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Yuri夢見了蝴蝶。

大約和巴掌差不多般大,翅膀是豔麗的藍色,和她平常看的小白蝴蝶不一樣。Yuri沒想要抓它,因為她知道自己抓不到,所以她只是坐在原地,仰起頭來,看著那隻美麗的蝴蝶越飛越高。

--直到它消失在湛藍天空的另一端。

她渴望哪天能夠將那隻蝴蝶捧在手心中,這樣子,她就有勇氣去追求她所想要的。

「老師……」

Yuri在床上慢慢睜開眼睛,茫然的盯著天花板,床頭櫃上的鬧鐘空洞的重覆著同一個聲音。

她盡量不去想「再倒下去睡個回籠覺吧」,慢慢從床上坐起身,讓血液能夠暢通。

媽媽應該出門了吧?樓下沒聽到她忙碌的步伐聲,Yuri在梳洗完畢後穿上制服,自己下樓準備早餐。

牛奶,吐司,Yuri獨自一個人吃完後,原本想到房間叫醒爸爸,但才剛走到門口,她立刻想起一些事實。

Yuri眨眨酸澀的眼睛,仰起頭想把淚水給逼回去。她匆忙的跑回餐廳拿起書包,到玄關穿鞋子。

「我出發了。」習慣性的說出口。

但是沒有人回答她,整個房子在Yuri關門後,靜謐無聲。


「Aoi加油!」

Yuri身旁的Erika突然朝樓下喊了一聲,邊走路邊發呆的Yuri愣了一下,剛踏入教室的腳又縮了回來,走到朝樓下興奮揮手的Erika身旁。

Yuri順著她的視線往下,汗水淋漓的男生們正在球場上馳騁著,年輕的身體已漸成熟,Yuri冷靜看著那些男生傳球、射籃,夏季制服因為汗水的浸濕而黏在背後,Yuri可以看見他們健康的膚色。

Erika又歡呼著,轉過頭興奮的對Yuri獻寶,「你看,是Aoi耶--又進籃了……」

Yuri「喔」了聲,嬌小的她踮起腳尖,找到了Erika口中的Aoi。原來那就是Erika喜歡的男生,頭髮是現在日本青少年最愛的茶褐色,臉蛋也是標準的美少年,身高也滿高的,難怪像Erika這種對男生挑三揀四的女生也會喜歡上他。

「你可不准和我搶他吶。」

Yuri聽見Erika小小聲的對她說,似乎在宣告著她對他的所有權,Yuri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俏皮的回答她「遵命,小姐」,之後和Erika手挽手進教室。

她才不會對他有興趣咧。

Yuri把課本和筆記都準備好了,手掌托住腮邊等候。身旁的Junji正在用橡皮擦屑黏成的灰色條狀物體在逗女生,尖細的叫聲讓Yuri側目,只見Junji把那個噁心的長條狀物體放到自個兒面前。

「倫敦大橋!」Junji大笑。

「你可以再白癡一點。」Yuri說,一把奪過那個噁心的東西,扔到垃圾桶裡。Junji慘叫,因為他的橡皮擦全都用來做那個。

Yuri是個高中女生,長得嬌小玲瓏,眉毛有點稀疏,大而有神的眼睛和看起來永遠像是在笑的粉唇,讓她看起來相當討喜。班上的男生很喜歡把手壓在她頭頂上開玩笑,像是「上面的空氣真新鮮」啦,或者是「我看不到Yuri在哪」啦,但通常這些男孩子的下場都不怎麼好過。

Yuri可是踢足球長大的。

白嫩的手指把玩昨天剛剛買的自動鉛筆,她在等著老師進來。一邊想著老師,她的坐姿不自覺的端莊起來,臉頰也浮上一點點的紅暈。

教室的門被拉開了,老師走了進來,那張戴著眼鏡的臉正揚起笑容,Yuri垂下眼睛假裝在預習。她聽見老師用低沉的聲音和大家道早,皮鞋敲擊在地板上的聲音,還有粉筆在黑板上接觸發出響亮的「喀喀」聲。

她嘴角悄悄牽起笑容,閉上眼睛那些聲音還在進行著,那一霎那Yuri以為這個世界就只有她和老師了。

時間很快過了十幾分鐘,Yuri除了抄筆記外,就再也沒有抬過頭。身後的一些人在竊竊私語著,然後爆出不怎麼雅觀的笑聲,Yuri耳朵捕捉到了一些內容;那是Sae的聲音。

「Sakuraba有女朋友了?」Sakuraba是老師的名字,Yuri驚訝的差點把筆心寫斷。

接下來是Mariko的聲音,講話方式是讓人不敢恭維的毒辣,「我也不敢相信吶,你看那大叔都已經三十好幾了吧?沒想到還會有女人看上他……那女人大概眼睛快盲了吧。」

「他一點都不帥,對吧,Mariko。不過他有時候會露出的茫然表情還滿吸引人的。」Mariko的死黨Sae開口,聲音冷冷淡淡。

Yuri以為只有自己發現,沒想到Sae也留意到了。她轉過頭去,小小聲和兩人問著,「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啊?」她裝得一點也事不關己,事實上,這的確也和她沒什麼關係。

Mariko聳肩,「我是聽Sae說的。」

「Junji前天傳簡訊給我,我才知道的。」Sae指指Junji,後者轉過頭看Yuri,手裡還拿著橡皮擦。

Junji雙手舉起,「我是聽到辦公室女老師在討論……其他我也不知道。」Yuri瞪了他一眼,一把把橡皮擦奪走,扔到Mariko桌上。

「啊!死小孩,把主意動到我的橡皮擦上來了--」

Yuri轉回身子,她終於正眼看向講台上的老師。修長的身軀有點偏瘦,一頭黑髮對現在的日本女生來說有點死板,不過那寬闊的肩膀還有窄小的臀部……Yuri情不自禁的捂面,大概只有她才會因為太過注意男性身體,而喜歡上一個人了。

老師也在這個時候轉過身,「那麼解到這裡大家都會了?」沒有戴染過色的隱形眼鏡,反而是用金邊眼鏡取代,瘦長的臉蛋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平凡到不行。

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他動心--Yuri在猜想該不會是因為爸爸吧?但隨後她便推翻這想法,畢竟戀父情結這想法可真令人毛骨悚然。

Yuri突然哼起曲子來,腳尖也跟著有一下沒一下打著節拍。那是日本視覺樂團SID的「紫陽花」,主唱偏向少年的憂鬱嗓音讓她很喜歡。但也許是那美麗的歌詞吸引了她,她無意識的在簿子上寫下幾句歌詞。

『只依靠著殘香,想念著逝去的日子;
我很軟弱,只能在枯萎的時候哭泣……』


Yuri托著腮又看向老師的背影,有點哀傷的旋律從鼻間哼出。這時候她想起了爸爸,離開得毫無頭緒,無法抽絲剝繭的理解他離去的原因。

就這樣任性的離開了。Yuri甚至還來不及和他說再見,只能藉由媽媽的眼淚讀取事情的結尾。


『「再見了」,揮著手說,回頭看見無名指上被曬黑的痕跡。
溫柔的謊言,一開始已到了最後。
從盛放著紫陽花的道路拐角,
到你的房間那僅有的距離,現在,那距離已很遙遠了。』



低下頭,用鉛筆描繪老師的背影,Yuri決定把老師還有爸爸的事情,全數鎖進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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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來乍到,請多指教。