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歸的人,依舊徬徨著。
第一次看見她,是在等著11:58分的莒光號,開往臺北末班車。
月亮毫無光芒,還是我已盲 ?一位年約莫七十的老人點燃了火柴,為人稀的車站照亮,s她正在看著軌道,好像在研究著那冰冷的鐵軌可以延伸多遠,拓展多遠,也或許在猜測著火車究竟何時會到達 ?我習慣遺忘,所以順手買了火車時刻表,並確定了這班車是末班,天氣似乎有點冷,s似乎停止了動作,只是拿起挾在左臂的寶綠色提袋,以熟悉的手法,過於熟稔的,從裡面拿出鋁製打火機和一包維珍妮淡菸,她是面無表情的,瞳孔盡裝滿悲傷,彷彿一口乾枯的井,雖然不深,卻又那麼黑暗,令人無法捉摸。
看著她的表情,在她周圍的氣氛也感染了無止盡的惆悵……。
火車終於來了,在一陣刺眼光暈之後,許許多多的人下了車,但是上車的人卻很少,五隻手指一定數的完,人群的眼神彼此漠視,飄移,在一個灰暗而空虛的城裡,情感是單薄的,猶如在刺骨寒風中僅僅穿著短袖上衣一樣,而此時唯一的燈火是管理員的手電筒以及火車的包廂內的燈光,我上了車,走了幾步,推開了幾個門,門把的溫度與天氣的驟降似乎有關,甚至我懷疑打開門把的前一個人一定是S,因為只有她,擁有如此冰冷的氣質,我找到了我的位置,坐了下來,伸了懶腰,把背包放在位置上方的置物處裡,此時是十一點五十九分,算是準時了,平常總要遲到個五六分鐘火車才猶如少女赴宴般的姍姍來遲,s唱著歌,我聽的出是首年代有點久遠的情歌,她的位置在我面對火車頭的右邊,也就是靠窗的位置,我看著她的側臉,細細端詳了她側臉的輪廓,卻總是只有些模糊的映像,這是我一直無法想透的,模糊的事物本來就是模糊的,再形容的如何貼切卻也無法正確的點出鮮明的形象,所有的道理也是,我們僅能從現實的規則中去揣測,模擬所有自然的,非自然的現象,一旦換了個時空背景,那些所謂的道,不知道還在不在,S她還是把自己困在冰冷的自我監牢裡,感覺那麼哀愁,那麼消沉。
s歌聲沙啞,不算動聽,卻很有磁性。
冰凍的午夜,任誰都寂寞,我們流浪的在流浪,徬徨的徬惶,迷惘的迷惘,人的情感,總會落幕,自古卻有幾人從夢迴醉中徹底醒來 ?
「妳唱歌很有感情。」或許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來排解心理的寂寞,
「謝謝。」S似乎預料到我會主動攀談一樣,她的語氣是非常自然的,
「妳要去台北? 」我又問了一句,
「嗯。」此時S輕輕把臉別來我的方向,並給了一個足以穿透任何時空的眼神,我這才看清楚s的臉,跟聲音一樣,會給人模糊的印象,但卻像一把銳利的小刀,會悄悄的劃過心口,漸漸的血色越來越鮮豔,然後憂傷越見清楚,s約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瘦弱的很像一隻不怎麼跳躍的路邊麻雀,病態的感覺,毫無溫暖的外表及內心,我被她所吸引,是憑著直覺的臆測,她或許有著一些故事,而那些故事或許和她的氣質有關,這也只是一種直覺,很不確切。
無星光點綴的夜幕,象徵旅途漫長而寂寥,s的右手肘靠著窗,用右手緩緩的揉著太陽穴,眼睛輕闔,順時針,逆時針,順時針,逆時針,重覆著,也許她煙癮犯了,但卻看不出焦躁的樣子,火車上應該是禁煙的,我卻自己起了不怎麼高明的話題想和她聊下去。
「要根煙嗎 ? 」 我有點心虛卻又大膽的說了,
「不用,謝謝。」她的嘴角有些上揚著,卻不怎麼明顯,
「妳那裡不舒服 ? 」 我好奇的問了她,
「老毛病頭痛 ,沒什麼。」她的頭微往後仰了一下,
「嗯。」,我以為我們只會講到這裡,
「可以拜託你一個忙嗎 ? 」 S轉過頭對著我說,聲音略帶沙啞而粗糙,
「嗯 ? 」 我疑惑的回答,
「我想要喝水。」她語畢我便旅行袋中拿出一瓶水遞給她,
「謝謝。」S在扭開瓶蓋後對我說著,
「不會。」一瓶水可以換得和她講話,我想是值得的,
她喝了一口,滲出了一些,濕了領口 ,然後在棉質衣服擴散 ,
「要吃點東西嗎 ? 」 我又再次好心問道,
「我沒有胃。」S說出了一句令人措手不及的話,就像一隻急快的箭倏忽地在眼前逼近一樣,
「……。」聽完我的內心像是被人深深撼動了一樣,彷彿有著一位不知名透明人士,用極大的力量,晃動著我的雙肩,
「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我好奇而驚訝的問,
「以前喝過鹽酸, 呵 !」 s微笑著說,她的喉嚨被燒壞了,忽然,窗外一陣雨,雨下的不大,我的心,竟像一團火,糾纏的莫名,長途車駛入隧道,夜, 彷彿更深邃了,就像s的瞳孔般,無底,無盡...... 。
「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嗎 ? 」s傾著頭對緩緩我說著,她說話的速度總是不急不徐, 沒有情緒,眉宇之間也僅有點淡淡的憂傷而已,她總能再適當時機講出自己想講的話,連字與字之間的節奏他也可以掌握的很順暢,太多的冗言贅詞對她都是多餘的,有時候甚至會有種錯覺,她是否,可以看穿你的內心 ? 或是知道你接下來想說點什麼 ?
「嗯...... 。」我以極緩慢的語氣回答著,
「嗯......我想想從何說起。」 她緩緩的喝了一口水,
「你看 !」s輕輕的撩起左袖口,我彷彿看到6條似藤蔓的傷痕纏著s的左臂,有粗 ,有細,每道傷痕像是有表情般,有哭, 有笑,有喜 ,有悲,有癡 ,有狂,共同的特點便是每道傷痕跡都是深的,就像河流侵蝕河谷,找不著淺,
「這些是 ?」我疑惑的問,
「嗯......我活著的理由。」 s的眼神充滿不知名的愁,
「自殺 ? 」
「算是, 我將自殺美化了 這叫做生命的昇華。」
我用一種帶著奇異的眼神望向她,乘客都睡了吧 ! ,燈光也熄了 ,
「先談一談你吧 ! 」
「我嗎 ? 」
「嗯。」
「我要去台北找朋友。」,
「也許真的有那麼簡單……。」s用種深不可測的語氣回應我,
「即使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 也算是有緣, 你不說也沒關係。」
「如果說我在逃亡 ?」
「死,很簡單, 我並不怕死的。」s左腕上的疤在穿越隧道後,被月光反射,很迷濛那些傷彷彿藏著許多秘密,很難看透,
「你寂寞嗎 ? 」
「也許現在與人群失去聯絡, 所以人太多反而不自在」
「那是寂寞嗎 ? 」
「我想是寂寞和孤獨是不一樣的。」
「怎說 ? 」
「寂寞和孤獨雖說都是一種心裡狀態, 但是性質卻不同」
「喔 ? 」 s微笑著 閉著眼睛搓揉著太陽穴,
「寂寞是被動的 孤獨卻是主動的,
「嗯...... 。」
「寂寞是沒有人懂你 ,孤獨卻是自己想要的狀態。」
「我 ,因為寂寞 ,在16歲用水果刀為我生命第一次昇華。」s用可笑又可悲的眼神對著我,離心力把我拉的好遠 ,好遠...... 。
這個世界寂寞的很,不要執著於絕對的是非對錯,s是這樣對我說著,窗外的雨停了,夜晚的雨很難被人看見,總是挾著微風徐徐吹向 ,地面, 人 ,以及建築。
我和s沉默了,沉默的原因是彼此需要平靜心情,將思緒重整,火車的振動跟心跳不一,雖然感覺不舒服卻得適應,最後也會不知不覺的睡著,甚至忘了車是怎樣的振動,人活著也是,搭上人生的火車上,人人路途不一,下站的人也不一樣,要在哪下,下了之後要欲往何方 ? 沒人知道,我們彼此相遇,彼此疏離,最後彼此忘記,做著自己不想做的事卻非得做,這種感覺很痛苦,一旦非得做的事做多了以後,久而久之也會變成習慣,甚至會變成應該忍受,一旦厭倦,別人就會覺得你沒守本份,最後受不了只能選擇逃避,除了逃,還是逃,還有別的辦法嗎 ? 沒有,擅長言語輿論的人也只會說你活該 ,活該,活該...... 。
「你在想什麼 ? 」s打破沉默, 嗓音顯的更沙啞,
「嗯......沒有。」
「我第一次自殺的原因是我偽造了文書被發現。」
「為什麼 ? 」
「我自己弄了份假家長同意書, 呵呵, 那時年輕又貪玩。」
「那 ,為什麼想死 ? 」
「輿論, 還有被別人不信任很久很久,同學老師總是用懷疑的語氣眼光看著我,有一次, 老師懷疑我做弊,我就拿了美工刀往手腕上一劃,血濺在老師臉上,老師瘋了,我也休學了。」 s一口氣說完, 嘴角輕輕上揚,
「我了解那種感覺 ,妳很勇敢 ,在保守年代還敢這麼做。」
「沒什麼, 只是我很無力 ,很忿怒 很失望,不過 ,那些情緒我早已遺忘了。」 s彷彿是在說著一件笑話,
「真正的悲傷 是沒有情緒的。」
「嗯...... 。」 s像說了很多話 一樣,呼吸有點氣音,她的右手又習慣的搓一搓太陽穴,火車的振動,我還是不能適應,s又喝了一口水,水剩下約1/3,她似乎,哭不出來,笑不出來,就算笑,也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她是真的寂寞,左前方的中年男子,聽著隨身聽,右手扶著右耳耳機,是巴赫 G弦上的詠嘆調,我越聽,越感到寂寞。
左前方G弦上的詠嘆調早已重複播了3次,我和s沒有多說些什麼,我猜想,她的故事我全都會知道的,城市中遇到同類的機率少之又少...... 。
窗外風景快速地流竄著,像回憶,回憶也許是迷宮,進的去,卻出不來,s把最後一口水喝完了,雙手握著寶特瓶,闔上雙眼,我走進過往的時間門裡,在門裡門外徘徊,每個人都有過去,誰的過去式完美瑕 ? 我是個商業間諜,某公司偷偷招買我幫他們做事,負責把原本公司的機祕文件複製,然後固定時間傳檔給某公司,這樣我就有3倍原本的薪水,我承認我貪心,我只想要錢,被抓到後,我開始逃亡,某公司當然把我和他們關係撇清,我開始2面不是人,然後,沒有然後,就是在處於現在這種窘況,其實我很不願做,沒人了解。我沉迷於慾望中和道德裡游移,沒人了解。
我追求的是一種沉淪,一種永恆,物質上的沉淪,精神上的永恆,那種東西,應該叫做,叫做,滿足。
左前方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也許他是要上廁所,但卻驚醒了s,s看看手中的水早盡了,於是對我笑了一笑,我隨即從背包再拿出一瓶遞給她,她又喝了一口,緩緩的道,
「我想跟你說,第2道疤和後來4道疤的關聯。」
「嗯......。」
「在我18歲的時候,我爸媽出了場車禍,不治身亡,我無所依靠,我爸的朋友於是就收留了我。」
「然後 ? 」
「我很難過,不想接受,於是又在手腕上劃了一刀。」
「為什麼要這麼做 ? 」
「我的目地不在死,我只想記錄生命,在每道疤中沉淪自己的思想,昇華自己的生命,然後,然後 演變成永恆。」
「所以 妳便以自殘來記錄生命中發生的大事 ?」
「嗯...... ,這道疤開始了我另段生命,我和3個男人...... 」s開始講了,我卻在思考永恆的定義,沉淪其中...... 。
有時候思念,會來的不知所措,s說,她去了新家庭之後,她愛上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是她的新父親,他叫做x,x後來成為s手腕上的疤之一,s讀完高職那年,她父母雙亡,她在新環境新家庭,開始新生活,白天打工,晚上回家,一切都是新的,除了那顆枯死的心,s麻木的活著,麻木的端菜,麻木的洗盤子,麻木的看電視,麻木的笑,麻木的睡,直到某天,心中忽然閃過一道黑影,s不以為意,繼續當塊枯木,後來,那影子出現的頻率太常,不得不讓s開始注意到這個問題,無法漠視,有時候s甚至懷疑,她自己的精神狀況,她覺得睡好一點也許會忘了他,有一晚x突然用著一種悲憫的眼神看著她,溫柔的,內斂的,s早死的心,突然願為一個人改變,但本質上,心,還是死的,人影越來越清晰,這也許是某種情愫的作用,s刻意的慢動作,不小心的慢動作,只是希望有人能悄悄凝望著自己久一點,這是種暗示,但代價很危險,她真的愛上他了,只是,他可能不能愛她,這種結果,毀了s的新生活,一把火燒不盡的,讓時間去沖淡吧!慢慢的,沖淡。
s選擇離開,她拖著行李,慢慢走出門,她回頭,希望有人悄悄的凝望著她,跟她告別,遺憾的是,沒有。s慶幸自己的心是死的,所以不會太痛苦,那一晚,她再次昇華自己,她沒哭,只是思念,還是令她不知所措,人是枯的,心是死的...... ,s用沙啞的嗓音說完這段往事,然後,又喝了一口水。
s在離開x後,她日日夜夜的煩躁,冷靜的瘋狂的思念一個人,行動上是理智的,精神上是發狂的,她開始學會抽煙,這年她19歲半,自她父母死後,她便發誓不再過生日,那天是10月11日吧,國慶日的隔天,那天陽光似乎很炎熱,s漫無目地的走著,她覺得陽光很煩,她淺意識裡,彷彿認為陽光會使她露出原形,她試圖找到一個沒有陽光的角度,找不到,找不到,她開始心慌,她用顫抖的手點起一根維珍妮,看著火光明明滅滅,其實部分火光都被陽光掩蓋了,她故意遺忘了這件事。
她回到在公園旁的公寓,她在長椅旁邊的雜草,發現了一朵黃色的花,開的異常怪誕,也許那朵花根本不該開在沒人注意的角落。
搭上電梯往5樓,這座老舊公寓泛黃的很,跟從前在x家的富麗,有著很大的差別,一個中年男子進來了,s正在看著自己骯髒的球鞋,她考慮重買,因為破了3.4個洞,但她除了1張7-11的發票還有56塊,其他什麼都沒有,她轉向右邊的鏡子,看到一個拿公事包的男人正看著她,那男人的眼神大概是曖昧,於是她假裝自己愛上他,和他上了床,拿了4000塊新台幣,以及他的名片,他叫y,s並不覺得自己對不起x,她的身體是自己的,也是麻木的,所以她覺得無所謂,只是那天她打破啤酒瓶,用碎片,再次為自己的靈魂做下第4次註解,這是她在南京東路所發生的事。
s後來常常打給y,有時候其實不只要錢,她要什麼自己最明白,s走出大門口,發現一個陰暗的角落,原來那朵花長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那是種陰涼的感覺,10月11日是她的生日,失去光的星球,是冷色調,視覺模糊,失去焦點,s 21歲了,這是她在南京東路的第2年,那年的風特寒,刺骨也刺肉,心呢 ? 也許早就是灰了,空氣瀰漫著茫霧,心也茫茫,未來也茫茫,是盲是茫,早就不重要了,s每晚等著y來吃宵夜,s不會做菜,但她總是習慣買2份宵夜,不管y是否有來,2杯豆漿,2份燒餅,y通常每晚都會到,每天s都期待著11點鐘的報時,11點一響,s便會跑到窗台,看著y穿越公園旁的街,然後一步步靠近s的公寓,靠的越近,s的思考越無力,該愛就愛吧!但是s始終學不會笑,也許她早忘了所有情緒,沒有情緒才是最複雜的情緒,後來y出現的頻率漸少,漸漸失去聯絡,漸漸不見,最後就消失了,s失去了她的光,鼻頭微酸,s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感,痛嗎 ? ,冬天的風不會一直吹,但只要一來便會寒冷異常,s不再開門,不再為誰開啟公寓的門,這會是最後一次嗎 ? ,冬天的味道s嘗到,下一站她又要欲往何方...... 。
有人說y去了巴西,那是在赤道的另一邊,這晚,s流的只是血。
y在巴西經商,是咖啡的貿易之類的工作,賺取差價,再付給當地勞工,剩下的自己再抽成,薪水算是優渥,於是他在去後半年便把妻兒接過去,那時他兒子已經16或17多歲,他壓根不想去巴西,他還有許多事尚未割捨,他年輕,認為大人總自以為是,他自傲,認為自己與眾不同,他的驕傲無可救藥,在他20歲時,跟y要了一筆錢回臺灣,s只知道y他兒子到這裡,這也是她腸思枯竭所得到一絲絲的音訊,後來y從赤道的另一邊消失了,s在y走後也離開了南京東路和有著不知名黃花的公園,y其實給了s不少錢,s也從臺北遠走高飛到了高雄,那年她23歲,她到底還是愛著他的,哪個他 ? 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在聲色場所上班,每天喝酒抽煙上床,她好無助,也好快樂,還沒老就該享受青春,或許錢沒了就該賺,s早沒了羞恥,可笑的是別人,不是她,她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她喜歡自己做主,在一個脾酒肚的禿老咬著她的脖子時,她早就打破裝著威士忌的杯子,昇華了自己,她喜歡在酒味裡沉淪,她只是想笑,但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她生氣不了,只能抽著煙並望著自己6道燃燒般的印記,沒有愛,沒有什麼是愛。
z最近常點s的檯,s其實沒有愛人的能力,26歲的她迷失了很多東西,z是個43歲的男人,身上有著MILD SEVEN的煙味,s喜歡靠在他懷裡,聞著z指間和身上的那股繚繞清柔的味道,她似乎很熟悉那種氣味,這一切動作都是很習慣且自然的,她喜歡他用溫柔而黯淡的眼神看著她,也許擁抱比較實際,但s不敢奢求太多的幸福,得到越多,失去越多,s懂這個道理的,他們沒有作愛。
s覺得自己的身體沒了意義,或許她愛的不是z,只是眷戀某個影子,z跟s說他要走了,會很久才回來,s心想沒差,她這一生中都活在等待,她會等到她沒生命為止,s在那夜細數著傷痕,一邊抽煙,一邊思念,究竟她還是寂寞的,沒有人給她溫柔,她一直很孤單,後來她哭了,跑去廁所,喝了半罐鹽酸,活著真的很累,真的很累,夜風吹來了,雲散就散。
火車已經要到終點站了,接近黎明的風,微涼,還有10分鐘吧 ! 車上睡著的人醒了,伸著懶腰,看著有些許微白的天空,越近盡頭,人顯得越徬徨,心情是複雜的,有人可能期待看到親人,情人,而有人是要面對更重的壓力,終於,我不再為火車的震盪感到煩躁,s的水也喝盡了,她的眼神依然迷濛,
「你來臺北只是逃亡 ? 」s輕轉著脖子問著我,
「我爸今天公祭。」
「我也是來參加朋友公祭。」 s把食指壓在眉間,
「其實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s微笑的對我說,
「嗯 ,妳被一個人傷了3次? 」 我驚訝著, 但隨即我明白了這一切,s似乎早就知道事情會怎樣發生,
「我從巴西回臺灣後 一直沒賺錢。」
「嗯...... 。」 s望著窗外 語氣啞啞的說著,
「我不敢見我爸, 於是一直沒回去, 沒想到一別就是20年。」
「你爸後來在巴西經商失敗 ,所以負債逃回來的, 終究,還是回到了臺灣。」
最初的夢想像火燄,最終的歸處還是灰燼,追求追求,還是一場空,努力用盡心機算盡,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敵不過命,我跟s 20多年沒見了,她早就變的我不認識了,她在我家待了一年,那一年,注定一輩子的糾葛風塵,原來這個女人就是讓我爸徹夜不回的人,她就是毀了我的家的人,冥冥之中算什麼 ? 哈哈哈 ,我笑的很大聲, 把數十年的恩怨笑出來,然後我哭了,人, 如此可悲,x, y ,z,s...... ,什麼是愛 ? ,沒有什麼是愛,繁華終歸虛無...... 。
她的一生死了,我的一生也死了,我們早就被命所彼此牽制著,假如,沒有假如,我和s只是枯木上的凋葉,沉淪的在追求永恆,風一吹就散,光不停從破洞裡照進來,最後緩緩落地,破碎. ...…. 。
下起雨了,把心火熄滅,身,是寂寞的,s 也笑了,我看著她深沉而憔悴的眼,心上的缺口迸發了化不開的憂愁與許多不知名的寂寞,然後,我慢慢的站了起來,S緩緩的抬起了頭,彷彿從未有著不安定,慌亂中我有著茫然的想法,一個危險又疲憊的想法,很自私,S依然不說話,但是眼神看透了我的心最濃烈的一角落,也許有一天我會看見殘破的自己。
我伸出了手,搭在S的瘦弱的琵琶骨上,像2條蛇般往脖子上纏繞,然後感受了她細白脖子上的溫度,慢慢在手腕與手掌間施力,她的身體出現了微小的震顫,我確定她不會掙扎了,她的眼睛輕輕翻白猶如一縷白煙上升至雲深不之處,她嘴角微揚,髮絲被風撩撥的亂,她的美不可言喻,我的淚痕蒸了,太陽昇起,沒想到第一次看見s竟也是最後一次...... , 我倦怠了,倦怠了,何處,是我歸 ?
本列車的終點站臺北站快到了, 請準備下車。
夜歸的人,依舊徬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