謝。
劉先生夫婦排在隊伍間，走到新郎新娘面前，劉先生拿了一顆新娘手上盤子裡的糖果，眼睛望著她輕聲的說：「祝妳幸福。」
新娘抬頭回望一眼──這一眼早在劉太太掌握之中。沒錯，還是那哀怨的眼神！
當然，她沒有說話，只是血壓又升高了好幾釐米。
在回家途中，劉太太腦中盤算著怎麼對她丈夫套話。縱然有百般疑問，畢竟沒憑沒據，從那裡說起呢？
結婚都超過二十年了，從來沒懷疑過這丈夫會有什麼花樣，真是人心難測呀，她在心裡窩囊。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打死她也不相信這丈夫會有什麼歪心眼。憑他的經濟條件，想搞外遇，門兒都沒有！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那個吳秀娟真的喜歡中年男子，這姓劉的倒是有那個條件。外型穩重，相貌不差，愛上他不算離譜。
「新娘子長得不錯啊！」望著街景，她開始找話說，覓機會見縫插針。
他偏偏沒答腔。
「聽說她品味跟人家不同。」她窮追不捨。
「怎麼說？」他總算說話了。
「你沒聽隔桌那個誰呀，新娘子的同學，她說他們認識到現在，接吻不會超過十次。」
「那又怎樣？我們比他們也好不到那裡去！」劉先生只吐了前半句，後半句連到喉嚨口都沒有。
「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劉太太自言自語：「蔡先生英俊瀟灑，那一點配不上她？不喜歡人家，幹嘛跟人家結婚！」
「不喜歡人家幹嘛跟人家結婚！妳在說什麼跟什麼呀？」劉先生語氣中透著揶揄，劉太太聽得出來。說話中斷。劉太太肚子裡憋著的一鼓悶氣，就是不知道怎麼把它發出來。
劉先生專心開車。他發現耳旁不知何時已沒有了太太的聒噪，略一轉頭，用眼角瞥了太太一眼，她已仰頭後腦杓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不曉得是睡著了還是不想再跟他扯下去。
他遲疑了一下，伸手進西裝口袋掏出適才放進的名片。名片上並沒有什麼王董，上面明顯印著：「蔡光華」三個字。
他把名片翻轉過來。名片背面寫著幾個潦草的字：「飛機是晚上九點二十分起飛，下午兩點老地方見」！
他把名片放在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臉上浮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然後小心地把它改放到襯衫口袋裡，讓它緊貼著胸口，隨著心臟跳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坐直正襟開車，目不斜視。
劉太太開始打鼾。
車子平穩地往前疾行，兩旁的街景迅速後移，越移越快。
他望了一下碼錶，確定並沒有超速。
開了這麼多年的車，他當然知道，如何開得快又不超速。（全文完）
本文原刊［人間福報］
http://www.merit-times.com.tw/list.asp?unid=11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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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裡度蜜月啊？」有人問。
「紐西蘭。」新郎說。
「怎麼不去夏威夷？」就是有這種自作聰明的人。
新郎好像不知怎麼回答，表情有些尷尬。
「紐西蘭風景不錯，什麼時候去？」有人及時化解僵局。
「後天。晚上九點二十分的班機。」連班機時間都講的那麼清楚，好像有意講給誰聽。
陪同敬酒的女服務生沒等新郎說完話，又往前擠過去了，對著下一桌喊：「新郎、新娘敬酒！」
新郎倌在還沒擠過去的時候，伸手從襯衫口袋掏出了一張名片，轉頭交給劉先生說：「王董請你打電話給他。」
「好。」劉先生把名片接下來，放進西裝口袋裡，坐下來倒了半杯的柳橙汁。
菜餚一道一道端上來，有人開始划拳，氣氛變得熱絡起來。
「王董是誰呀？」劉太太語音不清，因為她正把一塊蹄膀肉塞進嘴裡。
劉先生早已習慣她含著食物說話的語音：「一家客戶的老闆。」
劉太太又塞進了一口蹄膀肉，鼓著嘴沒再追問。既然叫王董，當然是一家公司的老闆，沒什麼好問的！
又上菜了，是甜湯。有道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呷甜甜，生後生（男孩）！」有人一邊舀著湯，一邊說著吉祥話。
服務生開始在各桌分發塑膠袋。有人忙著打包，有人只是冷眼旁觀。
劉太太想起來不拿白不拿。可是她從失神中還魂過來的時候，看看桌上剩下的已經沒什麼值得拿的，嘆了一口氣：「不曉得大飯店也可以打包。這些人手腳也真快！」
劉先生冷冷的回了一句：「妳不是向來手腳都比人家快的嗎？」劉太太瞪了他一眼，沒有發作──在公眾面前她是向來不發脾氣的。
擴音器中筵席結束的罐頭鞭炮聲霹哩啪啦響了起來。賓客紛紛起身，有的伸懶腰，有的摸肚皮，互打招呼往出口走去。
新郎新娘並肩站在門口，手上各拿著一盤糖果，頻頻向來賓答謝。
劉先生夫婦排在隊伍間，走到新郎新娘面前，劉先生拿了一顆新娘手上盤子裡的糖果，眼睛望著她輕聲的說：「祝妳幸福。」
新娘抬頭回望一眼──這一眼早在劉太太掌握之中。沒錯，還是那哀怨的眼神！
當然，她沒有說話，只是血壓又升高了好幾釐米。
在回家途中，劉太太腦中盤算著怎麼對她丈夫套話。縱然有百般疑問，畢竟沒憑沒據，從那裡說起呢？
結婚都超過二十年了，從來沒懷疑過這丈夫會有什麼花樣，真是人心難測呀，她在心裡窩囊。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打死她也不相信這丈夫會有什麼歪心眼。憑他的經濟條件，想搞外遇，門兒都沒有！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那個吳秀娟真的喜歡中年男子，這姓劉的倒是有那個條件。外型穩重，相貌不差，愛上他不算離譜。
「新娘子長得不錯啊！」望著街景，她開始找話說，覓機會見縫插針。
他偏偏沒答腔。
「聽說她品味跟人家不同。」她窮追不捨。
「怎麼說？」他總算說話了。
「你沒聽隔桌那個誰呀，新娘子的同學，她說他們認識到現在，接吻不會超過十次。」
「那又怎樣？我們比他們也好不到那裡去！」劉先生只吐了前半句，後半句連到喉嚨口都沒有。
「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劉太太自言自語：「蔡先生英俊瀟灑，那一點配不上她？不喜歡人家，幹嘛跟人家結婚！」
「不喜歡人家幹嘛跟人家結婚！妳在說什麼跟什麼呀？」劉先生語氣中透著揶揄，劉太太聽得出來。說話中斷。劉太太肚子裡憋著的一鼓悶氣，就是不知道怎麼把它發出來。
劉先生專心開車。他發現耳旁不知何時已沒有了太太的聒噪，略一轉頭，用眼角瞥了太太一眼，她已仰頭後腦杓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不曉得是睡著了還是不想再跟他扯下去。
他遲疑了一下，伸手進西裝口袋掏出適才放進的名片。名片上並沒有什麼王董，上面明顯印著：「蔡光華」三個字。
他把名片翻轉過來。名片背面寫著幾個潦草的字：「飛機是晚上九點二十分起飛，下午兩點老地方見」！
他把名片放在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臉上浮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然後小心地把它改放到襯衫口袋裡，讓它緊貼著胸口，隨著心臟跳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坐直正襟開車，目不斜視。
劉太太開始打鼾。
車子平穩地往前疾行，兩旁的街景迅速後移，越移越快。
他望了一下碼錶，確定並沒有超速。
開了這麼多年的車，他當然知道，如何開得快又不超速。（全文完）
本文原刊［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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