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6月 17, 2007 11:59 pm
第八章 化學變化
上回在熱線旅遊講座時遇見一對曾有幾面之緣的拉拉朋友。
「Writer好久不見啊。」那時小簡和我打招呼。她在講座的中場休息時走向站在角落的我。
「嗨。」我笑了。一陣子不見，小簡留了長髮。看起來，很漂亮。「有一年不見了吧？」她和她女朋友小丹站在一起……兩個長髮和擁有陽光笑容的女孩，突然就給我很卡通《雙胞胎公主》的感覺。
和小簡小丹碰到面都是在ΧΧ會或講座的場合。
第一次見面那年我大四。是一個以「同志情慾、符號與身體想像」為主題的論文成果發表會。那時總共有五個人要發表，其中我以一個非本科系的大學生身份發表「論《詩經》、《楚辭》及古代詩歌中的同志情慾、符號與身體想像」。我的論文題目居然成了成果發表會的主題。再加上身分好像不搭嘎，以及三博一碩的「學歷差距」，還有現場看得出有出席不少此領域的專家，我不禁感到某種莫名奇妙的壓力。
不過，既然我寄出了論文，還通過初選、複選、口試。我想也不會太難看吧？我給自己打了強心針。
發表人一個接一個上台。每個人的背景都不一樣。有的專攻心理、有的是教育、社會學，也有同志研究和性別理論的。他們帶來了龐大的數據、千百份問卷田野調查成果、引述高深大部分我聽不太懂的學術名詞和理論，涉及古今中外的同志運動和歷史。
好厲害。我心裡不禁脫口讚嘆。原來同志情慾可以用「數據」來分析出這麼精準細膩而且「符合科學」的結論，我心裡想著哪天能不能用化學式來……。
該我上場了。
短短的十分鐘，如何呈現七萬多字的論文和龐大資料呢？
可是很意外的，當我開始第一個字，後面的句子就一句接一句來了。那十分鐘裡，我想，我是講了一個遙遠的時代的故事。有人在唱歌，在山濱水湄之間，兩個男子假意忙碌著，卻一直都都惦記著彼此……。古典的氛圍，綠意、深樹、花草狐媚、玉玦、古琴和長髮。那些愛情發生在田野或河邊，山林或市井街上。我沒有龐大的數據、科學分析和高深理論，只是深深折服這些那些，與愛相關的故事。然後把它們講出來。
愛在發生，那麼隱喻、害羞、純真而美好。
為什麼反到現在反而變得不見天日？
什麼時候他們成了孽子逆女，當愛發生，成了不被祝福的事？
講完。很意外的掌聲迭起。而接下來十分鐘的對談時間，現場的人問問題也都很踴躍，以致主持人不得不延長時間，直到真的影響發表會的進行。
就是在那時候認識小簡和小丹的。他們問我：為什麼你一個化學系學生會想寫一個這樣和化學毫無關係的論文？主持人也跟著起鬨：是不是因為感情的關係啊？看你在講的時候那麼有感情……。
我開玩笑的回答：大概是因為唸太多化學所以產生化學變化，所以「質變」的關係吧？
就像Ｈ2Ｏ變成Ｈ3Ｏ或Ｈ2Ｏ2的時候，那是經過了異常的壓力、溫度和同等於強迫與無奈的過程。帶電量過多的分子勢必導致能量偏移，甚至產生另外的物質……。
Professor，是因為我太愛你所以你說我們的愛已經變質嗎……
海馬迴感應到松果體的過量分泌，於是超量的幸福終究質變成空虛和不確定？
真是，我被自己打敗了，不管什麼，總是最後都扯到你。
我怎麼這麼討厭啊。
現場輕鬆愉快，可是我卻笑得好虛假。
後來和小丹小簡兩次見面也是在類似的場合。某發表會或某講座。比較特別的一次是我參加了一個規模不大但是僅限女性參加的「女同志生命故事徵文」，居然得獎了。只得請小簡代我現身領獎。(條件是接受她和小丹的敲詐要請客。)
「為什麼你會想參加女同志徵文的比賽啊？」小丹狐疑地問我。
「為了獎金吧！」我笑答。我們三個哈哈大笑。
當然事後還是有不小的風波，我的「男性身分」引發了一陣子的論戰，在當時主辦單位的討論區還有為數頗多的討論。我的信箱裡還挨了不少人的罵。(哎。我怎麼那麼衰老是被罵。)不過既然是風評口水文，沒兩下也就那樣啦。後來美卉和文生知道這件事。搖搖頭說：「Writer，你總是這樣不正經！」
不正經嗎？
可是………
我是在好認真地在寫一個
真實而誠懇的故事。
◇
小簡和小丹邀請我參加一個討論《台灣同志小說選》的讀書會。「你應該會有興趣吧？」
其實沒有。一個本質是「無奈與悲傷」的東西，現階段的我都脆弱的不想碰。
不過我還是去了。衝著讀書會三個字。
唸書時，唸文學院的朋友三不五時就會來這一套，幾個人聚在一起針對某章節、某作家、某文句、某某理論概念進行「格放」。偶而針鋒相對，或是突然福至心靈，大家都找到了滿意的結論。Professor頗好此道，每每看他神采飛揚、傾倒眾生、口沫橫飛的模樣……我靜靜聽著，偷偷記下他說過的句子，他看過的書籍。然後我到書店、圖書館翻閱，出借或買下。
檢視那些Professor曾經專注過的文字段落，內心總是泛起心甜的感覺。
他曾注視這些文字良久，我彷彿是偷窺他的秘密，或是參與了他的某段過去。
他喜歡詩集、清淡的文字、奇幻故事、童話和歷史。我沿著他的閱讀軌跡去尋訪這些那些，才知道，外表那麼陽剛的Professor，內裡如此柔軟、純真，像個孩子。不像我，大概只懂一點港漫和日本漫畫，層次真是差太多了。哎。
漫畫……突然想提提桂正和的《電影少女》。除了他幾近完美的效果線和畫面的運鏡調度，……
與「愛」相關的漫畫裡，我永遠讚嘆電影少女小愛，她義無反顧的，超越電腦、超越青春、超越上帝的，愛人的能力。……
不過這次讀書會我很意興闌跚。是年代變了嗎？連小簡和小丹在內，我覺得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沒有人把這次要討論的書好好看過至少一次。還有人連書都沒有，或是才剛拿到，隨便翻翻。
一個一面倒的讀書會。我的結論變成大家的結論。我沒有被反駁，也沒有被討論，只是單向陳述我的看法。「哇。你講的好好喔！而且你怎麼有辦法每篇文章講什麼都記得那麼清楚！」我旁邊的底迪表情誇張的跟我講。
記得討論內容的大概，這不是讀書會的基本嗎？是年代變了？
我好像是來做報告的。我心想。
我彷彿是作了一個，精采絕倫、資料豐富完備的報告。
其實以同志為主題的讀書會，可想而知「聯誼」目的比較重要，我自己知道，我的「無聊」是因為本以為會能在這種場合覓得Professor的影子，然而完全沒有。於是期待落空。傷心的人不應該出現在快樂的場合，不搭嘎。我應該好好跟他們打鬧嬉笑，可是我完全沒有融入。
也許不該來的吧。我想。
藉故有事，我在讀書會告段落，遊戲聯誼時間開始之前離開。
一部份的原因是，相對於這些大學生的青春無敵，我承認我的衰老與虛弱。
我打手機給Gray。
你在哪？
在舉鐵塊囉。怎麼啦你？
你在哪一家？
西門啊。你怎麼了？
想見你──
我才剛開始要健身耶，你要來西門嗎？
好啊。大概半小時後到。
那我等你吧。
到了會打手機給你。
好。
◇
健完身，準備洗澡。我脫了衣服，圍上浴巾。
Gray圍了浴巾赤裸走來。……嗯。他總是不自覺地聚集周圍注目的眼光。
「哦──你胸部鼓得好大。」Gray的手在我胸口移來移去。開朗的笑了：「看來你剛才有被我操到喔。」
如果是平常我一定會像往常開玩笑地把他擋開一邊講「不要鬧啦」之類的。然而我沒有。
我按住他擱在我胸口的手。心跳驀然加速。我定定看著他。然後低下頭。
「…………。」
我想，這已經不是暗示了。
Gray親了我的額頭。然後牽起我的手來到其中比較裡面的淋浴間。拉上了簾子。
拉上簾子。閉上眼睛。
拉上簾子。閉上理智。
嘩啦啦的水聲。肥皂泡沫。不規律的壓抑的喘息。
我們好熱。好熱。
Gray在我的體內進行越來越激烈的幫浦律動。
直到熱流暗湧，噴濺到我深深的核內。
我看見自己，在他規模巨大的腹肌邊緣，留下亮恍恍的，激情的氣味。
結束了。
Gray替我抹上肥皂，我也幫他。狹小的淋浴間內，我們輪流沖洗，互相幫對方抹乾，然後回到更衣室。
猶有水氣在Gray寬闊的肩膀蒸散。看著他，我若有所思。
「怎麼了？」他問。「是不是會痛？」他笑得有點曖昧。
我搖了搖頭，看著他：「Gray，你知道氫氧化合成水的化學式嗎？」
「知道啊，問這個幹麻？」
那時我沒有回答。或許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吧。
氫氧化合成水的化學式：２Ｈ2+Ｏ2 → ２Ｈ2Ｏ
我突然那樣想。也許是兩個一模一樣的氫分子，過了一段時間和尋覓，終於學會了愛也找到了共同目標。於是，愛變成汪洋。它們結合在一起，發現：彼此變了，但也有不變。
這就表示，男生和男生之間相愛，也能綿密的像分不開的汪洋嗎？
當愛變成汪洋。
可是何其無奈的是，愛要兩人在一起才有力量。而我就像單飛的氫原子，漂泊不定，或許偶爾可以躲在汽球內給予他人一些飛翔的、想像力的快樂，然而時間過去，卻只能頹軟地倒在地上，終究變成垃圾。
原來，我是一團氫氣。終究無法降落在愛的大地。
於是居無定所，一點火我就爆炸。
失去愛的日子，我明白自己終究無法變成汪洋。只有眼淚還殘留著曾經愛過的證據。
就像，孫梓評的《男身》裡，桂和在信裡何其無奈的寫著：只要我們想愛，我們就無法選擇。
可是更無奈的是那個愛必須……
「我愛你。所以我只好不愛你。」
當愛與死無異，愛比死更冷。當愛是原罪，……愛不可愛之人……
有人可以告訴我嗎？
愛是原罪，那麼比愛更深的罪，我們要給它起什麼名字？
上回在熱線旅遊講座時遇見一對曾有幾面之緣的拉拉朋友。
「Writer好久不見啊。」那時小簡和我打招呼。她在講座的中場休息時走向站在角落的我。
「嗨。」我笑了。一陣子不見，小簡留了長髮。看起來，很漂亮。「有一年不見了吧？」她和她女朋友小丹站在一起……兩個長髮和擁有陽光笑容的女孩，突然就給我很卡通《雙胞胎公主》的感覺。
和小簡小丹碰到面都是在ΧΧ會或講座的場合。
第一次見面那年我大四。是一個以「同志情慾、符號與身體想像」為主題的論文成果發表會。那時總共有五個人要發表，其中我以一個非本科系的大學生身份發表「論《詩經》、《楚辭》及古代詩歌中的同志情慾、符號與身體想像」。我的論文題目居然成了成果發表會的主題。再加上身分好像不搭嘎，以及三博一碩的「學歷差距」，還有現場看得出有出席不少此領域的專家，我不禁感到某種莫名奇妙的壓力。
不過，既然我寄出了論文，還通過初選、複選、口試。我想也不會太難看吧？我給自己打了強心針。
發表人一個接一個上台。每個人的背景都不一樣。有的專攻心理、有的是教育、社會學，也有同志研究和性別理論的。他們帶來了龐大的數據、千百份問卷田野調查成果、引述高深大部分我聽不太懂的學術名詞和理論，涉及古今中外的同志運動和歷史。
好厲害。我心裡不禁脫口讚嘆。原來同志情慾可以用「數據」來分析出這麼精準細膩而且「符合科學」的結論，我心裡想著哪天能不能用化學式來……。
該我上場了。
短短的十分鐘，如何呈現七萬多字的論文和龐大資料呢？
可是很意外的，當我開始第一個字，後面的句子就一句接一句來了。那十分鐘裡，我想，我是講了一個遙遠的時代的故事。有人在唱歌，在山濱水湄之間，兩個男子假意忙碌著，卻一直都都惦記著彼此……。古典的氛圍，綠意、深樹、花草狐媚、玉玦、古琴和長髮。那些愛情發生在田野或河邊，山林或市井街上。我沒有龐大的數據、科學分析和高深理論，只是深深折服這些那些，與愛相關的故事。然後把它們講出來。
愛在發生，那麼隱喻、害羞、純真而美好。
為什麼反到現在反而變得不見天日？
什麼時候他們成了孽子逆女，當愛發生，成了不被祝福的事？
講完。很意外的掌聲迭起。而接下來十分鐘的對談時間，現場的人問問題也都很踴躍，以致主持人不得不延長時間，直到真的影響發表會的進行。
就是在那時候認識小簡和小丹的。他們問我：為什麼你一個化學系學生會想寫一個這樣和化學毫無關係的論文？主持人也跟著起鬨：是不是因為感情的關係啊？看你在講的時候那麼有感情……。
我開玩笑的回答：大概是因為唸太多化學所以產生化學變化，所以「質變」的關係吧？
就像Ｈ2Ｏ變成Ｈ3Ｏ或Ｈ2Ｏ2的時候，那是經過了異常的壓力、溫度和同等於強迫與無奈的過程。帶電量過多的分子勢必導致能量偏移，甚至產生另外的物質……。
Professor，是因為我太愛你所以你說我們的愛已經變質嗎……
海馬迴感應到松果體的過量分泌，於是超量的幸福終究質變成空虛和不確定？
真是，我被自己打敗了，不管什麼，總是最後都扯到你。
我怎麼這麼討厭啊。
現場輕鬆愉快，可是我卻笑得好虛假。
後來和小丹小簡兩次見面也是在類似的場合。某發表會或某講座。比較特別的一次是我參加了一個規模不大但是僅限女性參加的「女同志生命故事徵文」，居然得獎了。只得請小簡代我現身領獎。(條件是接受她和小丹的敲詐要請客。)
「為什麼你會想參加女同志徵文的比賽啊？」小丹狐疑地問我。
「為了獎金吧！」我笑答。我們三個哈哈大笑。
當然事後還是有不小的風波，我的「男性身分」引發了一陣子的論戰，在當時主辦單位的討論區還有為數頗多的討論。我的信箱裡還挨了不少人的罵。(哎。我怎麼那麼衰老是被罵。)不過既然是風評口水文，沒兩下也就那樣啦。後來美卉和文生知道這件事。搖搖頭說：「Writer，你總是這樣不正經！」
不正經嗎？
可是………
我是在好認真地在寫一個
真實而誠懇的故事。
◇
小簡和小丹邀請我參加一個討論《台灣同志小說選》的讀書會。「你應該會有興趣吧？」
其實沒有。一個本質是「無奈與悲傷」的東西，現階段的我都脆弱的不想碰。
不過我還是去了。衝著讀書會三個字。
唸書時，唸文學院的朋友三不五時就會來這一套，幾個人聚在一起針對某章節、某作家、某文句、某某理論概念進行「格放」。偶而針鋒相對，或是突然福至心靈，大家都找到了滿意的結論。Professor頗好此道，每每看他神采飛揚、傾倒眾生、口沫橫飛的模樣……我靜靜聽著，偷偷記下他說過的句子，他看過的書籍。然後我到書店、圖書館翻閱，出借或買下。
檢視那些Professor曾經專注過的文字段落，內心總是泛起心甜的感覺。
他曾注視這些文字良久，我彷彿是偷窺他的秘密，或是參與了他的某段過去。
他喜歡詩集、清淡的文字、奇幻故事、童話和歷史。我沿著他的閱讀軌跡去尋訪這些那些，才知道，外表那麼陽剛的Professor，內裡如此柔軟、純真，像個孩子。不像我，大概只懂一點港漫和日本漫畫，層次真是差太多了。哎。
漫畫……突然想提提桂正和的《電影少女》。除了他幾近完美的效果線和畫面的運鏡調度，……
與「愛」相關的漫畫裡，我永遠讚嘆電影少女小愛，她義無反顧的，超越電腦、超越青春、超越上帝的，愛人的能力。……
不過這次讀書會我很意興闌跚。是年代變了嗎？連小簡和小丹在內，我覺得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沒有人把這次要討論的書好好看過至少一次。還有人連書都沒有，或是才剛拿到，隨便翻翻。
一個一面倒的讀書會。我的結論變成大家的結論。我沒有被反駁，也沒有被討論，只是單向陳述我的看法。「哇。你講的好好喔！而且你怎麼有辦法每篇文章講什麼都記得那麼清楚！」我旁邊的底迪表情誇張的跟我講。
記得討論內容的大概，這不是讀書會的基本嗎？是年代變了？
我好像是來做報告的。我心想。
我彷彿是作了一個，精采絕倫、資料豐富完備的報告。
其實以同志為主題的讀書會，可想而知「聯誼」目的比較重要，我自己知道，我的「無聊」是因為本以為會能在這種場合覓得Professor的影子，然而完全沒有。於是期待落空。傷心的人不應該出現在快樂的場合，不搭嘎。我應該好好跟他們打鬧嬉笑，可是我完全沒有融入。
也許不該來的吧。我想。
藉故有事，我在讀書會告段落，遊戲聯誼時間開始之前離開。
一部份的原因是，相對於這些大學生的青春無敵，我承認我的衰老與虛弱。
我打手機給Gray。
你在哪？
在舉鐵塊囉。怎麼啦你？
你在哪一家？
西門啊。你怎麼了？
想見你──
我才剛開始要健身耶，你要來西門嗎？
好啊。大概半小時後到。
那我等你吧。
到了會打手機給你。
好。
◇
健完身，準備洗澡。我脫了衣服，圍上浴巾。
Gray圍了浴巾赤裸走來。……嗯。他總是不自覺地聚集周圍注目的眼光。
「哦──你胸部鼓得好大。」Gray的手在我胸口移來移去。開朗的笑了：「看來你剛才有被我操到喔。」
如果是平常我一定會像往常開玩笑地把他擋開一邊講「不要鬧啦」之類的。然而我沒有。
我按住他擱在我胸口的手。心跳驀然加速。我定定看著他。然後低下頭。
「…………。」
我想，這已經不是暗示了。
Gray親了我的額頭。然後牽起我的手來到其中比較裡面的淋浴間。拉上了簾子。
拉上簾子。閉上眼睛。
拉上簾子。閉上理智。
嘩啦啦的水聲。肥皂泡沫。不規律的壓抑的喘息。
我們好熱。好熱。
Gray在我的體內進行越來越激烈的幫浦律動。
直到熱流暗湧，噴濺到我深深的核內。
我看見自己，在他規模巨大的腹肌邊緣，留下亮恍恍的，激情的氣味。
結束了。
Gray替我抹上肥皂，我也幫他。狹小的淋浴間內，我們輪流沖洗，互相幫對方抹乾，然後回到更衣室。
猶有水氣在Gray寬闊的肩膀蒸散。看著他，我若有所思。
「怎麼了？」他問。「是不是會痛？」他笑得有點曖昧。
我搖了搖頭，看著他：「Gray，你知道氫氧化合成水的化學式嗎？」
「知道啊，問這個幹麻？」
那時我沒有回答。或許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吧。
氫氧化合成水的化學式：２Ｈ2+Ｏ2 → ２Ｈ2Ｏ
我突然那樣想。也許是兩個一模一樣的氫分子，過了一段時間和尋覓，終於學會了愛也找到了共同目標。於是，愛變成汪洋。它們結合在一起，發現：彼此變了，但也有不變。
這就表示，男生和男生之間相愛，也能綿密的像分不開的汪洋嗎？
當愛變成汪洋。
可是何其無奈的是，愛要兩人在一起才有力量。而我就像單飛的氫原子，漂泊不定，或許偶爾可以躲在汽球內給予他人一些飛翔的、想像力的快樂，然而時間過去，卻只能頹軟地倒在地上，終究變成垃圾。
原來，我是一團氫氣。終究無法降落在愛的大地。
於是居無定所，一點火我就爆炸。
失去愛的日子，我明白自己終究無法變成汪洋。只有眼淚還殘留著曾經愛過的證據。
就像，孫梓評的《男身》裡，桂和在信裡何其無奈的寫著：只要我們想愛，我們就無法選擇。
可是更無奈的是那個愛必須……
「我愛你。所以我只好不愛你。」
當愛與死無異，愛比死更冷。當愛是原罪，……愛不可愛之人……
有人可以告訴我嗎？
愛是原罪，那麼比愛更深的罪，我們要給它起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